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
2020年4月,吉林省長春市30歲的梁勇在一次飯局上喝了酒,便叫了代駕,但女司機不知為何中途慌張離去。梁勇眼看就要到家了,于是親自駕車,不料因此發(fā)生了追尾事故……
吉林長春的梁勇在一家貿(mào)易公司當(dāng)業(yè)務(wù)員。2020年4月的一天晚上,梁勇在飯店陪客戶喝了酒,離開前便叫了代駕送自己回家。代駕是一位模樣清秀的女司機,梁勇看見工號牌上寫著她的名字沈麗。一路上,汽車平穩(wěn)地行駛。差不多到達(dá)目的地時,沈麗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沈麗聽完電話后,立即把車停在了路邊,慌慌張張地說:“對不起,我家里出事了。我現(xiàn)在必須回去,就送你到這里吧。”梁勇眼看就要到家了,就叫沈麗先送他回家再走??缮螓惒挥煞终f地下了車,消失在夜色中。梁勇看到還有幾百米就到家了,實在沒有必要再叫一次代駕,干脆自己開回去。
就在梁勇開車的時候,左前方冷不丁并進來一輛車,這輛車走走停停,似乎在尋找路邊的停車位。梁勇有些氣惱,摁響了喇叭。那輛車聽到喇叭聲,遂加速前進,梁勇也隨之加速往前開。不一會兒,前面那輛車忽然來了個急剎車,梁勇由于跟得很緊,猝不及防,車子重重地撞了上去。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從駕駛位上走了下來,對梁勇說:“追尾就是全責(zé),你看怎么處理呢?”梁勇反問:“你想怎么處理?”男子顯然聞到了梁勇身上的酒氣,毫不含糊地說:“你喝酒了,醉酒開車是要坐牢的。要不,咱們私了吧?你付給我兩萬五就行。”
梁勇瞪大眼睛:“兩萬五?你這車子最多花5千元就能修好!”男子一臉不悅:“那咱們就報警吧,讓警察來處理?!绷河?lián)淖?、吊銷駕駛證,只好勉強答應(yīng)私了。在轉(zhuǎn)賬的時候,梁勇知道了男子的名字叫黃小軍。
黃小軍收了錢,得意地離開了。梁勇生怕再出差錯,不敢繼續(xù)開車,打電話給朋友,讓朋友幫忙把車開回去了。
第二天酒醒之后,梁勇望著撞得七零八落的車頭,想起那2.5萬元的冤枉錢,心里覺得窩火。他悶悶不樂把車放到4S店修理,想找代駕沈麗討回?fù)p失,如果不是沈麗不夠盡責(zé),中途離開,根本不會發(fā)生后來的事。梁勇嘗試通過代駕平臺APP聯(lián)系沈麗,發(fā)現(xiàn)平臺提供的是虛擬號碼;欲打電話給代駕公司的客服尋找沈麗,又由于沒正當(dāng)理由被拒絕。
說來也巧,就在梁勇已經(jīng)放棄追回?fù)p失的時候,他偏偏碰到了沈麗。
這天下班,梁勇跟同事們聚餐后,一出飯店門口就看到了昨晚與他相撞的那輛事故車,從副駕駛下來一個女人,正是沈麗。她下了車后,立馬就給旁邊一位車主當(dāng)代駕。沈麗為什么會從事故車下來?梁勇覺得事有蹊蹺,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緊跟其后,發(fā)現(xiàn)事故車也始終跟著沈麗。在沈麗接了幾個單子后,事故車把沈麗送到一個小區(qū)里。這時,從駕駛位下來一個人,竟是黃小軍。梁勇眼睜睜地看著黃小軍和沈麗挽著手走進了小區(qū)。
剎那間,梁勇明白到自己可能中了代駕的圈套。黃小軍和沈麗儼然一對夫婦,兩人相互配合,沈麗謊稱家里有事,丟下車主,迫使車主自己開車回去,黃小軍再伺機而動,故意讓車主撞上自己的車子,然后趁機勒索錢財。而車主醉駕,擔(dān)心坐牢,只好認(rèn)栽。
“那他們今晚為什么沒有敲詐呢?”梁勇不禁想,但一看到事故車的車尾就瞬間明白過來了,因為車尾的碰撞痕跡還沒修復(fù)好,不方便敲詐其他車主。梁勇相信他們一定會露出馬腳,暗地里留意他們的一舉一動。
次日,黃小軍就把車送到一個很小的汽修店進行維修。三天后,他把車子取了回來。在晚上8點后,黃小軍就開車把沈麗送到一個飯店附近,如梁勇所料那樣,他們故技重施,敲詐車主。但這一次,梁勇悄悄把一切都拍下來了。
