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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 親

2020-11-17 23:57
北極光 2020年10期
關(guān)鍵詞:婆子大夫

原來定妥的日子,由于女方家聽信了魏鐵嘴的忠告,不得不推遲到下個星期三,對于一個女人來說,相親關(guān)系到她一生的大事情,無論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紕漏,都將會影響到她一輩子的幸福,因此不能不慎重。

消息是從鄭婆子口中傳來的,鄭婆子是媒人,她就像導演一樣上竄下跳,常常嚷得喉嚨嘶啞,要休息幾天才能恢復過來。

就在她吵吵嚷嚷的過程中,柳權(quán)一直冷冷地坐在陰暗的角落里一聲不吭。屋里略顯潮濕,在暗紅色的燈光籠罩下母親把枯瘦的小腦袋縮進衣領(lǐng)里,用漆黑的手指剝開瓜籽,哆哆嗦嗦地送到鄭婆子眼前,鄭婆子常因母親送得慢了而不得不停下來,白上母親一眼;父親則陪著笑臉,不住點頭奉迎著鄭婆子,喉間不時發(fā)出“咯咯咯”的傻笑聲。每次鄭婆子因母親剝瓜籽的動作慢而向她翻白眼兒時,父親就立即收回笑臉,惡狠狠地訓斥母親;他的左手長時間懸在半空中,扶著一只茶杯邊緣,一刻不停地示意鄭婆子喝茶。鄭婆子連理也不理他一下。

鄭婆子翕動著兩片肥厚的嘴唇說:“我可是倒了大霉了,接上了這么棘手的苦差事,那馬家的閨女可是難求得很呢,從她十七歲那年開始,我差不多每年都要跑上她家?guī)装俅危B門檻都換好幾條了,全是叫我給踩爛的。那閨女在咱鎮(zhèn)上怕是沒人能比過她的好模樣。話說回來,就是我見到她也還是這幾年的事哪,真真的是天上少有,地上難求。我敢說,我敢拿我這把年紀打賭,那可是我活了這么些年見到的最賢惠的一個人。真不知道末了誰家才有這個福份能娶回家,嘖嘖嘖,真是沒法兒說了,沒法兒……”鄭婆子停了下來,半張著嘴,翻起白眼兒,看著遲遲沒有給她送來瓜籽的母親。

母親的手指甲卡在了一枚瓜籽殼里,正緊張地向外摳;父親正聽得出神,忽然聽不到了鄭婆子的聲音,馬上收回笑臉,伸出手狠狠地抽打在了母親的手上,不承想,竟一下將那卡在指甲里的瓜籽殼打了出來。母親立刻從緊張的狀態(tài)中解脫出來,無限感激地看著父親,顫抖著將那枚瓜籽瓤遞到了鄭婆子眼前。鄭婆子因母親打斷了她的話頭,沒好氣地將那枚瓜籽瓤丟進肥嘴里,使勁兒地咬,直到咽下干凈才又說:“我……我才說到哪了?”她疑惑地拍打著父親的肩頭問。父親趕緊換上笑臉,認真地回憶說:“您才好像說到‘沒法兒……’”。

“對了,是沒法兒,就是沒法兒!本來已經(jīng)都說好了,今兒下午就去相看的,可是那女孩子她爸也不知在哪就遇到了魏鐵嘴,偶然一問,才知道今兒的日子不好,好日子要等到下個星期三……不過呢,這樣也好,你們也趁這當兒,好好準備一下,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讓人家看著笑話?!编嵠抛诱f到這又停了下來,這回不是因為母親的瓜籽剝慢了,而是好像想起了什么。父親就把那笑僵固在臉上,靜等。鄭婆子想了一想才又說:“我看就讓柳權(quán)到女方家里住一段,一呢是認認門,二來這……也是人家馬家的意思,提前相看相看?!?/p>

柳老頭一聽鄭婆子的建議,馬上歡天喜地地大點其頭,這主意聽起來實在是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根本就不用和老婆子商量,事情就這樣成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老頭老早把柳權(quán)叫起來,催促他早點上路,別叫人家以為柳家有睡懶覺的惡習。柳權(quán)睡眼朦朧地從炕上爬起來,胡亂洗了一把臉,飯也沒吃,就來到街道上。天還沒有亮透,但已經(jīng)不妨礙看這個世界了。老遠地,柳權(quán)就看到鄭婆子已經(jīng)向他這邊走來,柳權(quán)馬上迎上去。

