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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

2020-12-23 11:24干志芳
當(dāng)代小說 2020年12期
關(guān)鍵詞:小丁

干志芳

延鶴公寓某晚發(fā)生一起“命案”,整個老城區(qū)的人都嚇出一身冷汗。

馬上有消息更正,說死者小丙既非他殺,亦非自殺,不過是醉倒在自家樓道口,意外身故。許多人暗暗松了口氣,畢竟,他殺也好自殺也罷,會令人聯(lián)想起城市的不安全或生活的不容易,免不了推人及己,擾亂心緒。現(xiàn)在看來,一個酒鬼而已,不值得陌生人過多惦念。連派出所都懶得向全市人民發(fā)個情況通報,只出了個死亡認定書給家屬。

但畢竟連吐口水都會有“噗”的一聲,何況是條人命,不至于真的無聲無息,見到過小丙的鄰居惋惜慨嘆了一段時間,本地網(wǎng)絡(luò)論壇上也討論了一段時間。帶累著城區(qū)各酒店生意清淡了幾天,但馬上又恢復(fù)了紅火,畢竟全市四五百萬人口,醉死的只是個別,這嚇不倒熱愛喝酒的各位大仙,活人不能被酒憋死不是?這是后話。

延鶴公寓門口的監(jiān)控視頻在事發(fā)的第二天被傳播到網(wǎng)上,清晰度不高,但基本還原了小丙出事前的影像。大家看到兩個大男人從出租車上滾下來,肩搭著肩,或腰扶著腰在路邊說話。視頻畫面質(zhì)量不好,被它圈在里面無限縮小的灰色的人事物顯得與現(xiàn)實世界格格不入,盯住了仔細看,你甚至?xí)岩伤恼鎸嵭?。幸虧兩人個子相差不小,熟人一眼就能分辨出矮個子就是小丙,只見他一會兒左腳絆了右腳,一會兒右腳絆了左腳,總是站不穩(wěn)當(dāng),終于雙腳扭成麻花,跌倒在地。高個子趕緊將他扶起,兩人臉對著臉,嘴對著嘴親昵異常,不知在談?wù)撔┦裁?。終于,小丙搖搖晃晃地掏出手機打電話,過了會兒,高個子接過他的手機,繼續(xù)撥打,隨后掏出自己的手機再打。收回手機,兩人說了幾句話,高個子似乎接到了一個電話。他彎著腰對著手機說了幾句,再跟小丙貼了會兒耳朵,小丙便起勁推他,全身搖晃著,像在推一輛陷在泥地里的車,他便招了輛出租車,絕塵而去。小丙呆立一刻,前后左右轉(zhuǎn)著圈子,大概在辨認方向,終于,他如一艘在風(fēng)浪里逆行的烏篷船,獨自往小區(qū)內(nèi)搖去。

視頻以小丙轉(zhuǎn)入小區(qū)大門那一刻作為結(jié)尾。小區(qū)內(nèi)沒有監(jiān)控,但大家清楚看到,小丙是往大門右邊拐的,實實在在是往自家所在的樓道走去的。這是小丙留給世人最后的印象,他搖搖晃晃、歪歪扭扭的背影像一個問號,更像一個感嘆號,為自己的結(jié)局作了無言的詮釋。

1

老甲是那晚與小丙一起喝酒的人中最先得到噩耗的。他就是視頻中的高個子。他把小丙送到小區(qū)門口,并曾經(jīng)給小丙的妻子小駱打了一個電話、發(fā)了一個短信,在短信的末尾備注了自己的姓名,雖然當(dāng)時小駱并沒有及時看到信息,但事后她通過這些線索迅速找到了他。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打了一圈電話,卻沒能約到別人,只得獨自跑去殯儀館,趕上送小丙最后一程。吊唁小丙的人數(shù)之少令他詫異。他知道小丙父母早亡,也沒有兄弟姐妹,是這小城市里一個孤單的人,孤單到如此地步卻是意料不到。幸虧還有小駱一家人。坐在棺材旁哎哎低泣的應(yīng)該是小丙的丈母娘,默默佇立的應(yīng)該就是老丈人,其他幾位年輕男女逃不過是小駱的老表、老堂,他們裝出來的一臉戚容后面,是風(fēng)輕云淡。老甲想,“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古代漢語真是神一樣的存在,寥寥數(shù)語便將一類人情關(guān)系撕開給你看。只不過自己也一樣吧,由于工作原因才與小丙扯上關(guān)系,不咸不淡地來往了十來年,讓他有深切的哀傷也不可能。

老甲向玻璃棺材鞠了三個躬,喊一聲:小丙,我來看你了。便哽咽了。幾天前的晚上,他們還在一起喝酒吹牛,暢想可望不可即的美好未來,在送小丙回家的路上,兩人趁著酒勁絮叨了許多密不可傳的貼心話,如今卻天人兩隔,一別千古。他終于泣不成聲,繼而放聲大哭。我可憐的女婿啊!我可憐的女兒?。⌒”恼赡改镆才阒岣吡松らT,并擰了把鼻子,將鼻涕抹在椅腳上。

老甲擦干眼淚,掏出一個白色的紙包遞給墻邊木立的小駱:一點心意,不成敬意,請千萬要節(jié)哀,小丙已經(jīng)走了,你千萬保重身體!

