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福寶,鐘 年
(1.龍巖學院 師范教育學院,福建 龍巖 364012;2.武漢大學 哲學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跳喪”,或叫“打喪鼓”,特指流傳于清江流域的土家族在亡人靈柩旁擊鼓伴奏的邊跳邊唱的傳統(tǒng)喪葬歌舞,是一種悼念死者的獨特的喪葬習俗[1],主要分布在湖北省的長陽縣、五峰縣和巴東縣大部分區(qū)域,與巴東接壤的小部分區(qū)域以及湖南省石門縣等地。跳喪在當?shù)赜直环Q為“撒葉兒嗬”或“撒爾嗬”?!叭鋈~兒嗬”是一句土家語,實際上是一個襯詞,來源于一種土家族民間舞蹈音樂中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一個號子。跳喪沒有復雜的程序,不同地區(qū)的形式和程序略有不同,往往是“掌鼓者”擊鼓起板領唱,跳者圍棺而合,根據(jù)鼓點節(jié)奏和歌而舞,節(jié)奏明快,個性狂蕩,場面壯觀。
跳喪一般在埋葬亡人的前夜舉行,而且是通宵達旦地進行,故又稱之為“鬧夜”或“鬧大夜”。陳建華引《長陽縣志·喪禮》(清同治五年刻本)載:“臨葬夜,眾客群擠喪次,一人擂打鼓,更互相唱,名曰唱喪鼓,又曰打喪鼓?!盵2]早在隋唐時期,土家族先民就有跳喪習俗了,劉守華引《夔府圖經(jīng)》載:“夷事道,蠻事鬼,父母初喪,擊鼓以道哀,其歌必號,其眾必跳?!盵3]這種習俗經(jīng)過不斷傳承,逐步演變?yōu)樘鴨剩从酶栉?、鼓聲為亡者送終,伴其走完人生的最后旅程。隨著社會經(jīng)濟文化的發(fā)展,跳喪的形式也在發(fā)生一些轉變,即由帶有歌曲、 舞蹈性質的喪葬活動,以及舞臺化的民俗表演,向民間舞蹈表演藝術轉變[4]。如今,跳喪的主體多半是一些半職業(yè)性的或專業(yè)性的民間表演隊,即“跳喪班子”,他們沒有固定的唱詞和演唱順序,唱詞內容也十分廣泛,多取自亡人的生平事跡、歷史文化典故以及日常生活趣事等。
喪葬禮是人的最后一次禮儀,也是有關活人與死人聯(lián)系的儀式。喪葬儀式也是土家族人最為看重的儀式,是對血緣關系和民族認同的進一步強調,它增強了家族內部的團結和社群之間的凝聚力。在傳統(tǒng)的家族社會中,死亡教育基本都是在喪葬儀式中進行的,我們常常是在親人去世的喪葬過程中學習接納死亡、思考生死的關系。作為一種獨特的喪俗,跳喪源遠流長,從古代巴人的軍陣舞、巴渝舞演化而來并流傳至今,是土家族傳統(tǒng)文化認同的重要符號,表達了土家族人獨特的生命意識和生存狀態(tài),有其獨特的生死觀意蘊和積極的社會心理功能。
如果說喪葬禮俗是喪葬觀念和信仰的外在表現(xiàn),那么喪葬觀念就是喪葬文化和禮俗的核心。在靈魂觀念產(chǎn)生之前,人死以后,尸體并不埋葬,人們棄尸于荒野,如同禽獸對待同群尸體一般。同其他任何文化現(xiàn)象一樣,喪葬禮俗也是民族文化和信仰的產(chǎn)物。每種文化都有自己應對死亡的方式以及與之相對應的觀念信仰體系,而不同的生死觀則催生出不同的喪俗文化。在我國原始社會中晚期,先民們就有了靈魂不滅和祖先崇拜的觀念,并由此形成最初的喪葬禮儀和習俗[5]。也就是說,靈魂信仰帶來了喪葬的出現(xiàn)。在古人的想象中,靈魂在肉體死亡之后以另一種人類看不見的形式永恒存在,并且對人類保持著影響[6]。人們在靈魂不滅、生死輪回觀念的支配下,認為人死不過是向另外一個世界的過渡。治喪禮俗活動,與其說是圍繞“死”,倒不如說是圍繞著特殊的“生”而展開的。