街道上有孩子四處亂竄,汽車穿行于孩子中間。柳權(quán)叫停了一輛紅色的出租車,先請鄭婆子上去,自己才上車。

下車時,司機向柳權(quán)伸出五根干癟的手指頭,拒絕收取柳權(quán)的車錢。柳權(quán)十分不解,就看鄭婆子。鄭婆子裝做沒看見,后來看柳權(quán)一直盯著她才說:“這是馬家的車,凡是要去馬家的人,他都是免費接送的?!?/p>

這是一座坐落在半山綠樹之中,電視上經(jīng)常能看到的那種花園別墅。和鎮(zhèn)上居住在瓦房里的普通人家用板皮夾成的障子明顯不同,院墻一律是灰磚砌成,每隔兩米一垛水泥樁子,一直延長下去,隱沒于山體當中,不知所終。路直通到宅院的大門口,戛然而止。木質(zhì)大門,兩側(cè)有巨大的紅色門樓。門口兩側(cè)站著兩個滿臉橫肉,目光呆滯的看門人。目光越過門樓可以看到后面聳立著三座樣式別致的小洋樓;大門里面卻靜悄悄地杳無一人。

鄭婆子一看到那兩個看門人,立即收起以往趾高氣揚的逼人架式,變成一個搖尾乞憐的農(nóng)家婆,老遠就現(xiàn)出嘻皮的笑臉,避行于臺階一側(cè),小心翼翼地來到看門人跟前,大聲地道著辛苦。看門人將目光對準她的臉,并不言語,鄭婆子從兜里摸出一個硬紙片,交給其中的一個,接著她放低了說話的聲音。

柳權(quán)站在十八級臺階下面,只見鄭婆子向他指指點點,心中十分納悶。沒一會兒,他看到那兩個大塊頭重重地點了點頭,其中一個就開了大門進去了,并馬上消失在了門里面。

鄭婆子回身向柳權(quán)招手:“來吧,來吧,別老在那傻站著呀!”

柳權(quán)趕緊快走了幾步,上了臺階。他原本以為那進去的看門人是去通報的,能不能叫他們進去,應該要等他回來才知道。但他一走上臺階,鄭婆子就徑直帶著他進了大門,另一個就像沒看見他們一樣。

一進大門,眼前的景色突然變幻一新,仿佛走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碎石鋪就的小路曲折蜿蜒,兩側(cè)青草好像剛剛梳理過,中間開著鮮艷的野花,草叢間不時有一串串蛐蛐的叫聲傳來。整個院落顯得異常寂靜,就像行走在大荒之中。

迎面是一間大屋,極明亮寬敞。大屋門口的石凳上坐著一個干癟的老頭兒,正閉目養(yǎng)神。一襲黑色的西裝仿佛套在了一根拖把桿上,松松垮垮。上翹的山羊胡子不停地上下抖動著,稀稀拉拉的幾根花白頭發(fā)任意披下來,在微風中悠悠擺動。

鄭婆子帶著柳權(quán)來到老頭兒面前站下,小聲叫道:“接先生——”

好一會兒,這個接先生才睜開眼睛,就在和柳權(quán)目光對接的這一瞬,柳權(quán)大大地吃了一驚——那接先生的眼睛里一片朦朧白色,死氣沉沉,毫無半點生氣。接先生就用這樣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柳權(quán),才開口說道:“這就是這回定妥的那個小伙子嗎?”

鄭婆子連連點頭應著答道:“對對對,這就是柳權(quán),家就住在鎮(zhèn)上……”說著回手拉了拉柳權(quán)的衣襟,小聲說:“過來呀!”柳權(quán)便向前蹭了蹭。鄭婆子接著說:“這可是個妥當?shù)娜思?,他爹是山上的工人,一輩子老實巴交的,從來不和鄰里紅臉;他母親是個家庭婦女,百沒一說的;這小柳權(quán)又是一個天生的勤快人,每年冬天都和王樹他們出去打工,可是抓錢過日子的一把好手呀!這回,我敢說,馬大成子一定會看妥的?!?/p>

接先生不知聽沒聽鄭婆子的話,但他一直點著頭。這會兒他站起身,撣了撣衣服,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又抻出手掐了掐柳權(quán)肋下的肥膘。說:“進屋來吧?!边呎f邊佝僂著腰身進了正門。

