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迪
“因為媽媽當保姆,小伙子不敢?guī)ο蠡丶??!?/p>
在山西省大同市天鎮(zhèn)縣的采訪中,這句話刺痛了我。
這個地方東南方向距離首都北京僅280公里。時空的近,似乎并沒有觸動那些生存問題堪憂的人思想觀念上的遠。
“土坷垃里刨生活”是這里最普遍的生存狀態(tài),也是延續(xù)了千百年的農耕基因。55歲的曹果花大姐告訴我,莊稼人的本分就是種地。但這種本分并沒有給家里帶來富足,“賣了小米、土豆,一年下來最多攢一萬元錢?!?/p>
曹果花在2015年來到被稱為“保姆大學”的天鎮(zhèn)陽光職業(yè)培訓學校,接受老年護理專業(yè)的培訓。這所學校由當地政府扶持,不收一分錢,還幫忙牽線找工作、贈送火車票。取得從業(yè)資格后,曹果花隨同批二三十位大姐,一道趕赴北京,開始了作為“天鎮(zhèn)保姆”一員的家政服務生涯。
在祖祖輩輩都是莊稼人的村民們看來,種地再苦再窮是給自己做,保姆這種伺候人的職業(yè)“抬不起頭”。為此,劉鮮榮大姐的兒子曾專門打電話給培訓學校的負責人李春,威脅他“不要把我媽弄到北京”……
全面小康,不僅是要讓百姓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還要讓人們實現精神上的富足與自信。
如何提升精神面貌、改變村民們千百年來的陳舊職業(yè)觀?為了讓農村賦閑婦女“走出去”,當地政府和培訓學校鋪就這條“路”并不容易。第一關是進村上炕盤腿聊,讓村民了解職業(yè)的分類、勞務輸出的價值;第二關是說服她們接受職業(yè)培訓;第三關是幫助她們掃清心理障礙,真正邁開步子走向城市。
這關乎的不僅是勞動模式的變化,更是身份的轉變、心態(tài)的調整、觀念的革新。
事情在悄悄起變化。一位大姐剛當保姆的時候,每次回村都小心翼翼地讓丈夫騎摩托到車站接,生怕被人看到。如今直接打車進村,“讓村里人看看,我也有錢了!”
現在的曹果花,每月收入五千元左右,“家里裝修錢都是我掙來的!”這句話說得倍兒有底氣。而劉鮮榮靠做保姆的收入為兒子在縣城置辦了房子和車子。一群保姆,“紅襖綠褲”走出去,“光鮮亮麗”又回來。來去之間,村民的觀念變了,致富的思路寬了,而全面小康的內涵還在不斷延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