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慶 楊帆 朱蘇祺 曹廣喜
摘要:文章以我國63家商業(yè)銀行的2008—2019年數據為樣本,基于DEA模型測度銀行公司治理效率,并構建面板回歸模型,實證檢驗公司治理效率與銀行績效間的關系以及外部治理因素對二者關系的調節(jié)效應。研究結果表明:(1)我國商業(yè)銀行公司治理水平良莠不齊,國有銀行的治理效率最高,城商行次之,股份制銀行最低。(2)公司治理效率對銀行績效具有顯著正向促進作用,尤其是國有銀行。(3)為了滿足資本監(jiān)管要求,持有過高資本充足率,反而制約公司治理效率對銀行績效的提升作用。反倒是通過提高信息披露程度,可以加強公司治理效率與銀行績效的正向關系。(4)對城商行而言,地方財政壓力的增加會弱化公司治理效率與銀行績效間的正向關系,這種弱化作用在2015年之前以及在非上市城商行中表現(xiàn)明顯。
關鍵詞:公司治理效率;銀行績效;外部治理;DEA模型
中圖分類號:F272?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1-862X(2021)01-0044-010
一、引 言
Jensen and Meckling(1976)[1]指出,除了資本、勞動和生產技術外,公司的治理結構和契約安排也會影響企業(yè)的績效水平。當公司的委托代理問題使得公司治理效率低下時,企業(yè)的財務績效將達不到最前沿。[2]目前,有關非金融類企業(yè)的公司治理與其績效之間關系的研究已較為豐富。商業(yè)銀行作為一類特殊企業(yè),其公司治理機制不同于一般企業(yè),具有自身的獨特性。有效的公司治理不僅能夠創(chuàng)造企業(yè)價值、降低風險承擔、提升銀行競爭力和財務績效水平,還可以維護銀行業(yè)乃至整個經濟體系的穩(wěn)健運行?,F(xiàn)階段,我國商業(yè)銀行的內部公司治理水平如何?良好的內部公司治理是否有助于銀行績效提升?雖然內部公司治理是商業(yè)銀行的主要治理機制,但是隨著外部治理環(huán)境改變,外部治理要素肯定會對銀行內部公司治理產生影響。那么外部利益相關者會在內部公司治理與銀行績效之間起到怎樣的調節(jié)作用?減弱還是強化?基于利益相關者理論,本文試圖從監(jiān)管當局、市場約束主體等來考察外部治理要素對二者之間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此外,在我國商業(yè)銀行發(fā)展過程中,政府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其中在城商行中,尤為突出。那么來自地方政府對該地區(qū)金融市場資源配置的干預會對城商行的公司治理與績效之間的關系產生怎樣的影響?本文試圖采用2008—2019年我國63家商業(yè)銀行的數據實證分析并回答上述問題。
與已有研究相比,本文的可能貢獻如下:第一,已有文獻主要關注公司治理要素對銀行績效的影響,而本文則基于公司治理效率視角,采用DEA模型測度銀行公司治理水平,研究公司治理效率對銀行績效的影響機制。第二,現(xiàn)有的相關文獻主要集中對上市銀行的研究,其研究結論可能具有偏見。[3]為避免這種偏差,本文手動收集了盡可能多的城商行、股份制和國有銀行。樣本數量和類別的擴充,無疑會讓研究結論更具有說服力。[4]第三,本文在模型中加入外部治理要素,檢驗資本監(jiān)管壓力與市場約束對公司治理效率與銀行績效之間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同時鑒于特殊的城商行群體,本文還從地方財政壓力考察政府干預對公司治理與銀行績效之間關系的影響機制。
二、文獻回顧與研究假設
(一)公司治理效率測度
在公司治理效率測度方面的研究,由于對公司治理效率的概念理解上尚存在一定差異,因此,理論界在該領域的研究相對不足。因此,本文主要從公司治理效率內涵與公司治理效率量化兩個方面來梳理相關文獻。
1.公司治理效率內涵
