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淼淼／文 蘑菇精／圖

陸小沫天生愛冒險，喜歡各種飛檐走壁的傳奇故事，向往快意江湖的俠盜生活。奈何她的媽媽一直想讓她成為一個優(yōu)雅的藝術家，為此陸小沫和媽媽爭吵了很多次。

但是，比起在家里被媽媽念叨，更令陸小沫討厭的是去奶奶家。奶奶家在離她家不遠的小鎮(zhèn)上，爺爺很早便離世了。每年寒暑假，陸小沫的爸媽都會把她送回奶奶家，增進祖孫的感情。

對于陸小沫來說，去奶奶家意味著封閉而枯燥的生活。奶奶也刻板無趣，她總是佝僂著背，動作遲緩。陸小沫每次和奶奶說話都要用比平常大幾倍的音量。

可就算再怎么不情愿，陸小沫還是被送到奶奶家老舊的房中。這天，奶奶在外面和隔壁家的嬸子聊天，沒注意到廚房的鍋開始翻騰，陸小沫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武俠小說，走進廚房把火關了。正當陸小沫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她的視線被櫥柜上的一個小木盒吸引了。

紅色的木盒子看起來極其精致，深紅色的外漆細致地涂抹在上面，復雜精致的花紋布滿了整個盒蓋。陸小沫在打開盒子的那一刻，不禁張大了嘴，各種顏色的項鏈、手鐲，還有寶石戒指……她從未見過這么多珠寶。

奶奶向來是個清貧的人，家里雖算不上貧窮，也遠沒有到如此富裕的地步?？蛇@首飾盒中的珠寶是哪里來的？

陸小沫把視線投向剛剛翻閱的武俠小說，剛好寫的是一名俠盜的故事。陸小沫把首飾盒悄悄放在自己的床底下，踏著小碎步出門找奶奶。陸小沫把奶奶拉到家門邊，小聲說道：“奶奶，廚房櫥柜上的……”

奶奶聽到陸小沫的話，和藹可親的臉變得很驚慌，她看著陸小沫，嚴肅地說：“別在外面講這些!”

陸小沫被奶奶緊張兮兮的樣子嚇到了，心里隱隱生出一個猜想：奶奶的這些珠寶是從哪里來的？

奶奶帶著陸小沫回到家里，說：“那些珠寶都是假的，是玻璃做的，奶奶年輕的時候在玻璃廠打工，就是那時候留下的?！?/p>

看著陸小沫懷疑的目光，奶奶嘆了口氣：“好吧，囡囡。奶奶年輕的時候是個飛賊，人稱‘玉面神偷’，專門偷竊有錢人家的珠寶，然后轉賣珠寶，把錢送給有需要的人，這些是當年我來不及賣的。這些事我沒告訴過任何人，你千萬要替我保密！”

陸小沫從沒見過奶奶這么嚴肅的樣子，她的目光銳利，絲毫沒有往日的混濁，臉上的皺紋仿佛也被撫平了不少。奶奶的動作也變得敏捷起來，沒了剛剛的遲緩，陸小沫感覺自己在她的目光下無所遁形，就連奶奶煮的飯都有了神秘的味道。陸小沫對奶奶多了幾分崇敬，心中的冒險因子被調(diào)動起來。

“奶奶，您再露一手給我看看吧!”陸小沫神色激動，她一直夢想能像小說中那樣飛檐走壁，劫富濟貧。架不住孫女的軟磨硬泡，奶奶終于答應了陸小沫的要求。

陸小沫和奶奶達成協(xié)議后，一路哼著歌迫不及待地回房間，研讀武俠小說里那些俠盜是怎么行俠仗義的。

此后，爸爸和媽媽明顯發(fā)現(xiàn)陸小沫有了變化，原本死活不愿意去奶奶家的她一到周末就興沖沖地往奶奶家跑。

陸小沫不在意爸媽的想法，也不打算告訴爸媽，她和奶奶這些天已經(jīng)定好了目標——據(jù)奶奶說，鎮(zhèn)長是個貪官。奶奶曾好幾次撞見鎮(zhèn)長夫人受賄，所以祖孫倆決定偷鎮(zhèn)長夫人的寶貝項鏈，賣了錢捐給孤兒院。

終于在一天夜里，兩人開始實施“寶石計劃”，奶奶穿了一身黑色衣服，連頭都包在里面。奶奶臉上的皺紋已經(jīng)很深了，但臉上閃現(xiàn)出以往不曾有過的光芒。