一個星期后,梁勇在外出陪客戶吃飯時,沒想到又碰上了黃小軍夫婦,便再一次拍下了他們的“罪證”。梁勇手握“罪證”,計上心頭。2020年5月,他來到黃小軍和沈麗居住的小區(qū)門口,打算跟他們進行“談判”。
黃小軍和沈麗見到梁勇非常驚訝,三人坐在一個涼亭里談話。席間,梁勇和黃小軍互加微信,梁勇把他們夫妻二人行騙的照片和視頻,發(fā)給了黃小軍。
黃小軍夫婦臉色驟變:“你……你想干什么?你打算報警嗎?別忘了,我看到你醉駕了!”梁勇思前想后,就是考慮到自己確實醉駕了,才不敢報警。他的目的很簡單,要求黃小軍夫婦把2.5萬元還給他,并且答應(yīng)以后不再行騙。豈料,黃小軍聽后,冷哼一聲,狠狠地推了梁勇一把:“你以為你是誰啊,我不給你錢,你又能把我怎么樣?你也有醉駕的把柄在我手上。你敢報警?”
梁勇頓時氣得脖子都紅了,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你別太過分,我只是想要回本該屬于我的錢。我的車放在4S店修理還花了不少錢呢。我確實醉駕了,但你們敲詐勒索,情況比我嚴(yán)重多了。我……我現(xiàn)在不只要2.5萬元了,我還要你們給我30萬元封口費。否則,咱們今天魚死網(wǎng)破。”“什么?30萬封口費?”黃小軍沖上前來,剛想對梁勇動手,被眼疾手快的沈麗制止了。
沈麗沉吟一下,沖梁勇笑了笑,平心靜氣地說:“其實,報警對咱們都沒有好處。這樣吧,我們會把那2.5萬元還給你,另外再給你1萬元修車費。這件事就結(jié)了!至于你說的30萬封口費,相信也是氣頭上的話……”“他要是敢要這30萬封口費,就是敲詐勒索,比我們詐騙車主還嚴(yán)重!”黃小軍搶著說。梁勇愣了一下,張了張嘴,沒有吭聲。沈麗趕緊說:“我現(xiàn)在就把三萬五千元轉(zhuǎn)給你,什么封口費你就當(dāng)沒說過好了。”梁勇仍舊沒說話,算是默認(rèn)了這筆交易,畢竟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封口費,那不過是沖口而出的氣話而已。
這件事結(jié)束后,梁勇回歸平靜的生活。偶爾,他也會想,那對夫婦究竟還會不會繼續(xù)行騙。不過,他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
漸漸地,梁勇就把他們忘在了腦后。
2020年6月10日,梁勇下班回家后,百無聊賴地玩手機。突然,有個人想添加自己為微信好友。對方名叫萱兒,微信頭像是個漂亮的女孩。梁勇有些好奇,很快就通過了好友驗證。萱兒熱情地告訴他,她在隔壁城市上班,參加了網(wǎng)上一個叫“尋找有緣人”的活動,隨機匹配了微信號,結(jié)果就匹配上梁勇了。
“那可真是緣分!”梁勇高興地回復(fù)。萱兒似乎也很開心:“是呀,咱倆有緣?!眱晌挥芯壢吮憬?jīng)常聊天,談天說地。隨著聊天的深入,萱兒還給梁勇發(fā)語音和照片。她的聲音甜美溫柔,長相乖巧迷人。
一個月下來,梁勇覺得自己已經(jīng)愛上了萱兒。他鼓起勇氣向萱兒表白,兩人明確了戀愛關(guān)系。自從跟萱兒談戀愛后,梁勇整個人精神煥發(fā),什么事都跟萱兒說。有一次,萱兒說到詐騙犯時,梁勇就忍不住把黃小軍夫婦詐騙的事和盤托出,令萱兒唏噓不已。
2020年9月,原本和梁勇無話不談的萱兒突然聯(lián)系不上了。梁勇不斷給她發(fā)微信,她都沒有回復(fù)?!拜鎯海沂遣皇亲鲥e了什么?你告訴我好嗎?”梁勇苦不堪言。
兩天后,萱兒終于回復(fù)梁勇了。原來,這兩天萱兒的父母給她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對方家境不俗,看上了甜美的萱兒,愿意拿出30萬元彩禮迎娶她?!拔腋謰屨f,我有男朋友了,我喜歡的人是你?!陛鎯赫f,“但我爸媽比較迂腐,一定要拿出30萬的彩禮,才允許我嫁給你。勇哥,我不看重錢,之前也沒問過你,你能拿出這筆彩禮錢嗎?”