小駱是個瘦高女人,渾身素白,面容還算清秀,只是眼神呆直,一束枯黃頭發(fā)毛糙糙的沒有一絲生機。她接過白包,捏了捏——老甲瞬時懷疑自己的眼睛,她真的捏了捏嗎?當(dāng)然,他馬上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因為聽到她說:只有這么一點?

???他也是將一聲驚呼脫口而出。真是千古一問哪!如驚雷般炸在耳邊。他包了一千零一元的白包,按本鄉(xiāng)本土的行情,不排在頭里,也基本是中等偏上水平了。

我老公跟你們一起去喝酒,還沒到家就死了,你們這幫人,只來了你一個。

我都跟他們講過了,他們說走不開,晚一點會過來的。他們工作都挺忙的。

不管早一點過來還是晚一點過來,你好意思弄這點錢來搪塞搪塞?她說著,將白包往地上一丟,那紙包散開了,一沓彎腰弓背的紅色紙幣迫不及待地跳將出來,散成扇形,那個一元硬幣更是像掙脫枷鎖,歡快地在污跡斑斑的瓷磚地面上來回滾動,最后滾到玻璃棺材底下,“嚯嚯嚯”地響了幾聲,終于平躺在地面了。室內(nèi)的人也都安靜下來。

老甲臉漲得通紅:什么叫搪塞?

我老公喝了那么多酒,你們?yōu)槭裁礇]有把他安全地送回家?

你可以翻一下自己的手機短信,看有沒有一條:你老公喝多了,我已把他送到小區(qū)門口。請關(guān)注一下。發(fā)送時間是十一點三十三分,是用我的手機發(fā)的。

不管你有沒有送他到小區(qū)門口,問題的關(guān)鍵是他死了??纯此F(xiàn)在躺在這里,你覺得你一點責(zé)任也沒有?

說得沒錯,我有責(zé)任,我的責(zé)任是聯(lián)系到他的家人。而你關(guān)機了。

你不能送他到樓上,送到家門口嗎?

我不曉得你們家在哪幢哪室。老甲為自己的謊言遲疑了一下,接著說,小丙告訴我,你們家在進大門往右第一幢最靠里的那個樓道,他認得,不用我送,而且當(dāng)時我老婆打電話警告我,再不回去就不讓我進門了。我想應(yīng)該知會你,但你始終不接他的電話,最后又關(guān)機了。你是為什么關(guān)機的?

我,我的手機沒電了。

這不是理由,你可以充上電馬上回撥過來。

其實我當(dāng)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著了,手機開的是靜音。

好,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就算我有過錯,我覺得我的過錯僅僅是沒有打110,不然那些警察掘地三尺也會把你找出來。我好心送他回家,攤上這事。小丙死了,我也很痛心,可是責(zé)任要分清楚。

好,我再分分責(zé)任,他如果不喝酒就不會死,那你告訴我是誰請的客?

老乙呀。前段時間他剛升了職,請我們幾個朋友慶祝。

2

老乙所謂的升職,是一個月前由某銀行某網(wǎng)點的分管行長升為行長,對于他個人,無論哪方面看,都值得慶祝。行長有行長的熱鬧,他位于二樓的辦公室進進出出的人很多,小駱站在門口,一直找不到和他說話的理由。進去出來的人路過她面前都需要別過身子,不由要看看她,帶著詢問的表情,她將臉轉(zhuǎn)開。終于安靜下來,她一步跨進門。老乙通身都是剛剛升職的人特有的矜持,他昂著頭問:請問您找誰?

老乙行長,我是小丙的老婆小駱!

哦哦哦,小駱,請坐請坐,我給你倒杯水。老乙和藹地說著,像是很隨意地將門帶到一半位置。

不坐了,我也不喝水。

喝杯水吧,大老遠地趕過來。

不遠,坐公交車也不過十站路。

新晉的老乙行長記不清是多久沒有碰到這樣將話一下子說死的人了。他瞪著她,第一次體會到詞窮的悻悻然。

老乙在舒適的真皮椅子上坐下,氣惱地打量著面前這個繃得很緊的女人,他懷疑這女人個子比他還高,站在面前,使他有一點點的壓迫感。他從老甲的來電中已了解前因后果,很清楚來者不善,也知道事情棘手。再棘手也得應(yīng)付。老甲說她左右不過是為了賠點錢。但賠錢也要有賠錢的理由,雖然聽到過一些類似的案例,最有可能的是,法院判決一起喝酒的倒霉蛋每人賠上幾萬。幾萬對他來說小意思,問題是他不愿做這個冤大頭,這酒,確實是他老乙請客,然而他并沒有邀請小丙,是小丙路過包廂,看到老熟人老甲,點頭之交老乙,便自以為是地吩咐服務(wù)員取個酒杯,不客氣地擠進來,又自己把自己喝死了,怪誰去?

