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斌

從自發(fā)組織到黨的領導

20世紀20年代，上海逐漸成為遠東最大的國際貿(mào)易中心。1926年，上海出口總值增至9.58億海關兩。江海關職員超過千人，其中華籍職員占3/4，但是華員職位很低，大多充當雜役，薪資不到同等崗位洋員的6成，還經(jīng)常受到洋員欺壓。長期以來，華員忍氣吞聲，又無能為力。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后，紅色的種子遍撒上海，以無窮的生命力沖破江海關厚厚的石墻，在洋人的勢力范圍內(nèi)落地生根發(fā)芽。

1926年10月23日和1927年2月22日，為配合北伐進軍，推翻北洋軍閥反動統(tǒng)治﹐在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上海工人階級先后舉行兩次武裝起義。武裝起義雖然遭遇失敗，但蓬勃的工人運動點燃了海關華員爭取權利、反抗欺壓的希望。江海關外班華籍稽查員招俊楷、張貴德、宋伯平等人開始籌備成立華員團體。1927年3月13日，在上海四川北路老靶子路（今武進路）110號，“海關外班華員俱樂部”成立，通過了汪文卓等人起草的《海關外班華員俱樂部宣言》和《章程》。

3月21日中午12時，在周恩來指揮下，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裝起義爆發(fā)，經(jīng)過30個小時艱苦激烈的戰(zhàn)斗，解放了除租界以外的整個上海市區(qū)，取得了完全勝利。此舉不僅激勵了江海關華員反抗的熱情，而且促使他們把目光投向了全國。4月24日，汪文卓、張韻等人組織成立了全國海關華員聯(lián)合會，并開始籌備召開全國代表會議。1928年6月，公布了《全國外班華員俱樂部條例》，發(fā)布了《告同寅書》。12月22日，全國海關外班華員代表會議在上海召開，原定代表25人，實際到會19人。5天半的會議討論了改善海關外班制度，決定全國外班華員代表會議每年召開一次。全國代表會議召開前后，各地海關相繼成立了海關外班華員俱樂部分部，擬定章程，民主選舉產(chǎn)生執(zhí)委。從此，華員踏上有組織地爭取權利的抗爭之路。

江海關外班華員俱樂部成立之時，就提出唯一方針、唯一宗旨為“提高職權，改良待遇，收回關權，關稅自主”。其后，多次向海關當局、外輪交涉，為華員維護權益、伸張正義。1928年5月，全國外班華員俱樂部上?？偛看韴F聯(lián)合簽名，向總稅務司提出五條要求：縮短工作時間，改良職務分配，保障華員職權，嚴抄出進船只，均等差別待遇。海關當局為了破壞海關外班華員俱樂部，陸續(xù)將俱樂部發(fā)起人和執(zhí)行委員調(diào)離上海。執(zhí)委調(diào)離后，俱樂部立刻補選新執(zhí)委接替，確保工作不斷。

在斗爭中，外班華員俱樂部關注點又從華員利益轉(zhuǎn)向整個民族的命運。鴉片戰(zhàn)爭以來，上海不僅沒有真正禁煙，而且成為鴉片的集散地，海關甚至暗中操縱走私鴉片。1928年10月，江海關外班華員俱樂部向國民政府發(fā)出《上中華民國拒毒會建議書》和《上國府禁煙委員會的建議》，提出加強緝私拒毒、禁煙的建議。九一八事變后，江海關外班華員俱樂部號召全體外班華員捐助東北義勇軍。到1933年2月，共捐助銀洋2203元，全部由上海時事新報社轉(zhuǎn)交東北義勇軍救援會。

為了團結華員，號召參與抗爭，1927年5月26日，江海關外班華員俱樂部出版了第一期刊物《關聲》。1934年4月1日，海關外班華員俱樂部與內(nèi)班華員俱樂部合并，由總稅務司署稅務司丁貴堂任委員長，謝良任副委員長，繼續(xù)出版《關聲》，由執(zhí)委擔任編輯委員?？谷諔?zhàn)爭爆發(fā)后，《關聲》更名為《抗戰(zhàn)關聲》，從月刊改為周刊，以后又改為半月刊，及時刊載各地抗戰(zhàn)情況，報道海關戰(zhàn)時服務團支援抗戰(zhàn)活動，號召海關職工關心國家大事，抗日戰(zhàn)爭期間，《關聲》發(fā)表了大量揭露帝國主義反動統(tǒng)治下海關的黑暗、團結廣大華員進行斗爭的文章。