在實證研究中,我們發(fā)現(xiàn)一些學者混淆了公司治理效率與經營績效的概念,簡單地將公司治理效率等同于公司的財務績效指標,如資產收益率(ROA)、托賓Q值等[5-6],或實際財務績效與最佳財務績效的偏離度[2]。
一些學者將能否識別并撤換業(yè)績不佳的高管作為公司治理有效與否的重要標志[7],如果高管因經營不善被更換,則說明公司治理有效。[8]一些學者[9-11]基于該觀點進行了相關實證檢驗。也有學者認為,以單一的指標來衡量公司治理效率可能不夠完整,公司治理效率應該是包含了公司價值、運營成本、公司收益和公司法規(guī)的多重屬性指標。[12]為了進一步貼近公司治理效率內涵,夏立軍(2005)[13]將公司治理界定為公司內部治理機制、外部治理機制和治理環(huán)境三個有機結合環(huán)節(jié),公司治理效率是公司治理在實現(xiàn)公司價值最大化中的有效性。但他并沒有說明這種有效性的具體表現(xiàn)。嚴若森(2005)[14]則較早地給出了較為客觀和科學的界定。在既定的公司治理環(huán)境及變遷下,公司治理效率最終體現(xiàn)的是公司治理機制能在多大程度上降低公司治理成本,同時獲得多大的公司治理收益。也就是說,在其他條件既定下,可以從制度經濟學的角度審視公司治理效率,公司治理效率取決于公司治理成本,公司治理效率的最大化也就是公司治理成本的最小化。[15]公司治理效率的最優(yōu)化問題轉化為對公司治理成本最小化或公司治理收益最大化的求解,即公司治理成本最小化同時治理收益最大化。[16]
2.公司治理效率測度方法
有關公司治理效率的測度,僅有的文獻多是從董事會特征、股權結構、監(jiān)事會特征、高管激勵、信息披露等指標出發(fā),使用主成分分析等方法構建綜合治理指數來衡量公司治理有效性。[17-21]
區(qū)別于上述文獻,一些學者試圖使用量化模型,如數據包絡分析法(簡記為DEA),來量化公司治理效率。Lauterbach and Vaninsky(1999)[22]較早地將公司治理看作類生產過程,借鑒效率概念,將總資產、高管薪酬、股權比率作為投入指標,以凈收益為產出指標,使用DEA方法度量公司治理水平。但從投入指標選取上可發(fā)現(xiàn),其投入指標并不都是公司治理變量,無法全面反映公司治理行為。為體現(xiàn)公司治理行為,Lehmann et al.,(2004)[23]從公司治理角度選取DEA方法的投入指標,如股權集中度、資本結構和所有權性質,以財務指標為主要產出變量來測度德國企業(yè)的公司治理效率。后來我國學者在國外學者的研究基礎上,將公司治理變量作為DEA模型的投入指標,財務績效作為產出指標,測度了我國上市公司的公司治理效率,多數的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我國上市公司治理效率整體偏低。[24-25]
本文認為基于DEA方法來測度公司治理效率更能體現(xiàn)公司治理的多層次內涵。但是DEA模型在公司治理投入和產出指標選取上要具有理論性和科學性,否則可能會造成度量結果存在較大偏誤?;蛟S可以從“成本收益”角度來界定公司治理,將公司治理看作類生產函數,然后進行公司治理效率的度量。
(二)內部公司治理與銀行績效
2008年的金融危機爆發(fā)后,商業(yè)銀行的公司治理備受關注。有效的公司治理可以提高銀行績效,并有助銀行應對金融危機等不確定性風險。反之,糟糕的公司治理更可能引發(fā)銀行破產,進而導致嚴重的系統(tǒng)風險和負外部性。由于銀行資本結構的特殊性、資產交易的非透明性和嚴格管制等行業(yè)特征,削弱了外部要素市場競爭的壓力,降低了外部治理的有效性,從而導致了外部治理在銀行公司治理中的作用有限,內部治理才是銀行公司治理的主要機制。[26]因此,現(xiàn)有研究主要從治理結構視角,如董事會和股權治理來分析公司治理與銀行績效的關系。