老乙行長,我家小丙跟你們一起去喝酒,還沒回到家就倒在路上了。這事你聽說了吧?

聽說了,發(fā)生這樣的事,我也很難過。但是這兩天正遇上監(jiān)管部門檢查工作,抽不開身,沒去送送小丙,真是不好意思。他說著打開抽屜,取出一個白色的紙包,這是我早就預(yù)備好的,就是沒空送過來。你來了那最好,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哦,白包應(yīng)該是單數(shù),我再加一塊錢。他在抽屜里面摸來摸去,又摸褲子的口袋,再抓過精美的公文包。在這過程中,他的臉漸漸漲紅,像是真做了虧心事。最后卻抓起電話對下屬說:你幫我找?guī)讉€一元硬幣過來。

不用了,我不要。小駱終于忍不住了。

不用客氣,我跟小丙也算得上朋友一場,這些是應(yīng)該的。

反正我不要。

為什么?

我是想問問,你干嘛那么好心請這些人喝酒?你有那錢還不如去捐給貧困家庭。

捐款是捐款,喝酒是喝酒,扯不到一塊兒,這是最基本的邏輯。而且我要告訴你,這幾年我捐出去的錢說不定能抵你一年的工資。再說幾個朋友一起喝酒是很正常的事,我花時間花錢請大家樂一樂,這還犯法了?

沒犯法,但我老公死了。

死了也不是我的錯。

不去喝你的酒就不會死。

你太抬舉我了,你想想,一桌十來個人,別人不死,就他死了。你應(yīng)該知道他平常酒量很大的,那晚我們一桌人才喝了六瓶五年陳,一斤裝的,能喝得死人?

反正小丙喝死了。

那你想怎么樣呢?我倒忘記跟你說了,我那天根本沒邀請他,是他自己路過湊上來的。

你說我們家小丙自己來討酒吃?他不是這樣厚臉皮的人。

他是不是這樣的人我不太了解,我和他不熟。事實確實是,那天的被邀請名單上,并沒有他,你可以去問那天一起的所有人。只是他怎么坐到我酒桌上的,我看不必細說了。我想說的是,我既沒逼著他來喝我的酒,又沒在他回家的路上殺死他,這事跟我渾身渾腦不搭界,你跟我說這些沒用的。老乙將白包放回自己的抽屜,起身走到門邊,將朱紅色的實木門拉開,推到墻邊。

即使是他自己過來要喝,你們可以阻止他,或者不向他勸酒。你們這樣的酒友我還不知道嗎,感情深,一口悶——

強調(diào)一下,我跟他沒感情。再強調(diào)一下,我們沒向他勸酒,我愿意請喝酒的人,都是互相間可以隨意而為的,想喝喝,不想喝不會有意見,我們有很多可聊的話題,不必以互相勸酒來打發(fā)時間,酒在我們面前只是紐帶和工具,而非武器。說難聽點,倒是你們家那位小丙,大概因為喝的是別人的酒,人家不勸他,他自己勸自己。

不管我家小丙是有人請他的,還是自己找上門,總歸是與你們喝酒后死了。你們總要有個說法。

啥說法?我的說法就是——老乙再次打開抽屜拿出那個白色的紙包,我的說法就是這個,你認了就拿去,這是我對小丙家屬的慰問。

你不能拿著這么點錢敷衍我,小丙是我們家主要經(jīng)濟來源——

誰不是家里主要經(jīng)濟來源呢?作為一個正常的成年人,他應(yīng)該清楚自己的酒量,也應(yīng)該清楚醉酒會導(dǎo)致的后果,而且,如果他喝酒后易損傷身體,家里人也有責(zé)任日常提醒他盡量少喝酒、不喝酒。

你的意思,你們一點責(zé)任也沒有?

你認為呢?

有沒有責(zé)任不是你自己說了算的。

那也不是你說了算的。這時,老乙的手機“嘀”的一聲,他拿起看了看,說,不好意思,我還有個會,他們都在等著我。

那我下次再來。

下次我也是這個說法。

3

小丁是酒桌上唯一的女性,小駱再清楚不過。小丙在酒席的高潮發(fā)過一張照片給她,照片基本囊括了在座所有人,她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他身邊妖嬈的小丁,泛濫的想像使她心底泛起陣陣酸意。

