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佳佳

福建省東山第一中學，福建 漳州 363400

中學語文的教學，很大程度上可以認為是閱讀教學，語文學科的教學課時基本都用于閱讀教學。以人教版高中語文課本為例，每一冊都設有寫作教學單元，但極少有學校開設專門的寫作課，這一個單元被作為階段性寫作訓練的主題?，F(xiàn)行的寫作課，基本公式為題目＋范文＋寫作技法歸納，而寫作過程指導卻是缺失的，這就導致高中學生作文寫作的過程中，存在很多問題，嚴重影響到學生寫作能力的持續(xù)提升。從這個角度來看，通過目的性和針對性突出的閱讀教學，不僅可以較好地彌補寫作教學的不足，還可以更好地引導學生在進行閱讀的過程中，從閱讀作品中吸取營養(yǎng)、獲得啟發(fā)，更好地促進高中學生作文能力的持續(xù)提升。在本文中，筆者嘗試在常態(tài)化的閱讀教學中發(fā)現(xiàn)寫作指導的“教學點”，讓“讀”與“寫”這兩只學科抓手并行，突破中學生閱讀與寫作的困境。

一、縛于“標準答案”的學生思維

2020新冠疫情期間，多個省市的居家線上測試卷都選用了與疫情相關的作文題目，其中有一題：面對洶涌的疫情，人們“談鄂色變”，多地出現(xiàn)歧視武漢人甚至湖北人的情況，請你談談看法。學生的寫作立場出現(xiàn)了“一邊倒”：“隔離病毒不能隔離愛”、“人與人之間需要信任與溫情”、“只有愚昧的人才會害怕”，甚至“智者不惑、勇者無懼”，諸如此類的文句漫灌于文章中。學生缺乏常識與思考分析的現(xiàn)狀令人擔憂，以巴金先生的《小狗包弟》為例。課堂閱讀教學的最后一個設計是讓學生討論：巴金先生的懺悔是否有必要？每一次的討論中都會有學生認為：保全自己及家人是正確的，一條小狗的生命不能與一家人的生命相提并論。這是一道開放題，但我十分贊賞這樣的“反彈琵琶”。長期受縛于“標準答案”的學生大多會“順著”作者的寫作意圖，贊成“心靈拷問”而忽略現(xiàn)實情況。

閱讀作品，是我們突破自身直接生活經(jīng)驗局限的過程。通過閱讀，我們得以擴展、豐富對世界和他人的認識、理解；再通過這種間接獲得的認識和理解，結(jié)合直接體驗來觀照自我，由此觸發(fā)對自己的生活和生命的思考?！缎」钒堋返臅r代背景距離我們的生活太遙遠，學生不一定能理解巴金的畏懼與愧疚，這就需要教師帶著學生細讀文本，從文章前半部分“我與小狗”的故事中讀出人與狗的情感其實“類似”于家庭成員，所以愧疚；但正因為“類似”而“不是”，所以在家人與小狗之間，作者選擇了家人，放棄了包弟。很多教師在教學這篇散文時為使學生能夠“知人論事”，大量補充文革時期的資料，然而收效甚微。筆者在教學實踐中發(fā)現(xiàn)，抓住情感變化的脈絡才是教學這篇文章比較容易引起學生“共情”的切入點；看似隨意的生活描寫，實際上是有意的情感鋪墊，讓作者筆下的“包弟”不止是一條狗，使心靈的拷問充滿愧疚。由此可見，學生的“不會寫”，很多時候是緣于教師“錯誤的教”，以文解文，讓教學回歸文本才是閱讀教學不可偏離的正道。

二、“知人論事”對于文本解讀的利與弊

在中學語文的詩歌鑒賞教學中，“以意逆志，知人論事”一直被認為是讀懂作品的一把鑰匙。誠然，探究作者生平遭遇，了解其所處時代環(huán)境，對于理解詩詞是很有幫助的。如易安居士李清照寫“愁”，“薄霧濃云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jié)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笔情|中少婦的相思之愁，雖則“才下眉頭，又上心頭”，卻依然可以“東籬把酒黃昏后”。經(jīng)歷了國破家亡之后的愁，是“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是滿地黃花堆積無人摘，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一如南渡成為李清照人生和作品的分水嶺，蘇軾的“三起三落”、杜甫經(jīng)歷“安史之亂”等等，“知人論事”在詩歌閱讀中的作用無須贅述。但在散文作品中，這把鑰匙就常常無用武之地。