董事會作為股東大會的代理人和管理層的委托人,是銀行決策和監(jiān)督中心,是銀行內部治理的核心,對銀行績效有決定性作用。由于董事會的重要性,為了反映董事會的復雜性,董事會應體現(xiàn)多元化。[27]因此,一些學者從董事會的不同角度(包括獨立董事、種族、董事性別、董事年齡、董事會規(guī)模等)研究,其對銀行績效的影響。[4,28-32]其研究表明,董事會治理的好壞對銀行績效至關重要。但不同角度的董事會治理,最終卻體現(xiàn)為董事會會議的決策效果。較多的董事會會議次數,能夠為董事成員提供更多的交流機會,有利于做出更為科學的決策。即董事會會議召開次數越多,越有利于董事提高議事效率,進而保護了股東權益。[33]但也有學者指出,董事會會議的召開,不僅會帶來較高的溝通協(xié)調成本,而且一些董事會會議形如花瓶,并不能起到有效的作用。召開董事會會議是構成代理成本和組織成本的重要內容,相比書面會議,現(xiàn)場會議的召開次數能夠相對直接體現(xiàn)授權機制對治理成本和治理效率的影響,治理成本更高[15],進而會降低銀行績效水平。適度的董事會會議次數能夠有效地提高決策效率,進而提高公司治理水平。[34]除此之外,還有學者研究了董事會非正常會議頻率(即危機期間的董事會會議次數)對財務績效的影響,認為當公司財務績效下降時,董事會會議可能更加頻繁。董事會活動的增加表明公司業(yè)績不佳,其后果不明。[35]因此,在測度銀行公司治理效率時,本文將董事會會議次數作為公司治理的投入變量。
從股權結構的角度來看,第一大股東的持股比率可能會阻礙銀行績效的提高[36-38],也可能會提高銀行財務績效[39],亦或是呈現(xiàn)倒U型關系。[40]其實,股權結構的治理,最終體現(xiàn)為股東大會的決策效率。股東大會由全體股東組成,是銀行的最高權力機構,對銀行的重大事項及經營決策有著廣泛的決定權,是股東參與銀行公司治理的有效途徑,年度內召開股東大會的次數反映了股東監(jiān)督經營銀行活動的力度和對控制權掌握的程度。中國工商銀行董事會辦公室課題組(2016)[15]發(fā)現(xiàn),我國五大銀行或多或少地存在著大股東過多介入銀行經營決策及審批前置,降低董事會決策效率,影響管理層經營管理、內部控制及風險管理等職能的正常發(fā)揮。因此,股東大會會議次數召開過多,說明控制權更多地被股東掌握,外部經理人的控制權收益減少,導致銀行高管層管理不善。但次數過少,控制權可能被外部經理人所掌握,同樣會降低銀行價值。適度的股東大會次數可以平衡股東與外部經理人的控制權分配,減少代理成本,提高公司治理效率,進而提高銀行績效。因此,本文將公司股東會議次數作為公司治理效率的投入變量。
綜上所述,根據公司治理理論和銀行“三會一層”的治理原則,本文最終選取股東大會、董事會、監(jiān)事會的會議次數以及高管層人數作為DEA方法的投入變量。同時,基于現(xiàn)有研究,本文提出:
假設1:公司治理效率對銀行績效具有正向激勵作用。
(三)外部治理對公司治理效率與銀行績效之間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
1.資本監(jiān)管壓力對二者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
當銀行滿足Basel Ⅲ的最低監(jiān)管資本要求時,其盈利能力和穩(wěn)定性更強。[41]資本充足率會降低道德風險,提高對銀行股東行為的監(jiān)督和控制。[42-43]高度資本化的銀行有更低的破產和融資成本,并通過提升銀行信貸投放速度來提高銀行績效。[44-46]但也有學者發(fā)現(xiàn),為了滿足較高的資本比率要求,銀行會降低風險性貸款和以昂貴的成本代價而持有超額資本,這勢必會降低銀行績效。[47-48]銀行業(yè)是高度管制的行業(yè),監(jiān)管當局的監(jiān)管,尤其是資本監(jiān)管壓力,勢必會影響銀行績效水平。資本監(jiān)管壓力可能使銀行更具盈余管理動機,增加會計信息的不透明性,弱化外部監(jiān)管,并從事高風險業(yè)務。[49]資本監(jiān)管壓力既有可能通過正向激勵銀行公司內部公司治理水平,進而提高銀行業(yè)績,但也有可能會帶來反向消極效應。因此,本文提出兩個競爭性假設:
假設2a:資本監(jiān)管壓力對二者關系具有強化作用。
假設2b:資本監(jiān)管壓力對二者關系具有弱化作用。
2.市場約束對二者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
