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晨
今年進入9月以來,中國文物藝術(shù)品槌聲可謂不斷,這不,香港的多家拍企也將陸續(xù)登場。香港邦瀚斯就將于12月1日在香港金鐘太古廣場舉槌,非常令人期待。而這場拍賣會將推出中國瓷器及工藝精品拍賣,而備受關(guān)注的“八音克諧:中國音樂藝術(shù)片羽錄”(下稱“片羽錄”)專題拍賣將在該場拍賣中隆重現(xiàn)身。
據(jù)《中國收藏》記者了解,盡管距該專題推出還有時日,但因其云集了諸如西周早期青銅云紋甬鐘、明代嵌黃花梨紫檀“太古元音”仲尼式百衲琴、明代嘉靖年間趙高子銘王之渙詩昆笛、唐代魯山窯系黑釉藍斑拍鼓、清代南音“槐韻”琵琶等一眾精妙之作,讓眾藏家十分期待。在業(yè)內(nèi)專家看來,如此多的音樂演奏器跨越兩三千年的時空匯聚一堂,與其說是拍賣,倒不如說是一個跨媒介、跨領(lǐng)域、跨時空的展覽,嘗試為中國音樂的演繹再增添幾個維度。
何謂八音?八音是指自然界的八種材料,先民用此制成樂器。在八音出現(xiàn)之前,音樂主要是指自然界中的聲音,如風聲、雨聲、山林聲和鳥獸聲。早在《周禮·春官宗伯》中就有相關(guān)記載:“ 大師:掌六律、六同,以合陰陽之聲……皆播之以八音:金、石、土、革、絲、木、匏、竹。”。《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中也說:“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音樂難寫,文字是后來者,又是二維的工具,描寫一個多維度的對象往往需要借助于想像。那么,古人想像中的好音樂是什么樣的呢?《尚書·舜典》中記載:“帝曰:‘夔!命汝典樂,教冑子,直而溫,寬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夔曰:‘于!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贝蟾攀俏鳚h以后,后世對這段描寫的解讀無外乎君臣和睦,政通人和之類。不止《尚書》,《十三經(jīng)》里大多數(shù)關(guān)于音樂的解讀都和君主治世相關(guān),八音克諧,不過是為了了卻君王天下事而已,其中沒有包含人的位置。
《毛詩序》中說:“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歡之,嗟歡之不足,故詠歌之”,于是自然界便有了人聲。人是靈巧的動物,一只手,隨地而取八種材料,制造出當然不止八種樂器。于是,不論是王公還是庶民,多了表達七情六欲的方式。音樂不論官方還是民間、高雅還是低俗,出發(fā)點都是人有所表達,而文字有不及之處。一種基于人的藝術(shù),又怎能割舍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呢?
音樂是只屬于人類的藝術(shù),能通天地萬物鬼神,也最能表現(xiàn)族群的差異和歷史的性格。曾侯乙墓出土的鐘磬禮樂,在孔子看來是“鄭聲淫,佞人殆”;唐明皇聽過古琴之后驚呼道:“速令花奴將羯鼓來,為我解穢!”;明代的藩王為了良琴可以動干戈、丟爵位……曾經(jīng)青樓茶館山野調(diào)子,如今也可以進音樂廳了。
如今,詩三百的曲調(diào)雖然遺失了,但是今人可以放心大膽地譜上自己想要的調(diào)子。3000年來,人類的喜樂悲哀,其實變化不大,使用的樂器變化也不大。1987年河南舞陽賈湖遺址出土數(shù)件禽鳥羽骨制作的七孔骨笛,距今8000多年仍可演奏,而且這只骨笛和明代嘉靖時期的竹笛制作原理類似,唯有精準差別而已。雖然當時這只骨笛的演奏者極有可能是巫覡,也很有可能是巫覡的法器,而且按照當時的情況來看,一首花哨繁復的曲子可能會讓懵懂的先民覺得是天外來音,只能伏地領(lǐng)受,效果如同“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音樂隨著樂器的發(fā)展變得更加豐富,任何階層都不能獨占,中亞的艱險和太平洋的波瀾也阻擋不了。唐代是中國音樂脫離先秦八音體系、融入世界的時代。這個時代的音樂開放、豐富,沒有人像孔子那樣為瓦釜雷鳴而杞人憂天。唐代的樂器最終也奠定了中國音樂今日的格局,此后1000年鮮有變化。今人常說盛唐在日本,這是值得商榷的說法。正倉院雖然保存唐代的琵琶、尺八、古琴等樂器,日本宮廷也保留了雅樂,但是這些音樂和樂器歷經(jīng)千年,大多數(shù)仍然保留著唐代風貌,今天仍在演奏。比如古琴、南音琵琶;尺八也在福建地區(qū)存續(xù),而且得到改良,演變成今天的南音洞簫。畢竟樂器是死的,人是活的。
音樂本身也是一種藝術(shù)題材。青銅器大概在春秋戰(zhàn)國開始出現(xiàn)描繪燕飲奏樂的場面,此后瓷器、玉器、漆器、繪畫等各種物質(zhì)媒介都有以樂器、演奏場景作為裝飾。這種跨媒介的嘗試,同時增添了器物的維度。中國的藝術(shù)傳統(tǒng)總是厚古薄今,“片羽錄”卻珍視當代的演繹和靈感,將邀請幾位當代跨界藝術(shù)家以音樂為題進行創(chuàng)作,多少有傳統(tǒng)的影子,卻已經(jīng)是一番新天地了。所謂十方世界,不應(yīng)該有任何樊籬。
幾位當代藝術(shù)家中,“春在”的陳仁毅先生可謂跨媒介、跨領(lǐng)域的代表。陳仁毅因為與唐琴“大圣遺音”淵源,對古琴藝術(shù)情有獨鐘。他認為:“一件琴桌的完成,代表著物質(zhì)表象下深層的文化內(nèi)涵和器用經(jīng)驗,絕對是古琴演繹中一種安定的力量。就像我們了解古琴文化的深度與廣度,器座一體配套周全,成就的絕對是一種來自品味生活中的質(zhì)感,扮演的也是人和古琴之間完美的連結(jié)。所以,琴桌的講究,絕對是古琴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薄捌痄洝敝嘘愊壬鷦?chuàng)作的琴桌,結(jié)合了他30年來對中國家具、漆器和音樂的理解,是屬于“當代中式文人品味的獨特風格作品”。
“片羽錄”關(guān)于音樂,更關(guān)乎人,涉及物質(zhì),更涉足意識?!拔幕床坏?,但感受得到”,用器物進入意識是個快捷方式,吉光片羽,把握住了,便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