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妍

（作者系廣州大學教育學院2020級教育學原理專業(yè)碩士研究生）

2020年12月29日，教育部發(fā)布了 《中小學教育懲戒規(guī)則 （試行）》，回應(yīng)了社會關(guān)切的教育懲戒問題?！兑?guī)則》進一步明確教師的懲戒權(quán)，并對懲戒權(quán)的使用提出具體要求和規(guī)范。雖然教師擁有懲戒權(quán)，但懲戒如何達到教育目的和效果仍需進一步探討。學生的體驗是直接反映教育懲戒有效性的對象性指標，對學生的被懲戒體驗進行研究，是一個富有意義的切入點。然而，目前的研究更多從教師角度探討如何科學有效實施懲戒，較少從學生體驗的角度，尤其是基于回憶性描述探究懲戒體驗對學生產(chǎn)生的長遠影響。因此，本研究通過訪談在校大學生對其基礎(chǔ)教育階段被批評體驗進行回憶和描述，探討能夠產(chǎn)生持久教育性影響的教育批評的特征，從學生的角度更完整地了解批評帶來的教育影響，從而為中小學教師更好地反思和運用教育批評提供參考。

一、研究對象與方法

本研究采用目的性抽樣，基于對有效批評的學生體驗研究，對不同專業(yè)的18名在校大學生進行訪談。根據(jù)研究問題編制半結(jié)構(gòu)性訪談提綱，隨著研究進展，對訪談提綱進行調(diào)整完善。在征得研究對象同意后，訪談全程錄音，形成逐字稿，共整理訪談逐字稿15萬字，以關(guān)鍵事件為分析單元，收集到與“有效批評”主題相關(guān)的關(guān)鍵事件25例，全部訪談資料以 “姓名拼音首字母-關(guān)鍵事件序號”進行編碼，圍繞研究問題進行類屬劃分，歸納形成問題的分析框架。

二、有效批評產(chǎn)生的學生體驗類型

學生對教師批評的初衷、理據(jù)、場合及言語四個方面的體驗可劃分出學生認知有效批評的類型，分別為 “老師為我好的批評初衷，讓我感到溫暖”“老師有理有據(jù)的批評，讓我感到心服”“老師選擇適當?shù)呐u場合，讓我感到善意”和 “老師真誠的言語態(tài)度，讓我感到尊重”，說明學生的受批評的體驗直接影響教師批評的有效性。

（一）老師為我好的批評初衷，讓我感到溫暖

有位同學回憶道：“初三時，我沒交作業(yè)被老師批評，老師苦口婆心，告訴我，父母供我讀書是多么不容易，我應(yīng)該好好珍惜，認真學習，感恩父母，我當時很感動。在老師的批評中，我能感受到老師是真的為我好，我也愿意做出改變?！盵LY-3]可見，教師批評的初衷對學生的體驗有著深刻的影響。學生感受到老師的批評是善意的，實質(zhì)是感受到教師有教育目的指向的批評動機。批評動機是推動個體做出批評行為的心理驅(qū)動力。一名教師，若基于 “一切為學生好”的出發(fā)點批評學生，并在批評中表現(xiàn)出對學生的關(guān)切，讓其感受自己的“良苦用心”，那么這樣的批評效果往往是積極的，能在學生心中激起波瀾，并喚起學生自我改善的決心。相反，在批評過程中學生覺得老師 “只是為了維護規(guī)章制度”，往往會抵觸批評，這樣的批評難以真正起到教育作用，甚至引起學生的逆反心理，損害和諧的師生關(guān)系。

（二）老師有理有據(jù)的批評，讓我感到心服

老師基于充分的事實批評學生，學生才能心服口服地接受并改正，若老師沒有了解清楚事實就批評，學生會生發(fā) “委屈”的情感體驗，質(zhì)疑批評的公正性，這樣的批評未達教育目的，還具有傷害性?！拔矣浀檬侨昙壍囊还?jié)自習課，我同桌一直在跟我說話打擾到我，我沒有理他，老師卻認為我們在偷偷說話，直接就批評我。明明我沒有錯，可是老師不給任何機會解釋，直接批評我，這深深地傷害了我，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依然覺得很委屈。”[JCY-1]教師缺乏理據(jù)的批評給學生帶來的不僅是當下的委屈體驗，更是多年深埋學生心中的傷痕，教師 “一次想當然的批評”卻成了學生 “心靈永遠的痛”。

相反，教師耐心地向?qū)W生詢問犯錯原因，學生感受到老師的用心，能夠坦然地向老師反映真實情況，往往也樂于接受批評，對批評心服口服，甚至感激老師的理解，批評的效果事半功倍?！俺跻粫r，我語文作文離題了，分數(shù)很低，就被老師叫去辦公室。當時我很緊張，以為老師會大罵我一頓，沒想到老師先了解我的近況，問我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影響了學習，我感受到老師的用心，坦然地告訴老師當時有家人去世了，我很難過。老師先安慰我，然后嚴肅地跟我談了學習問題，教會我如何處理感情和學習的關(guān)系。我當時很感動，過后我很努力地學好課程，最后也達到了老師的要求。”[LZJ-2]