梁勇頓覺天旋地轉(zhuǎn),他出身于普通家庭,奮斗了幾年后勉強買了一輛車,其余的錢都交給母親當(dāng)做家庭開支了,根本沒多少存款。這30萬元的彩禮,對他而言,無疑是天價彩禮。見梁勇默不作聲,萱兒又說:“勇哥,我不是貪錢之人,但沒有這30萬彩禮,我爸媽那一關(guān)真過不了?!绷河峦纯嗟貑枺骸澳俏以撛趺崔k?”
“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就不知道你肯不肯這樣做了?!陛鎯邯q豫了片刻,給梁勇出了一條計策。她慫恿梁勇去找黃小軍夫婦要那30萬元封口費,他們害怕坐牢,一定會給這筆錢。到時候,梁勇就可以拿這筆封口費當(dāng)作彩禮錢了。梁勇堅決不同意:“那怎么行?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和他們說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我怎么可以出爾反爾呢?”萱兒卻生氣地說:“這是你快速獲得30萬元的唯一辦法了。難道你想讓我嫁給別人嗎?我那么愛你,最后卻要嫁給其他男人,那我也不活了,我去跳湖?!?/p>
梁勇看到萱兒如此激動,盡管心里百般不愿,但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
“萱兒,你別這樣。為了你,我一定會找黃小軍的。”梁勇對萱兒說完,便翻開了黃小軍的微信,猶豫再三之后,還是開口向他要了封口費。
梁勇不知道,微信另一頭的黃小軍早已火冒三丈。
“這個梁勇不知好歹,真以為我們怕他了。過了這么久了,居然還敢來要封口費!”黃小軍氣憤不已。沈麗還算冷靜:“估計是遇到困難了吧?反正你這幾年也騙了不少錢了,就給他唄,以免夜長夢多。”黃小軍不肯,覺得自己也有梁勇的把柄在手,斷定梁勇不敢報警。沈麗卻平靜地分析道,梁勇確實有他們犯罪的證據(jù),但他們卻沒有梁勇醉駕的證據(jù),只有口供,而且過去那么久了,警察恐怕也查不出來了。而梁勇一旦收下那30萬元封口費后,就跟他們一樣犯下敲詐勒索罪了,以后再也無法威脅他們了。
黃小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的話不無道理?!?/p>
2020年10月,黃小軍在梁勇的再三催促下,決定采納沈麗的意見,陸續(xù)給梁勇轉(zhuǎn)賬。
恰逢沈麗外出,忘記關(guān)電腦,電腦登錄了網(wǎng)頁版的微信。黃小軍剛開始沒在意,聽到有人不斷給沈麗發(fā)微信,才瞥了一眼,這一看,便發(fā)現(xiàn)了非同小可的事情。黃小軍看到,那個不停給沈麗發(fā)微信的人竟然是梁勇。只見他們兩人以夫妻相稱,最近似乎鬧了矛盾,沈麗不太搭理梁勇,所以梁勇連續(xù)不斷地給她發(fā)微信。當(dāng)黃小軍想繼續(xù)翻找以前的聊天記錄時,微信從電腦上下線了。
黃小軍驚出了一身冷汗,立刻給梁勇打電話,劈頭蓋臉一頓罵:“你向我要封口費就算了,還敢勾引我老婆。你活膩了嗎?”梁勇聽到后,不明所以:“你胡說什么?我從來沒有跟你老婆聯(lián)系過。”“我都看到微信聊天記錄了,你還不承認(rèn)?”黃小軍認(rèn)為在電話里說不清,要求當(dāng)面說清楚。
在付給梁勇封口費之前,為確保安全,黃小軍就跟梁勇見過面,還跟蹤過他,知道他的住所。梁勇不想讓人誤會,答應(yīng)見面。黃小軍便心急火燎地出發(fā)去找梁勇了。