市場約束不僅是《巴塞爾協(xié)議Ⅱ》的三大支柱之一,而且在《巴塞爾協(xié)議Ⅲ》中同樣具有重要的地位。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市場約束已成為金融系統(tǒng)改革的核心問題,是實現(xiàn)金融穩(wěn)定的關鍵手段和監(jiān)管當局監(jiān)管的重要補充。但要發(fā)揮市場約束的功能,必須強化信息披露的透明度。比較不同公司治理模型及公司治理效率可以發(fā)現(xiàn),信息監(jiān)督機制或信息激勵機制在公司治理中發(fā)揮作用,凡是信息披露好的公司,即委托人能以較低的成本獲得充分信息的公司,其治理效率比較高。[50]特別是對上市銀行而言,信息披露具有強制性,為提高銀行公司治理效率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銀行的信息披露程度越高,越有助于市場利益相關者對銀行的經營管理進行全面和科學的評估,進而做出直接或間接影響銀行經營管理的行為決策。因此,本文提出:
假設3:信息披露程度對二者關系具有強化作用。
3.地方政府財政壓力對二者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
在我國金融體系發(fā)展中,無論是制度變革還是金融發(fā)展,政府都扮演著重要角色。[51]在推動地方經濟發(fā)展時,地方政府為彌補財政壓力,必然會有強烈動機介入金融市場的資源配置。[52]由于全國性商業(yè)銀行,實行總行對分行的垂直管理,因而限制了地方政府對全國性銀行的干預。[53]大約75%的城商行的性質為國有,地方政府對城商行具有極強的干預力,尤其在財政壓力大的省份,城商行因信貸資源集中于地方國有經濟部門,導致過高的不良貸款率和盈余管理動機,進而影響會計業(yè)績。[51]因此,本文提出:
假設4:對于城商行來說,地方財政壓力對二者關系具有弱化作用。
三、公司治理效率度量方法及分析
(一)公司治理效率投入產出指標
公司治理效率是衡量公司治理是否合理的標準,是公司治理的最終目的。最佳的公司治理效率是指治理成本最小化同時治理收益最大化的狀態(tài)。[16]本文在嚴若森(2005)[14]的公司治理效率內涵理解上,使用DEA方法來量化銀行公司治理效率。
在公司治理效率測度的DEA模型中,投入產出指標的選取主要來自銀行公司治理理論(“三會一層”)和CAMEL評級體系。投入指標:每年的股東大會會議次數、董事會會議次數、監(jiān)事會會議次數和管理層人數;產出指標:資本充足率、不良貸款率(壞產出)、收入成本比(營業(yè)收入/業(yè)務及管理費)、稅前利潤、利息收入、手續(xù)費傭金凈收入、現(xiàn)金資產比率((現(xiàn)金及存放中央銀行款項+存放同業(yè)款項)/資產總額)。
(二)公司治理效率模型
假設每個決策單元都使用K個投入X=(x1,x2,x3……xK)∈R+K,M個“好”產出Y=(y1,y2,y3……yM)∈R+M,L個“壞”產出B=(b1,b2,b3……,bL)∈R+L,投入產出值可表示為(Xti,Yti,Bti),t表示每一時期,i表示每個決策單元。生產可能性集滿足閉集合凸性,在“好”產出和投入具有強可處置性,“壞”產出具有弱可處置性和零結合的假設下,公司治理效率的DEA模型可表示為:
θ*=Minθ
st■λtiytim?叟yti0 m,m=1,2,……M;■λtibtil=bti0 l,l=1,2,……L;■λtixtik?燮θxti0 k,k=1,2,……K ;λi?叟0,i=1,2,3……n;0?燮θ?燮1;
其中,θ表示決策單元的公司治理效率,xtik表示t期的決策單元的公司治理投入變量,ytim表示t期的決策單元的產出量,λi表示每個決策單元的權重。
(三)樣本銀行的公司治理效率分析
本文手工收集的銀行樣本主要包括4家國有銀行、11家全國股份制銀行(由于恒豐銀行的年報披露缺失較多,被剔除)以及48家地方性城市商業(yè)銀行。樣本數據均來自各家銀行2008 —2019年的年報。本文運用LINGO軟件對樣本銀行的公司治理效率進行測度。
為了后面回歸分析的需要,在此對不同類別的銀行公司治理效率值進行簡單的比較分析。