海關外班華員俱樂部滬總部第七屆執(zhí)委及干事合影

從1934年夏季起，北平稅務?？茖W校第二十六屆學生胡實聲、彭瑞復、朱人秀、馮華全、高仕融、佘毅、殷之鉞、黃志恒、劉新業(yè)、陳瓊瓚等人畢業(yè)后陸續(xù)到江海關，他們在校期間成立了“新文藝研究會”，探索真理、交流思想。到上海后，積極投入學生運動。此時，由宋慶齡、何香凝等發(fā)起的中國民族武裝自衛(wèi)委員會（簡稱“武衛(wèi)會”）在上海成立，發(fā)表了《中國人民對日作戰(zhàn)基本綱領》。1935年秋，佘毅、殷之鉞、胡實聲、彭瑞復、朱人秀、馮華全、高仕融等人先后參加了“武衛(wèi)會”，胡實聲擔任“武衛(wèi)會”上海市大專院校分會主席。

1936年4月，佘毅和殷之鉞參加了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6月，佘毅和殷之鉞又發(fā)展高仕融和外勤稽查員王宗浚入團，組成了共青團江海關地下支部，殷之鉞任支部書記。當時江海關團支部作為重點支部，直屬共青團上海市委領導。

從1935年至1936年1月，在楊立鈞的領導下，胡實聲以“上海市大專院?？谷站葒?lián)合會”的名義組織了“上海各大中學學生救國宣傳團”，沿著從嘉定南京的公路，步行宣傳抗日反蔣。1936年5月，胡實聲派彭瑞復和“北平學聯(lián)”代表韋毓梅、劉江陵、陸璀、董毓華等人共同籌備，在上海成立了“全國學生抗日救國聯(lián)合會”，總干事由中共北京大學黨支部書記劉導生（新中國成立后曾任北京市委書記、北京市政協(xié)主席）擔任。

在“武衛(wèi)會”工作期間，胡實聲結識了任鐵峰。任鐵峰曾任中國工農(nóng)連羅游擊第十三支隊隊長，后任中國工農(nóng)紅軍閩東獨立第二團團長（政委為葉飛）。1935年，任鐵峰赴港澳醫(yī)治腳病，愈后因中共福州市委遭破壞，只好到上海找黨組織，在“武衛(wèi)會”從事學生、工人工作。1936年7月，“武衛(wèi)會”撤銷。同月，任鐵峰介紹胡實聲參加中國共產(chǎn)黨。9月，胡實聲介紹彭瑞復、朱人秀入黨，秘密成立了中共江海關地下黨支部，這是黨在海關建立的第一個地下組織。江海關黨支部受中共北方局領導，胡實聲任書記，彭瑞復任組織委員，朱人秀任宣傳委員。11月，胡實聲、朱人秀又發(fā)展馮華全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37年11月，江海關支部成為中共江蘇省委直屬支部，受省委組織部長王堯山（新中國成立后，曾任上海市委組織部部長、市委秘書長）直接領導。

江海關黨支部成立后，開始醞釀在江海關俱樂部基礎上，成立更加嚴密的群眾組織。1936年11月2日，經(jīng)江海關俱樂部委員會通過，樂文社正式成立，公開宗旨為“以文會友，敬業(yè)樂文”。由當時江海關華員中級別最高的總務課副稅務司裘倬其任社長，有50余人參加，后增至100多人。樂文社分設海關業(yè)務學習組、時事座談組、文藝研究組、話劇組、歌詠組、《關聲》編輯組等，宣傳中共路線、方針、政策和抗日救亡主張。吸收茅麗瑛等積極分子參加半公開的讀書會，學習《大眾哲學》《政治經(jīng)濟學》等通俗的馬克思主義讀物，研討時事和社會問題。

