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君

(玉溪師范學院 文學院，云南 玉溪 653100)

學界對“體”的界定尚未達成統(tǒng)一認識，其中影響較大的是Comrie對體的定義，認為體是對情狀內(nèi)在時間構(gòu)成所持的不同的觀察方式，主要的觀察方式有完整體和未完整體兩類(1)Comrie,B.Aspect，轉(zhuǎn)引自:陳前瑞.漢語體貌研究的類型學視野[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8.。戴耀晶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了修正的定義，他認為體不僅與動詞有關(guān)，還與整個事件有關(guān)，即體是觀察時間進程中的事件構(gòu)成的方式(2)戴耀晶.現(xiàn)代漢語時體系統(tǒng)研究[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本文參照學者對體的界定，結(jié)合片丁納西語事實，對片丁納西語(3)片丁納西語主要是指居住在云南省麗江市古城區(qū)大東鄉(xiāng)白水行政村片丁村的納西族所使用的語言，屬于納西語西部方言麗江壩土語。(下文簡稱納西語)動詞體范疇是通過相應(yīng)的語法形式來表達事件在一定時間過程段的狀態(tài)的語法范疇，進而討論納西語體的類型特征及體標記的連用問題。

一、體的類型及特征

對于藏緬語體類型及特征，有學者進行了廣泛的研究，黃布凡將羌語體范疇分為3個層級11類，即時體(進行體、將行體、已行體)、情體(始行體、即行體、方行體、變化體)、狀體(重行體、曾行體、常行體、續(xù)行體)(4)黃布凡.羌語的體范疇[J].民族語文,2000(2):8-16.。胡素華將彝語體分為進行體、完成體、變化體、未完成變化體(5)胡素華.彝語動詞的體貌范疇[J].民族語文,2001(4):28-35.。江荻將藏語的體分為9類，分別是將行體、即行體、待行體、實現(xiàn)體、持續(xù)體、結(jié)果體、方過體、已行體、與境體，且這些語法體都有形式上的“體”標記(6)江荻.藏語拉薩話的體貌、示證及自我中心范疇[J].語言科學，2005(1):70-88.?；谝陨蠈W者對不同語言體的分類，本文試將納西語體分為完成體、經(jīng)驗體、進行體、持續(xù)體、單變體、反復體、將行體、完整體8種類型。

(一)完成體(completive)

完成體表示動作的完成或結(jié)束。納西語中，se33表示完成體，可以作為動詞單用或出現(xiàn)在連動結(jié)構(gòu)中。例如：

(1)a.b33l11 t?h?33 se33 se11.洗完衣服了。衣服 洗 CMPL PFV b.b33l11 t?h?33 se11.洗了衣服。衣服 洗 PFV

(2)a.ho33p33mi33 nd??33 se33 j?33.(我看見)火把已經(jīng)燒完了?；鸢?燃燒CMPLVIS ?b.ho33p33mi33 nd??33 se33 se11.火把已經(jīng)燒完了。火 把 燃燒 CMPLPFV ?c.ho33p33mi33 nd??33 se11.火把燃燒過了。火把 燃燒 PFV ?d.ho33p33mi33 se33 se11 j?33.火把燒完了?；鸢?CMPL PFV VIS

(3)a.ho33p33mi33t??55 se33 se11.已經(jīng)點完火把了。火把 點 CMPL-完/掉 PFV b.ho33p33mi33 t??55 se11.點過火把了。火把 點 PFV

上述例句(1)a中的se33表示“完成”義，而se11置于句尾是表示事件的完整性，此時與活動情狀類動詞連用表示動作可以在任意時間點終止，如例句中 t?h33“洗”是單純的動作，及物性較高，可以在任何時間終止。而例(1)b的se11表示“洗”的動作已經(jīng)發(fā)生過并結(jié)束了。例(2)中nd33“燃燒”為結(jié)束情狀類動詞，動詞本身有內(nèi)在的終結(jié)點，及物性較低，因此不可與完整體標志se11連用，如例(2)b、c、d都是不成立。例(3)中t?55“點”為具有及物性的活動情狀類動詞，后接se33表示對“點”的動作的補充說明，而se11表示整個事件的一個結(jié)果狀態(tài)。例(3)b中t?55“點”表示動作已經(jīng)發(fā)生過并結(jié)束了。