里面是一溜走廊,地面鋪著淺紅色的大塊地磚,中間的大屋開著門,兩側(cè)均勻分排著房間,門都鎖著,看上去富麗堂皇的。

大屋的地當中是一張紫檀木的大圓桌,桌上放著一些零散的茶具。四周是一大圈沙發(fā),像是皮的,質(zhì)地有些模糊??勘眽κ且淮笈欧鹿诺臅埽竺骐[隱透出些光亮,書架上面卻一本書也沒有,只擺著大大小小的許多瓷瓶瓦罐,大約是古董一類的東西。接先生叫他們在沙發(fā)上坐下來。柳權(quán)心里頗為詫異,這房子雖然豪華,但卻隱隱地透著冷冷的潮氣,而此時正是七月份干旱火熱的季節(jié)。

柳權(quán)抽了一下鼻子,目光穿透書架間的空隙,從窗戶向北看去,又是一道磚墻,與后面的樓臺分隔開來,中間有一個月亮門,鐵質(zhì)的,蓋著一層厚厚的紅銹,一把大鎖,鎖著。

一個干癟的女孩子無聲息地從門外飄進來,手里端著個瓷盤,上面有一只茶壺。女孩兒面貌清瘦,臉色蒼白,嘴唇上涂著大紅的唇膏,那種大紅與臉色的蒼白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一身淺粉色的連衣裙,頭發(fā)整齊地披散在肩后,順著眼睛,不看任何人,只把茶杯一一分下,剩最后一杯端到柳權(quán)跟前,就在放下茶杯的一剎那間她突然睜開了眼睛,用一種不無挑剔的目光,冷冷地審視了柳權(quán)一眼,似乎流星倏忽從天際掠過,一眨眼,就恢復了原狀。轉(zhuǎn)身出去,依舊無聲。

屋子里只剩下鄭婆子、柳權(quán)和接先生時,接先生擺弄著手上的戒指,說:“雖然這是馬大成子的家事,”鄭婆子將嘴湊向接先生的耳朵,現(xiàn)出不無曖昧的表情說:“可怎么著也得先叫接先生過目,要是通過了您這一關(guān),這事不也就八九不離十了嗎?”

鄭婆子的話讓接先生聽著心里很舒坦,不住地點頭?!斑@倒也不假,”說著,接先生喝了一口茶,仰身半閉了一雙白眼說:“大成子的事,我的確可以當他半個家,好幾十年了,他還是我看著長大的哪,就是當年他爹,也是要對我另眼相看的……唉!想我接不歸當年也是鎮(zhèn)上響當當?shù)娜宋?,要不是那場大火燒了我的全部家產(chǎn),何以淪落至此?!?/p>

“聽說,就是那場大火,您拼了命硬是從火海里頭救了大成子和他爹兩個?嘖嘖嘖,這可是天大的功勞?。 编嵠抛庸ЬS著他說。

“不提了,不提了?!苯硬粴w直了直身子,滑稽地搖晃著腦袋。

“馬家對你也算是知恩圖報……”鄭婆子從肥厚的嘴唇里強擠出一絲苦笑,突然轉(zhuǎn)變話題“馬齒莧那丫頭在家里吧?”

“什么?”接不歸似乎正沉浸于過去某段往事當中,不提防鄭婆子突然轉(zhuǎn)了話題,不得不痛苦地從往事中掙脫出來,大瞪著眼睛“你問我那個丫頭,我怎么會知道?每天我都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哪有閑工夫去看那么個丫頭;再說她在不在家跟我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現(xiàn)在,還不到關(guān)心她的時候?!苯硬粴w停下了他的話頭,白眼瞟了一眼悶坐在沙發(fā)上的柳權(quán),又轉(zhuǎn)向鄭婆子說:“先叫這小伙子住下吧。”

鄭婆子如逢大赦一般連連點頭說:“行行行。”

接不歸向門外叫了一聲:“小嫣紅?!?/p>

隨著叫聲跌落,剛才端盤子出去的姑娘馬上閃身走了進來,動作輕盈,似乎沒有體重,落下的腳步不發(fā)出一絲聲響。嫣紅姑娘規(guī)矩地立在門口,接不歸對她說:“你領(lǐng)著柳權(quán)到3號房間里先住下,他的日常起居就暫時由你負責,記著,不可怠慢了人家!”