抗戰(zhàn)爆發(fā)時期的《關聲》雜志

從抗戰(zhàn)服務宣傳到護關運動

1937年8月13日，淞滬抗戰(zhàn)爆發(fā)。4天后，樂文社成立“海關華員戰(zhàn)時服務團”，裘倬其任團長，海關華員和家屬紛紛參加。海關華員戰(zhàn)時服務團組織家屬做棉衣，到前線慰勞傷兵，還組織募捐、獻金等活動，稅務司丁貴堂一人捐出5萬元，海關家眷獻銀器兩筐、金器174件，募集捐款數(shù)字之大，征集金銀首飾器皿之多，占上海各團體募捐金額之首。茅麗瑛作為慰勞組負責人，參加“中國職業(yè)婦女會”工作，組織慰問傷兵與救濟難民。

1937 年4 月28 日《江海關緝私人員告全國同胞書》

11月12日，持續(xù)三個月的淞滬會戰(zhàn)結束，上海淪陷，蘇州河以南租界成為日軍包圍中的“孤島”。此時，胡實聲調(diào)中共江蘇省委職委，彭瑞復繼任江海關支部書記，馮華全任組織委員，朱人秀仍任宣傳委員。面對嚴峻的形勢，樂文社結束戰(zhàn)時服務團，組織起10個“救國十人團”，由中共黨員領導，進行隱蔽救亡活動。

為了更廣泛地宣傳、組織抗日救亡運動，江海關支部組織成立“江海關同人救亡長征團”，用歌詠、話劇、活報劇等形式宣傳抗戰(zhàn)，職工和職工親友報名參加。經(jīng)丁貴堂批準，給予參加的職工停薪留職的待遇。11月26日，江海關華員舉行盛大歡送會。次日，“長征團”乘坐法國郵輪離滬南下，到廣州、江門、九龍等地海關開展抗日宣傳活動。

“江海關同人救亡長征團”走后，留在上海的江海關地下黨沒有停止活動，斗爭的形勢更加嚴峻。日本駐滬總領事向江海關提出，在日軍占領區(qū)域內(nèi)不準任何中國政府機關獨立行使職權，要求派員到租界海關任職。1938年2月，日本外務省次官堀內(nèi)和英國駐日大使克萊琪在東京，又背著中國非法擅自簽訂了《關于中國海關問題的協(xié)定》，將關稅收入從匯豐銀行轉(zhuǎn)到正金銀行。5月6日晨，汪偽政府任命的偽監(jiān)督李建南和日本駐滬副領事、海軍軍官2人、日籍探捕3人以及工部局日籍警察數(shù)人到江海關。李建南給江海關稅務司羅福德帶來委任狀，以及稅款交偽政府支配、外灘江海關大樓上懸掛偽旗等命令。

中共江海關支部聞訊后，在辣斐德路（現(xiàn)復興中路）323弄8號馮華全家開會，會議決定次日采取罷崗護關運動，召開大會，發(fā)表宣言。為了防止中共黨員和積極分子暴露過多、損失過大，護關運動由黨員彭瑞復、高仕融、朱人秀和積極分子沈勝白、秦道良、黃扆貴、王兆勛、阮志明等組織，馮華全、胡實聲和其他黨員不出面，這一決定當時未通知胡實聲本人。

5月7日上午9時，從匯山碼頭到十六鋪，海關外勤華員和稅警首先罷崗，秦道良、黃扆貴、王兆勛、阮志明等帶隊回江海關大樓。一時間整個江海關大樓沸騰了，歌聲飄揚，朱人秀、高仕融、沈勝白等人散發(fā)傳單。這時在駐郵政局包裹處工作的彭瑞復收到江海關大樓的消息，立即帶領郵包處海關員工趕到。兩千余職工聚集到江海關飯廳開會，推舉沈世堃主持會議。江海關稅務司羅福德和裘倬其也來到會場，勸告大家回去工作，并勸說沈世堃和他們一起退場，飯廳一度暫時冷場。這時，胡實聲挺身而出，激昂慷慨演講，華員紛紛發(fā)言，要求通過宣言，并對外發(fā)表。彭瑞復宣讀了江海關華員反對汪偽海關監(jiān)督接收江海關和懸掛偽旗的宣言，要求國民政府支持華員護關運動的快郵代電，全場一致通過了這兩個文件。接著，成立了由沈世堃、胡實聲、彭瑞復、秦道良等35人組成的護關運動委員會，通電全國各關，一致反對英日協(xié)定，不與敵偽合作。