跳喪這種傳統(tǒng)的喪禮民俗集中蘊含了清江流域土家族人獨特的生死觀和社會價值觀念。土家族人認為人的生死猶如四季變化,并非生命的真正絕滅,而是換一種形式的“生”,即轉換為靈魂形式的生,所以死亡在他們看來,僅僅是對肉體生存形式的告別,或者說只是對肉體這一外在形式的告別,它并沒有切斷靈魂與生者之間的種種聯(lián)系,反而加固了這些聯(lián)系。依據(jù)這種“以死為生”的生死觀,人的生與死是一個連續(xù)的過程,只是生命存在的不同形式。生、死之間是循環(huán)輪回的,生是死的開始,死是生的必然,沒有什么可大悲大哀的,死生的交替像寒來暑往一樣合乎天地的至道[7]。 “靈魂不朽”的觀念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肉體死亡帶來的困惑,實現(xiàn)了生命的連續(xù)與永恒。死亡不僅讓土家族人敬畏,還給了他們希望?!办`魂不滅、生命永恒”的觀念使土家人形成“死了是福”的生死觀,造就了土家人對死亡的樂觀、坦然與豁達,是這種以歌娛亡、以舞慰亡、以戲送亡的跳喪民俗的重要觀念蘊涵。
土家族人把享盡天年的老人死亡看成是在走“順頭路”,意即人人都愿意走的道路,是值得祝賀的“白喜事”。《補輯石硅廳新志》記載,土家族人認為:“死亡不從兇而從吉,家家燕樂鬧喪?!盵8]這種與某些地方把喪禮視為“兇禮”迥然相異的民族心態(tài),顯然與土家族人的生死觀息息相關。既然喪事為白喜,那么喪葬儀式中就會喜熱鬧、多歌舞。游俊引《隋書·地理志》載:“其左人(指居住在僚人聚居地附近的土家族先民)無衰服,不復魄。始死,置尸館舍,鄰里少年,各持弓箭,繞尸而歌,以箭扣弓為節(jié)。其歌詞說平生樂事,以至終卒,大抵亦猶今之挽歌?!盵9]
跳喪鮮明地反映了土家族人曠達通脫的生死觀,體現(xiàn)了“歡歡喜喜辦喪事,熱熱鬧鬧陪亡人”的特點。土家族人認為,只有“走順頭路”的人,亦即壽終正寢的、父母皆已過世且尚有子女的老年人,才有資格享受跳喪的資格。因為他們已經(jīng)走完了人生的各個階段和過程,完成了生命延續(xù)的任務。白事與紅事的相通之處便在這里得到了體現(xiàn)。在有些地區(qū),跳喪中還有唱情歌和男女情愛的表演,表演內容還有談戀愛、定終生現(xiàn)象,這是土家人種族的繁衍和綿延愿望的反映[10]。由此可知,土家人認為,正常的死是生的自然而然的結局,不必過分地悲傷,生蘊含死,死寓于生。正如跳喪歌詞中所唱到的“生死都是一首歌”,這也在告訴人們死亡并不是絕對的虛無和寂滅。借由跳喪等一系列具有象征性的儀式活動,亡者開始以另一種形態(tài)延續(xù)其生命。
這一生死觀也深受老莊哲學生死觀的影響。道家以生死自然和生死必然為基礎構建“生死齊一”的思想,主張順應天理和自然之道,既不悅生,也不惡死,不以生喜,不以死悲,順應自然,與道合體[11]。據(jù)巴東、長陽、五峰的土家人說,他們跳喪是向莊子學來的。在這些縣份里,有些地方的土家人跳喪,要先唱《十請莊子老師尊》,而距巴東、長陽、五峰不遠的沙市至今仍有鼓盆而歌的喪俗[12]。在古代,土家族人居住在遠離朝廷的崇山峻嶺之中,交通不便,相對閉塞。借助這一自然地理條件,土家文化得到發(fā)展,民間信仰得到傳承。跳喪這一獨特的喪禮可以看作是土家人生死觀的物化形式,體現(xiàn)了土家族文化“以死為生”的重要生死智慧。
雖然喪事喜辦,但在人性中,朝夕相處的親人死去,家人或多或少都會悲傷、痛苦或不安。而跳喪從音樂、舞蹈到歌詞內容少有悲沉感,音樂多高亢歡快,舞步健美勇武,人們在跳喪中也多追求熱鬧和娛樂,甚至是熱烈而壯觀,所以舞者們有時難免會懷著一種復雜、矛盾的心情。例如,當鼓手把歌詞唱到訴說母親在兒女出生時,“牙齒咬得鐵釘子緊,腳板蹬得地皮穿,兒奔生來娘奔死,此恩不報有罪衍”,舞者們中間甚至會出現(xiàn)一邊起勁歌舞,一邊又淚流滿面的現(xiàn)象,從這一悲一喜的轉換中,我們可以感覺到跳喪在情感表達上的復雜性和特殊性[13]。
這種治喪過程中“悲喜交加”的矛盾正是出自這樣的心理:對死者既眷戀又恐懼;既要切斷死者與人世間的聯(lián)系,又想極力保持這種聯(lián)系。這些矛盾心理折射出人們對于生命的態(tài)度:對死者的眷念實則是對生命的眷念,對死者的恐懼實際上是對生命終結的恐懼。喪親一方面讓人產(chǎn)生悲傷情緒,另一方面也讓人體驗到對于死亡甚或尸體的恐懼。畢竟,死亡,或者說人終將一死這個事實,是喪葬活動過程中的重要背景信息。生之眷戀與死之恐懼是“白喜事”之所以“悲喜交加”的真正心理根源。