從圖1可以看出,四大國有銀行的平均治理效率明顯高于其他類型銀行,其中工行和建行達到完全有效。這說明,隨著我國國有獨資銀行的股份制改造上市后,曾經備受爭議的國有銀行已具有較為完善的公司治理結構。反而是脫胎于股份制的11家銀行的公司治理效率表現(xiàn)不盡如人意,且明顯低于成立時間較晚的城商行。一些城商行的公司治理效率達到完全有效,如昆侖銀行、青海銀行等,而老牌股份制銀行——深發(fā)展(后改名為平安銀行)的平均治理效率僅0.56。股份制銀行的治理效率整體都不高(0.71),但不同銀行間的差異卻相對較小(標準差為8.7%);城商行的治理效率平均為0.84,但銀行間的差異卻達10.1%。由于城商行的地區(qū)發(fā)展依賴性較強,不同地區(qū)城商行的治理效率出現(xiàn)明顯分化,表現(xiàn)好的城商行治理效率可以完全有效,表現(xiàn)差的城商行治理效率則較低。例如,在2020年被推上風口浪尖的包商銀行,在2008—2016年間(缺少該行2017—2019年的年報),公司治理效率平均僅0.54(所有樣本銀行中公司治理效率最差),這表明包商銀行公司治理已出現(xiàn)嚴重問題,而這也與包商銀行的現(xiàn)實情況吻合。根據監(jiān)管披露的信息,包商銀行大量資金被持股比例高達89%的大股東違規(guī)占用,并逾期,導致包商銀行出現(xiàn)嚴重信用風險。持續(xù)增加的信用風險和不斷下降的資本充足率,在內外源資本補充不足后,包商銀行在2019年5月24日正式被依法接管。
如何解釋這一發(fā)現(xiàn)。其實在公司治理方面,城商行作為一個特殊群體,相較于大型國有銀行與股份制銀行,其規(guī)模相對較小,股權相對集中,公司治理體系的規(guī)模相對較小,治理結構相對簡單。管理層進行公司治理時,相對集中的股權可以減少董事會會議次數,同時治理政策的傳達更為快捷,執(zhí)行更為徹底,治理成本相對較低。而對于全國性股份制商業(yè)銀行,規(guī)模較大,股東眾多,股權相對分散。進行公司治理時,分散的股權可能會增加董事會決議的次數,同時政策的傳達和實施并不會很徹底。因此,在治理收益相等時,規(guī)模較小的城商行的治理成本要低于股份制銀行的治理成本,規(guī)模較小的城商行的公司治理效率相對較高。
由圖2可以看出,上市銀行相對于非上市銀行在公司治理效率上并沒有表現(xiàn)出應有的預期水平,二者的差異并不顯著,詳見圖2所示。銀行通過上市來優(yōu)化股權結構,引入外部戰(zhàn)略投資者,增強信息披露,來完善公司內部公司治理機制。當然,上市與否只是外因之一,治理效率提高更需要完善的內部治理機制和成熟的外部法律及利益相關者的市場約束。
自2015年5月1日起中國正式實行《存款保險條例》,中國人民銀行負責存款保險制度實施。本文進一步對比了三類銀行2015年前后的治理效率變化發(fā)現(xiàn)(由于篇幅有限,在此就不列示),存款保險實施后,三類銀行公司治理效率均表現(xiàn)出上升趨勢,城商行上升幅度最大,上市銀行較非上市銀行上升更大。
四、研究設計與描述性統(tǒng)計
(一)變量選取與定義
被解釋變量。本文選擇實證文獻中的常用指標——總資產收益率(ROA)來反映樣本銀行的財務績效水平。
解釋變量。核心解釋變量來自上文中基于DEA模型計算出的銀行公司治理效率(CGE)。
其他變量。借鑒相關文獻的處理方法,本文選擇銀行資產規(guī)模對數、不良貸款率、GDP等作為控制變量。在城商行的單獨分析中,還增加了地區(qū)市場化發(fā)展程度作為控制變量。
調節(jié)變量。資本監(jiān)管壓力、市場約束程度和地方財政壓力。資本監(jiān)管壓力,主要是年度銀行資本充足率減去當年資本監(jiān)管要求。按照巴塞爾資本協(xié)議Ⅲ的要求,2016年之前是8%,2016年及以后的過渡期安排逐年遞增要求,四大國有銀行還額外增加系統(tǒng)重要性1%,2019年四大國有銀行的最低監(jiān)管資本設為11.5%,其他銀行為10.5%。市場約束程度,本文選擇銀行年報頁數來衡量。如果銀行年報頁數越多,說明銀行信息披露內容越全面,透明度越高,越有利于市場約束效應的發(fā)揮。地方財政壓力,由于樣本中的城商行多為突破單個城市的跨區(qū)域經營[51],因此本文選擇省份層面的數據。詳見表1。