因此我們認為，納西語中的完整體標志se11和表示“完成”義的動詞se33連用時，表示動作結(jié)束的參照時間點為說話者的時間點，而當se11與動詞連用時表示動作結(jié)束的時間點先于說話者的時間點。

(二)經(jīng)驗體(experiential)

經(jīng)驗體是指相對于某個參照時間而言，動作所進行的事件是一個在參照時間之前發(fā)生并與參照時間脫離，表示事件已經(jīng)被嘗試、經(jīng)歷過。整個事件具有經(jīng)歷性和動態(tài)性。納西語中的經(jīng)驗體標記i33可位于自主和非自主動詞后，表示經(jīng)歷過某事件。經(jīng)驗體按照參照時間的遠近，可以分為遠過去和近過去，當動詞為非持續(xù)性的動作或狀態(tài)時，此時體標記i33只可以與遠過去時間連用，不可以與近過去時間連用，如例(4)(5)；當動詞為持續(xù)性的動作或狀態(tài)時，此時體標記i33可以與近過去和遠過去兩種參照時間連用，如例(6)(7)。值得注意的是，例(7)a中的動詞n坐”為強持續(xù)性動詞，在與表近過去的時間連用時，需要用表示動作量的結(jié)構(gòu)d33坐一下”來表示，如句中的“我昨天坐過一下那個凳子”，在納西語中不可以說“我昨天坐過那個凳子”。

(4)a.?11 ci55??35 n?11 do11 ?i33.我小時候見過你。我 小時候 你 看見 EXPER ?b.?11 ?33?i33 n?33 do11 ?i33.我昨天見過你。我 昨天 你 看見 EXPER

(5)a.?11 ci55??35 gu11be33 p33 ?i33.我小時到過麗江。我 小時候 麗江 到 EXPER ?b.?11 ?33?i33 gu11be33 p33 ?i33.我昨天去過麗江了。我 昨天 麗江 到 EXPER

(6)a.a11 ?33?i33 the33?33 ?33th?55 ?h?33 lY11 ?i33.我昨天看過那本書。我 昨天 書 那 本 看 EXPER b.a11 ?33be33 the33?33 ?33th?55 ?h?33 lY11 ?i33.我去年看過那本書。我 去年 書 那 本 看 EXPER

(7)a.11 ?33?i33 p?33ti55 t?h?33 p33 d?33 ??-11 ?i33.我昨天坐了一下這個凳子。我 昨天 板凳 這 個 一 坐 EXPER b.11 ci55??35 p?33ti55 t?h?33 p33 n??-11 ?i33.我小時候坐過這個凳子。我 小時候 板凳 這 個 坐 EXPER

經(jīng)驗體表達的都是經(jīng)歷上的事件，該事件在時間上已經(jīng)發(fā)生并終止，這個過程中存在動作的變化，因此，納西語中的經(jīng)驗體也可以表示事件的動態(tài)性，例如：

(8)11 d?33 gu11 gu33 ?i33.我得過一場病。我 一 場 得病 EXPER

(9)35?i33k55 do33do11 ?i33.我倆見過面。 我倆 見面 EXPER

(10)35?i33k55 do33do11 se11.我倆見面了。 我倆 見面 CMPL

例9表示的是說話者已經(jīng)離開了“見面”的這一狀態(tài)，而例(10)表示的是說話者經(jīng)過起始的動態(tài)變化，進入了“見面”的狀態(tài)。此時的狀態(tài)動詞大都為有界動詞，一些無界的狀態(tài)情狀類動詞無法與經(jīng)驗體連用，如上文提到的狀態(tài)情狀類型中的心理動詞“知道、高興”等。