兩人碰面后,梁勇為了自證清白,拿出手機讓黃小軍檢查。黃小軍翻開微信一看,指著微信上的萱兒,高聲罵道:“你還不承認(rèn)?這個‘萱兒就是我老婆沈麗!”“怎么可能?”梁勇大驚失色,翻出他和萱兒最初的聊天記錄給黃小軍看,萱兒當(dāng)時分明說自己在隔壁城市上班,是一名單身女孩。談婚論嫁之時,她還教唆梁勇跟黃小軍夫婦要封口費當(dāng)彩禮錢。
看著這些聊天記錄,梁勇和黃小軍面面相覷,霎時間意識到一個驚人的真相——沈麗把他倆都蒙騙了!
“那30萬你轉(zhuǎn)給沈麗了嗎?也……也就是萱兒。”黃小軍著急地問。梁勇呆呆地點點頭。黃小軍暴跳如雷:“馬上找她要回來?!绷河码p手發(fā)抖,可是信息已經(jīng)發(fā)不出去了,因為萱兒已經(jīng)把他拉黑了。黃小軍只好又給沈麗打電話:“你在哪里?你給我回來……”沈麗大概聽出了黃小軍的語氣不對勁,想起電腦放在家中沒關(guān)上,猜到事情可能敗露了,所以沒等黃小軍把話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然后關(guān)了機。
想起與萱兒的恩愛情深,梁勇整個人都崩潰了,萬萬沒想到,被黃小軍夫婦合伙騙了一次后,接著又被沈麗單獨騙了,深陷他們夫婦的“套中套”。趁著黃小軍不注意,他跑出去報警了,他必須知道完整的真相,沈麗為何要利用他。
由于報警及時,警方迅速抓獲了黃小軍,并利用監(jiān)控等線索將沈麗捉拿歸案。
經(jīng)過警方的詳細(xì)調(diào)查,梁勇總算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心情如過山車一般大起大落。
原來,黃小軍原本在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工作,后來辭職創(chuàng)業(yè)開了一家公司。因業(yè)績不錯,他引入投資人簽了對賭協(xié)議,結(jié)果對賭失敗,欠下不少債務(wù)。為了維持生計,沈麗開始做代駕司機。直到有一天,黃小軍看到新聞,得知酒駕的司機害怕坐牢忌憚報警,便聯(lián)合沈麗一起詐騙酒駕司機。
而沈麗早就不滿黃小軍了,結(jié)婚數(shù)年,沒有一兒半女,她懷疑黃小軍患有不育癥,而且黃小軍創(chuàng)業(yè)失敗,還逼迫她一起詐騙車主。一年前,沈麗婚內(nèi)出軌他人,本想離婚分走一半錢財,無奈黃小軍不肯離婚,還管著全部詐騙得來的60萬元。沈麗一直想找機會要錢,跟情人遠(yuǎn)走高飛。那天,當(dāng)她聽到梁勇情急之下問黃小軍要30萬元封口費時,就想到了一個對策,故意與梁勇網(wǎng)戀,再利用梁勇向黃小軍索要封口費當(dāng)彩禮錢。當(dāng)然,如果梁勇能直接拿出30萬元彩禮錢給她,就算梁勇倒霉了。反正不管怎樣,她都不虧。只是她沒有料到,梁勇這么看重“萱兒”,冒著坐牢的風(fēng)險,也要報警弄清楚真相,更沒有料到,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自己這么快就被抓捕歸案。
“我真該早一點報警!”梁勇長嘆一聲,懊悔不已。
編輯/葉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