“是?!?/p>

嫣紅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答了接不歸,之后一側(cè)身,站到了門的一側(cè),示意柳權(quán)出來。

鄭婆子不客氣地對柳權(quán)說:“去,跟嫣紅去吧,多長點眼立見兒。”

柳權(quán)點頭應著,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對接不歸說了聲:“接先生,那我就先去了?”看接不歸點了頭,才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走過嫣紅身前時,柳權(quán)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燒草紙味兒??存碳t,正低順著眉眼,看也不看他一下。

柳權(quán)出了門,嫣紅隨后跟了出來。

柳權(quán)不知道3號房在哪邊,疑惑地站住看向左右。那嫣紅低眉順眼只顧向前走,不提防前面的柳權(quán)會突然站住,剎腳不急,就直撞到了柳權(quán)的身上;柳權(quán)并沒有感到有人撞他,他只是感到似有一陣陰冷徹骨的寒風忽然自身后襲來。立即渾身冰冷,連心口窩里也微微地向外滲出了寒氣。嫣紅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來到了他的前面,就似一開始就在前面給他帶路似的,向左一拐。

身后傳來竊竊私語聲,離開門口的那一瞬間,柳權(quán)看到鄭婆子和接不歸兩人的頭緊緊地湊到了一起,對著他的后背指指點點,臉上也露出莫名其妙的微笑來。

柳權(quán)沒有多想,他木然地跟隨著嫣紅在走廊中游走,嫣紅身輕似一團輕煙,柳權(quán)每落下一步都發(fā)出沉重的“嗵嗵”聲?!斑@真是一個輕盈的女子?!绷鴻?quán)心里暗想,他自己的手腳卻正在變得僵硬。

3號房間到了,嫣紅從腰間掏出一把鑰匙,將門打開,二人來到屋子里。這個房間似乎很狹小,不像從外面看那么大。內(nèi)中的陳設也較為簡單,一床、一桌、一椅、一茶幾,桌上有一臺大大的電視機,墻角有兩只沙發(fā),四壁光潔,床上的被褥倒還是新的。

嫣紅轉(zhuǎn)身對柳權(quán)說:“柳大哥,要是累了,你就歇著,我可以為你提供一切服務,需要我的時候,你只要對著門口叫一聲小嫣紅?!?/p>

這是嫣紅第一次對柳權(quán)開口說話,柳權(quán)沒想到她的聲音如此的優(yōu)美動聽,仿佛薄霧輕煙漂浮于秋水之上優(yōu)雅而致遠,一片靜謐。柳權(quán)馬上致謝,說:“嫣紅姑娘太客氣了,要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盡管叫我?!?/p>

嫣紅的臉上似有一絲笑意,正要轉(zhuǎn)身離去,卻又突然小聲對柳權(quán)說:“柳大哥住你只管住,但一定要記著,夜里不論聽到什么或看到什么,你都不要出去千萬別管閑事。”

柳權(quán)點了點頭,但并未往心里去,只不過那么一聽罷了。

嫣紅轉(zhuǎn)身出去了,柳權(quán)把自己放倒在床上。耳朵里似有許多聲響,先時并未在意,現(xiàn)在剩下一個人了,那聲響愈加清晰,下意識地一留神,就似有人說話一樣:“來了、來了。”粗的聲音遠遠地說,“逮住不、逮住了?!庇钟屑毜穆曇艋卮鹫f,如此一遍一遍地重復,別無內(nèi)容,不知何意。倒攪擾得柳權(quán)心里也不安生,大夫說這是“耳鳴”,人上火時的征兆,也許是相親的事給自己攪出火來了。

柳權(quán)不再理會那耳鳴,站起身于屋中四下游走,見并無什么稀奇的物件,興味索然。一回頭看到那臺大電視,便想找個電視劇看看,以消解自己的煩悶。走上前,隨手一按,沒有響應,再按,還是沒有響應,四下找找,卻連個電源插頭也沒有。

“這是什么破玩意?當擺設呢!”柳權(quán)心里怪異,想叫嫣紅來問問清楚,又一想自己不是來住旅館的,不好去打擾人家,更不該有太多奢求才好,不過多多忍耐些,等和那馬齒莧的事定妥了,了卻了父母的心事,才是正經(jīng)事。這樣一想,心便也寬了一些,再次來到床邊躺下發(fā)呆,耳朵里的聲音再次轟然響起。

