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茜

(浙江大學 外國語言文化與國際交流學院 ，浙江 杭州 310000)

引言

隨著現(xiàn)代社會的不斷發(fā)展，新事物和新概念大量涌現(xiàn)，原有的詞匯已不能滿足人們的表達需要。于是，許多實義詞逐漸向功能詞演變，并與其他實義詞組成復合詞，大大擴充了詞匯庫。其中，一些廣為年輕人所喜愛和使用的新詞、流行詞匯的出現(xiàn)和發(fā)展格外引人注目。例如，曾在2005年入選日本“流行語大賞”的詞語“萌え”，原本是一個在文學作品中常用的、義為“草木萌發(fā)”的雅語。但近年來，隨著“萌文化”在日本乃至全世界掀起的熱潮，“萌え”也逐漸由最初的文學語言變成了現(xiàn)在日本社會中普遍使用的俗語，并且其新用法甚至有取代原有用法的傾向。本文基于國語研日語WEB語料庫(NWJC)和現(xiàn)代日語書面語均衡語料庫(BCCWJ)中的相關語料：從歷時語言學的視角出發(fā)，運用語法化理論，揭示日語詞“萌え”由實義詞向詞綴演變的過程，并探討這一過程中“萌え”在各個階段的語法化程度。

一、語法化理論

語法化(grammaticalization)最早是在20世紀初由法國語言學家Meillet創(chuàng)造的術語，但根據(jù)研究者和研究對象的不同，對該詞定義也不盡相同。Kurylowcz(1975)認為，所謂語法化，是指詞匯形素向語法形素的轉(zhuǎn)變，或從虛化程度低的語法形素向虛化程度高的語法形素的轉(zhuǎn)變。其中，詞匯形素是指那些具有實在意義的名詞、動詞、形容詞等實義詞，語法形素則是指發(fā)揮語法功能的接續(xù)詞、助動詞、代名詞等功能詞。

語法化有幾個特性。如，在語義方面會發(fā)生語義漂白(semantic bleaching)現(xiàn)象，即語義由具體意義逐漸轉(zhuǎn)化為抽象意義，是一種語義虛化、泛化的過程。在句法方面會發(fā)生去范疇化(decategorization)現(xiàn)象，即某一詞語失去其原有句法范疇的屬性特征，產(chǎn)生新范疇特征的過程。另外，在一些形態(tài)變化豐富的語言中，語法化也經(jīng)常伴隨著形態(tài)、發(fā)音上的削減。如上所述，語法化具有在發(fā)音、形態(tài)、語義等方面的實體逐漸喪失并不斷抽象化的特性，而這一特性是判斷一個語言現(xiàn)象是否為語法化的重要指標。

日語新詞“萌え”在經(jīng)歷語言演變的過程中，展示出了語法化在語義和句法層面的特性，即語義漂白和去范疇化現(xiàn)象。中日兩國學者以往關于該詞的研究中，極少從語法化的角度對其演變和發(fā)展過程進行探討。日本方面，“萌文化”作為一種典型的御宅文化，從社會學、文化傳播學等角度來探討該現(xiàn)象的研究占據(jù)了主流。如村瀨(2006)探討了日本動漫中女性形象變遷后，在強調(diào)女性嬌小、柔弱、可愛的“萌文化”中有著怎樣的定位。中村(2019)則對日本各地用來宣傳推廣地區(qū)特色的萌系角色的設計特點進行了調(diào)查和分析。中國方面，“萌え”被認為是漢語流行詞匯“萌”的語源，因此大多數(shù)學者的研究都著眼于“萌え”和“萌”的意義關聯(lián)以及其借用的過程。白解紅、王莎莎(2014)從認知語義論的角度分析了中文“萌”和其日語語源“萌え”相比語義發(fā)生變化的原因，并得出這是由隱喻和概念整合的認知機制所引起的語義變化的結(jié)論。另外，李亞群(2012)、李爽爽(2016)則分析了中文“萌”在借用日語“萌え”的意思后發(fā)生的語義變化和詞性變化。