中華慈幼協(xié)會致海關華員戰(zhàn)時服務團的信函信封

7日下午，上海職業(yè)界救亡協(xié)會召開緊急會議，邀請護關運動委員會代表介紹斗爭經(jīng)過情況，并發(fā)表宣言，向上海各界同胞呼吁：一致援助英勇堅毅的海關華員護關運動。上海各大報紙詳盡報道海關華員護關運動，全國各地、香港及歐美重要港口的報紙也陸續(xù)發(fā)出了報道，影響遍及世界各地，全國成百封聲援信件寄到護關運動委員會。10日，在漢口出版的《新華日報》發(fā)表題為《上海海關華員罷工事件》的社論，熱烈贊揚和支持海關員工的罷工斗爭。11日，上?！段膮R報》以“上海全體市民”名義發(fā)表宣言：維護國家主權，保持海關行政之完整，堅決反對漢奸組織任何覬覦海關的企圖，號召全國同胞一致聲援江海關華員護關運動。

次日晨，護關委員會得到消息，丁貴堂在同益里海關俱樂部召開高級華員會議商量對策。護關委員會立即發(fā)動群眾，先行搶占海關俱樂部會場，胡實聲再度上臺演講。丁貴堂到會場后，勸說大家不能擅離職守，星期一照常工作，并表態(tài)會積極交涉，爭取事情得到圓滿結果。

當天，中共江海關支部在馮華全家開會，認為護關運動已達到擴大抗日運動在“孤島”上的影響的目的，偽旗暫時沒能掛起，根據(jù)上級決定，為了保存力量、繼續(xù)斗爭，護關運動告一段落。彭瑞復聯(lián)系了《文匯報》兩位記者，在王兆勛家中，宣告這一決定。《文匯報》隨后以護關運動委員會負責人的名義，在顯著位置發(fā)表了這篇談話。

《江海關同人救亡長征團綱要》

9日是星期一，關員陸續(xù)回江海關上班。中午，稅警楊文龍被日本憲警逮捕。11日，幫辦張鴻奎又被逮走。為了防止意外，護關活動的積極分子回家休假。15日張鴻奎由海關出面保出，后來楊文龍也出了獄。17日，為拆散抗日救亡的力量，總稅務司梅樂和遣散半數(shù)稅警，將參加護關運動的活躍分子37人調(diào)離江海關，其中共產(chǎn)黨員5名，胡實聲調(diào)江門關、彭瑞復調(diào)潮海關、朱人秀調(diào)粵海關、高仕融調(diào)瓊海關、黃扆貴調(diào)拱北關。這些黨員到了廣東、云南各關，立刻跟中共中央南方局接上頭，團結了當?shù)氐暮ｊP職工參與抗日救亡斗爭，讓革命的火種在更多的海關點燃。

5月下旬，中共江海關支部在馮華全家舉行會議，總結護關運動的經(jīng)驗教訓，終止了樂文社活動。而海關地下黨工作一刻沒有停息，馮華全和殷之瑾、鄭育嵋建立起新的中共海關支部，即江海關內(nèi)勤支部，馮華全任支部書記。6月，在稅警中組成中共江海關稅警支部，張家棟任支部書記。為了便于領導，免遭敵人破壞，兩個支部同為江蘇省委職委的直屬支部，平行存在，始終沒有發(fā)生過橫向聯(lián)系。這以后，內(nèi)勤支部由3人增加到5人，稅警支部有黨員9人，隊伍進一步發(fā)展。