這二重態(tài)度的深層心理結構實際是對死亡的恐懼和對永生的希冀。人面對死亡時也總是希望與恐懼交織著:一方面是對生的強烈欲求,希冀生命可以永生;另一方面卻是對死亡即是意味著完全消失的恐懼[14]。跳喪這樣一種既歌又舞的儀式,沖淡了悲傷的氛圍,人們在其中得到心靈上的撫慰與解脫,也表達了對死的敬畏和對永生的渴求。如果對于死亡的恐懼貫穿于喪葬過程的始終,那將是非??膳碌摹U缍騼人固亍へ惪藸栐凇端劳龇裾J》一書中所說,如果死亡恐懼成了持續(xù)的意識,毫不間斷存在于精神活動之中,我們就無法行使正常功能,它必須受到適當?shù)膲阂郑宰屔畋A粢稽c舒適[15]。
面對喪親,人們一方面會體驗到巨大的悲傷,但另一方面也在試圖擺脫喪親痛苦,再次和周圍的人群建立聯(lián)結。跳喪無疑給人們提供了“喘口氣”的機會,暫時緩解了喪親的痛苦和悲傷。歡快的氣氛對喪家和吊唁者都有心理安慰的功能。土家人在跳喪中用歌聲和舞蹈來直面死亡,把死別化成了對生命的禮贊,以達到哀而不悲、傷而不痛的目的,同時也讓身處其中的人認識到自己是某種更大的群體——家庭、家族、社區(qū)、民族的一部分,人們的心靈便得到了撫慰和解脫。生與死不是割裂的,而是重新統(tǒng)一在一起,這是一種完滿的、安寧的生命狀態(tài)。也就是說,跳喪既是和亡人的告別,更是在寬慰生者,它使得死亡變得不那么恐怖,在某種意義上也在教化后人,有助于人們紓解死亡恐懼以及從心理上應對親人離世的事實。簡言之,通過跳喪儀式,人們紓解了對死的恐懼,實現(xiàn)了象征性的永生,在死的當下在場中生的力量也得到展現(xiàn)。
喪葬過程并不一定都要一直充滿哀傷的氣氛。事實上,喪事中的喜慶行為在我國廣大漢族地區(qū)也存在。人們的“喜”不是對死者的“喜”,而是對自己未來的死亡示威,這既反映了人類對死亡的恐懼,又體現(xiàn)了人類試圖與死亡拉開距離,不向死亡低頭。在跳喪中,人們跳得如癡如醉、神魂顛倒,這是因為這里面濃縮了土家人世世代代積淀下來的一種強烈的情感、信仰和期望。這種在悲傷的縫隙中擠出短暫放松、歡樂的片刻,不但讓整個喪葬過程變得可以承受,而且還帶給人們繼續(xù)面對生活的希望。
自古以來,土家族先民一直生活在鄂、湘、川、黔邊的深山老林中,自然環(huán)境和條件十分惡劣,再加上歷史上歷經(jīng)戰(zhàn)亂,這決定了土家人有著強烈的憂患意識和堅毅的民族性格,進而衍生出強烈的群體意識。這種強烈的群體意識在土家族人的生活中積淀很深。在生產(chǎn)力落后的古代,一個人的死亡是一個家庭、家族中的大事,乃至于社群的大事。作為一種喪禮儀式,跳喪不僅僅是生者與死者的互動,更是生者與現(xiàn)實社會的互動,具有深刻的社會功能。
從前的土家山寨,只要有老人過世,四面八方的鄉(xiāng)民們都會“不請自然來”,紛紛涌至喪家跳喪陪亡人,這就是強烈而質樸的人情互動的表現(xiàn)。參加跳喪的不限于親戚和鄰居,也不限于本村本寨,只要是附近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無論與喪家是否相識,都可以去也應該去。這叫做“人死眾人哀,不請自然來,一打喪鼓二幫忙”。某種意義上,跳喪既是天然的社交聚會紐帶,也是死者與社群告別的集體儀式。這種眾人奔喪、跳喪的喪禮就是土家人和諧互助的群體意識的突出表現(xiàn),并進一步增強了土家族人的群體凝聚力。
