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妨害安全駕駛罪的屬性認定及司法適用

2021-01-06 13:54:11季書賢
鐵道警察學院學報 2021年3期
關鍵詞:立法者公共安全行為人

季書賢

(中國政法大學 刑事司法學院,北京100088)

一、問題的提出

在重慶“10·28”萬州公交車墜江案發(fā)生后,加強對妨害安全駕駛類行為的處罰成為社會公眾和刑法學界的共識。在民眾的一片聲討和輿論壓力下,司法機關對于后續(xù)發(fā)生的類似案件大多按照《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規(guī)定,以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論處。由于以往刑法規(guī)范及司法解釋中并沒有相關規(guī)定,這種司法選擇在一定程度上屬于“無奈之舉”。2019年1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聯(lián)合印發(fā)的《關于依法懲治妨害公共交通工具安全駕駛違法行為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明確指出,對于乘客實施搶奪方向盤、毆打駕駛人員等具有高度危險性的妨害安全駕駛行為的,按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處罰。這種司法上的犯罪化彌補了刑法規(guī)范在公共交通領域的空白,有利于司法機關統(tǒng)一裁判規(guī)則。但同時,最高司法機關擴大解釋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行為也進一步加劇了該罪的“口袋屬性”,引發(fā)了刑法學界的爭議。為規(guī)范化懲治妨害安全駕駛類行為,新修訂的《刑法修正案(十一)》在刑法中增設了妨害安全駕駛罪。

增設妨害安全駕駛罪回應了社會關切,迎合了公眾的期待,有利于增強公眾對法律的認同感,但同時也引發(fā)了新的問題,即立法者為妨害安全駕駛罪配置的法定刑僅為“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使其成為刑法中刑罰最輕的罪名之一。從條文表述來看,妨害安全駕駛罪與《指導意見》中規(guī)制的行為類型并沒有明顯差異,二者都要求行為人使用暴力等行為干擾駕駛員正常駕駛,并危害(及)公共安全。增設新罪既然是為了加強處罰妨害安全駕駛行為,為什么卻配置了如此低的法定刑?這種邏輯矛盾表明了刑法理論需要對妨害安全駕駛罪的罪質屬性進行明確,否則不僅無法達到增設新罪的目的,反而會造成司法實踐中對妨害安全駕駛罪的理解偏差和認定錯誤。

二、妨害安全駕駛罪的屬性判斷:抽象危險犯

(一)妨害安全駕駛罪中“危及公共安全”應理解為區(qū)分要素

我國刑法理論上將危險犯分為抽象危險犯和具體危險犯[1]。前者是指只要行為人實施了刑法分則中規(guī)定的犯罪行為,就推定行為產生法定危險繼而構成犯罪;后者是指行為人構成犯罪不僅需要實施特定行為,而且需要行為對法益產生具體、現(xiàn)實且緊迫的危險[2]。例如,日本刑法學家大塚仁教授認為,《日本刑法典》第110條①《日本刑法典》第110條規(guī)定:“放火燒毀前兩條規(guī)定以外之物,因而發(fā)生公共危險的,處一年以上十年以下懲役?!痹跇嫵梢弦蟀l(fā)生“公共的危險”,故該罪屬于具體的公共危險罪[3]。我國同大陸法系國家一樣,一般在刑法分則中對具體危險犯配備了獨特的表達方式,或者是從正面規(guī)定,要求“足以產生……危險”,比如《刑法》第一百四十五條生產、銷售不符合標準的醫(yī)用器材罪中“足以嚴重危害人體健康的”;或者是從反面規(guī)定,要求“尚未造成嚴重后果”,比如《刑法》第一百一十八條破壞易燃易爆設備罪中“危害公共安全,尚未造成嚴重后果的”等??梢?,成立具體危險犯,不僅要求行為人實施特定行為,而且該行為須產生了某種具體危險,即行為產生具體危險屬于具體危險犯的客觀構成要件。而在抽象危險犯中,刑法條文一般只規(guī)定了客觀行為類型,不要求行為的危險要達到具體的程度。比如《刑法》第一百四十一條生產、銷售假藥罪中“生產、銷售假藥的,處……”,這是因為立法者根據生產或銷售假藥的行為特征和社會一般經驗法則,就足以得出結論:只要行為人生產或銷售了假藥,原則上就會對公共安全產生危險[4]。這種立法推定減輕了司法論證負擔,不需要司法者在個案中對行為危險性進行具體判斷,故沒有“足以造成……危險”等表述。質言之,“行為危險程度”是否屬于犯罪構成要件是區(qū)分危險犯類型的標準。在法條表述中,這種標準體現(xiàn)為構成犯罪是否需要行為從“量”上達到“具體且現(xiàn)實化的危險”。