外面似有人走動,遠遠地還傳來些吵鬧之聲,似乎很遠,卻又似在耳邊,聽得不真切,想看看外面的人都在干些什么,是不是自己也能幫上忙。來到門口向外張望,庭院中空空如也,那聲音好像正從各個角落里滲透出來,無法斷定有無,卻又真實的存在。

中午時,小嫣紅來到他的房間,手里端著一個托盤,內(nèi)中是米飯、青菜還有一小壺水酒,放在桌上。柳權(quán)口中連連道謝。

“鄭姨還在大廳里嗎?”柳權(quán)憋了一個上午,這會兒好容易看到一個活人,嘴里的話就多些。

“媒人早就回鎮(zhèn)上去了,她要你好自為之”。

柳權(quán)頗有些詫異,深怪鄭婆子不辭而別。這畢竟是個陌生的環(huán)境,將他一個人撇在這間屋子里,柳權(quán)倍感無援的孤獨。

整個上午,無所事事。那飯吃在嘴里也就不香,勉強喝了兩口水酒,就想放下筷子,又怕嫣紅收拾了離去,就將筷子捏在手里??存碳t老是站著心里很是不舒服,就叫她坐,又問她吃了沒有?嫣紅不肯坐,只點頭應著他說自己吃過了。

柳權(quán)就東扯西扯地和她沒話找話:“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歲。”

“家是哪的?”

嫣紅不吱聲,咬著嘴唇苦想,半天才說:“我從小就在他家長大,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人。”

“那你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柳權(quán)有點可憐她的身世了。

“不知道?!?/p>

“他們家里有幾口人呀?”

“七口人”

“他們的女兒叫馬齒莧?”

嫣紅點了點頭。

“那她對你好嗎?”

嫣紅四下里瞅了瞅,沒有回答柳權(quán),柳權(quán)馬上轉(zhuǎn)移話題:“這所宅院很大,后面好像還有三座洋樓,都有人住嗎?”

嫣紅已經(jīng)顯得心不在焉了,聽了柳權(quán)的問話先是點了點頭,又馬上搖頭,之后突然拿起托盤跑了出去。這樣的舉動倒把柳權(quán)嚇了一跳,他不明白嫣紅為什么突然跑掉了。

時間已是正午。

明晃晃的太陽照遍了庭院中的每個角落,但這樣的太陽沒有給柳權(quán)帶來一絲一毫的溫暖,他仍然感到徹骨的寒冷。這寒冷時時讓他心頭顫抖,牙關(guān)緊閉。在這樣的狀態(tài)當中,世界突然恢復了平靜,甚至包括柳權(quán)自己的耳鳴。取而代之的是蚱蜢、飛鳥的啾鳴,那仿佛是一無所有的靜寂,讓人感覺像是置身于空曠的荒野當中。一切都消失殆盡了。

先是傳來一縷嚶嚶地哭泣聲,這哭聲充滿著對生命將逝的挽留與無限渴望。之后是摧枯拉朽崩塌之聲,大街上開始傳來痛苦的哀號和急速的奔跑聲,天地間仿佛只一瞬就陷入到了極度的混亂之中,狗叫狼嚎,雞飛鼠跳,巨大的風響使大地也為之顫抖,山巒為之動容。消防車、110警車、醫(yī)院的救護車一起拉響警笛,空氣干燥,沒有一星水汽,口渴難耐。眼前突然現(xiàn)出沖天大火,天、地、空完全淹沒于滾動的紅色中,狂風席卷著濃煙,中間挾裹著拳頭大小暗紅色的火團漫天飛舞。沙石擊打在人的臉上,似刀割鞭策。所有人都向大南河奔跑,哭聲就從身側(cè)不遠的一幢大屋中響起,想也不想,就過去,昏暗中卻不見一個人影。正自疑惑,卻聽出那哭聲正在腳下。伏下身看清腳下是一個菜窖,急忙掀開窖蓋,下面果然有數(shù)人抱成一團。

“快出來——”

窗戶外一片火光,大屋在熾熱的火光中,立即燃燒成一個巨大的火籠。

有人扯動衣服,大吃一驚,睜眼看原來是接不歸?!敖惺裁??叫什么?叫誰快出來?”

接不歸沙啞的聲音聽得人口干舌燥,柳權(quán)咽了口唾沫說:“有水嗎?”