(三)進行體(progressive)

進行體表示動作行為正在進行或狀態(tài)的存續(xù)。納西語中的標記ne11表示動作的進行或存續(xù)，通常包括進行、狀態(tài)和規(guī)律性意義。進行體的未完整性表現(xiàn)在它是對時間進程中的事件起始后與結(jié)束前之間的持續(xù)情況的考察，即關(guān)注的是情狀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如：

(11)?w33 zo33 ??11 ne11 j?33.小馬在跑。馬 指小 跑 PROG VIS

(12)kh?33?i55 i33 k?55 j?11 ne11 j?33.狗在舔人。 狗 人 P 舔 PROG VIS

存續(xù)體指動作完成后的結(jié)果繼續(xù)存在一段時間，強調(diào)一個動態(tài)行為的變化過程，且達到結(jié)果之后能保持這個結(jié)果，納西語中進行體ne11可以表達這個功能，此時的動態(tài)變化過程，可以看做是進行體的前一階段，而對結(jié)果的保持，則具有存續(xù)性。如：

(14)lY33 le33 mi55 ne11 j?33.果子快熟了。果子 FUT 熟 CON VIS

上述例句(13)(14)中的 ne11與狀態(tài)情狀動詞搭配，除表示有一個“變黃”“熟”的動態(tài)過程，還表示一直保持“黃”“熟”的這個結(jié)果，因此這時的ne11表示的是動作結(jié)果的存續(xù)。而例(11)(12)中的ne11與活動情狀動詞連用，強調(diào)的是“跑”“舔”的動作行為直到產(chǎn)生結(jié)果的階段。

(四)持續(xù)體(Durative)

持續(xù)體表示的是某個狀態(tài)或動作在任何時間段持續(xù)進行，通過在動詞后加前置型的體標記the11表示。納西語中的持續(xù)體與存續(xù)體不同，持續(xù)體不強調(diào)結(jié)果，而存續(xù)體強調(diào)達成某個結(jié)果后并保持這一結(jié)果。如：

(15)l35??﹢33 kh?11??﹢55 lo11 the11 kh?55.辣子放在竹簍里。辣子 竹篾 里 DUR 放

(16)s?33l?11 k33 z?﹢33the33 the11 ?Y33 j?33.桌子上有小刀。桌子 上 小刀 DUR EXIST-有 VIR

(17)t?hw?33hu33 to55 khw55t?h?33phe55 the11 h?55 j?33.門窗上掛著毛巾。窗戶(CH) 上 洗碗布 DUR 掛 VIR

(18)31 ?33t?h?33 p33 lo11 the33 t??33?Y33.我記得那個地方。我 那 地方 上 CON 記得

納西語中持續(xù)體the11可以與狀態(tài)和活動情狀動詞共現(xiàn)，如例(16)(18)中的狀態(tài)情狀Y33“有”、t?33Y33“記得”，都表示狀態(tài)的持續(xù)，屬于未完整體意義。例(15)(17)中的kh55“放”、h55“掛”為活動情狀動詞，當與持續(xù)體the11共現(xiàn)時，其活動情狀較弱，而存在狀態(tài)情狀凸顯，表示的是動作的持續(xù)。

不論是表示狀態(tài)的持續(xù)還是動作的持續(xù)，持續(xù)體都要求情狀在某一參照點內(nèi)存在，納西語中the11不僅表示當時存在，也可以表示在將來和過去的時間段，如：

(19)mY55ndY11 the11 ch?33 b?11 j?33.棍子快要斷了。 棍子 CON 斷 FUT VIS

(20)th?33 c?33c?33 t?w33 k33 the11 i55.他剛剛在床上躺著。3SG 剛剛 床 LOC-上 CON 躺

進行體本身所具有的存續(xù)性，使得持續(xù)體the11可以與進行體ne11共現(xiàn)，此時的動詞必須為動作性較強的活動情狀類動詞，表示某一動作持續(xù)進行中，例(21)(22)，而活動情狀中動態(tài)性較弱的動詞不可以與the11、ne11共現(xiàn)，例(23)(24)，如：