立法要求簡潔,立法者不會在刑法條文中規(guī)定一些可有可無的表述,妨害安全駕駛罪中的“危及公共安全”要件一定有它存在的意義。按照上述邏輯,妨害安全駕駛罪似乎屬于具體危險犯范疇,但將其界定為具體危險犯會產生理論上的矛盾:增設新罪的目的之一在于加強妨害安全駕駛行為的治理手段,即降低該類行為的“犯罪門檻”,避免因適用《指導意見》而出現(xiàn)制裁漏洞。若將新罪認定為“門檻較高”的具體危險犯顯然違背了嚴密刑事法網、強化打擊力度等刑事政策方面的立法依據。相反,本文認為,這里的“危及公共安全”并不是要求行為需要從“量”上達到“具體危險”程度,而是對行為“性質”的區(qū)分,即屬于“區(qū)分要素”[5]。這種“區(qū)分要素”對行為性質和行動對象提出了刑法意義上的要求,其目的在于區(qū)分罪與非罪、此罪與彼罪。由于行為人完全可能采取干擾駕駛的方式進行故意傷害、尋釁滋事等,故當行為人使用暴力干擾駕駛人員正常駕駛公共交通工具,但未對公共安全造成任何危險時,應考慮故意傷害罪、尋釁滋事罪等其他罪名。這種“區(qū)分要素”的立法模式并非首次出現(xiàn),比如我國《刑法修正案(八)》修訂的污染環(huán)境罪中“嚴重污染環(huán)境的,處……”表述,這里的“嚴重污染環(huán)境的”作為一種區(qū)分要素目的在于限制處罰范圍,將排放、傾倒、處置雖具有一定毒害性但未污染環(huán)境,而是對其他法益造成侵害的行為排除在外,而非屬于“要求污染環(huán)境需要達到現(xiàn)實化的程度”的“定量要求”[6]。如若將“嚴重污染環(huán)境的”理解為具體危險犯的“定量要求”,則會因難以證明具體危險的存在而削弱對污染環(huán)境犯罪的打擊,從而有違《刑法修正案(八)》修訂本罪以降低入罪門檻、增加可操作性、加大打擊力度的立法初衷[7]。

同樣,立法者在妨害安全駕駛罪中增添“危及公共安全的”表述,目的在于排除形式上干擾安全駕駛,但實質上并未且不可能對公共安全造成任何威脅的行為,提示司法者應對妨害安全駕駛罪的規(guī)范目的進行精準把握,正確評價行為性質,防止司法實踐中將一切干擾駕駛的行為都納入妨害安全駕駛罪的處罰范圍。比如公共交通工具上只有乘客和司機二人,汽車行走在郊外道路上,旁邊沒有其他車輛或人員,行為人實施了搶奪駕駛操縱裝置,雖然干擾到了駕駛安全,但此時行為從性質上來說并不具有“危及公共安全”的性質,故不應認定為妨害安全駕駛罪。又比如,現(xiàn)實中曾經出現(xiàn)過駕駛員在公共交通工具行駛過程中突發(fā)疾病,陷于不能操控的狀態(tài),有車內乘客主動接替駕駛人員控制方向盤和車輛制動裝置,最終保護了車輛及其周邊的人員和財產安全[8]。從不法層面來說,行為人的行為雖然在形式上符合了妨害安全駕駛罪中“搶奪操縱裝置”,但在實質上不僅未危及公共安全,反而保護了公共安全,顯然不應認定為妨害安全駕駛罪。質言之,立法者在妨害安全駕駛罪中增設“危及公共安全”的表述能夠有效避免實踐中出現(xiàn)認定偏差和形式入罪。這里的“危及公共安全”應屬于區(qū)分要素,屬于對行為“性質”的提示性區(qū)分,而非“量”上的認罪要求,該罪應屬于抽象危險犯。

