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華/萊蕪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
上世紀80年代中,市場經(jīng)濟在當時也并未形成,而商品經(jīng)濟也同樣沒有完全涌進。“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改革文學(xué)”密布于當時的文壇之中,“尋根文學(xué)”在當時也是方興未艾。就是在這樣的時代環(huán)境之下,以痞子形象作為系列的王朔小說橫空出世,這也完全顛覆了人們對于當時文壇與文學(xué)形式的認知。王朔自身商人的眼光與社會上媒體的造勢,讓王朔在新時期的文學(xué)史中擁有了其獨特的地位,同時也形成了屬于他自己的文化意義。王朔的小說作品并不只是運用藝術(shù)的特色來吸引起人們的探討欲望,而是憑借其自身獨特的文化內(nèi)涵以及其社會傳播所帶來的效果影響而受到人們的廣泛矚目。
在小說作品《浮出海面》中,石邑對于晶曾這樣說過:“如果哪天你破了相,變得一文不名了,我就毫不猶豫拋棄你,我是不管會有多少個道德先生站出來譴責我?!?;在小說作品《你不是一個俗人》中,這些痞子形象成立了很多所謂的“協(xié)會名頭”,其實這樣的做法無疑就是最直接的展現(xiàn)出了自己內(nèi)心里面的無聊和空虛?!笆紫仁且黄眯模浯问歉鞣N好話,最后匯成一個刻骨銘心的好夢”小說作品里面的“三好協(xié)會”就是于觀、楊重和馮小剛?cè)艘黄鸪闪⒌?,專事捧人;而《頑主》中所成立的“三T公司”則是專門為人解難、替人解悶、甚至是替人受過,并且以這些為其宗旨;《一點正經(jīng)沒有》中的“海馬寫作中心”;《千萬別把我當人》中的“全國總動員委員會”;《玩的就是心跳》中的“人命案”游戲。
這些看上去顯得很正經(jīng)的“機構(gòu)”,實際上卻是盡顯荒誕。但正是這些所謂的機構(gòu)和“協(xié)會名頭”,充分表現(xiàn)出了痞子形象的背后性格特征,他們不甘于平庸與平凡,但是具體做起來卻又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最后也就只能陷在無聊與那些荒誕之中。曾經(jīng)被人們稱頌為人類靈魂塑造師的作家職業(yè),卻也被他們貶低的一文不值。當“我”在《一點正經(jīng)沒有》中問安佳一個人該如何消磨時間的時候,安佳便直接告訴“我”:“那你就當個作家吧,既然什么都干不成但是又不甘心混得像個一般老百姓一樣,臉厚心黑,簡直就是天生的作家胚子。”在這些痞子形象的世界之中,作家更多時候是用來騙的,在《頑主》中,他們?yōu)閷毧翟O(shè)立了一個獎項居然是“咸菜缸子”的頒獎節(jié)目。這些痞子形象的玩世不恭,以及對于世俗的鄙視,讓他們的世界觀與價值觀和這個社會的正統(tǒng)思想顯得是那樣的格格不入,但是這些痞子形象卻另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思維模式。無論他人會投來這樣的眼光他們始終踐行著自己的生活原則,但是這樣的生活原則更多情況下卻也成為了揭露他們內(nèi)心脆弱點的又一視角。
在王朔早期的小說創(chuàng)作之中,痞子形象是一個連續(xù)出現(xiàn)的文學(xué)形象。比如說:《頑主》中的于觀、馬青以及楊重等人;《你不是一個俗人》中同樣的三個名字便二次出現(xiàn),再加上丁小魯和劉美萍等人;《一點正經(jīng)沒有》中的吳胖子、劉會元、還有連續(xù)出現(xiàn)的丁小魯和于觀;在《動物兇猛》中的“我”、高洋、高晉、方方、許遜、汪若海等人;還有在《橡皮人》中的“我”、張燕生、徐光濤、李白玲等人;再有就是《玩的就是心跳》里面的方言、吳胖子、劉會元等等。除了上述的這些人物中還有在《過把癮就死》里的方言、《浮出海面》中的石邑、最后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中的張明。王朔在自己的上述作品中傾其內(nèi)心為讀者塑造了無數(shù)的難忘形象,在這些形象中有些會借著“為人民服務(wù)”的幌子肆無忌憚、橫沖直撞;有些則是整日無事日復(fù)一日的耍酒打牌;有些是在社會的變革之中失去自我,在迷茫與彷徨中左右游離;有些是用著自己的那點小聰明和小手段,最后的目的只為得美人芳心。雖然這些形象看似不同,但在這些形象的身上都有著一個十分重要的共同點,這些個具有著鮮明性格特征的形象始終處在社會的最邊緣,也不會受到體制內(nèi)部的關(guān)注。這一點不管他們是承認還是否定,都無法逃離、無法改變。