小丁自己開著一家化妝品直銷工作室,她的辦公地點在市區(qū)地標建筑的第58層??邕M這地標建筑豪華的大堂,小駱對自己樸素的衣飾產(chǎn)生了史無前例的自卑,她不敢多看,不敢多問,甚至都沒能很快找到電梯。終于進入電梯轎廂,前所未有的漫長“旅程”也消解了她的意志,以至于站在小丁工作室門口,雙耳轟鳴、頭暈?zāi)垦5乃疾桓遗e手叩門。無須現(xiàn)身,小駱覺得自己已被小丁“碾壓”致死。她在老甲老乙兩人面前的如虹氣勢已不復(fù)存在。那一瞬間,她覺得先前關(guān)于小丁與小丙的無端揣測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是她自己強加于小丙身上的虛幻光環(huán)。

小丁遠比小駱想像的客氣。她身著修身的寶藍色商務(wù)套裝,成熟而又艷光四射,與酒桌上嬌媚小女人狀判若兩人,不變的是她的明艷動人。小駱自慚形穢,甚至覺得她端過來的速溶咖啡都有現(xiàn)磨咖啡的醇香。然而她想起自己貧血,不能喝咖啡,她也想起自己趕到這里來,是為了向面前的這個女人討說法。說法怎么討?她竟然躊躇起來,難道不能像對待老甲老乙那樣擺出受害人家屬的模樣,以針尖對麥芒?

怎么不能?這些人是最后見到小丙的人,而作為小丙老婆的自己卻不是。老乙還有臉說是小丙不請自到,太無恥了。他們舉辦的盛宴,原來是為了替小丙送行!可以這樣說,他們剝奪了她見小丙最后一面的權(quán)利!小駱對自己幾秒鐘前在一個同性面前的自我矮化十分不滿。對,小丁漂亮、時尚、高端,而她面黃肌瘦,似乎營養(yǎng)不良,這并不代表自己必須搖尾乞憐。她痛恨自己被表象迷惑,忘了來找小丁的初衷。她放下咖啡杯,卻又不看小丁的眼睛,那雙眼睛發(fā)出的光,簡直要戳穿她的心臟。她說:小丁,我想你肯定已經(jīng)知道,由于小丙的死,我去找了老甲,找了老乙,現(xiàn)在來找你。

找我干什么?

小丙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之間沒有了,就因為多喝了幾杯酒。這事輪到你頭上你會怎么辦?我是沒有辦法,我就想要個說法。老甲和老乙兩個大男人,把我當(dāng)要飯的。什么一千、兩千,這個抵什么用?我身體不好,經(jīng)常要看病吃藥,原先都是小丙在開銷?,F(xiàn)在讓我怎么辦?

那你打算要多少?

我——這總有一個賠償標準,我也不能亂說。

這里面關(guān)賠償什么事?老甲和老乙難道沒告訴你,我們根本沒有邀請小丙,根本不想請他喝酒。他如果沒闖進來,就沒后來的事了。

可關(guān)鍵是發(fā)生了事啊。他喝了那么多,你們就沒一個奪他酒瓶的?

他臉皮厚,我們厚不過他。

他人都死了,你那么說他太不厚道了。

我原本也不想那么說他,你自己逼著我說的。

我只是想討個公道,不是來討你對我和小丙的羞辱的。

我沒想羞辱你,是話趕話趕到這幾句了。我向你道歉。你剛才說到賠償標準,那我問你,性騷擾的賠償標準是多少?

什么性騷擾?

本來呢,小丙他人都死了,我也不想多說,怕你噎著。大家不都愛說死者為大嗎?可這不是隱瞞品行不端的理由。

品行不端?

既然你是他老婆,那你有責(zé)任有義務(wù)了解有關(guān)你老公的事情。

你所說的品行不端嗎?我老公向來忠厚老實,除了見到酒確實會厚臉皮,會不要命,但這個毛病也是最近才染上的。除此之外,他沒有其它人品上的瑕疵。

好吧,你坐穩(wěn)一點,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聽了可能會感到極度不適。我不知道你所謂人品上的瑕疵是否包括性騷擾。但他實在是很討厭,趁著酒勁時不時想揩我的油。他原先坐在我對面,老是擠眉弄眼的。我不理他,他死皮賴臉地跟別人換了位置擠到我旁邊來。那雙油膩膩的手在我胳膊上、肩膀上、背上碰來碰去,我那天穿的是條白裙子,落了幾個黑乎乎的指印,怎么也洗不干凈,惡心死了,三千元買來的裙子只穿一次就廢了。我還準備讓他賠我裙子呢,誰知出了這檔事。要不我把裙子給你,你給我三千元。你改小一點也可以穿。

小駱覺得受了奇恥大辱。她顫抖著雙手打開手機,翻出小丙發(fā)給她的那張照片,嚷道:誰讓你穿得這么暴露!你瞧瞧,你瞧瞧,這裙子,又露又薄又窄,我這個女人看了都臉紅,男人還能按捺得???這種衣服,也只適合在家里穿穿,你堂而皇之地穿到十來個男人當(dāng)中了。你不就是想勾引別人嗎?