(二)刑事立法原則決定了妨害安全駕駛罪屬于抽象危險犯

首先,立法需要遵循協(xié)調性原則?!胺ㄒ哂凶饑篮蜋嗤鸵狗梢?guī)范本身求得相互統(tǒng)一?!保?]協(xié)調性原則要求刑事立法必須考慮到法秩序的統(tǒng)一和刑法條文的規(guī)范性,立法者對刑法規(guī)范中的表述應當保持一致,即對同一對象應盡可能適用相同表述,不同對象盡可能適用不同表述,防止刑法體系出現(xiàn)矛盾或者不協(xié)調現(xiàn)象[10]。如上所言,現(xiàn)行刑法規(guī)范對于具體危險犯采取正面或反面表述的立法技術,從刑法分則罪刑規(guī)范來看,這兩種表述已經成為具體危險犯的立法特征?!缎谭ㄐ拚福ㄊ唬吩诜梁Π踩{駛罪中使用“危及公共安全”,而非選擇“足以產生……危險”或“尚未造成嚴重結果”的表述,足以表明立法者意在選擇與具體危險犯不同的立法模式,從而減輕司法認定負擔,更加周延地保護相關法益。這并不是對立法意圖的隨意揣測,從《刑法修正案(十一)》其他條文表述中也可以得到印證。比如新增設的妨害藥品管理罪,立法者便明確選擇了具體危險犯的立法模式,規(guī)定“違反藥品管理法規(guī),足以嚴重危害人體健康……”。質言之,立法者對妨害安全駕駛罪沒有采用具體危險犯的傳統(tǒng)立法表述,意在表明妨害安全駕駛罪與其應有所區(qū)分,這不僅是立法協(xié)調性原則的內在要求,還是刑法反對解釋的必然結論。

其次,立法需要遵循比例原則,這里主要指狹義的比例原則,即“在衡量設置刑罰法規(guī)所喪失的利益與所獲得的利益時,所獲得的利益是不是更大”[11],若獲得的利益更大或者二者相當,這種刑事立法及配置的法定刑才被認為是符合比例原則的,否則便是不合理。換言之,這種狹義的比例原則也可以視為“重罪重罰、輕罪輕罰”。妨害安全駕駛罪的最高刑期為一年有期徒刑,情節(jié)較輕的甚至可能僅被單處罰金刑,與刑法分則同章其他具體危險犯配置的法定刑相差懸殊。立法者配置法定刑必然要符合刑事立法的比例原則,如果認為妨害安全駕駛罪屬于具體危險犯,那么只有當妨害安全駕駛的行為對公共安全產生緊迫、具體、高度現(xiàn)實化的危險時,才可能構成該罪,此時行為所產生的危險在正常情況下完全可以對公共安全造成重大損害,未造成嚴重實害結果實屬偶然。偶然因素導致未發(fā)生“車毀人亡”的實害結果,但行為最高僅能被判處一年有期徒刑,這種結論顯然不當縮小了妨害安全駕駛罪的處罰范圍,“所喪失的利益”遠大于其“所獲得的利益”。并且罪的嚴重程度與刑的嚴厲程度也不相適應,違背了刑事立法中的比例原則,故妨害安全駕駛罪不應理解為具體危險犯。

