巫嵐
“你知不知道,生活不都是非黑即白的,不都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
“我不管那么多,我只想在這件事上‘一就是一,二就是二?!?/p>
“你這樣活著很累的!”
“累也是我的事情?!?/p>
“我跟你沒辦法溝通。”
據(jù)同事說,領(lǐng)導走的時候氣得滿臉通紅。
盡管這已不是第一次我讓領(lǐng)導無語,但像今天這樣我百分百占理,還是第一次,若是換作十年前,五年前,或是三年前,遇到類似情況,我一定會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事情是為了村里網(wǎng)格員的工資。有些年紀大的不干活,年輕村官一個人干幾個人的工作,也就是所謂的“帶著干”。現(xiàn)在年底要發(fā)錢了,我讓他們?nèi)鐚嵦顖?。但按照上面?guī)定,一個人只能拿一份工資。
“多的那就刪掉吧?!鳖I(lǐng)導找到我,說統(tǒng)計的表格有誤,有些人的名字重復出現(xiàn)。
“那不行,刪掉就變成那個網(wǎng)格空缺了,我們鎮(zhèn)上要被扣分的?!?/p>
領(lǐng)導要求按照往前的做法,掛著誰就把錢發(fā)給誰。也就是說,不干活的和干幾份活的一碗水端平。我知道基層的年輕人很辛苦,各級別,各條線,各個領(lǐng)導的工作,什么農(nóng)村改廁、人口普查、疫情防控、秸稈禁燒、安全生產(chǎn),從扶貧到拆遷,從黨建到宣傳……最后都壓到他們身上。他們是最終的落實者,也是唯一的落實者。
他們不是沒有抱怨,但上級要他們“帶著干干”,便是拒絕不得。于是每年都是那樣掛羊頭賣狗肉,為了確保每個網(wǎng)格都有人,每天都在活躍,每個月都能上報各種服務(wù)記錄,那些年輕人一帶就是一整年。
“我的原則就是,誰干工作誰拿錢,如果一個人最多拿一份,那就只發(fā)一份。”
于是就有了領(lǐng)導那番語重心長的說教。生活不是非黑即白,我要學會在一些“灰色地帶”上閉上眼睛。我不是沒遇過類似的情形,我甚至是被這種說教念叨大的。
“你不能太直,太直要吃虧的?!?/p>
“你就是太年輕,還沒吃過苦頭,人不能太理想主義?!?/p>
“做人要圓滑,要學會為人處世。”
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吃過苦頭,我見過社會的陰暗面,我被人往死里欺負過。但如今,我堅定地選擇了不接受。
不接受不是假裝看不見,做一個明哲保身的書呆子,或者自娛自樂的阿Q。不接受是我既然趟過渾水,更要努力往天空的方向看。猶記得剛來鎮(zhèn)上那幾年,我是多么痛苦。一面為理想的幻滅,一面為命運的坎坷。我恨有錢人,恨GC主義,甚至恨所有積極向上的人和事。當然,最恨的是我自己。六年,我才熬了過來。換來了鋼鐵般的三觀和意志,以及對這個世界和自己的無盡熱愛。
我想說,因為社會有陰暗,所以我要更純真。因為努力了也沒用,所以我要更努力。因為別人沒有善待我,我更要善待他人。因為現(xiàn)實很殘酷,所以我更要理想主義。這就是現(xiàn)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