作為一個單身女人,我想勾引男人很正常啊。

你可真不要臉,酒桌上都是別人的老公,你就這樣正大光明地勾引了?

喲喲喲,瞧你這一身正氣,裝得像個貞婦烈女的。我敢保證,如果你長得比我漂亮,肯定比我還出格呢。再說,我何必去勾引,都是別人撲上來的好吧。

你你你,我還是第一次碰到你這樣無恥的女人。

沒關(guān)系,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但是,你那個老公,我實在沒興趣勾引。瞧他那身肥肉,那張沒有胡須的胖臉,那雙色瞇瞇的腫泡眼,一看就是副精蟲上腦無處發(fā)泄的蠢相——打住打住,死者為大,我不說了。小丁上下打量著小駱。小駱只覺渾身奇癢難忍。她想拔腿就跑,又實在不甘心。

小丁瞟了她一眼,接著道:你剛才說的什么賠償,換了我是說不出口的。你已經(jīng)明白你老公是自己硬找上門的——再難聽的話我就不講了——你還有臉找這個找那個,人家給你一千兩千已經(jīng)是最大的善意,你還嫌不夠。告訴你,在我這里,你不說,我倒還愿意盡自己的一份心意,如果獅子大開口,一個子兒都不給。

小駱離開小丁的辦公室前,放了句狠話:你們不要逼我去上法院,我相信他們會主持公道。我勸你一句,如果有空,你可以去網(wǎng)上搜幾個案例,沒有一個不賠的。到時,你們不但要照價賠償,還要請律師,還要付訴訟費——我呢,有的是時間。你可別后悔!

4

小駱也就找了這么三個人,另幾個,她是別想找到了。她聲勢浩大的追責(zé)行為,攪得大家嫌惡而害怕,都按照自己的方式避開了。老甲和老乙談?wù)撈鹚便躲兜难凵?,毛糙糙的黃頭發(fā),干巴巴的身材,以及毫不圓通的釘子般的話語,雖都同情她年輕輕就孤單(很大可能是暫時的),卻也覺得生活中很少見到這樣不愿與之相處的女人。老甲說:我以前也見過她幾次,雖說人一直精精瘦,性格卻不是這樣,挺溫和,總是笑瞇瞇的。怎么現(xiàn)在變成這樣了?聽說他們是經(jīng)人介紹認識結(jié)婚的,難道她跟小丙感情深到這個程度?小丙不是說——不至于?。±弦艺f:感情深的,不一定非得是一見鐘情那種。小丁說:感情深?小丙那天對我那樣子,我看深不到哪里去!老乙拊掌大笑。小丁又說:我倒不怕她糾纏,她在我這里可是落荒而逃的。于是又描述了一遍那天的情形,邊說邊笑。老甲說:你可別瞧不上人家,所謂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小駱這樣的女人,說不定除了自家老公,也有出軌的可能啊。小丁撇撇嘴。大家便笑了一陣。小丁說:我怕的是她真去打官司,那可真麻煩了,本姑娘哪有閑心陪她上法院啊。老甲說:放心,她不會打官司的。小丁問:老甲哥這么有把握?老甲說:是啊,太有把握了。我敢打包票,她即使去了,人家也不會受理。老乙笑了:好大的口氣,難不成法院是你老人家開的?老甲說:法院不是我開的,是給有資格打官司的人開的。老乙繼續(xù)笑:打官司還要啥資格?是個人都能去打。

老甲神秘一笑:我賣個關(guān)子。你們猜一下,猜中有獎。小丁雀躍著:我猜我猜我猜!看來老甲哥是確實有把握的。老甲笑:嗯。小丁說:小駱有精神疾???老乙說:有可能,看她神神叨叨的,還把老甲給的白包扔地上,這種事一般人做不出來。老甲搖搖頭。小丁皺著好看的眉頭:那是不是她生病了,病得很嚴重?老甲搖搖頭,老乙說:老甲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實話實說吧。

老甲笑道:那我先問你們,一個人要去打官司,是不是必須要與訴訟案件有法律上的權(quán)利義務(wù)關(guān)系,也就是直接利害關(guān)系?那當(dāng)然。小丁搶答。老甲又說:可是小駱不具備這個條件呀!為啥?

老甲將右手食指豎在唇間,“噓”了一聲,壓著嗓門道:她和小丙已經(jīng)離婚了!

老甲如愿以償?shù)芈牭搅藘扇说捏@呼,他呼出一口長氣,這個秘密可把他憋壞了。小丁叫道:啊,我明白了你剛才那句話的意思了,一定是因為小駱出軌。老甲鄭重地點點頭。老乙搖搖頭:不可思議,不可思議。是小丙親自跟你說的嗎?