最后,立法還需要遵守必要性原則。若現(xiàn)有刑法條款足以應對某種行為時,就無需增設新罪。同時,若現(xiàn)有刑法條款對行為處罰只是無法做到罪刑適應,那么只需修改法定刑,也無需增設新罪[12]。所以如果《指導意見》和《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能夠做到對妨害安全駕駛行為罰當其罪并且效果良好,那增設新罪就實屬多余。實踐表明,現(xiàn)行打擊手段對妨害安全駕駛行為存在治理短板,這種短板主要體現(xiàn)為過度評價。具體而言,《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規(guī)制的行為類型須具有危害公共安全的具體危險,在《指導意見》頒布后,實踐中毆打駕駛人員等妨害駕駛的行為幾乎都被認定為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至于是否造成了危害公共安全的具體危險,反而成為虛置條款,造成刑法的錯誤定性和過度評價。若將妨害安全駕駛罪理解為具體危險犯,該罪的既遂起點為行為對公共安全產生具體危險,那么妨害安全駕駛罪與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在罪質上就出現(xiàn)了混同,增設新罪也變得毫無必要,通過《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完全能夠對上述行為進行恰當且充分評價??梢?,妨害安全駕駛罪和《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發(fā)揮作用的方式和領域應當有所區(qū)別,在《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的既遂要求是對公共安全產生具體危險的前提下,妨害安全駕駛罪的既遂要求理應予以前置和降低,即在產生抽象危險時就應認定為既遂,這樣才能體現(xiàn)增設新罪是周延保護相關法益的必要舉措。

(三)妨害安全駕駛罪與抽象危險犯的理論產生依據高度契合

科學技術的更迭發(fā)展便利了人們的生活,但同時也創(chuàng)造出了許多傳統(tǒng)社會所沒有的危險源,德國學者烏爾里?!へ惪司痛颂岢隽恕帮L險社會”的觀點[13]。而“風險刑法”就是刑法學者基于“風險社會”而提出的理論,其認為傳統(tǒng)刑法理論已經無法應對這些新生危險源對社會所帶來的巨大威脅,“產生實害結果才能進行處罰”的傳統(tǒng)觀念需要進行改變。風險刑法不再將刑法處罰依據著眼于實害結果,而是轉向行為自身的危險。尤其是近年來我國學者對于“積極刑法觀”的提倡,在交通、醫(yī)療、食品等民生領域,刑法需要提前介入,對法益進行提前保護的立場更是成為主流觀點。在“風險刑法”潮流中,抽象危險犯的立法模式顯然是治理風險社會眾多危險源的最佳方式,其優(yōu)勢體現(xiàn)為行為無需對法益產生具體危險狀態(tài)或實害結果便可構成犯罪,使得刑法能夠提前介入法益保護,實現(xiàn)了“透過行為管控實現(xiàn)法益保護”[14]的目的。公共交通領域內的駕駛安全事關不特定多數人的人身財產安全,實踐表明,妨害安全駕駛行為一旦發(fā)生意外就極易產生“車毀人亡”的嚴重后果,以往刑法規(guī)范的應對措施對于這種行為帶來的威脅顯得過于遲鈍和延后,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罪質和法定刑決定了其只能在公共安全面臨緊迫危險乃至產生實害結果時才能夠發(fā)揮作用,這違背了“風險刑法”的創(chuàng)設邏輯。立法者為此采取了增設新罪的舉措,希望通過刑法提前介入的手段來最大限度地遏制此類行為的發(fā)生頻率,以此實現(xiàn)公共安全法益的周延保護。從這個角度來說,妨害安全駕駛罪與抽象危險犯的產生理論是一脈相承的。

