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偉娜（慈溪滸山中學，浙江慈溪315300）

在2019年浙江高中語文教學評審活動和新課程“關鍵問題解決”專題研訓中，來自浙江省義烏中學的朱建杭老師連續(xù)兩次上了《百合花》一課。朱老師是教壇新銳，教學功底扎實深厚，教學姿態(tài)從容親切，課堂節(jié)奏張弛有度，而且對《百合花》教學價值的發(fā)掘，兩堂課都獨辟蹊徑：或者從敘述角度切入，彰顯著理性專業(yè)的厚度；或者從主題思想探幽，洋溢著青春詩意的溫度。盡管著力點不同，但兩堂課都緊扣住言語材料，努力創(chuàng)設真實的言語情境，旨在通過積極的言語實踐活動提升學生的核心素養(yǎng)。

一、創(chuàng)設言語情境，在活動中實踐素養(yǎng)

朱老師執(zhí)教的《百合花》課1以“敘述就是選擇”為教學重點，以群文閱讀的方式展開對《百合花》《落日》《圖片一組》中敘述角度的探究，主題集中，脈絡清晰，但在活動開展過程中，三個片段相對整體性不強，活動與活動之間缺少有機的聯(lián)系。而《百合花》課2，主體部分設置了三個任務：

【任務一】描繪。請根據(jù)文中某一場景，為小說配一幅插圖，陳述選擇的理由。

【任務二】講述。任選一組人物關系，結合細節(jié)描寫，講述人物心理變化。

【任務三】推薦。作為和平年代的青年人，請為這篇小說寫一段推薦詞。

這三個任務，粗看起來彼此割裂，各自為政，但在實際課堂中，卻是首尾相貫，層層相沿，稱得上嚴絲合縫。

在實際的課堂教學中，朱老師于現(xiàn)場生成后，出示了課前預設的學生答案，并請學生思考：第一次借被子是否真的表現(xiàn)了“軍民一家親”其樂融融的景象？因為通訊員說“老百姓死封建”，由此自然引出第二次借被子的場景，思考新媳婦此時在通訊員心中的形象。新媳婦人格的升華顯然對通訊員也有積極作用，課堂順利過渡到“探討通訊員精神成長”這一環(huán)節(jié)。小說作為一種敘事文學，語言和人物是其核心要素，因此小說教學必須把語言和人物作為重點。在理清新媳婦和通訊員這組關系的基礎上，朱老師由點到面，請學生任選其他一組人物，講述其心理變化。學生經過充分思考和討論，梳理出五組人物，并從不同角度體味到人與人之間彼此成就、逐漸升華的人情美。這個過程與其說是在解讀文本，不如說是在對學生進行情感價值觀的熏陶。當學生被小說中純潔無瑕、崇高無私的情感深深震撼的時候，朱老師請他們?yōu)樾≌f寫一段推薦詞，這無疑是水到渠成的設計了。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以下簡稱“新課標”）強調在真實情境中學語文、用語文的意識，這是因為“核心素養(yǎng)在本質上是應對和解決復雜的、不確定的現(xiàn)實生活情境的綜合性品質”?？驳铝衷鴮ψ鳛榻虒W活動的“任務”作出如下定義：一系列有區(qū)分度和有層次的活動，這類活動內含問題（尤其是交際問題），它使得學習者通過各種認知和交際過程尋找解決問題的各種方案，并在活動創(chuàng)設的情境中運用新舊知識探索和實現(xiàn)活動要達到的目標。[1]這意味著教學活動必須是“有區(qū)分度”“有層次”的，學習者需要運用新舊知識去解決問題，尤其是交際問題?；诖耍n堂教學就應該創(chuàng)設和現(xiàn)實生活緊密聯(lián)系的、真實的言語情境，使學生在各種活動形式中實踐素養(yǎng)、提升素養(yǎng)。朱老師設置的這三個任務與真實的生活情境緊密聯(lián)系，同時通過一系列層次清晰、切合學生實際的活動，讓學生在實踐中提升素養(yǎng)，在創(chuàng)造中享受快樂，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

二、緊扣言語材料，在細讀中構建素養(yǎng)

朱老師在《百合花》課2的“任務一”中，精選了五個典型場景，并按照故事展開的時間順序，由下往上逆向呈現(xiàn)在屏幕上：

【場景5】擔架員：“這位同志叫我們快趴下……他自己就一下子撲在……”

【場景4】（新媳婦獻被子）通訊員呆了一會兒：“那我們送回去吧?！?/p>

【場景3】（新媳婦不借被子）通訊員：“老百姓死封建?！?/p>

【場景2】通訊員：“我剛才也是說的這幾句話，她就是不借，你看怪吧！”（共產黨打仗是為了老百姓）

【場景1】通訊員與“我”對話：“大軍北撤時我自己跟來的?！?/p>

朱老師給學生的任務是：探究這五個場景中，通訊員對革命和老百姓的認識有什么新的變化。在學生討論之前，朱老師進行了適當?shù)匿亯|，用重音突出了每個場景中的關鍵字詞，如“跟”“為了老百姓”“撲”等，并對場景4和場景5進行了特別標注，以引起學生的注意。這個設計匠心獨具，學生通過對細節(jié)的比較和探究、對字詞的推敲和咂摸，走進了通訊員復雜的情感世界，認識到通訊員的成長過程，體會到革命年代的人情美與人性美，理解了小說藝術創(chuàng)作的真實性。這個環(huán)節(jié)，以“青春”“愛”“奉獻”“美好”為關鍵詞，注重學生的體驗和感受，突出教學設計的人文性和感染力，師生共同沉浸于文本之中，通過對言語材料的梳理與探究，提升了文本分析能力，提高了小說鑒賞水平，理解了優(yōu)秀革命文化。逆向排列的五個場景，猶如逐漸攀升的舷梯，直觀地呈現(xiàn)出通訊員“青春的成長”，讓學生在情感態(tài)度價值觀上得到了一次洗禮。