江海關同益里俱樂部

1939年，稅警支部向解放區(qū)和抗日前線輸送了一批黨員和積極分子。陳飛、馬殿卿參加新四軍，先后不幸光榮犧牲，張景耀隨新四軍轉(zhuǎn)戰(zhàn)蘇南、蘇北、浦東、浙江一帶。這年冬，張家棟調(diào)江蘇省委職委，從事海員和碼頭工人方面工作。姚家本接任稅警支部書記，李歐平任組織委員，羅義甫任宣傳委員。而內(nèi)勤支部，1940年2月，經(jīng)組織同意，鄭育嵋和高仕融結婚后離開上海去長沙。5月，馮華全調(diào)長沙海關，陳鐵保調(diào)騰沖海關。7月28日，雖然稅務司羅福德向偽監(jiān)督抗議，但是江海關大樓仍掛起汪偽旗，黃浦江畔陰云密布、風雨飄搖。

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中共江海關地下組織工作更加困難，進入潛伏時期。1942年夏季，張家棟被偽海關調(diào)至金陵關，后受命辭職，撤退至淮南根據(jù)地。同年下半年，姚家本組織關系調(diào)出海關支部，直屬江蘇省委職委，從事情報工作。李歐平接任稅警支部書記，后來，李歐平、陳康羨又被調(diào)至金陵關，支部由夏治良接任書記。內(nèi)勤支部人員也發(fā)生了變動。1942年八九月間，根據(jù)組織安排，殷之瑾、毛修穎向江海關辭職，去蘇北干部學校學習。后由于日軍發(fā)動“掃蕩”，干部學校停辦，兩人又回到上海，年底前往重慶。至此，內(nèi)勤支部的黨員全部調(diào)出。

從組織怠工到迎接解放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偽江海關歷史隨之結束，海關總稅務司署從重慶遷回上海。9月12日，丁貴堂接收全部海關財產(chǎn)和檔案，兼任江海關稅務司。至1946年3月，共接收敵偽碼頭倉庫14處、油槽3處，查封倉庫916處，清點物資720處。中共江海關黨組織又開始活躍起來，從江海關出去的黨員馮華全、殷之瑾、毛修穎、陳鐵保、陳康羨等人和許多積極分子陸續(xù)回到上海。1946年1月，原職委系統(tǒng)的地下黨員重新組織起來，建立了新一屆支部，由中共上海地下黨職委直接領導，張家棟任支部書記，馮華全任宣傳委員，姚家本任組織委員。為了便于在女職員中工作，黨支部設立婦女委員，由殷之瑾擔任。

國民黨政府接收上海后，抬高法幣比值，上海市場物價飛漲。1945年最后幾個月，上海物價指數(shù)平均逐月增長71%。1946年，國民黨政府發(fā)動全面內(nèi)戰(zhàn)，上海物價更加飛漲，江海關下級員工生活越來越困難。中共江海關支部利用這樣的機會，積極組織基層海員開展改善待遇、保護生活權利的斗爭，1946年前5個月就達5次之多。2月23日，地下黨組織基層海員發(fā)動了抗戰(zhàn)勝利后的第一次怠工，1500多人參加。關員們要求與四行二局員工的待遇相同，按生活指數(shù)計算工資等。4月26日，江海關及所屬各基層華員千余人發(fā)動游行。從外灘走過南京路到赫德路（今常德路），包圍了海關總稅務司署，在后門堵住總稅務司李度，要求提高生活待遇。李度不得不同意將員工要求轉(zhuǎn)財政部。

在斗爭中，廣大職工迫切要求有自己的組織。中共江海關支部研究了這種形勢，認為建立江海關職工統(tǒng)一組織的時機已經(jīng)成熟。1946年7月，成立了上海區(qū)海關員工同人福利會。一批黨員和積極分子被選進了福利會，代理副稅務司韓肇連任主任委員，黨員王春暉任副主任委員。同時，地下組織積極發(fā)展黨員，到1947年底的近兩年中，先后發(fā)展了14人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江海關支部黨員達到22人。