祖孫倆偷偷靠近鎮(zhèn)長家，奶奶用一根鐵絲打開了鎮(zhèn)長家的大門，兩人避過早就計算好的保安上崗的時間。正當陸小沫緊張的心情稍微舒解時，門口原本沉睡的巨犬突然叫起來，夜深人靜，巨犬的叫聲格外瘆人，打破了原有的寧靜。

陸小沫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她感覺到自己的腳僵得不能動，牙齒不停地打戰(zhàn)。自己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會被扭送到警察局嗎？突然，她感覺到一股大力把自己拖到一邊的樹后面，奶奶沖著巨犬比了幾個手勢，神奇的是，巨犬居然沖奶奶搖了搖尾巴，嘴里撒嬌地嗚咽了幾聲，重新躺下來。陸小沫撫了撫心口，剛才那一幕實在是太嚇人了。

“走！”奶奶當機立斷，拉著陸小沫轉身進了鎮(zhèn)長家的儲藏室。房間很大，陸小沫打量四周，將目光落在角落里隱蔽的保險箱上，用眼神朝奶奶示意。奶奶點了點頭，祖孫倆躡手躡腳地靠近保險箱。

奶奶掏出一支小簪子，捅進了鎖孔里，稍稍一撥后，只聽輕微的“咔嗒”聲。兩人對視一眼，陸小沫小心地拉開了保險箱的門。

保險箱里空空如也！祖孫倆互相看了一眼，失望地搖搖頭，又躡手躡腳地退出了房間。

雖然沒有成功，但陸小沫還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和罪惡感。她堅定地對奶奶說，她不想再去冒險了，行俠仗義不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在奶奶慈愛的目光下，她乖乖地鉆進了被窩。

那天晚上，陸小沫失眠了。她覺得這次的俠盜之旅有點兒奇怪，為什么奶奶能帶著自己那么順利地進入鎮(zhèn)長家？為什么奶奶知道鎮(zhèn)長夫人的保險箱所在的具體位置？為什么奶奶那么輕松就能打開保險箱的鎖？

越想越不對，陸小沫跳下床，來到奶奶的房間門前，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人。奶奶這么晚去哪兒了？難道是……想到這兒，她向鎮(zhèn)長家的方向跑去。

鎮(zhèn)長家的大門虛掩著，有什么人在說話。陸小沫靠近了一點兒才發(fā)現(xiàn)，居然是鎮(zhèn)長夫人和奶奶。

“我說幾句話就走。鎮(zhèn)長夫人！謝謝你愿意幫我這老太太演戲。這些都是我想出來騙孫女的，害得你跟著我們折騰。囡囡從小被爸媽養(yǎng)在城里，我一年也見不了她幾面。這次囡囡翻出了當年我在工廠穿玻璃珠寶留下的樣品，所以我就編造了這么個故事，希望得到我孫女的認可。我知道，她一直對小說里的江湖俠盜深深著迷?！?/p>

陸小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真相，自己萬分佩服的俠盜奶奶，竟然是個編造故事的騙子！

鎮(zhèn)長夫人同情地看向奶奶：“您太客氣了，您不過是位愛孫女心切的老人，希望小沫能懂您對她的愛。”

原來如此，現(xiàn)在仔細一想，哪會有人把贓物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奶奶的種種手段更像是從小說里看來的。

陸小沫哭了。她沒想到，奶奶對自己的愛竟然這般用心良苦。她沒有過去揭穿奶奶和鎮(zhèn)長夫人的戲碼，而是轉身回了奶奶家。陸小沫沒有埋怨奶奶，在知道奶奶的良苦用心后，她著實為這些年沒有顧及奶奶的感受而羞愧，她對奶奶的關心太少了。

“奶奶，我以后會常來看您的?！彪x開奶奶家之際，陸小沫跟奶奶保證道。

奶奶去世的消息對陸小沫來說猶如晴天霹靂。陸小沫哭了很久，兩只眼睛腫得像兩顆山核桃。

媽媽安慰小沫：“小沫，你去奶奶家的時候沒看見茶幾上的瓶瓶罐罐嗎？那是奶奶吃的藥，這么多年來，奶奶一直在和死神做斗爭。那次手術之后，醫(yī)生就告訴我們，她的時間不多了?！?/p>

“你們?yōu)槭裁床桓嬖V我？”陸小沫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媽媽低聲說道：“你奶奶不讓我們告訴你，她怕你難過，更怕你失望……她說，她想永遠做你心中的俠盜奶奶?！?/p>

陸小沫怔了怔，哭得不能自已。那次“夜行俠盜”之旅竟是奶奶意識到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送給她的最后的禮物。

哭過之后，陸小沫在心里說：“奶奶，您就是我最愛的俠盜奶奶，永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