從以上的研究現(xiàn)狀來看，日本學界主要是將“萌”作為一種社會現(xiàn)象來看待，中國的既有研究則集中在從借詞的角度探討中文“萌”和日語“萌え”的語義以及詞性差異，而“萌え”從實義詞向功能詞變化的這一具體過程還并未引起學者們的重視。因此，本文將在既有研究的基礎上，運用語法化的理論，揭示“萌え”的語言演變過程，并探究其在這一演變過程中的語法化程度。

二、“萌え”的語法化過程

(一)“萌え”的語義漂白

“萌え”原本是自動詞“萌える”的連用形，屬于動詞的一個活用形，無法作為一個獨立的詞來使用。而關于“萌える”，日語詞典電子版《大辭泉》對其原本的語義解釋如下。

(1) 草木が芽を出す。芽ぐむ。(草木發(fā)芽。萌芽。)

另外，《大辭林》第三版中也有類似的解釋。

(2) 芽が出る。芽ぐむ。きざす。(發(fā)芽。萌芽。)

此時“萌え”作為“萌える”的連用形，語義還沒有發(fā)生變化，可以與其他動詞組成復合動詞，如「萌え出づ」、「萌え立つ」、「萌え渡る」、「若草萌ゆる」等，多用于表示“草木發(fā)芽”的語境中?，F(xiàn)代日語書面語均衡語料庫(BCCWJ)中也有這樣的例句：

(3) 庭の草木には若い芽がびっしりと萌え出している。

(庭院里的草木都發(fā)出了許多新芽。)

“萌え”的意思開始發(fā)生改變是在1990年前后，其新義最初是在漫畫、動畫愛好者之間開始使用起來的。關于“萌え”的起源有各種各樣的說法，經(jīng)常被提到的一種說法是“萌え”其實是由御宅族用語“燃え”同音轉(zhuǎn)換而來。在宅文化中，“燃え”表示對某一對象的迷戀或者為其魅力所傾倒的感情，而“萌え”又因與“燃え”發(fā)音相同，容易在傳播和使用的過程中產(chǎn)生誤用，久而久之“萌え”便被賦予了新的語義。而關于“萌え”的新語義，電子大辭泉作出了如下解釋：一個俗語，指的是對某樣東西或人所抱有的單方面、強烈的愛戀、熱情、欲望等心情。三省堂大辭林第三版則解釋為:年輕人用語，指對某個人物或事物抱有深深的執(zhí)念。由此看來，“萌え”和“燃え”在語義上確實有著共通之處，即都表現(xiàn)出了對某一特定對象(特別是ACG角色)的強烈的感情。

“萌え”的語義從“草木發(fā)芽”這一表示客觀事物樣態(tài)的具體概念，演變?yōu)椤耙环N強烈的愛戀之情”這一表示人心理狀態(tài)的抽象概念，除了因為借用了同音詞“燃え”的意思之外，也不能忽視隱喻這一認知機制的作用。隱喻是指基于兩個概念的類似性，從一個概念域向另一個概念域的映射。人們往往會傾向于將新認識的抽象概念與已認知的事物相聯(lián)系，找到它們之間的相似點， 用對已有事物的認識來處理、對待、思考、表達新的概念。以“萌え”一詞為例，其起點領域是表示“草木發(fā)出新芽”這一植物樣態(tài)的具體概念，其目標領域則是表示“對某一事物或人所萌生的愛戀之情”這一心理狀態(tài)的抽象概念，兩個領域之間有著“從某處萌發(fā)出新生事物”這樣的相似性，因此根據(jù)大腦的認知和聯(lián)想能力，就發(fā)生了從起點領域到目標領域的映射。換言之，就是用草從泥土中發(fā)芽的樣子來比喻心中所萌發(fā)的愛戀和熱情。通過隱喻的認知機制，“萌え”便引申出了新的語義。

“萌え”發(fā)展出新語義后，其具體用法如下所示：

(4) 萌えを通り過ぎてなんだか分からん感情。

(一種超越了“萌”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感情。)

(5) 萌えが足りないせいだな。

(是因為還不夠“萌”啊。)