1947年7月后，上海財政經(jīng)濟惡化，10萬元大鈔問世，物價飛漲，江海關職工生活更為困難。中共江海關支部通過福利會提出發(fā)放2個月薪津、400萬寒衣費的要求。同時通電各關，獲得了16個關區(qū)的聲援響應，迫使國民政府答應借薪1個月。1948年，江海關員工要求改善待遇的呼聲空前高漲。在中共江海關支部的領導下，1月27日，江海關員工進行“餓工”“怠工”斗爭。總稅務司署報告關務署，請淞滬警備司令部協(xié)助制止江海關員工“怠工”。6月、10月、11月，江海關支部又組織下級員工進行三次怠工、罷工斗爭。11月的怠工長達16天，輪船航行、貨物檢查、郵包提取都受到嚴重阻滯。中共地下黨員和積極分子在江海關大樓二樓走廊、三樓食堂張貼標語，號召上下級員工團結一致、奪取勝利。最終，國民黨政府被迫答應發(fā)給米貼一石五斗，怠工斗爭勝利結束。

1948年夏秋，馮華全因病不能繼續(xù)做黨支部領導工作，支部由欽士業(yè)接任書記。這一屆支部共發(fā)展黨員5人，至1948年底，中共海關支部黨員數(shù)達到24人。

此時，丁貴堂坐立不安、去留不定。自從1948年春，海關總稅務司李度逃離上海后，海關大權掌握在丁貴堂手里。這年秋，面對兵敗如山倒的戰(zhàn)局，蔣介石開始密謀向臺灣撤退，密令海關“海星”艦裝載大量國庫黃金，在海軍總部“美朋”艦隨行護航下，于12月1日深夜一點從黃浦江起航，運至基隆。后來又由海關緝私艦兩批裝載黃金到臺灣。

這年冬，丁貴堂的外甥陳瓊瓚到《華商報》找到夏衍，表示爭取丁貴堂起義十分必要。夏衍問陳瓊瓚有沒有把握？陳瓊瓚說，丁貴堂為人正直，在海關有威信，只要他下決心，起義完全有把握。夏衍立即向潘漢年作了報告。潘漢年當天向中央請示，很快得到周恩來的指示，只要把全部檔案和物資保留下來，上海解放后仍由丁貴堂任關長，起義的干部職工原職原薪不變。

孫恩元通過丁貴堂得知“海星”艦裝運黃金的消息，立即向李正文匯報。根據(jù)組織決定，孫恩元正式向丁貴堂提出，希望他起義，并千方百計設置障礙或制造理由，阻撓蔣介石從大陸向臺灣運輸軍隊和物資，特別是在船只調(diào)撥、航路開通、碼頭裝卸等方面制造麻煩，阻止國民黨政府將貴重物資賣給外國。丁貴堂向所有的海關工作人員發(fā)布命令，以種種借口拖延時間、設置障礙，保護海關資產(chǎn)，阻止國民黨將大批物資運往臺灣。地下黨海關總支也發(fā)動群眾，保護關產(chǎn)，上下默契配合。國民黨政府曾從臺灣先后三次嚴令丁貴堂將最大的“建設”號挖泥船調(diào)往臺灣，丁貴堂假稱該船待修，使該船最終留在大陸。

1949年元旦，隨著淮海戰(zhàn)役結束，中共江海關地下組織的任務轉(zhuǎn)移為迎接解放。為適應形勢需要，中共海關支部改為海關總支，欽士業(yè)任總支書記，黃云飛任組織委員，金興祖任宣傳委員，殷之瑾擔任過一段時間總支委員。總支建立后，相繼設立了江海關工勤支部、外勤支部兩個支部和海務小組、總署小組等若干個小組。此外，江海關內(nèi)勤方面有黨員潘文鳳和林培森，由欽士業(yè)聯(lián)系。港警中有黨員徐鴻和張造成，總署工勤中有黨員蔡煜昕，由黃云飛分頭聯(lián)系。1949年1月底，中共上海市委取消工委、職委等按系統(tǒng)設立的黨的機構，分地區(qū)設立了幾個區(qū)委。海關地下組織改屬滬中區(qū)委領導，上級聯(lián)系人是王致中。從1949年初至上海解放，又發(fā)展16名黨員。到上海解放時，總支共有黨員44人。