三、妨害安全駕駛罪的司法認定立場與標準

(一)謙抑原則:認定妨害安全駕駛罪的基本立場

“在相當程度上,抽象危險犯是一種羅織,彰顯立法者的霸氣,是把刑罰的防衛(wèi)線向前和向外的擴張?!保?5]抽象危險犯的擴張趨勢在風險社會背景下具有一定合理性,但立法者和司法者對這種擴張趨勢應保持理性和謹慎。在司法實踐中,抽象危險犯的適用必須受到刑法謙抑原則的約束,從而對其處罰范圍進行合理限縮。刑法中的謙抑原則可以分為兩個方面,一方面是立法上的最后性原則,即只有當其他法律和制裁措施不足以制止某種危害行為時,立法者才應考慮將其規(guī)定為犯罪行為[16]。另一方面體現(xiàn)為司法上的緊縮性,即在司法實踐中,刑法的調整范圍應該以維護社會正常運轉的必要為限度[17]。

本文認為,在司法實踐中可以通過《刑法》第十三條“但書”規(guī)定限縮妨害安全駕駛罪的處罰范圍,防止出現(xiàn)對抽象危險認定寬泛的情況。妨害安全駕駛罪在立法邏輯和立法模式上類似于醉駕型危險駕駛罪,二者以往都屬于“行政處罰”領域內的行為,由于一些熱點案件的“發(fā)酵”和社會公眾的迫切要求,最終實現(xiàn)了立法上的犯罪化。在危險駕駛罪入刑初期,實踐中對達到醉駕駕駛標準的行為幾乎一律認定為危險駕駛罪,通過“但書”規(guī)定出罪的情況及極其罕見,這種現(xiàn)象本身就違背了刑法內在規(guī)律,理應進行反思和完善。如今新增設的妨害安全駕駛罪還未頒布相關司法解釋,實踐機關有必要防患于未然,避免出現(xiàn)對妨害安全駕駛行為不加區(qū)分一律入罪的現(xiàn)象。理論來說,抽象危險犯懲罰的是類型化的危險行為,當司法中出現(xiàn)該類型行為時,就應該直接推定為犯罪既遂(成立)。但是只注重形式邏輯必然會出現(xiàn)法條主義和機械司法,導致裁判結論違背社會公眾的基本認識,加劇了刑法規(guī)范和社會公眾之間的“裂痕”,故而無論是抽象危險犯還是具體危險犯,實質評價都是認定犯罪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只不過二者所要求的程度和目的存在差異。通過《刑法》第十三條“但書”規(guī)定,對實踐中出現(xiàn)的妨害安全駕駛行為進行檢驗,將不具備實質危害性的行為排除在刑法打擊范圍外,這是對妨害安全駕駛罪進行實質評價的基本途徑,也是汲取危險駕駛罪實踐教訓的必然要求。刑法分則是刑法總則的具體體現(xiàn),分則要接受總則的指導和制約,不能與總則相抵觸。醉駕不能一律入刑正是承認刑法總則效力的必然結果,也是應有之義[18]。同樣,未來實踐中對于妨害安全駕駛行為的認定應保持謙抑,防止將社會公眾對于妨害安全駕駛行為的憤怒和憎恨轉嫁到司法裁判中,破壞司法的公正性和規(guī)范性。

除此之外,對妨害安全駕駛罪的構成要件進行實質解釋也是實踐中進行實質評價的重要教義學途徑。正如實質解釋論者提倡的那樣,構成要件屬于違法類型,對其進行解釋必須要使得行為的違法性達到值得科處刑罰的程度,對符合法條字面含義但卻不具有實質可罰性的行為理應排除在犯罪之外,并且對構成要件的解釋必須要以規(guī)范保護目的為指導[19]。實質解釋論者的主張對于維護刑法謙抑性具有重要意義,妨害安全駕駛罪作為抽象危險犯,其本質仍在于侵害了公共安全法益,只不過這種侵害狀態(tài)距離實害結果的發(fā)生較遠,對妨害安全駕駛罪構成要件進行解釋時有必要排除未侵害到規(guī)范保護目的的行為。