(二)回歸模型
1.公司治理效率對銀行績效的影響
其中,i表示第i家銀行,t表示年份;α是截距項,ROA是資產收益率;CGE為公司治理效率,由DEA模型測算得出;Controls表示控制變量,包括不良貸款率,對數資產規(guī)模和GDP等;yeart代表年份虛擬變量,εit代表誤差項。
2.資本監(jiān)管壓力對二者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
(三)描述性統(tǒng)計
由表2可知,樣本銀行在2008—2019年的ROA平均水平為0.9167%,但樣本間差異明顯,最高達到2.8761%,而最低甚至為負。CGE的均值為0.7901,中位數為0.8371,中位數大于均值,說明多數銀行的CGE高于行業(yè)水平,但銀行間的CGE差異明顯,最高為1,最低僅0.35左右。銀行不良貸款率平均為1.32%,樣本間差異明顯。從DEFICIT來看,地方政府一般公共預算支出是一般公共預算收入的1.13倍,地方政府具有一定的財政壓力,但地區(qū)間財政壓力差異明顯。人均GDP為10.7,IDI的均值為0.42, INDEX平均為7.37,但這些指標在樣本間差異較為明顯。
經過檢驗,各變量間的相關系數較小,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限于篇幅,結果未報告。
五、實證分析
(一)公司治理效率對銀行績效的影響
通過對模型1的實證檢驗(見表3),我們發(fā)現(xiàn),無論是全樣本的回歸、三類銀行的分樣本回歸, 以及上市與否的分樣本回歸,CGE的系數顯著為正,尤其是國有銀行,公司治理效率上升1%,銀行績效將上升0.795%。這在經濟意義上也是顯著的,上述結果與本文的理論預期一致,支持假設1。這表明我國商業(yè)銀行公司治理水平的好壞將直接影響其績效水平,即公司治理效率對銀行績效具有顯著的正向激勵作用,優(yōu)化公司治理結構和完善公司治理機制,可以有效改善銀行績效水平。
(二)外部治理機制對二者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
從模型2的實證檢驗結果來看(見表4),交互項的系數在10%的水平下顯著為負,這說明為了滿足資本監(jiān)管要求,持有超額資本,反而會減弱公司治理效率對銀行績效的積極影響。這一結論與我們的假設2b一致。眾所周知,提升內部治理水平以提高商業(yè)銀行績效水平固然可行,但對監(jiān)管當局來說,更多的是基于增加社會福利和防止發(fā)生系統(tǒng)性風險的目標來對銀行進行有效管控。[54]為了滿足資本監(jiān)管要求,持有較高的資本充足率,意味著商業(yè)銀行需要持有超額成本高昂的資本金,而代價可能會是損害銀行盈利能力。在面臨資本監(jiān)管壓力時,可能還會誘發(fā)商業(yè)銀行高管層為實現(xiàn)資本套利的決策行為異化,反而影響資本監(jiān)管實施效果。[55]
相比于資本監(jiān)管壓力,市場約束與公司治理效率交互項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即信息披露程度的提高會使得公司治理效率對銀行資產收益率的正向影響增強。完善的信息披露有助于降低信息不對稱,使得市場約束能夠充分發(fā)揮對銀行的外部監(jiān)督治理效應。
(三)地方政府財政壓力對二者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
我國城商行的市場地位和業(yè)務性質決定了其與地方政府存在千絲萬縷的關系。雖然城商行立足于所在城市,但由于城市層面的財政受制于省級政府,而且省級政府對城商行的組建、組織形式、人事任免等發(fā)揮主導作用,因此省級政府對城商行的信貸投放擁有話語權。[51]通過對模型4的實證檢驗發(fā)現(xiàn)(見表5所示),地方財政壓力越大,越容易減弱城商行的公司治理效率對其績效的正向激勵效應,驗證了假設4。雖然公司治理效率對城商行績效影響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但由于地方政府財政壓力的制約,即地方財政壓力每上升1個單位,公司治理效率對銀行資產收益率的影響會減少0.1574。地方政府通過財政存款、政府補貼和高管任免獎勵等手段來干預金融資源配置,誘導金融機構對當地經濟建設的資金支持[56],進而降低城商行的績效水平。
