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廷旺／文 金 玉／圖

春天去了，夏天去了，秋天悄然來臨了，陽光與硬風把草地打扮得姹紫嫣紅。

它長高了，身子壯碩了，四肢挺拔了，就連顏色也格外地青睞它，被毛黑得格外濃郁，在浩浩蕩蕩的馬群中顯得尤為醒目。

馬群鐘情于荒野，幕天席地，終日奔波，隨遇而安。它們是荒野的主人，終其一生都不會離開，除非遭遇意外。制造意外的往往是狼?；因S馬總是立著雙耳捕捉空氣中的危險并不是沒有道理的。狼群始終沒有出現(xiàn)，這不僅讓灰騍馬放松了緊繃的神經(jīng)，也讓馬群放松了警惕。

它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更有著無限的好奇與向往。隨著年齡增長，它又有了格斗的偏好，常常折磨得灰騍馬心煩意亂。時間久了，灰騍馬對它的行為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果半天看不到它的蹤影，灰騍馬也只是發(fā)出數(shù)聲嘶鳴。它還算聽話，總能及時出現(xiàn)。

馬群低頭吞吃著草料，長長的馬鬃披頭散發(fā)般地垂下來，無疑像群魔鬼。它們并不在意形象，隨著冬季即將來臨，它們要吞吃下大量的草料，在兩肋下儲存豐厚的油脂，那是度過漫長寒冬不可少的物質(zhì)。

它深邃的目光總是出神地望著土丘后面，那里應該是另一幅情景吧。它轉(zhuǎn)身看看灰騍馬，灰騍馬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食物上，它甩動著四蹄向土丘頂走去。

它的一舉一動沒有逃過潛藏在牧草中的兩對敏銳的目光，那一身的被毛幾乎與四周的牧草以假亂真。它們有著極好的隱蔽技術，即便跟蹤馬群多日，也沒有被發(fā)現(xiàn)。

兩條狼還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lián)湎蝰R群。它們曾多次領教過馬群的威力，那巨大的馬嘴，堅硬的四蹄能砸斷狼的脊梁，踏碎狼的頭骨，即便如狂風一般的奔跑也能把它們撞得頭暈目眩。兩條狼覬覦馬群多時，也捕捉到了目標——它。它不僅年齡尚幼，還有那惹人矚目的黑炭般的身影，即使狼有意放過它都不現(xiàn)實。它常常游離馬群隊伍的行為，也讓兩條狼心無雜念地鎖定了它。

兩條狼在草叢的掩護下，尾隨著它。它身上還不具有那些大馬敏銳的感官，沒有察覺到背后隱藏的危險，甚至都沒有聞到身邊彌漫著濃烈的異味。它輕松地攀上土丘，擔心被灰騍馬發(fā)現(xiàn)，又匆匆下到土丘的另一側(cè)。

這里的地形有些特殊：兩座高聳的土丘夾著一條深溝。溝底牧草長勢旺盛。

兩條狼相視一望，如影子從土丘上滑過。

它發(fā)現(xiàn)了兩條狼，目光里閃過些許驚慌，但很快鎮(zhèn)靜下來。它曾多次看到過狼，狼因畏懼馬群只是站在遠處無奈地眺望，最大的挑釁也無非是沖天嗥叫一番，發(fā)發(fā)威風而已。它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狼，它冷漠地審視著狼。經(jīng)歷了三個多月的成長，它已具有了豐富的經(jīng)驗，更清醒地知道接近天敵將帶來什么樣的后果。

兩條狼表情猙獰，猩紅的舌頭夸張地舔舐著嘴角。

它高抬著頭，一臉淡定，四蹄緊緊抓著地面。

兩條狼有著太多的顧及，比如擔心身后的馬群。如果它們稍不注意，馬群像一團烏云涌過來，到時，它們很有可能葬身亂蹄下。它沒有逃離，甚至沒有嘶鳴，這恰恰滿足了狼的愿望。兩條狼用后肢當座椅，虎視眈眈地注視著它。

