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紹俊
本期的兩篇文章都是對純文學進行質(zhì)疑和批評的。這就對了!這就是討論和爭鳴應有的狀態(tài)。如果討論中只有一種聲音,哪怕這種聲音多么強大,多么理由充沛,那也是不正常的。討論就應該是不同聲音、不同意見的碰撞和協(xié)商,爭鳴更是如此。即使各種意見經(jīng)過碰撞和協(xié)商后還不能達到一致,那又有什么關系呢?從一定意義上說,討論的過程比討論的結果更重要。
唐小林以批評的犀利、尖銳而見長,這篇文章同樣體現(xiàn)出他的批評性格。他直言不諱地歷數(shù)中國當代文學四十年來在追捧“純文學”中的亂象,并認為純文學“早已誤入了一個積重難返的怪圈”。但唐小林是在十分狹小意義上來討論純文學問題的,他認為先鋒文學是“文學中的文學”,是文學“純度”最高的文學,于是他全文都在對先鋒文學進行批評。純文學聽到后也許會覺得有些委屈。
看來有一個在概念上統(tǒng)一認識的問題。我發(fā)現(xiàn),每一篇文章所談到的純文學都各有所指,有時候大家討論的話題并不在一個層面上。那么,是否還需要在概念上作出一個明確的界定呢?我看沒有這個必要。因為我對討論的進程非常滿意,我們并不是去糾纏于某一個概念的界定,這是理論家們愛做的事情。而我們的討論是直接面對文學的現(xiàn)實和歷史,我們討論的對象是活生生的、是處在變動中的,別看純文學這個概念四十年來一直如影隨形地伴隨著當代文學的發(fā)展,但在不同的時期,議論者們談到純文學時都是別有所指和別有所求,因而也賦予純文學不同的內(nèi)涵。陳琛在文章中就很敏銳地指出了這一點。他的文章中有這么一段話:“二十世紀初,純文學作為一種明確的文學觀念被提出,是在新舊、中西文化的碰撞、在時代的交替中質(zhì)疑傳統(tǒng)的‘文以載道’觀;八十年代純文學的再次提出是對文學過度政治化的糾正,這一觀念延續(xù)至九十年代產(chǎn)生了對文學商業(yè)化的抗議。”也就是說,純文學曾被用來反對傳統(tǒng)的“文以載道”,也曾用來拒絕政治的過度干預,也曾用來對抗商業(yè)化對文學的侵蝕。不同的時代,純文學有不同的訴求。
為什么現(xiàn)在又有人要再一次舉起“純文學”的大旗呢?這恰恰是我們組織這場討論的緣由之一。顯然,當下的時代發(fā)生了新的變化,也對文學提出了新的挑戰(zhàn)。我們在這樣的背景下來討論“純文學”的問題,也正是需要大家來預測文學前行的方向和開拓的空間。本期的兩位作者也各自給出了他們的答案。唐小林把熱烈的目光投向了網(wǎng)絡文學,認為那些籍籍無名的網(wǎng)絡作家有可能創(chuàng)造出“真正贏得讀者的獨特文學樣式和全新的寫作”。陳琛則對“純文學”一往情深。他一方面承認純文學將逐漸謝幕,另一方面,他又相信純文學作為一種文學理想,隨時都有可能“被重新喚醒擔負起它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