老甲點點頭:就是咱們一起喝酒的那天晚上。我跟他很熟,對他算是了解,所以那天他闖進門來自說自話喝起你的酒我覺得奇怪,他一直很木訥,膽子小,人一多就往后退的,也很愛面子,怎么可能為了喝一杯酒就丟掉他的尊嚴呢。再有他對小丁的表現(xiàn),說他性騷擾一點不過分,這是怎么了?完全顛覆了我對他的看法。起初我以為是酒壯人膽?;厝サ穆飞纤艑ξ艺f了實話,他說老婆出軌了,他覺得丟死人了,不想活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說,就你們家小駱,還出軌?他當(dāng)時就不高興了,說小駱怎么了,就不能出軌?這個世界上,是個人都能出軌。那個出租車司機一直默不作聲,這時回過頭來說,這話經(jīng)典。小丙說,他那晾衣竿般的老婆出軌還出得理直氣壯,說他不會賺錢,他反擊說,自己會賺錢的話還輪得上她?出租車司機又回過頭來贊了一聲。小丙卻不高興了,你開好自己的車,別把我們帶溝里。

哈哈哈,小丁插嘴道,這小丙還是蠻有趣的。

誰說不是呢。他死了,我確實是很難過,胸口總像堵了塊大石頭,一想起來總喘不過氣。我這幾天也十分內(nèi)疚,那天晚上只是聽他講,事不關(guān)己地像聽故事,卻不曾勸慰幾句,如果能預(yù)料到他醉得連家門口都走不到,我肯定會將他交到小駱手里,說不定就不會發(fā)生這種事了。

他們離婚了還住在一起?老乙想到一個問題。

估計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房子吧,也或者是不想讓別人知道。

小丁說:你也別太自責(zé)。這事說來說去,罪魁禍首還是那個小駱。真是丑人多作怪,這么丑的女人竟然還要去出軌,讓那些守身如玉的美女情何以堪啊。

老乙憤然道:并且,她竟然還有那個膽子來向我們討賠償,這女人,心理素質(zhì)不是一般的好。

小丁說:是啊,她還竟然說我不要臉,氣死我了。

5

小丁對小駱說自己不要臉一直耿耿于懷,老甲的“爆料”讓她有了報復(fù)的理由。

那么,是誰不要臉呢?姓駱的,你怎么會有底氣找上門來跟我們要賠償?小丁坐在香噴噴的工作室里給小駱打電話。

我怎么不要臉了?我怎么會沒底氣?

這個賠償,即使你去打官司,法官真判我們賠償,你拿得到嗎?

我怎么會拿不到?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都不知道嗎?

我做了什么事?

我問你,你是不是跟小丙離婚了?

誰告訴你我們離婚了?

你瞞得了誰!你有了第三者,被小丙發(fā)現(xiàn),就跟你離婚了,你已經(jīng)不是小丙的老婆了,法律不會賦予前妻這樣一個角色領(lǐng)取前夫的賠償金。

哦,原來你們不肯賠償是這個原因。

不是我們不肯賠償,用不用得著賠償還不一定,只不過你這樣可算是訛詐了。

你等著!

兩個小時后,正要外出的小丁被小駱堵在門口。小丁說:我有事要出去,沒時間招待你!小駱一把抓住她胳膊,將她往工作室里拽。小丁驚叫起來:我的衣服!小駱放開她,從包里取出兩個小本子舉到她面前:你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么?小丁瞥見這兩本軟皮封面上“結(jié)婚證”三字,再也不敢張嘴。小駱將兩本結(jié)婚證放到桌上,再從包里取出兩張紙:這是派出所的關(guān)系證明,這是婚姻登記處對這兩本結(jié)婚證的認定,兩顆公章還很新鮮,如果你還看不清,信不信我塞到你眼睛里去。

小丁身體發(fā)軟,嘴里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什么用?我的名聲都被你們壞掉了!小駱突然歇斯底里發(fā)作了,你們這些不要臉的,你們自己喝酒調(diào)情也就罷了,還一天到晚編排別人的是非……

小丁辯解道:這是小丙自己說的,我們哪里曉得你們的事。

小駱將手上的兩張紙向小丁揮去,紙片刮過小丁的臉,發(fā)出輕微的嚓嚓聲:小丙自己說的?你不撒謊會死啊?他人都死了,你還造他的謠。她越說越氣,揪住小丁的頭發(fā)亂搖。

小丁舉手去護頭臉,狼狽不堪。這時,老乙跨進門來,來不及問話,趕緊攔在兩人中間。小丁脫離險境,顧不得整理衣衫,撲進了老乙的懷里。老乙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拍,觸見小駱冷冷的眼神,趕緊將她推開。

小駱哼了一聲:你們這些狗男女,自己無恥齷齪,還有臉潑我臟水。老乙漲紅著臉: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小駱歪歪嘴:不是我想的那樣,就是我看到的那樣。

小丁低聲哀告道:關(guān)于你們離婚的事,真的不是我們編造出來的,真是小丙自己說的。老乙趕緊附和:是的是的,我們何必騙你。我們也都是有身份的人,平常開開玩笑是有的,但造謠這種事真不是我們干得出來的。小駱問:你們都親耳聽到的?老乙忙說:是老甲親耳聽到的。

當(dāng)小駱還在按電梯按鈕的時候,老甲已經(jīng)得到老乙的通風(fēng)報信。老甲本來想躲出去,想到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直接面對是最好的辦法。那天是小丙親口告訴他的,出租車司機也聽到了,忍不住評論一下還被小丙絮叨了一句。難不成只是個夢,或者小丙騙他,抑或小丙只是說句酒話?