(21)th?33 ku33lY33 the11 t?h?33t?h?33 ne11.他正洗著頭發(fā)。他 頭發(fā) CON 洗 PROG

(22)th?33 ??33 the11 th?11 ne11.他正喝著酒。他 酒 CON 喝 PROG

(23)th?33 t?w33 k33 the11 i55 ne11.他正在床上躺著。他 床 上 CON 睡 PROG

(24)kh?11 t?h?33 kh?11 khu33 to55 the11 h?55 ne11 j?33.這根線掛在門上。線 這 扇 門 上 DUR 掛 PROG VIS

納西語中前置的體標記與動詞的結(jié)合度沒有那么緊密，可以在動詞之間插入其他成分，如下述3例中the11和動詞t?33Y33“記得”之間插入副詞t55，此時the11和t55常發(fā)生合音為the35，正如例句中“飯是熱的”省去了t55。動詞若單獨出現(xiàn)在句中，否定詞可以置于the11和動詞之間，若動詞后帶有情態(tài)范疇等成分，則否定詞后置，如例(27)否定的是“閉”這個動作行為，而例28是對允許情態(tài)義進行否定，表示客觀條件下不被允許。

(25)11 ?55t?h?33 p55 lo11 the11 t55 t??33?Y33.我還(一直)記得那個地方。我 那 地方 里 DUR ADV-僅 記得

(26)h33 the35 ?h?33.飯是熱的。飯 DUR 熱

(27)n55bi11 the11 m?33 m?55m?33.不閉嘴。嘴唇 DUR 不 閉

(28)n55bi11 the11 m?55m?33 m?33 ?i11.不要閉嘴。嘴唇 DUR 閉 不 要

(五)單變體(semelfactive)

單變體指不能延長的一次性結(jié)束的動作行為，更凸顯一次性。納西語中的單變體用d33“一”+V1+d33“一”+V1+ni11/b55/be33+V2的形式表示，其中ni11在該結(jié)構(gòu)中較常用，V2的情狀類型與V1要相匹配，如：

(29)d?33 lY11 d?33 lY11 ni11 ??i33.邊看邊走。一 看 一 看 PROG 走

(30)d?33 lY11 d?33 lY11 b?55 ??i33.(先觀察再走)邊看邊走。一 看 一 看 FUT 走

(31)d?33 lY11 d?33 lY11 be33 ??i33.看著走。一 看 一 看 ADV 走

例(29)的“看”和“走”的動作同時進行，因此，這里的ni11可以看作是進行體標記。例(30)中b55為將來體標記，表示先觀察，先看，然后再走的動作。例(31)中be33是納西語中的狀語標志，用來表示“走”的方式。以上3例都表示了動作的一次性完成并伴隨某種顯性或隱性的后果。由于ni11的特殊性，當ni11不表示體標記時，它在單變體結(jié)構(gòu)中的位置較靈活，如上例(29)可以說，d33lY11ni11d33lY11ni11i33“看著看著走(小心翼翼地走)”，但此時b55/be33的位置較固定，不可以隨意移動，如d33lY11be33d33lY11be33i33、d33lY11b55d33lY11b55i33。

納西語單變體的這一結(jié)構(gòu)可以表示動作的非持續(xù)性，是由這一構(gòu)式本身的語義決定，因此，非持續(xù)性動詞進入這一結(jié)構(gòu)中時，V2的情狀類型需與V1相匹配，即上例中的V2“走”與V1“看”都為活動情狀類動詞，與單變體所表示的非持續(xù)義相吻合。再如例(32)中“舔”和“吃”都是表示動作性較強的非持續(xù)動詞，可以進入這一結(jié)構(gòu)中，如：