它再次打量兩條狼，轉(zhuǎn)身走開。它走得不緩不疾，異常從容。兩條狼再次相視，它的行為打亂了狼的計劃，兩條狼產(chǎn)生了不切實際的想法，懷疑這是一個披著馬皮的魔鬼。否則，它不可能如此鎮(zhèn)靜。兩條狼糊涂了，可那明明是一匹馬駒，能滿足它們胃口的馬駒。

“騰”，陽光下滑過一片模糊的光影——它高抬著頭，邁開大步，奔跑而去。剛才，它只不過在制造一種假象，而且成功了。它揮動著四蹄，仍顯得纖細的四肢卻有著驚人的力量。當兩條狼反應過來時，它已跑遠了。

兩條狼微微一怔，身子如一股風刮了出去，吹得附近的牧草倒伏在地。兩條狼一前一后披荊斬棘地追了上去。它一邊奔跑，一邊回望身后，當兩條狼的身影隱沒于草叢中，它一個漂亮甩頭，向土丘方向跑去。

它再次制造假象，兜一個圈子，有意把兩條狼甩掉。

長勢旺盛的牧草確實大大影響了兩條狼的視線，誤以為它向?qū)γ娴耐燎鹋苋?。只要把它趕過眼前的土丘，那就是它們的天下。當雄狼縱身跳起時，嚇了一跳，眼前空蕩蕩的。雄狼迅速掃視四野，看到它正向原來的土丘跑去。雄狼在空中劃出一段優(yōu)美的弧線，向右側(cè)跑去——雄狼一眼識破了它的詭計，試圖攔下它。

它看到出現(xiàn)在視野里的雄狼時，返身沿原路跑去。

反應稍慢的雌狼應該留在原路伏擊它。雌狼被遠遠甩在身后，當看清雄狼的動作時，很快明白了雄狼的用意，從半路攔截它。雌狼一邊奔跑，一邊喜形于色。誤打誤撞，兩條狼等于給它設下了兩道障礙，當它沖破第一道障礙時，也就等于身陷囹圄了。

兩條狼沒有想到，假象再次騙過它們。它追風趕月般地向原路跑去，遠遠地把兩條狼甩在身后。

兩條狼惱怒極了，縱身跳起，抄近路攔下它。如果它不是兜很大的圈子，只要隨便抄一條近路，便極有可能跳出兩條狼的包圍圈。即便這些都不做也沒有關系，只要它一邊奔跑，一邊嘶鳴，灰騍馬將從天而降。它第一次接觸到狼，大腦里一片空白，又沒有大馬的照顧，才弄巧成拙。

它太小了！

它又異常聰明，深懂得用往返奔跑甩掉兩條狼。

兩條狼早已識破了它的想法，玩起了守株待兔，分別站在兩翼，不管它往哪個方向奔跑，最終都將被狼攔下。它也失去了最初的冷靜，往往返返地奔跑，不僅消耗了太多的體力，而且速度也越來越慢。兩條狼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蓄勢待發(fā)，隨時都將發(fā)起風起云涌般的進攻。

它無奈地站在那里，劇烈喘息，目光緊緊地盯著兩條狼的中間空隙，如果從兩條狼中間穿過去，以眼下的速度是否能跳出兩條狼的包圍圈？它收回目光，回望身后。它身后是一座連綿起伏的土丘，翻過這座土丘，它將遠離馬群，遠離灰騍馬。它望向雌狼那里，終于找到了薄弱之處。

它顛著碎步向雄狼那里跑去，雄狼不為所動，兩眼如炬盯緊了它。突然，它一個急轉(zhuǎn)身，向雌狼那里跑去。

兩條狼對它的行動了如指掌。它越來越慢的奔跑速度無形中幫了兩條狼的忙。兩條狼與它的距離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