“在桌上?!?/p>

柳權(quán)起身端起茶杯,喝了個干凈??纯创巴?,已日暮西山。

“有什么要我?guī)兔Φ膯??”整整一天無所事事的柳權(quán)有一種混吃等死的感覺,這感覺叫他內(nèi)心異??仗?。

“沒有?!苯硬粴w生硬地回答他說“現(xiàn)在你要做的就是安心休息,別的事情都不用考慮,一會兒會有醫(yī)生來給你做檢查,確認你的身體是否健康。”盡管接不歸說話的聲音聽上去叫人心里發(fā)虛,但也只能接受這樣的安排,“你不要離開這個房子!”接不歸說完向門外走去。

柳權(quán)想出去送送他,連著也好在院子里走走但遭到了接不歸的拒絕。

柳權(quán)沒有堅持,看接不歸出去了,就回到床上。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柳權(quán)想打開電燈,但按了幾次開關(guān),棚頂上的燈都沒有反應,這讓他的心里很不舒服。他猜一定是停電了。為了不使自己獨處于黑暗當中,他向門口叫了一聲:“小嫣紅”。

叫聲一落,嫣紅果然出現(xiàn)在了門口,就像她一直守在那里似的。讓柳權(quán)很奇怪,因為就在剛才接不歸離開的時候,門外樹影婆娑,還杳無人跡。但這樣的念頭馬上被嫣紅的到來沖刷得一干二凈,他看到嫣紅手里拿著一支白色的蠟燭,這讓他心里十分感動。他熱情地向嫣紅道謝。但嫣紅冰冷的面容并沒有回應他的熱情,他就僵在那有點不尷不尬。

嫣紅點燃蠟燭之后,客氣地詢問他還需要什么,柳權(quán)本想叫她坐一會兒,陪他嘮嘮家常,但看她興味索然,便搖頭說:“不需要什么了?!?/p>

嫣紅轉(zhuǎn)身消失在門口的黑暗里。

屋內(nèi)燭光搖曳,看窗外一環(huán)新月,凄冷地照在半空里,地上的草木、山石皆被涂上了一層朦朧的浮白顏色,在這顏色中隱隱地透出一些詭異來。百無聊賴的柳權(quán)呆呆地站在窗前,打量著亦真亦幻的外部世界?;秀遍g就聽到在瓦藍的玻璃窗下面隱隱傳來一陣竊竊私語聲,那聲音很不真實,才一注意,又似有似無了。柳權(quán)馬上轉(zhuǎn)出屋外,屋外于如水的月光中寂靜無聲。

柳權(quán)仔細回憶剛才的情形,卻宛如夢里。

才要回身進屋,肩頭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猛地一驚,回頭看,沒人。另一個肩頭又被人拍了一下,轉(zhuǎn)回頭依就不見人影。

柳權(quán)心里有點發(fā)毛,想起剛剛追逐的哭泣聲音,他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好像被人盯梢了,然而,按照常理,凡此類盯梢事件總是要有一些誘發(fā)原因的,自己不過一個草芥人物,實在不足以令人勞師動眾藏頭露尾地費如此大的周章。這會兒他想起了這樣一個詞叫:靜觀其變。

他轉(zhuǎn)回身,眼前閃過一人影,心頭一緊,毛發(fā)也根根樹立了起來:“誰?”

那人影突然“嘻嘻嘻”地笑了起來,之后以極快的速度說到:“我是這里的大夫,來給你做檢查。”

柳權(quán)見他行為乖僻、言語滑稽,不禁哭笑不得:“那剛才在窗下說話的是你、拍我肩頭的也是你嘍?”

“說話?我沒有說話,我是來給你做檢查的。”

燭光下,柳權(quán)漸漸看清了這個大夫的臉,尖頭闊腮,面部青黃,頭發(fā)蓬亂,戴著一頂白色的帽子,一襲白色大褂里面伸出長長的四肢,如豌豆般的小眼睛,四處亂轉(zhuǎn),碩大的腦袋不停地左右搖晃著。

“你想給我檢查什么?”柳權(quán)不無抵觸情緒地問他。

大夫伸出胳膊,比劃著說:“抽血?!?/p>

“抽血?為什么?”