(32)kh?33?i55 h33 d?33 j?11 d?33 j?11 ne11 n??-33.狗一舔一舔地吃。狗 飯 一 舔 一 舔 PROG 吃

因此，若為持續(xù)性動詞或狀態(tài)動詞進入這一結(jié)構(gòu)中，則表示的是動作的反復進行，整個行為在反復中進行，即下節(jié)中的反復體，如：

(33)d?33 s?33ndv33 d?33 s?33ndv33 ni11 ??55.想一會說一下,想一會說一下。一 想 一 想 AUX 說

(34)d?33 f?55 d?33 f?33 ni11, g?33n?33 be33 m?33 f?55.東補補,西補補,也沒有補好。一 補 一 補 AUX, 沒有 補 不 補

(六)反復體(Iterative)

(35)l11??55?o33 k?55 d?33 kh55kh33 ne11.毛巾上擦一擦手。 毛巾 上 一 RDP-擦 AUX l11??55?o33 k?55 d?33 kh55 ne11.毛巾上擦一下手。 毛巾 上 一 擦 AUX

(36)d?33 khw?55khw?33 d?33 khw?55khw?33 ne11 ???i33.摸一段走一段,摸一段走一段。一 摸 一 摸 AUX 走

上述例中表示“摸一段走一段”的動作已經(jīng)完成一次，并還在持續(xù)反復進行中，因此重疊d33“一”+VV的形式更能凸顯反復、重復義。

納西語除通過重疊手段來表達反復、重復義外，還可以配以成對的半虛化成分表示反復義，如：

(37)?11 t?h?33 me33 g?11 tsho33 m?11 ?ho33.這只雞跳來跳去。雞 DEM CLF 上 跳 下 跳

(38)k?33 n?33 m?55 le33 s?33ndv33.想來想去。前 AUX 后 ITER 想

上述例句中“上”“下”具有一定的方向指示義，但并非就是指具體的“跳”到上面或者“跳”到下面，“上”“下”都已有所虛化，而對于“想來想去”這一非移位行為，“前”“后”就更虛化了。因此，可將納西語中這類表示反復義的形式看做廣義的形態(tài)性構(gòu)式，表示同一動作的反復。

納西語反復體除以上結(jié)構(gòu)形式表示外，還可以通過構(gòu)式來表示，在這些構(gòu)式中都含有趨向前置詞le33，例如：

(39)mb?33l?55 k?33 n?33 m?55 le33 mbi11.蒼蠅飛來飛去。 蒼蠅 前 AUX 后 ITER 飛

(40)ci11 t?h?33 phe55 k?33 n?33 m?55 le33 d11.這片云飄來飄去。云 這 片 前 AUX 后 ITER 飄

當le33對構(gòu)式的依賴減弱時，可以脫離構(gòu)式出現(xiàn)在句中，進而用來標識某種語法范疇。當趨向前置詞le33在與趨向后置詞連用時，如le33置于動詞前，具有反復義，當le33置于動詞后時，則表示動作趨向，如例(41)a中l(wèi)e33置于動詞d11“抓”的前面表示本來老虎走了，沒想到又回來抓人了的意思，而例(41)b中l(wèi)e33置于d11“抓”的后面表示動作的方向。例(42)中的le33若置于動詞kh55后則表示太陽可能從某一方向出來了，而置于動詞前表示“太陽又出來了”。當句中沒有趨向后置詞時，le33前置于動詞表示趨向，如例(43)。

(41)a.l33 n?33 k?33 le33 d??11 ?hi11 j?33.老虎又來抓了。老虎 AGT DIR INTR 抓 來 VIS b.l33 n?33 k?33 d??11 le33 ?hi11 j?33.老虎過來抓了。老虎 AGT DIR 抓 DIR 來 VIS