從表5中的異質性檢驗結果可以看出,對城商行來說,在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前(2015年以前),地方財政壓力對公司治理效率與銀行績效之間關系,在1%水平下具有顯著的弱化作用。對于城商行中的上市與非上市銀行的比較發(fā)現(xiàn),相比上市的城商行,地方財政壓力更容易對非上市的城商行產生負向影響。雖然地方政府因為財政壓力對當地城商行的公司治理效率與其績效間的關系具有負向調節(jié)作用,但公司治理效率對城商行績效的最終效應仍然為顯著的正向影響。
(四)穩(wěn)健性檢驗
1.內生性問題。采用固定效應模型來解決可能存在的遺漏變量問題,固定效應模型的回歸結果發(fā)現(xiàn)本文的主要結果是穩(wěn)定的,說明本文結果基本不受遺漏變量的影響。限于篇幅,結果未報告。為消除模型中資產收益率與解釋變量的內生性問題,本文使用滯后一期的資產收益率作為被解釋變量用于穩(wěn)健性檢驗,研究結論未發(fā)生實質性變化。限于篇幅,結果未報告。
2.變更銀行績效的衡量方法。效率是評價商業(yè)銀行經營管理水平的綜合性指標,尤其是成本效率作為銀行績效的一個綜合性衡量指標,在過去20年的實證文獻中被廣泛使用。 [57]因此,本文使用DEA方法測算銀行成本效率來替代ROA,重新對相關模型進行回歸檢驗,研究結論未發(fā)生實質性變化。限于篇幅,結果未報告。
六、結 論
本文主要研究了2008—2019年間我國63家商業(yè)銀行的公司治理效率對銀行績效水平的影響,以及外部治理因素對二者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首先,本文基于DEA模型對樣本銀行的公司治理效率進行測度及分析,模型的投入指標選取主要依據銀行公司治理理論,產出指標選取主要基于商業(yè)銀行的CAMEL評級體系。其次,將DEA模型計算的公司治理效率值作為核心解釋變量,構建面板回歸模型實證檢驗公司治理效率對銀行績效水平的影響。同時考慮到外部治理因素對銀行績效的間接驅動性,本文進一步考察了資本監(jiān)管和市場約束對二者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最后,針對數量龐大的城商行這一特殊群體,結合我國城商行發(fā)展特點,實證檢驗了地方財政壓力對公司治理效率與銀行績效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研究結果表明:(1)我國商業(yè)銀行公司治理水平良莠不齊,國有銀行的公司治理效率最高,城商行次之,而老牌股份制銀行最低。(2)公司治理效率對銀行績效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尤其是國有銀行公司治理對其績效的正向激勵作用最為明顯。(3)為了滿足資本監(jiān)管要求,銀行持有過高的資本充足率,可能會給銀行帶來高昂的成本代價,誘發(fā)銀行高管層的決策行為異化,反而制約了公司治理效率對銀行績效的提升作用。反倒是通過提高信息披露程度,發(fā)揮市場約束作用,加強公司治理效率與銀行績效的正向關系。(4)對城商行而言,地方財政壓力的增加會弱化公司治理效率與銀行績效間的正向關系,尤其是在2015年之前和在非上市城商行中,這種弱化作用更為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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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吳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