老師對文本的深挖細掘，還原出語文課最真實的模樣。世界級語文學大師、維也納大學教授Ernst Steinkellner認為，語文學的宗旨是正確理解文本的本來意義。[2]這意味著，任何教育理念的實踐，都必須使語文教學緊扣住文本這一言語材料，都必須把正確理解言語材料的意義作為前提，否則，不按照文本自身的內部邏輯來解讀，或蜻蜓點水，甚或文本缺失，這樣淺嘗輒止的課堂，哪怕活動設計得花樣迭出，新穎精致，也會引發(fā)諸多質疑。這些熱鬧的活動和語文學習究竟有多少關系？這些游離在文本之外的討論、交流等活動，究竟有沒有提高學生的核心素養(yǎng)？課堂有沒有成為少部分學生展現(xiàn)自我的平臺，而使絕大多數(shù)學生淪為了“看客”？……提出這些問題，對當下的語文教學而言，不是杞人憂天，而是冷靜的觀照和反思。如果語文課違背基本的教學規(guī)律，拋開對言語材料的咀嚼、玩味和體悟，缺少從文本的細微處積累和建構的意識，那么，那些所謂的語言實踐活動，最終會變成人人詬病的“泛語文”教學。語文課要充分關注具體的言語細節(jié)，要讀深文本，讀透文本，如此才能真正建構語言，發(fā)展思維，提升審美，理解文化。

三、回歸言語本質，在美讀中深化素養(yǎng)

朱老師的《百合花》課1是單元教學的一個部分，雖然課堂容量較大，但是朱老師還是給予學生足夠的時間去品味語言、體會情感。以敘述角度中的“我”為教學目標，朱老師引導學生通過情境化朗讀體會“我”在戰(zhàn)爭來臨前復雜的內心沖突，從而獲得對言語材料的美感體驗，提升審美情趣和鑒賞品位。

【情境】若出演話劇《百合花》中的“我”，在下列兩段臺詞中分別加一個語氣詞“哎”，你會加在哪里？

①早上下過一陣小雨，現(xiàn)在雖放了晴，路上還是滑得很，兩邊地里的秋莊稼，卻給雨水沖洗得青翠水綠，珠爍晶瑩。空氣里也帶有一股清鮮濕潤的香味。要不是敵人的冷炮，在間歇地盲目地轟響著，我真以為我們是去趕集的呢！

②在我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綠霧似的竹海中間，一條窄窄的石級山道，盤旋而上。一個肩膀寬寬的小伙，肩上墊了一塊老藍布，扛了幾枝青竹，竹梢長長的拖在他后面，刮打得石級嘩嘩作響?！@是我多么熟悉的故鄉(xiāng)生活??！我立刻對這位同鄉(xiāng)，越加親熱起來。

這兩段文字，初讀起來，給人閑適愉快、清新自然的感受，與戰(zhàn)爭的背景顯得不甚協(xié)調。朱老師通過添加語氣詞“哎”，讓學生體味出“我”不想?yún)⒓討?zhàn)爭又不得不參加戰(zhàn)爭的無奈、矛盾之情，也讓學生從女文藝兵的視角感受到美和戰(zhàn)爭的沖突，揭示了戰(zhàn)爭對美好事物的威脅，填補了文本意義的空白點，激發(fā)了學生感知美、創(chuàng)造美的動力。劉勰在《文心雕龍》中把文學作品稱為“情文”，這意味著，凡是優(yōu)秀作品，必凝結著作者真摯深邃的情思。因此，擘開文字的肌理，細細品味，慢慢咀嚼，方能感受到靈魂的顫動，培育出敏銳的語感。葉圣陶先生說：“敘事敘情的文章最好還要‘美讀’。所謂‘美讀’，就是把作者的感情在讀的時候傳達出來?！盵3]美讀不同于一般的朗讀，它需要朗讀者在理解內容、把握情感的基礎上，真正沉潛于文本營造的意境之中，去感悟語言文字的魅力，體會文學作品的力量。

因此，提高對語言文字的感知運用能力，是一切言語活動的本質所在。新課標也明確要求“積累較為豐富的語言材料和言語活動經驗，形成良好的語感”。重視對語感的培養(yǎng)，增進學生對祖國語言文字的美感體驗，是語文教學最基礎、最核心的課程目標。張志公先生說：“一篇文章，讀出聲音來，讀出抑揚頓挫來，讀出語調神情來，比單用眼睛看，所得的印象要深刻得多，對于文章的思想感情，領會得要透徹得多，從中受到的感染要強得多。”朱老師在美讀上的引領，必能提升學生的語感，使學生的語文素養(yǎng)逐步得到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