與此同時，積極發(fā)動和創(chuàng)建群眾組織。1949年1月，針對李度的“取締福利會和同人俱樂部，只許官辦的進修會存在”的命令，中共江海關總支部民主選舉產(chǎn)生了新的同人進修會，47名理事中中共黨員和積極分子占40%，19名常務理事中有中共黨員9人、積極分子3人，占近2/3，韓肇連任理事長，王春暉、郭有容任副理事長。為團結丁貴堂，進修會聘請丁為名譽理事長。2月15日，成立應變委員會，共有成員43人，丁貴堂、張勇年分別擔任主席和副主席。下設總務、會計、采購、運輸、救護、警衛(wèi)和設計7個組，除設計組外，各級都有黨員和積極分子參加。應變委員會成立后，相繼公開地開展了保護海關完整、保障職工生活、保衛(wèi)地方安全“三?！边\動。

3月，李正文又通過孫恩元向丁貴堂提出，希望丁貴堂不僅自己不去臺灣，還要動員海關工作人員都不去臺灣，堅守崗位，堅決保護海關財物，在解放軍到來時將江海關全部完整地獻給中國人民。丁貴堂向?qū)O恩元提出：“共產(chǎn)黨能派一個正式代表和我談談么？”孫恩元立即答應，經(jīng)張執(zhí)一同志批準，李正文作為共產(chǎn)黨代表和孫恩元一同在仁濟醫(yī)院的一間高級病房里和丁貴堂見面。丁貴堂非常慎重而高興地接受了黨交給的任務。

此時，中共上海地下市委要求各基層單位建立護廠隊、糾察隊、消防隊，并在此基礎上組成秘密的人民保安隊。中共江海關地下組織隨之正式成立糾察隊，報名者達400多人，8人一隊，分為50余隊。糾察隊隊員日夜集中在海關，保護設備、檔案、物資及海關經(jīng)管的倉庫、碼頭、車輛、船只等。港警隊和關警隊是江海關兩支武裝力量，分別擔任黃浦江的巡防和江海關、海關總稅務司署所屬的大樓、宿舍、碼頭、倉庫的警衛(wèi)工作。解放前夕，港警隊有警衛(wèi)297人，關警隊有400余人，分35個小隊，相當一部分正副隊長系黃埔軍校畢業(yè)生。4月，糾察隊吸收了關警、港警的武裝力量，隊員達到500多人。關警、港警還沖過國民黨封鎖的黃浦江，打開了浦東的海關軍火庫，取出583支步槍，10挺機槍和63箱子彈，搬進江海關大樓地下倉庫。

5月19日，按中共上海市地下市委指示，海關正式成立人民保安隊，取代了糾察隊，由林培森任隊長，受上海市人民保安隊總部指揮。次日，上海市人民保安隊指揮中心秘密移駐江海關大樓，張承宗、劉長勝等中共地下組織領導人親臨指揮，由港警一個小隊保護總部安全。

1949 年5 月25 日上海解放后第一天外灘情景（應振昌速寫畫）

為了迎接勝利，殷之瑾、黎昌嚴、沈曦中、葉筠、洪寶儀等海關女職員也早早行動，她們把洪寶儀不久前結婚用的紅喜幛接起來，組成一面“紅旗”，在“紅旗”的左上角縫上鐮刀和錘子。禇建民、江國慶、楊之蟾、陳慶鴻等人在愚園路楊之蟾家中秘密縫制了“歡迎人民解放軍解放大上海”的條幅，還做了一面寫著“獻給人民解放軍”的錦旗。

5月25日凌晨4時半，在外灘的標志性建筑——江海關大樓正面6樓往下掛出一條長達30米的巨幅標語——“歡迎人民解放軍解放大上?！薄Ｔ诮ｊP鐘樓頂上，升起了外灘第一面紅旗。關員點燃了一掛長長的鞭炮，清脆的聲音劃破了外灘的天空，打破了晨曦的寂靜。巨幅的標語、鮮艷的紅旗和響亮的鞭炮聲，不僅宣告著海關近百年屈辱歷史的結束，而且預告著上海即將獲得新生。兩天后的5月27日，上海全部解放！（責任編輯 楊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