小駱闖進他的辦公室,后面跟著老甲的一個下屬,老甲揮手讓下屬離開,趕緊關(guān)上門。關(guān)什么門?怕人知道就別做虧心事!小駱提高嗓門罵將過來。

我做什么虧心事了?我這里是辦公場所,別影響人家工作。

聽說因為我出軌,小丙早就與我離婚了?這么要緊的事,我自己咋不知道呢?

他支吾著:有這么回事嗎?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竟然跟別人那么說?你害死了小丙,又來侮辱我……

打住打住,害死小丙的罪名我可擔(dān)當(dāng)不起。

你連我出軌、我和小丙離婚了這樣的謠都造得出來,你還是人嗎?現(xiàn)在看來,你們說我老公自己討酒喝、性騷擾,都是不可信的了。你們這幫人,活人的謠也造,死人的謠也造,都不是好東西。我一定要讓你們還我們清白,給我們公道!

打住打住,你以為喉嚨響響你就占理了?有理不在聲高。我干嘛要造你們的謠?我吃飽撐著了?我好歹也是一家大公司的中層干部,我有那閑工夫去扯那些淡?告訴你,到目前為止,從我嘴里講出來的關(guān)于小丙和你的事,都是小丙講給我聽的,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添油加醋。

小丙已經(jīng)死了,沒有辦法證明你的話。

你非這樣說,我也沒辦法。當(dāng)然,如果我想找個證人,也是有的,就是不一定能找到他。

誰?

那天晚上把我們從酒店送到延鶴公寓大門口的出租車司機,他可是聽得一字不漏,還對小丙表示了極大的同情。你把結(jié)婚證給我看了,我當(dāng)然只會認定小丙說的是酒話,所以,我建議你去找到那位出租車司機,將你的兩本結(jié)婚證扔到他面前,討還你所想要的清白。

6

小駱沒有理由懷疑老甲。只是她沒想到小丙臨死之前會將“出軌”的罪名狠狠地按在她頭上。小駱為他辯解,也許他只是開個玩笑,那時候,他大概沒料到自己會撲倒在樓梯口,身體逐漸由溫轉(zhuǎn)涼,最后堅硬在寒冷的夜里,如果不是這樣,酒醒后,他肯定會后悔不迭,并找到老甲,將自己信口開河一筆勾銷。然而永遠不會有這個也許了,小丙留給她的最大遺產(chǎn),竟然是對她的污蔑。她只覺胸悶氣短,渾身無力,淚如雨下,恨不得立馬召開一個全市的新聞發(fā)布會,拜托那些有執(zhí)照沒執(zhí)照的消息傳播者,將自己的冤屈昭告天下。

然而之前,小駱沒有為小丙的意外身故流過一滴眼淚。她相信自己的心是被小丙磨硬的。

小駱與小丙是五年前結(jié)的婚,小丙在死之前,都未能在小駱羸弱的身體中播下代表希望的種子。這是他們感情逐漸惡化的緣由。

想到感情這個詞,小駱有些猶豫,他們之間有過嗎?大概是沒有的吧。他們第一次在別人安排下見面的時候,是彼此不中意的,一個嫌他肥膩,一個嫌她枯瘦,之后他們有一段時間沒聯(lián)系,都巴望著有更合適的人出現(xiàn),當(dāng)更合適的人遲遲沒有出現(xiàn)時,小丙就請小駱去看了一場電影,喝了一杯咖啡,買了一套衣服,就領(lǐng)了兩張紅色的結(jié)婚證。

結(jié)婚后,他們沒有再去看一場電影,喝一杯咖啡,買一套看得上眼的衣服。除了上班,他們蝸居在延鶴公寓那套五十平米的屋子里,吃飯、喝水、收拾身體,玩手機、看電視、聊微信,白天的一切完成后,天暗下來,便迫不及待地進行床上運動。最初的日子里,床上運動只是為了享受,精神加肉體,他們沒有更多的追求,他們所想要的,在這個屋里似乎都能得到滿足。然而,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五年來,他們只用過一個安全套——那還是兩人怕孩子過早到來影響享受而勉強使用,結(jié)果,那種不適感讓兩人一致同意順其自然——卻從來沒有制造出一個孩子。

起初誰也不敢去醫(yī)院檢查,也不敢提出讓對方去醫(yī)院檢查。在這種自欺欺人的焦慮中,耗盡了他們之間本可能往上提升的感情。小丙說:我父母是毫不困難地生下我來,我也身強體壯,問題肯定出在你身上。小駱說:這是什么邏輯?我媽媽生我的時候也并沒有難產(chǎn),我的出生證上明明白白寫著順產(chǎn),也就是說,我也是順順溜溜來到這個地球上的。小丙說:我聽人說,女人太瘦的話會生不出孩子,瞧你這竹竿一樣的身材,生得出來才怪。小駱說:你的媽,我看過照片,比我還瘦,她怎么就生出你來了,難不成你是抱養(yǎng)來的?