在(4)中，“萌え”與句末的“感情”相呼應，可以明顯看出，此時的“萌え”已經(jīng)不再義為“草木發(fā)芽”，而是變成了一個隸屬于“感情”這一語義范疇的下位概念。而(5)中，“萌え”則作了用于描述事物的數(shù)量和程度的狀態(tài)動詞“足りる”的主語，表示“萌え”這一感情的程度還有所欠缺。如上所述，通過隱喻這一認知機制，“萌え”的語義由表示“草木發(fā)芽”這一客觀事物樣態(tài)，演變?yōu)楸硎尽叭说囊环N感情、心情”的抽象概念，語義逐漸虛化、泛化，也就是發(fā)生了語義漂白現(xiàn)象。

(二)“萌え”的去范疇化

去范疇化是指某一詞語失去其原有句法范疇的屬性特征，產(chǎn)生新范疇特征的過程。筆者認為，“萌え”由在句中可單獨使用的實義詞向承擔語法功能的詞綴變化的這一過程中，也經(jīng)歷了舊范疇特征的消失和新范疇特征的產(chǎn)生，即發(fā)生了去范疇化現(xiàn)象。這一過程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萌え”的句法范疇由動詞范疇(動詞連用形)轉(zhuǎn)變?yōu)榱嗣~范疇。如前所述，“萌え”本來是自動詞“萌える”的連用形，其作用一般是與其他動詞組合成復合動詞(如「萌え出づ」、「萌え立つ」、「萌え渡る」等)，所以不能作為一個獨立詞在句中單獨使用。之后，由于受到隱喻這一認知機制的影響，“萌え” 發(fā)生了語義演變，義為“對人或事物所抱有的一種愛戀或熱情”。隨著語義的改變，“萌え”的詞性也發(fā)生了變化，變?yōu)榱艘粋€具有獨立性的抽象名詞。例(2)和例(3)中“萌え”在句中分別占據(jù)了賓語和主語的地位，也說明了此時的“萌え”已具有名詞的性質(zhì)。筆者在NWJC中以“萌え”為關鍵詞進行檢索后，語料庫中顯示出的500條檢索結(jié)果里有95條都是“萌え”作為抽象名詞具有獨立性的用法。由此可見，在這一階段“萌え”的語法范疇首先由動詞連用形轉(zhuǎn)變?yōu)榱嗣~，該變化過程可總結(jié)如下：

“萌え”的范疇變化

非能格自動詞的連用形 → 名詞

(非獨立詞) (獨立詞)

第二階段：語義已經(jīng)發(fā)生抽象化的名詞“萌え”逐漸失去了其獨立性，開始接在其他名詞前后形成“萌えXX”和“XX萌え”語族，呈現(xiàn)出了詞綴的性質(zhì)。

首先，“萌えXX”是指讓人感覺到“萌え”這種感情的人或事物，“XX”中一般會填入一些與ACG領域相關的名詞。具體的例句有：

(6) 三國志と戦國時代でサイコーの萌えキャラって誰？

(三國志和戰(zhàn)國時代中最棒的萌系角色是誰？)

(7) 表がキャラの萌えイラストで裏がロゴ入りで製作したって良いじゃないか

(制作成外面是角色的萌系插畫里面是logo的樣式不就挺好的嘛)

例(6)和(7)中“萌え”接在“キャラ”和“イラスト”之前形成了新的復合名詞?！懊趣ē悭椤笔侵缸屓烁械矫鹊穆?、動畫角色，“萌えイラスト”則是日本ACG領域所特有的能讓觀者產(chǎn)生萌感的畫作。從“萌えXX”這一復合詞的整體意思來看，后項名詞是主要部分，而“萌え”則是表明后項名詞所具有的屬性，并起到一個為主要部分補充語義的作用。另外，從句法上來看，“萌え”與后部名詞組成了一個結(jié)合性緊密的句法單位，我們無法將“萌え”從“萌えXX”構(gòu)造中分離出來作為一個獨立詞來看待。與第一階段具有獨立性的抽象名詞“萌え”相比，該階段的“萌え”無論在語義上還是句法上都成為了“萌えXX”這一復合詞的組成部分，其獨立性正在逐漸消失。并且，NWJC所顯示的與“萌え”相關的500條檢索結(jié)果中，有139條是“萌えXX”的用法，由此可以看出該構(gòu)造具有較強的產(chǎn)詞能力。也就是說，第二階段的“萌え”具有無法作為獨立詞單獨使用以及產(chǎn)詞能力強這兩個特征，呈現(xiàn)出了接頭辭化的傾向。