(二)規(guī)范的危險判斷理論:具體危險的司法認定標準

根據《妨害安全駕駛罪》第三款,當行為人的行為對公共安全產生嚴重實害結果,同時構成其他犯罪時,應按照處罰較重的規(guī)定定罪,即按照《刑法》第一百一十五條定罪。問題在于當行為人妨害安全駕駛的行為未造成嚴重實害結果,司法實踐應如何區(qū)分妨害安全駕駛罪與《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抽象危險是一種立法上推定的行為危險,具體危險是需要司法者個案具體判斷的結果危險,從危險的存在與否進行區(qū)分不易實踐操作,并不是一種理想的區(qū)分路徑。本文認為,從“風險刑法”中抽象危險犯的產生角度而言,抽象危險與具體危險在實質上是一種程度區(qū)分,前者屬于輕緩、抽象的危險,以此實現(xiàn)了“風險社會”中的新生危險源提前管控;而后者屬于現(xiàn)實、緊迫的危險,這是古典刑法的處罰依據。從該角度而言,實踐中可以根據危險的緊迫程度對二者進行實質區(qū)分。

沃特的規(guī)范性危險判斷理論認為,危險首先是由于行為人創(chuàng)造一種“相當的危險風險”,造成法益陷入一個具體的“侵害風險”效力范圍內,故從客觀觀察者的角度去判斷,這種法益的救助是超出預期的,法益的救助必然成為偶然[20]。這種危險判斷理論是一種規(guī)范、具體、個案的判斷,與我國危險犯的刑事立法體系相契合,可以為實踐中正確認定妨害安全駕駛行為提供新的解決思路。具體來說,沃特的規(guī)范性危險判斷理論前提是行為人的行為已經對規(guī)范保護的特定法益創(chuàng)造了“相當的危險”,判斷核心是從一般人的角度而言,危險沒有發(fā)生實害結果是否屬于偶然因素。當實踐中出現(xiàn)了行為人使用暴力搶控駕駛裝置、干擾駕駛員正常駕駛交通工具行駛的行為時,司法者首先應判斷行為人的行為是否對公共安全創(chuàng)造了“相當危險”,這種“相當危險”意味著行為必須具有“使得公共交通工具失去正常操控”的蓋然性,這決定了是否有必要動用刑法手段予以規(guī)制。若行為人的行為完全不可能使得公共交通工具失去正常操控,為保證刑法謙抑性,此時不宜通過刑法處理。比如行為人的干擾行為發(fā)生在等待紅綠燈等車輛停止行駛期間,行為不可能具有造成駕駛失控的危險,或者行為人的干擾駕駛行為非常輕微等,由于這種危險風險不存在“相當性”,故不應以妨害安全駕駛罪或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此時應通過《治安管理處罰法》或《刑法》第十三條“但書”規(guī)定等進行處理。

在行為人實施妨害安全駕駛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駕駛員對公共交通工具的操控,對公共安全造成了危險時,此時行為人的行為具有“使得公共交通工具失去正常操控”的蓋然性,即行為人的行為已經產生了“相當的風險”,司法機關應根據社會一般經驗法則判斷實害結果未出現(xiàn)是否屬于偶然因素。若實害結果沒有出現(xiàn)是出于一些“偶然性因素”,比如公共交通工具失控恰好開到了空無一人的廣場,或者行為人的暴力行為碰巧造成公共交通工具的緊急制動等情況。從一般人的角度而言,偶然因素的出現(xiàn)避免了實害結果的發(fā)生,此時應認定行為已經對公共安全產生了具體危險,故構成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相反,若是出于駕駛員的常規(guī)操作,或由于公交安全員及時處置等正常情形而沒有發(fā)生實害結果,此時并非出于偶然因素,行為發(fā)生實害結果仍是一種較低蓋然性,司法機關便可以排除具體危險的存在,應以妨害安全駕駛罪定罪量刑。