其實在當代的文學(xué)青年形象中,痞子形象和知青的形象在某些角度上來講是沒有什么兩樣的。兩種形象都是曾經(jīng)嘗到過信仰的失落感,但是具體上卻也有所不同。對于知青形象而言,是尋找的失落感;但是痞子形象中的失落感更多則是來自于迷茫。這些痞子形象也許嘗試過或者想到過要融入到這個社會之中,但是最后卻發(fā)現(xiàn)一切其實都只是一場徒勞罷了。也有一種可能是因為他們內(nèi)心中的“高貴感”使得他們不屑于在繁雜的社會當中受盡委屈,于是便開始隨心所欲地過著貌似不錯的生活,但是內(nèi)心深處的那種空虛、無聊以及無力卻也如魚飲水冷暖自知。這些痞子形象更為關(guān)注著的是人生中的及時享樂,同時又表現(xiàn)得褻瀆神明、戲謔社會且經(jīng)常調(diào)侃他人,以一種非常輕松快樂的心態(tài)在自己的人生與社會之中展現(xiàn)著自己所謂的“自由人格”。所以對于愛情,他們自然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從王朔的小說作品中不難看出,很多的痞子形象與其本人的自身經(jīng)歷都存在著很多的聯(lián)系。所以在某些角度上來說,痞子的形象更多時候則像是王朔的半自傳。王朔在其剛剛出道的時候在很大的程度上與其筆下的痞子形象之間都有著很多的相似,這一點在痞子形象的思想行動以及處事原則上都有所體現(xiàn)。同時京味對于王朔自身的影響也是極為深遠的,王朔自小就是在北京部隊大院長大的孩子,初期王朔還充當過紅小兵,但是他們最常干的事情無非就是整天無所事事的胡侃打架、或者是拍婆子、看電影。最后他們退伍轉(zhuǎn)業(yè),但是分配的工作卻總是不盡人意。出于對公職工作的不滿意,王朔選擇做個“倒爺”下海經(jīng)商,而后的經(jīng)商失敗和一次機遇的巧合又促使王朔棄商從文,自從投身文學(xué)的海洋,而這些經(jīng)歷在王朔的筆下也有著不同程度上的體現(xiàn)。
對于王朔筆下的痞子形象,人們始終都存有爭議且褒貶不一。有些人將其作為是王朔的經(jīng)典作品形象代表,認為王朔是在反崇高、反神圣或者是在反主流;也有些將王朔早期的作品稱為是“痞子文學(xué)”或者是“流氓文學(xué)”。其實這樣的評價與認知都不是全面的。縱觀細品,王朔的小說作品在其語言的表達上確實有些出格的地方,特別在上世紀80年代中,市場經(jīng)濟在當時也并未形成,而商品經(jīng)濟也同樣沒有完全涌進。“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以及“改革文學(xué)”也密布于當時的文壇之中,而“尋根文學(xué)”在當時也是方興未艾。就是在這樣的具體時代環(huán)境之下,以痞子形象作為系列的王朔小說橫空崛起,這完全顛覆了人們對于當時文壇與文學(xué)形式的認知,同時使得讀者耳目一新。而這樣的感覺對當時深受意識形態(tài)影響的人們而言,無疑是前所未見的。而作品中痞子形象在語言上的調(diào)侃與反諷,也使得王朔的小說作品受到廣泛歡迎,其中也不乏一些善于歸納總結(jié)的人為其痞子形象歸結(jié)出了各種不同標簽。
王朔筆下的痞子形象在很大的創(chuàng)作靈感來源上都離不開對于自己青少年時期的記憶,這些形象都有的一個特點就是極具京味的部隊大院。這里說到的部隊大院與北京城的胡同完全不同,胡同是北京城里老北京百姓世代居住的地方,因此也有其自身的文化內(nèi)涵與文化歸屬。在整個文學(xué)史上老舍筆下的京味小說無疑是一個不可磨滅的標桿代表,而新時代下的劉心武與鄭友梅也是京味小說的絕對嫡傳人物。因此,很多人也都將王朔的小說稱為是“新京味小說”,而王朔本人對于這樣的稱呼也曾極力否認過。王朔本人的否認其實也不無道理,因為王朔筆下的這些痞子形象所生存的環(huán)境以及具體的活動范圍,與老舍先生筆下的老北京有著很大的區(qū)別,王朔筆下的這些痞子形象所生長的部隊大院都是建立于新中國成立之后的,而且自身也有很強的封閉性與自足性,和外界的聯(lián)系也不多,所以在這方面看來,每一個部隊大院其實都更接近于一個“小社會”,而且等級秩序也十分嚴格,其自身的配備設(shè)施與居住其中的干部軍銜也都有著直接性的聯(lián)系。在王朔的《動物兇猛》與《看上去很美》中對這些內(nèi)容也都有過直接性的描述。
充滿京味的部隊大院,是新中國所特有的大院文化。而大院子弟心中的優(yōu)越感、榮譽感以及使命感,對知識分子的極度鄙視、遵循等級秩序這些也都是大院文化中最鮮明的具體表現(xiàn)。等級秩序?qū)ι钤诓筷牬笤褐械娜硕愿袷乔秩牍撬枰话悖@些剛獲得了翻身機會的人又以一種更加隱蔽的方式壓迫他人。新中國的成立并沒有讓封建社會的糟粕思想隨之消失,而是相反的逐漸滋生并且再次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這也就成為了大院文化中的核心部分?!拔覜]念過什么書,走上革命的道路受夠了知識分子的氣,而且這口氣很難咽下。我這樣的粗人,始終感覺自己的頭上時刻都壓著知識分子的大山,他們那種無孔不入的優(yōu)越感控制著整個社會的價值系統(tǒng),以他們的價值觀作為標準讓我們這些個粗人掙扎起來十分困難。所以打掉他們,我們才能有翻身之日?!睆耐跛愤@段話的口吻之中,不難看出王朔對于知識分子的態(tài)度。這樣的呈現(xiàn)或許并不是源自于王朔的有意為之,而是深入骨髓的大院文化對其自身的深刻影響所致。
在王朔的小說作品中,他所塑造的痞子形象玩世不恭,鄙視世俗,他們的世界觀與價值觀和社會正統(tǒng)思想顯得十分格格不入,這些痞子形象另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思維模式深刻體現(xiàn)出了一部分人在社會轉(zhuǎn)型期間的微妙處境,這些痞子形象的成長背景以及行為特征都可以找到與王朔自身的相似之處。而對于讀者來說,王朔所塑造出的生活在調(diào)侃與反諷之中的痞子形象,更可謂是一份全然一新的文學(xué)快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