(42)?i33me33kh?33 kh?55 le33 t?hi11 j?33.太陽出來了。 陽光 照 DIR 來 VIS ?i33me33kh?33 le33 kh?55 t?hi11 j?33.太陽又出來了。 陽光 INTR 照 來 VIS

(43)b11 le33 g?11 j?33.花凋謝了?；?DIR 掉 VIS

(七)將行體(future)

(44)b?33 n?33 m?33 b?33 le33.去還是不去?去 CONJ 不 去 QM(45)h33 n??-33 bi55ze55 35g?11 j?33 l11 b?33.吃完后我們?nèi)ヌЭ緹煛ｏ?吃 后 我們 煙 抬 去(46)11 n?11 to55 ?i33 ?u11 k?33t??11 b?33.我有話對你說(要跟你說幾句話)。我 你 P 兩 CLF 說話 AUX (47)th?33 z?11 b?33 z?11 b?33 be33 ?33 cY11 k?33t??11 ?hi11.他要笑要笑地對我說。他 笑 ADV 笑 FUT ADV 我 對 說 來 (48)t?h?33hu11 p?33l?11 ?ho33 b?33 me11.今晚要打跳(跟知道的人說)。 今晚 笛子 跳 去 CERT

(49)h?11 g?33 b?33 kh?55 j?33.要下雨了。雨 下 FUT INF VIS

2.ho55ne11。納西語中的b33和 ho55ne11都表示的是一種近將行體，說話時間都可以定位為現(xiàn)在，參照時間都是“將來”，但ho55ne11表示的參照時間是“距離現(xiàn)在很近的某個將來時間”。陳前瑞認為說話時間和參照時間之間的關(guān)系反映的是時，參照時間和情狀時間(事件時間)之間的關(guān)系反映的是體(7)陳前瑞.漢語體貌研究的類型學視野[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8:188.。 據(jù)此，我們認為納西語中b33表示的是在參照時間內(nèi)情狀還未發(fā)生，是一種未然狀態(tài)，而ho55ne11表示的是在參照時間內(nèi)情狀已發(fā)生，是一種已然狀態(tài)。如例(50)表示的是“吃飯”這個事件還未發(fā)生，而例(51)中出現(xiàn)了一個不同于說話時間的副詞th55“可以、快要”來指稱將來時間，表示在距離說話時間很近的一個將來時間內(nèi)，事件已成為現(xiàn)實，其中這兩句中句末的se11不表示時間，表示的事件的完整性。

(50)11 h33 n??-33 b?33 se11.我要去吃飯了。我 飯 吃 FUT PFV

(51)11 h33 n??-33 th55 ho55ne11 se11.我快要可以吃飯了。(我快把飯做好了)我 飯 吃 可以 FUT PFV

ne11在納西語中屬于多功能語素，常用來標志進行體，在表示將來的ho55ne11中，ne11仍有進行的語義，例(52)則表示有人正在拆墻，墻可能很快就要“倒塌”。

(52)??33d?11 mbj?11 ho55 ne11.墻要倒了。 墻 倒塌 FUT

當ne11徹底脫離ho55直至在句中消失后，ho55前的動作行為仍為一種未然事件，但此時ho55不表示將來時間，而表示允許、致使義，如：

th?33 u33du11u33 g?11 hY55 ho55.讓他自己站起來。他 自己 DIR 站 PER-CAUSth?33 k?33 h?33 ho55.讓他先去了。他 DIR 去 PER

(八)完整體(perfective)

納西語中完整體標記se11常與動詞一起出現(xiàn)，不可單獨做動詞使用。Dahl(8)Dahl.Tense and Aspect System.Bath,England:The Bath Press,1985：78.對完整體的原型描述為：完整體動詞通常表示單個的事件，并把該事件視為一個發(fā)生在過去的一個可清楚界定的結(jié)果或終結(jié)狀態(tài)；該事件一般是瞬時的，至少被視為向?qū)α顟B(tài)的一種轉(zhuǎn)變，事件本身的持續(xù)可以被忽視 。如例53中第一小句指明了事件存在的狀態(tài)，第二小句表明了事件的完整性，即一個可清楚界定的結(jié)果，“人類只有他一個人了”，如：