其次，第二階段的“萌え”也會以“XX萌え”這一“對象名+萌え”的形式出現(xiàn)，義為對某一特定對象會產(chǎn)生“萌”這種感情，用來表示主語的喜好或興趣取向。有時也指代有著共同喜好的一類人的群體。位于“萌え”之前的對象名不僅可以是在影視、動漫、文學等作品中登場的虛擬角色，也可以是具體的一樣物品，甚至是某種讓人感到萌的情境。例如：

(8)個人的に柳×乾萌えなのでそっちも楽しみ。

(我個人是“柳×乾”萌，所以也很期待他們的互動。)

(9)20-30代の女性の間では、おじさんに萌える「おじ萌え女子」が急増している。

(在20-30歲的女性中，喜歡大叔的“大叔萌女子”正在急速增加。)

(10)工場萌え必見！眼前に幻想的な光景が広がる「京浜工業(yè)地帯?千鳥町」

(工廠萌必看！眼前展開夢幻般光景的“京浜工業(yè)地帶·千鳥町”)

例(8)的“柳×乾萌え”是指對動漫《網(wǎng)球王子》中的角色柳蓮二和乾貞治之間的關系感到萌的現(xiàn)象，在句中表達出了說話人個人的喜好傾向。例(9)的“おじさん萌え”是指為那些或成熟紳士，或直白笨拙的中年男性所傾倒的現(xiàn)象。其后加上“女子”二字，則用來指代那些有著這一喜好的女性群體。例(10)的“工場萌え”是指對工廠那種充滿機械感、科幻感的景觀感到喜愛的行為。在該句中，其放在動詞性名詞“必見”之前，作“必見”的動作主體，直接用來指代那些喜歡觀賞工廠景觀的人們。從以上例句可以看出，“XX萌え”這一構(gòu)造中“萌え”的語義發(fā)生了進一步的漂白，其作為實義詞時表示“對人或事物所抱有的一種愛戀或熱情”的這一具體的、特定的感情正在逐漸抽象為一種籠統(tǒng)的喜好和傾向，甚至還可以轉(zhuǎn)而指代有著共同喜好的一類人的群體。特別是例(10)中，“萌え”已經(jīng)可以看作是一個表示人的接尾辭，呈現(xiàn)出了接尾辭的特征。另外，從句法上來說，“萌え”與前部名詞組成了一個結(jié)合性緊密的句法單位，我們無法將“萌え”從“XX萌え”構(gòu)造中分離出來作為一個獨立詞來看待。因此，與第一階段具有獨立性的抽象名詞“萌え”相比，該階段的“萌え”無論在語義上還是句法上都成為了“XX萌え”這一復合詞的組成部分，其獨立性正在逐漸消失，呈現(xiàn)出了接尾辭化的傾向。并且，如例句(8)至(10)中顯示的那樣，“萌え”的對象從虛擬世界中的“動漫角色”到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物群體“おじさん”，再到具體性極強的客觀事物“工廠”都有涉及，可見其范圍十分廣泛。也就是說，“XX萌え”構(gòu)造已經(jīng)不僅是ACG領域愛好者們的專業(yè)用語，更是逐漸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成為了一個表示個人喜好的基本詞匯?？梢哉f，任何能讓人感到萌的、表人或事物的名詞后面都可以加上“萌え”這一接尾辭來表達。例如，有對人的外表與內(nèi)在的反差而感到萌的“ギャップ萌え(反差萌)”；有對食物的好看切面而感到萌的“斷面萌え(切面萌)”等等。這一使用范圍的擴張大大提高了“XX萌え”構(gòu)造的使用頻次和產(chǎn)詞能力，為其接尾辭化的進一步發(fā)展提供了條件。

以上所論述的“萌え”的接頭辭化和接尾辭化目前只是一種傾向，“萌え”還并沒有完全變成詞綴。因此，第二階段“萌え”的語法范疇還在從具有獨立性的抽象名詞向發(fā)揮語法功能的詞綴轉(zhuǎn)變的過程之中。綜上所述，“萌え”的范疇變化可總結(jié)如下：

“萌え”的范疇變化

非能格自動詞的連用形 → 名詞 → 詞綴化

(非獨立詞) (獨立詞)