土家族人對于前來吊唁和跳喪的人沒有限制。跳喪時有歌唱道:“半夜聽到喪鼓響,腳板心底就發(fā)癢。你是南方我要去,你是北方我要行?!?“打不起豆腐送不起情,跳一夜喪鼓送人情?!睆倪@些唱詞中可以看出,土家族人把跳喪看作是情誼的象征,表現(xiàn)出了強烈的團結互助意識。大家齊心協(xié)力料理喪事,互助互愛,跳喪成了鼓動、集合群體力量的一種號角,是交流感情和維系群體凝聚力的精神紐帶,在土家族文化共同體的形成歷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而且,即使亡人生前曾與人結怨,今天“亡人為大”,活著的人也絕不計前嫌,前來幫助辦理喪事,為亡人跳喪,俗稱“生不計死仇”。一些恩怨情仇在跳喪中消解掉了,人們一般也不再以外在的成就來評價亡人。家庭或族群內的矛盾和隔閡也便在此種儀式中得到化解和消除,因而跳喪儀式在社會交往中起到了“潤滑劑”的作用,有助于填平家族內部以及家庭與社群之間情感的“裂縫”。借由跳喪而達到的人情交流和互助互愛,在相對封閉的土家族山區(qū)尤其具有重要的社會意義。所以,跳喪不僅是人們聯(lián)系、交流和娛樂的一次機會,對于社群的整合更有著十分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跳喪中所體現(xiàn)的白虎圖騰崇拜,規(guī)范著土家先民的氏族群體行為,因而跳喪也是維系群體團結的紐帶。宋仕平引《蘷府圖經(jīng)》載:“巴人尚武,擊鼓踏歌以興哀……父母初喪,擊鼓以道哀,其歌必狂,其眾必跳,此乃白虎之勇也?!盵16]跳喪除了唱詞有“三畫白虎當堂坐,白虎坐堂是家神”之外,更是有意模仿了白虎的動作,如“虎抱頭”“虎洗臉”“猛虎下山”,明顯體現(xiàn)了白虎圖騰崇拜的性質。相傳,巴人的祖先廩君死后,魂魄化為白虎,故巴人崇拜白虎,以白虎為圖騰。巴人的后裔土家人認為自己與白虎有神秘的血緣“共生”關系,因此,氏族的興衰強盛與白虎圖騰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成為了巴人及其后裔土家族根深蒂固的觀念[16]。極力模仿白虎的體態(tài),正是取悅圖騰神,而取悅白虎亦是取悅祖先??梢哉f,就跳喪所承載的生命觀來看,無論其表現(xiàn)形式還是主體內容,均以祖先崇拜為依托[18]??傊?,跳喪凝聚了土家族的民族性和民族精神,深刻透出了土家族人延續(xù)祖先血脈的豁達和狂放,也在一定意義上讓土家人意識到自己和家族、社群乃至土家族之間存在著無法割舍的關系。
據(jù)考證,跳喪是從“軍前舞”演變流傳而來的,這種撼人心魄的“軍前舞”本身具有極大的鼓舞斗志、振奮軍心的作用。其實,就社會意義而言,喪葬禮在全世界各民族中都具有凝聚群體、團結民族和整合社會的功能。這種“聚在一起”的社會性禮儀活動,有助于人們克服因死亡而帶來的恐懼、孤獨、失望、沮喪等負面情感,使群體生活得到最有力量的重新統(tǒng)合的機會,以此加強個體和群體的聯(lián)結,從而保持了整個社會的凝聚和文化傳統(tǒng)的持續(xù)[19]。
不論其形式如何變遷,跳喪保存和傳播了土家族的文化信仰,其基本功能和形式并沒有發(fā)生較大改變,始終體現(xiàn)了土家族人對圖騰與祖先的敬畏、對生命價值的肯定和對死亡的豁達灑脫,讓人們有機會去體認和品味生命與死亡的意義?!澳呐履愕弁鯇洠搽y免土內藏埋,哪怕你高官厚祿,無非是一墳棺材?!痹谀撤N意義上,跳喪一方面為靈魂不朽的觀念所支撐,另一方面它也讓生死信仰和祖先崇拜變得充實,維護著土家族關于靈魂不滅和以死為生的生命觀。既然靈魂不死、生命不滅,那么我們就不必過于哀傷親人的去世。正是在這些觀念的基礎上,土家人才形成了對跳喪的社會文化認同,從而保證了它的長久延續(xù)。
總而言之,作為一種喪葬禮俗,跳喪的藝術價值、民俗學價值、人文價值和史料學價值彌足珍貴,它充分表達了土家族人特有的生死觀以及對于圖騰和祖先的敬畏,具有重要的社會心理功能和死亡教育意義。跳喪是團結和凝聚社會的重要粘合劑,能夠寬慰生者的心靈和紓解他們的死亡恐懼,既是見證土家族歷史與文化的“活化石”,也是土家族文化形成和發(fā)展的重要紐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