（三）老師選擇適當?shù)呐u場合，讓我感到善意

李·艾科卡提出，“假如批評一個人我會用電話，假如贊揚一個人我會用廣播。”理想的批評場合是公開還是私下值得教師思索。在學生看來，被批評是件比較丟人的事，不愿被很多人知道。在實際教育中公開批評和私下批評哪種方式更適切呢？在被批評時，學生的體驗鮮有人問津?！靶W時，我成績很好，可上課常做小動作，有天就被老師直接點名，我當時覺得很難受，那是我第一次被老師公開批評，老師的語氣很重，他對我的當眾批評讓我有深深的挫敗感，同學們看到我被批評，我覺得很狼狽?！盵LXY-1]批評時的場合地點選定直接影響學生被批評時的體驗。私下批評是更理想的場合，說明老師有照顧學生的情緒，顧及學生的 “面子”問題，這樣的批評更容易讓人接受。無論是私下批評還是公開批評，老師主動考慮學生的情緒而選擇適當?shù)呐u場合和時機，這樣的批評才可能有效。

（四）老師真誠的言語態(tài)度，讓我感到尊重

《中小學教育懲戒規(guī)則 （試行）》中明確教師在教育教學管理實施教育懲戒過程中，不得有辱罵或者以歧視性、侮辱性的言行侵犯學生人格尊嚴的行為。教師批評時的語言態(tài)度也是學生在接受批評時十分關(guān)注的。“一次課上，我回答不出問題，覺得很尷尬，老師還罵我笨。后來這件事常被同學拿來恥笑，我非常難過?！盵LY-3]小小一個 “笨”字是對學生最無情的傷害，批評的語言可以嚴厲，但絕不能涉及人身攻擊。不當?shù)呐u用語給學生留下的陰霾，通常是教師意想不到的。教師在批評時語言既要有教育作用，更要尊重學生，保護學生的內(nèi)心。教師不應(yīng)在批評中失去師者風范，甚至忘卻對人最基本的尊重與體諒。

三、基于學生體驗視角的教師有效批評的建議

教師所采用的批評方式對學生體驗有著深刻的影響。教師關(guān)愛學生，正確把握批評的方式，通過了解事實、靈活應(yīng)變、持續(xù)跟進等方式實現(xiàn)有效批評，更可能促進學生的身心健康發(fā)展，真正做到教育與人性陶冶的統(tǒng)一。

（一）批評的初衷是關(guān)愛學生

批評只是教育的手段，批評的初衷是關(guān)愛學生，不因?qū)W習成績、家庭背景或脾氣性情等而區(qū)別對待。同時，教師應(yīng)認識到，道德評判不應(yīng)為外界的條條框框所限制，批評的重點也不限于維護冰冷的條例制度，而是從人本主義的角度出發(fā)，關(guān)愛孩子，出于熱愛學生的批評教育，才能讓學生感到善意。

（二）批評的前提是了解事實

批評應(yīng)立足于事實，是在了解學生的犯錯動機后所做出的價值判斷與行為干預(yù)。教師在對學生進行批評前，對學生行為背后的原因進行掌握。在此前提下，充分理解“對事不對人”的含義，基于事實的批評教育，才能讓學生感到信服。

（三）批評的藝術(shù)應(yīng)注重靈活應(yīng)變

教師的批評應(yīng)從批評的場合、批評的方式、批評的態(tài)度、批評的手段、批評的語言等方面著力，靈活地處理好批評的過程，實現(xiàn)對學生的有效批評。一是教師應(yīng)選擇適合的批評時機、場合和方式。二是教師應(yīng)秉承富有情感的批評態(tài)度。蘇霍姆林斯基指出：“造成教育青少年的困難的最重要原因，在于教育實踐在他們面前以赤裸裸的形式進行?！盵1]滿含情感的批評，能讓教師的批評如春雨般滋潤學生心田，使學生感到溫暖，而非傷害。三是教師要實施有針對性的手段。教師面對不同學生，同一種批評模式是不合適的，批評的手段需要變化，所謂 “對癥下藥”。四是巧用恰當?shù)呐u語言。教師應(yīng)寬嚴有度，不輕易評價孩子。教師無意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給學生帶來的影響可能是一輩子。因此，教師批評時需深思熟慮，不妄加揣測，隨意對學生進行評價。

（四）批評過后，需做好延續(xù)性的跟進教育

教師的批評不僅是指出學生的錯誤，還應(yīng)給予學生建設(shè)性引導(dǎo)。批評過后，對于學生不良行為的改進情況，教師須積極跟進，及時督促，為學生提出階段性的建議。教師要及時表揚學生的良好表現(xiàn)，鼓勵其保持，對于進步較慢的學生心存耐心，細心引導(dǎo)，幫助其持續(xù)完善。

總之，完善學生個人品格，呵護學生健康成長，是教師實施批評教育的最終目的。教師堅持熱愛教育的本心，以學生體驗、學生的成長為先，關(guān)注學生受批評時和受批評后的體驗，以己心度他心，給予學生積極溫暖的體驗；教師實施有針對性的批評教育，做到因時、因地、因事、因人而變，靈活處理批評的過程，給予學生可接受的有效指導(dǎ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