(三)“萌え”的語法化程度

語法化是一個逐步變化的漸進性過程，所以在原詞和經(jīng)歷了語法化后的詞之間經(jīng)常會存在一個中間狀態(tài)。實義詞在喪失其獨立性變?yōu)樵~綴的過程中也不例外，即存在一個被稱為類詞綴(semi-affix)的中間狀態(tài)。與那些已基本失去獨立性和原本語義的典型詞綴不同，類詞綴的語義在一定程度上仍有保留，并且仍可作為獨立詞使用，但同時它也能以詞綴的形態(tài)附在詞根前后，起到補充語義的作用。即是一類游移于自由詞素(free morphemes)與典型派生詞綴(prototypical derivational morphemes)之間且處于動態(tài)發(fā)展中的構(gòu)詞成分，如漢語中的“黨”(寂寞黨、杯具黨、回車黨)，英語中的“-shy”(call-shy、media-shy、publicity-shy)等。

Hopper和Traugott(1993)曾將獨立詞失去其原有的句法范疇變?yōu)樵~綴的過程表示如下：

word > affix > phoneme

(詞 > 詞綴 > 音素)

如果將類詞綴也加入這一公式，那么這一過程就應該變?yōu)椤霸~>類詞綴>詞綴”，即類詞綴處于詞與詞綴之間的過渡期間。從語法化的程度這一角度來看的話，類詞綴是語法化初期會出現(xiàn)的語言現(xiàn)象，是語法化程度還不夠發(fā)達的證明。

據(jù)此，筆者判斷“萌え”的語法化程度仍處于類詞綴的初級階段。從語義上來說，“萌えXX”中的“萌え”依然保留了“對人或事物所抱有的一種強烈的熱情、愛戀”這一語義，語義漂白的程度并不算高。如例(6)和(7)中，“萌えキャラ”和“萌えイラスト”指的是會讓人在其身上感到“萌え”的角色、畫像，如果沒有了“萌え”這一修飾要素，那么“キャラ”和“イラスト”只會是一個沒有特殊指向性的一般概念。也就是說，“萌えXX”中 “萌え”的存在仍然對這一結(jié)構(gòu)的整體語義有著較大的影響。所以，與那些已基本失去實際意義的典型接頭辭相比，現(xiàn)階段仍留有一定語義的“萌え”還不能被稱為接頭辭。同樣，“XX萌え”中的“萌え”也為其前部名詞附加了“有著某種喜好”或“有某種喜好的人”的語義，與前部名詞共同形成了一個該名詞無法單獨表達的全新含義，因此，很難判斷此時的“萌え”到底是復合名詞的后部要素還是接尾辭。另外，根據(jù)NWJC的檢索結(jié)果來看，“萌え”作為名詞單獨使用的獨立詞用法和接在其他名詞前后作為詞綴的用法是同時存在的，這也能看出“萌え”仍具有一定的獨立性。因此，“萌えXX”和“XX萌え”構(gòu)造中的“萌え”被看作類詞綴更為恰當，“萌え”的語法化仍處在“詞>類詞綴”的初期階段。

結(jié)語

“萌え”從最初的文學雅語“萌える”演變?yōu)槿缃竦念愒~綴，這一過程屬于語法化的過程，可以從語義漂白和句法的去范疇化兩方面來分析。在語義上，“萌え”由“草木發(fā)芽、萌芽”這一表示客觀事物的具體意義，演變?yōu)椤耙环N對特定對象的熱情與愛戀”這一表示人的心理狀態(tài)和情緒的抽象意義，即發(fā)生了語義的漂白現(xiàn)象。在句法上，“萌え”由動詞連用形這一活用形變?yōu)榫哂歇毩⑿缘拿~，之后又呈現(xiàn)出了變?yōu)榻宇^辭、接尾辭的傾向。不過，這充其量只是一種演變的趨勢，現(xiàn)階段的“萌え”作為接頭辭、接尾辭使用時仍具有一定獨立性，并且其語義也仍有較大程度的殘留，所以還并不能被稱作是一個典型的詞綴。因此，從“語法化的程度”這一觀點來看，目前“萌え”的語法化還停留在“詞>類詞綴”的這一初期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