小丙悻悻地閉了嘴。好男不和女斗,他有做人的原則。他也知道這類斗嘴毫無意義,有意義的是去醫(yī)院檢查明白,對癥下藥。他終于熬不住,偷偷去外地醫(yī)院化名做了檢查,結(jié)果是一切正常,他片刻不肯耽誤,趕緊回來,到本市最大的醫(yī)院檢查,結(jié)論也與外地那家醫(yī)院一樣。他捧著檢查報告對小駱說:你趕緊也去檢查一下。小駱說:我檢查過了,沒問題。小丙手一攤:把報告給我看。小駱說:弄丟了。小丙說:重新去檢查一下吧。小駱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我又不會騙你,還去花那個錢干嘛。小丙說:這個錢必須得花。小駱說:我不去,你不相信就算了。轉(zhuǎn)身進了房間。

小丙跟進去:你說你沒問題,你必須得給我證據(jù)。小駱用被子蒙住頭,不理他。

第二天起來,小丙還是纏著小駱,給她兩條路選擇,要么把報告拿出來,要么重新去檢查。小駱說:如果我兩個都不愿意呢?小丙說:那我就認定是你不孕。認定了又怎么樣?那我就跟你離婚。

小駱一下子就哭出來。她哭的樣子很難看,并且她又是個疑似不孕的女人,讓小丙無法產(chǎn)生憐香惜玉的感情。他嚷道:這有什么好哭的!

她抽噎著:難道孩子就那么重要嗎?社會上有那么多不會生孩子的人,難道他們——

太重要了。對我來說太重要了。他打斷她,我很早就失去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已經(jīng)孤單了半輩子,我不想下半輩子也這么孤單。

我一直陪著你不行嗎?

不行,不一樣的,這是兩碼事。

他們后來冷戰(zhàn)了幾天。小駱沒有去醫(yī)院,小丙也沒有再逼她,只是不愿意呆在家里了,他顯得很煩躁,在屋子里靜不下來,便老是出去,有時很晚回來。小駱氣急時打電話問他在干嘛,他回一句:喝酒,找女人!小駱讓他拍個照片給她看,找了什么樣的女人,讓她見識見識。他不理她。

那天晚上,他真的拍了張照片給她,她看到他旁邊的小丁,譏笑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單是這女人手上的表就值他半年工資。他說,癩蛤蟆吃不了天鵝肉,聞聞肉香也是一種享受,總比與癩蛤蟆在一起擠一身疙瘩好。一身疙瘩這四個字真的讓她生氣了,整個晚上一直按捺不住那股無名火。她從這個房間到那個房間,五十平米的空間卻不容許她散發(fā)怒氣。她也不想出去,她怕自己在陌生人面前流下眼淚,哪怕在夜晚他們看不到她的眼淚,也必定能發(fā)現(xiàn)她的孤單。她看到剛才自己在網(wǎng)上看的電視劇,正不分情由地自動播放,一集又一集,如果不去中止它,它會永遠這樣播放下去。她安靜下來,覺得只有電視劇是最體貼最溫暖最讓人難以割舍的寶貝。她調(diào)回到剛才中斷的地方,延續(xù)起方才的故事。她果真將不快忘記了,也將時間忘記了。今天是周末,時間似乎無窮無盡,她可以盡情享受。小丙的來電打斷了她愉快的獨處時光,讓她回憶起他方才給予的屈辱。她非但沒接,還將手機設(shè)置成靜音。直至手機彈盡糧絕自動關(guān)機。

終于劇終,小駱回到現(xiàn)實,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鐘,小丙竟然還沒有回來。這是從來不會發(fā)生的事。她緊張起來。趕緊將手機充電,撥打他的電話,無人接聽。再撥,竟然聽到樓下有熟悉的音樂,是小丙的手機鈴聲。她松了口氣,想是他回來了。然而樓梯上始終沒有響起小丙獨特的“噔噔噔”的腳步聲,只是他的手機一直在唱歌,一直在唱歌。

小駱披起衣服,戰(zhàn)栗著打開門。小丙的手機鈴聲一直在某個不遠處響著。這個鈴聲帶領(lǐng)著她慢慢旋下樓梯,慢慢向他靠近。

她想,也許小丙要跟她開個天大的玩笑,等她出現(xiàn)時突然躥到她面前,在天亮未亮的時光嚇她一大跳。

責(zé)任編輯:段玉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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