梁實秋先生說，“一個人的人格思想，在散文里絕無掩飾的可能，提起筆便把作者的整個性格纖毫畢露的表現(xiàn)出來?！雹倏梢哉f，散文是抒寫個體情懷，表現(xiàn)自我真情實感的文體形式，王榮生教授稱之為“與我們?nèi)粘Ｉ罱?jīng)驗最為接近的文學樣式”②。因此，散文中所表達的所思所感，是作者自己的情感與思考，讀者不能以己之心，揣度作者之意。例如朱自清先生的名篇《荷塘月色》，歷來就有政治說、愛情說、時代說、工作說等等不同意見。王榮生教授認為，文學作品中呈現(xiàn)的是具有“這一位”作者個人情感特性的感官所過濾的人、事、景、物；作品中對所提及現(xiàn)象的闡釋和問題的談論，也不完全是“客觀的”言說。以《荷塘月色》為例，文本中光影和諧、色香共生的荷塘不一定是清華園里荷塘的樣子，它是朱自清眼中的荷塘，是朱自清想要呈現(xiàn)的荷塘，也是平日的朱自清未嘗見過的荷塘。寫作，可以是有意為文，有的放矢，也可以是興之所至，系之以感慨。因此，對寫作目的的過度執(zhí)著會削弱作品的美感，從而忽視對文本和文字本身的關注。閱讀教學應以文本為框，文字文段為重點進行解讀，回到語文學科的原點。

三、多維歸因，從接納人物的善惡兼具開始

所謂多維歸因，就是將事件引發(fā)爭議或者矛盾產(chǎn)生的綜合原因按一定的邏輯順序進行分析，從而提出解決問題的有效應對措施，即有的放矢。③很多學生甚至可以說大部分的學生寫文章時，在分析“為什么”這個層面，原因往往一段交差：為什么要這樣做，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小部分學生稍好一些，能夠再寫一段反面的批判，使之構成一組對比，即不這樣做的話會有什么樣的后果。但這樣簡單的歸因往往不具有說服力，甚至站不住腳。每一道考題中的爭議和矛盾情境都是綜合因素影響、作用下的結(jié)果，而非單一原因。真實情境的敘事性材料寫作暴露出學生寫作過程中缺乏獨立思考，遇到問題不懂得去追問“為什么”，導致他們在行文過程中單向論證、簡單歸因。

筆者曾設計一堂作文課，以“我”對新聞事件的思考導入，向?qū)W生展示缺乏理性思考與多維歸因的后果。其中，引用了日本豐田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豐田佐吉的“5why”分析法，就是針對一個問題以5個“為什么”自問，以追究其根本原因。通過因果關系鏈條，從結(jié)果入手，連續(xù)發(fā)問，直至找出原有問題的根本原因。課后學生習作證明這個方法用于分析真實情境的敘事性材料寫作有一定的借鑒性。鼓勵學生在對材料中的爭議或者矛盾點進行歸因的時候多問幾個“為什么”，從結(jié)果到原因之間可能會有哪些環(huán)節(jié)或者因素在起作用，避免學生將自認為的原因與材料中的結(jié)果簡單對應。

議論文寫作的本質(zhì)，是把寫作者所主張的某種判斷加以論證，使對方信服。論辯的核心，在于使提出的觀點能夠成立，并且能夠被原本持不同觀點的人同意。這要求我們在寫作過程中具有對手意識，知己知彼。如在教學《雷雨》時，關于蘩漪這個人物的討論就是很好的導向點。蘩漪是壞人嗎？單純從倫理道德角度看她是極度自私邪惡的，但在重重追問下就會發(fā)現(xiàn)，她是封建禮教的受害者，她的自私恰是一種病態(tài)的反抗。在這個人物身上，善惡美丑是交錯的，而不是簡單的二元對立。甚至我們可以設想，15歲的蘩漪也像翠翠一樣單純美好，而40歲時飽嘗艱辛的翠翠也許就是另一個蘩漪。引導學生全面立體地分析人、事、物，使之養(yǎng)成具有多維歸因的思維習慣，是教學的一個重要導向。