(53)m?33 ne35 l?33 mbY33mbY33 bi55 gu11 th?33 ze55je33.自從天和地分開之后。天 CINJ 地 分開 之后 之后 回指 表停頓 i33 th?33 th?33g33 t55 h55 se11 tse55.人(類)呢只剩下他一個了。 人 TOP 他 CLF 僅僅 剩下 PFV

Li & Thompson(9)Li. C., & Thompson, S..Mandarin Chinese: A Functional Reference Grammar. Berkeley[M]. C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1：185-186.將漢語普通話的完整體分為量化事件、特指事件、有界事件和系列事件中的首事件4個次類 。根據(jù)納西語的語言事實，也可將完整體進行上述此類的分析。

1.量化事件的完整體。含有時量的完整體結(jié)構(gòu)可以看做是一種延續(xù)情狀，此時說話時間既是動詞情狀的一個臨時結(jié)束點，該結(jié)束點由句中的時量所約束，凸顯了既成事件所致狀態(tài)在時量范圍內(nèi)的存在，最終得到一個總體事件及結(jié)果狀態(tài)，如例(54)(55)中動詞都為延續(xù)性的活動情狀類型，在與時量狀語結(jié)合時，情狀具有了動作持續(xù)一定時間的意義。此時句中事件“等”“住”是在說話時間之前已經(jīng)發(fā)生或已經(jīng)開始的事件，只是在句中時量“一小時”“兩月”范圍內(nèi)達到了一個臨時終結(jié)點，表明整個事件的結(jié)果狀態(tài)。

(54)th?33 ?33 k?55 d?33 d??11 hu33 se11. 他等了我一小時了。3SG 1SG OBJ 一 小時 等 PFV(55)11 ?ho33lo11?i33 he33 hY55 se11. 我在這里住了兩個月了。1SG 這里 兩 月 住 PFV

2.特指事件的完整體。特指事件如例(56)(57)中明確的出現(xiàn)了直接賓語“這件事”“他”，表明事件“知道”“打”的結(jié)果和終結(jié)狀態(tài)，具有事件的完整性。

(56)th?33h?33 ??33 s?-33 ze11/se11. 他知道這件事/他知道這件事了。3SG DEM-這 事 知道 PFV(57)?33 n?33 th?33 l33 se11. 我打他了。1SG AGT 3SG 打 PFV

3.終結(jié)事件的完整體。終結(jié)情狀表示的內(nèi)部過程是一個從“未然”向“已然”的狀態(tài)轉(zhuǎn)變過程，雖然過程短暫，但肯定存在，而se11成了凸顯這個瞬間過程的重要表達手段，如例(58)(59)中“煮好飯”“砍倒樹”是一個終結(jié)情狀，整個句子包含了一個內(nèi)部過程，即表達了從h33th55“煮飯”→h33th煮熟”、從l55“砍”→kh55“砍倒”的瞬時變化過程，該過程使得整個事件達處于一個完整的結(jié)果狀態(tài)中。

(58)11 h33 le33 th55 mi55 se11. 我做好飯了。1SG 飯 DIR 煮 熟 PFV(59)11 n??-11 d?33 n??-11 l?55 m?11 kh?55 se11. 我砍倒了一棵樹。1SG 樹 一 CLF 砍 LOC 倒 PFV

4.表狀態(tài)變化。狀態(tài)變化體是指用來標記狀態(tài)或情況的一個最近的變化，納西語中的完整體標記se11還可以用來表示狀態(tài)的變化，如：