(三)責任主義:妨害安全駕駛罪的主觀認定原則

不同于結果責任,責任主義要求行為人構成犯罪必須具備主觀可譴責性,若行為人在主觀上不具有罪過,即便在客觀上造成了危害結果,刑法也不得對其進行責難[21]。由于刑法條文中對抽象危險犯僅描述了客觀行為表現(xiàn),并且妨害安全駕駛罪和《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在主觀表現(xiàn)上極易出現(xiàn)混同,故在司法實踐中有必要重點考察妨害安全駕駛行為人的主觀心態(tài),防止出現(xiàn)客觀歸罪現(xiàn)象。

從我國刑法分則表述來看,刑法以處罰故意犯罪為原則,以處罰過失犯罪為例外,對于刑法分則條文中只具有犯罪客觀構成要件表述而沒有犯罪主觀責任形式表述的犯罪,只能由故意構成[22]。結合妨害安全駕駛罪的法條表述可知,其主觀罪過方面只能由故意構成,過失的妨害安全駕駛行為在對公共安全產生實害結果的情況下,可能構成過失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一般而言,成立犯罪故意需要行為人“明知自己的行為會發(fā)生危害社會的結果”,意即行為人需要認識到行為性質和危害結果。但在抽象危險犯模式下,由于立法者在法條中預設了行為所附帶的典型危險,行為和危險是一體兩面的關系,所以可以認為行為人在認識到行為性質時就具備了犯罪故意。質言之,構成妨害安全駕駛罪時只需行為人對搶奪駕駛操控裝置等妨害安全駕駛行為本身有認識即可,至于行為對公共安全或他人人身造成的危險狀況,并不需要行為人有所認識。

在以往發(fā)生的“公交鬧”案件中,行為人多為間接故意,這體現(xiàn)為行為人在主觀上并非是為了積極追求危害公共安全,而是出于要求司機停車、泄憤等目的實施搶奪操控裝置等行為,對交通事故的發(fā)生保持著放任的心態(tài),此時行為人的刑法定性應根據行為對公共安全造成的危險狀態(tài)進行認定,若對公共安全造成了具體危險,則應認定為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否則應認定為妨害安全駕駛罪。同時,《妨害安全駕駛罪》第二款規(guī)定了公共交通工具中駕駛人員的刑事責任,這意味著駕駛人員在駕駛過程中無論是出于還擊乘客或者主動毆打乘客,在原則上都有可能構成妨害安全駕駛罪。但如果駕駛人員的反擊行為構成正當防衛(wèi),則阻卻其犯罪成立。需要注意的是,駕駛人員在擁有防衛(wèi)權的同時肩負著保障公共交通工具內乘客人身安全的職責,故駕駛人員防衛(wèi)權的行使必須受到一定限制,這種限制在主觀方面體現(xiàn)為駕駛人員的反擊行為必須以維持公共交通工具安全駕駛為目的,若駕駛員擅離職守進行反擊是為了泄憤或互毆,此時其對公共交通工具失控或發(fā)生交通事故存在放任心態(tài),并不滿足正當防衛(wèi)的主觀條件,無法阻卻其犯罪成立。

四、結語

面對社會的轉型和傳統(tǒng)刑法理論的“力不從心”,刑法理應及時進行回應和更新。《刑法修正案(十一)》將妨害安全駕駛罪規(guī)定為抽象危險犯,這不僅是刑事實踐的迫切需要,還是對罪刑法定原則的堅守。在司法實踐中,正確理解妨害安全駕駛罪的罪質屬性對于治理公共交通安全具有前提性和基底性意義。同時也要注意到,抽象危險犯天然地具有擴張犯罪圈的傾向,司法者對此應保持謹慎,要在社會輿論和民意情緒面前堅守法律的自主性,在個案中體現(xiàn)出刑法謙抑性和實質判斷立場,確保裁判結論的合理性和合法性,以良法為基礎實現(xiàn)善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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