四、文以載道，寫作就是用筆來說話

文以載道一直是文章寫作和文學作品的重要目標，作者往往不通過直接的語言來進行感情抒發(fā)和觀點表達，而更多是通過對事實的完整、真實、生動記錄和再現(xiàn)，借以抒發(fā)作者的情感思想和真實目的，進而達到影響人、鼓舞人、感染人的目標和完整記錄歷史、再現(xiàn)事實的目標。通過文以載道的方式，作者的觀點和思想可以被更好地寓于作品的文字之中，即使經(jīng)過漫長的歷史演進過程，文學作品仍然可以很好地將作者的思想流傳和保存下去。

但從目前高中學生寫作的現(xiàn)狀來看，受寫作思維、寫作時間、題材和題目的諸多限制，很多學生在很大程度上存在重修辭、輕內(nèi)容，重抒情、輕寫實的問題和不足，不注重在文章的內(nèi)容和內(nèi)涵上下功夫，反而將大量的精力放在做“表面文章”上，如果不進行有效的引導，就會導致高中學生的作文出現(xiàn)很強的“詩歌化”、“散文化”和“抒情化”傾向，不僅會影響高中學生作文寫作的效果，也會對學生未來成長中的寫作傾向產(chǎn)生負面的影響。之所有產(chǎn)生這種“詩歌化”和“散文化”的寫作傾向，從中國文學發(fā)展的脈絡和歷程可以找到清晰的答案。中國詩歌在發(fā)展伊始就越過史詩，直接進入抒情詩，學生的寫作問題一如詩歌偏重抒情性而缺失現(xiàn)實性。作為中學教育的風向標，從命題作文到話題作文，再到任務驅(qū)動型，高考作文越來越趨向特定語境下的文字表達，這是以考試來改善當前中學生“散文化寫作”的一劑藥方。

朱自清先生曾說：“只注重思想而忽略訓練，所獲得的思想必是浮光掠影。因為思想也就存在語匯、字句、篇章、聲調(diào)里?！雹茏魑木褪蔷毩曈米约旱脑拋肀磉_想要說的意思。高考作文也是一道主觀題，需要一定的答題技巧，更需要“熟能生巧”的反復練習，在多次的寫作練習中發(fā)現(xiàn)自己，閱讀自己，完善自己。在具體的教學中，教師要通過閱讀教學，既讓學生在文學作品中熟練自己的寫作和表達作品，更要引導學生們跳出文學作品的本身，站在文章立意、背景、情感等更為宏觀的維度去反思，追根溯源地找出文學作品萌發(fā)的初衷和靈感來源。通過這樣的針對性教學和訓練，學生們就可以更好地理解作文考試中給予的特定語境，進一步準確解讀和把握出題者的真實想法，從而將自己的寫作技巧、寫作素材有機地組合起來，更好地完成命題作文給出的寫作任務，完美回應出題者的目的和初衷。

綜上所述，針對當前高中語文作文教學中存在的種種不足和問題，廣大高中語文教師要不斷創(chuàng)新思維，轉(zhuǎn)變思路，不僅抓好語文寫作的技法、修辭、語法方面的針對性訓練，也要從文學作品閱讀教學中鼓勵和引導學生尋求靈感和收獲，讓寫作教學與閱讀教學更好地結(jié)合起來。同時，要通過有針對性地閱讀大量的文學作品，更好地掌握高中作文寫作的關鍵點和難點，更好將命題作文與日常教學結(jié)合起來，通過命題作文表達自己的寫作意圖，展現(xiàn)自己的寫作能力，最終實現(xiàn)高中語文寫作能力的持續(xù)提升。

注釋：

①梁實秋.論散文.見周紅莉，編.中國現(xiàn)代散文理論［M］.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l983.36.

②王榮生.散文閱讀教學設計的原理［J］.語文教訓通訊，2012（11）：29-36.

③鐘斌，等著.說理的境界 高考議論文的問題診斷與批改［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7.

④朱自清.文心· 序.見：夏丐尊文集［M］.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83：1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