(60)b33?i11 le33 k33 se11 ?e55. 莊稼也變好了。莊稼 ITER 好 CSM QUOT

狀態(tài)的最新變化，常具備了始動體標記的意義，此時句中出現(xiàn)了表示進行的ni11，表明事件處于進行中，如：

(61)j33ko35 ze33 Y33 be33 mi33nd??33,m55kh11 th33 ni11 se11.家里燒起大火來,冒著煙。家里 很 ADV. 火燒 煙霧 產(chǎn)生 PROG CSM

狀態(tài)變化體還可表示動作已經(jīng)開始，并在說話的時間內(nèi)完成，常與完結(jié)體標記連用，表示事件完成，如：

(62)n?11 n?33 kh?55 ɡ?33 si55 Y11 m?33 se11.我已經(jīng)收到你的信了。2SG AGT 發(fā) NMLI 信(CH) 拿 得到 CSM (63)th?33 n??-33 se33 se11. 他已經(jīng)吃完了。3SG 吃 CMPL CSM

狀態(tài)變化標記在話語中也可以用來確定信息，尤其是有著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事件信息 。納西語中se11在長篇話語中也起到了強調(diào)作用，如：

(64)kh?33thj?33phi55ti55 ze55 h33p11 le33 w11 se11.開天辟地是漢語的說法。開天辟地(CH) TOP 漢族 DIR COP EMPH (65)n11 i33 ze55je33?i33 d?11 m?33 k33 l55 ??55 me11 se11.納西語的開天辟地就是?i33 d?11 m33 k33 l55。納西 FOC 房子 房基 天 LOC 拋 說 EMPH

二、體標記的連用

用于動詞后的體標記不同所表達的語義也不同，但并不是一個動詞后只能出現(xiàn)一種體標記。有時為了更加準確的表現(xiàn)動作或狀態(tài)在某一時刻所處的狀況，可以在一個動詞后同時使用兩種或3種不同的體標記。但各個體標記不能隨意搭配，有一定的條件制約。

(一)助詞性體標記不能連用

句尾助詞體標記常依附于動詞后表示體意義。句尾助詞體標記之間互相排斥，連用會造成體意義的矛盾。此外，句尾助詞體標記常兼具完句功能，因此，動詞后只能出現(xiàn)一個句尾助詞。

(66)a.11 c?55tY33 m?33 me33 n35ko11 p33 ?i33.我記得去過你們家。我 記 得 AUX 你家 到 EXPER b.11 c?55tY33 m?33 me33 n35ko11 p33 ni11 ?i33.我記得去過你們家。我 記 得 AUX 你家 到 PROG EXPER

(二)句尾助詞性體標記與動詞性體標記的搭配

動詞性體標記獨立性較差，常與一個句尾助詞性體標記連用，形成V+動詞性體標記+句尾助詞性體標記的結(jié)構(gòu)。

(67)lY33 mi55 b?33 ne11 j?33.果子快熟了。果子 熟 FUT PROG VIS

從納西語體標記的使用情況來看，體標記具有多功能性，完整體標記se11具有很強的包容性，能與完成體和將行體連用。持續(xù)體由于本身具有的存續(xù)性，因此可以與將行體、進行體共現(xiàn)。而單變體、反復體不可以與上述體標記連用。

三、小 結(jié)

綜上所述，納西語體的類型中表將來的助詞是體標記而不是時標記，表將來的標記可以看做是動詞語法化后的形式，近將來和遠將來分別來自不同的動詞b33和ho55，而ho55又為表示祈愿的動詞。完成體標記還未完全語法化為體標記，表示完結(jié)體的se33來自具有“完成”義的動詞。經(jīng)驗體標記i33幾乎完全語法化為體標記，但仍可以出現(xiàn)在連動結(jié)構(gòu)中。納西語中除了短時體、單變體和反復體，這3種類型的體具有形式上的象似性，大部分體標記都為句尾助詞性的標記。納西語中的le33和the11為趨向附置詞，而不是后置性的助詞。le33在納西語中較復雜，既可以表示完成義也可以表示反復義。由于這兩個體標記常前置于動詞，因此推測可能其最初來源于副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