“我不過是奉命行事,為什么是上頭的事,這……這不過就是一般的常規(guī)檢查,沒什么的?!?/p>

柳權(quán)想了想,大夫說得也對,接不歸已經(jīng)通知過他了,倒是自己多事,只不過看那大夫行為詭異,讓他很不舒服。

“那你就抽吧,還用做什么準備嗎?”柳權(quán)妥協(xié)地說。

“準備?你沒有血嗎?還要準備?”大夫一臉疑惑。

柳權(quán)被他問的“哈哈”大笑起來:“你可真是一個風趣的人!”柳權(quán)此時掃凈了一天的煩悶,心情十分愉快。

“風趣?我不過是例行公事,希望你好好配合?!?/p>

柳權(quán)不再理會他的嘮叨,主動脫去外衣,并把襯衣袖子高高挽起。

“不不不,”大夫使勁兒搖晃他的大腦袋說“把袖子放下,不是在胳膊上,是在你的肝臟里。”

“在肝臟里?”柳權(quán)大驚“從來沒聽過有人在肝臟里抽血化驗,不會有什么問題吧?!?/p>

不會的,不會有任何問題的,你也可以選擇不做,沒有人逼你。大夫的語氣保持了一種少見的平淡,沒有加進任何感情色彩。

柳權(quán)點點頭,不尷不尬地說:“我沒有不做的意思,我們現(xiàn)在開始嗎?”為了表示誠意,柳權(quán)不等大夫吩咐,就馬上脫去襯衣,平躺在床上。

大夫沒有再說話,從身后掏出一只針管,那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針管,應該是具有專業(yè)用途的,它足有一尺長,小搟面杖粗的注射針管,那針頭起碼也有三十公分長,在昏暗的燭光中閃射著金屬的光芒。柳權(quán)一看那針管,立即緊張得牙齒“咯咯咯”地叩響起來。

大夫也不理會他,伸出鳥爪子一樣的手指在柳權(quán)肝區(qū)部位摸索起來。他的手指冰冷而堅硬,像冬天的石頭。

“你哆嗦什么?”

柳權(quán)努力使自己鎮(zhèn)定下來:“這屋子……不……不太暖和……”。

大夫好像找到了他下手的位置,柳權(quán)看到他的手指停在了兩根軟肋之間,長長的針頭一點兒也不遲疑地刺進了他的身體。大夫的臉上馬上露出一抹難以言表的笑容來。

粗大的針管里面開始有醬黑色的血液進入,并一點一點地加長,在這一過程中,柳權(quán)感到體內(nèi)某種東西正在大量流失,這樣持續(xù)了大約半刻鐘,那粗大的針管內(nèi)已經(jīng)抽滿了柳權(quán)的血,那血看上去是漆黑的顏色。隨著針頭從身體里抽出,柳權(quán)感覺自己就要昏過去了。

窗外的院子中似有人走動,傳來女人哽咽的哭泣聲,接著,突然響起一個男人憤怒的詈罵聲:“該死的,你這個臭婊子,整天就想著勾引男人,爛貨,爛貨,”有瓷器被打碎的“唏哩嘩啦”聲。

外面一定出什么事了,柳權(quán)想,一個人影突然從窗前走過,柳權(quán)心里一驚,疑惑地站起身向外看,那是個女人的影子,站在高墻之下,披散著長長的頭發(fā),歙動的口唇間發(fā)出“咯咯咯”的笑聲。正將一條白色的繩索吊掛在一株老松樹的枝叉上,繩索下端結(jié)成一個環(huán)套,就在女人要將自己的頭顱伸進環(huán)套那一刻,突然轉(zhuǎn)過臉來,沖著柳權(quán)充滿深情地笑了一下。柳權(quán)清楚地看到那女人的嘴角有血流下來。接著,女人把自己輕輕吊起。之后,笑聲戛然而止。

“有人上吊了?!绷鴻?quán)大聲叫道,接著向門口沖去。不想與一個正要進來的人實實地撞了個滿懷,那也是個披散著頭發(fā)的女人,慘白無血的臉上印著血色紅唇,是嫣紅。

“嫣紅?”柳權(quán)才一站穩(wěn)就認出了這個女人,馬上語無倫次地說道:“快快,墻角那有人上吊了!”

“你忘了我警告過你嗎?”嫣紅的語氣十分平緩,一臉處變不驚的神情,“外面的事你不要管,該發(fā)生的事情總是要發(fā)生的,沒有人能阻止得了,尤其你一個外人,你說對嗎?”

柳權(quán)返身回到窗前,高墻下,老松樹還在,那上吊的女人卻早已不知去向。月朗星高,一派生平景象,哪里也看不出一點有人上過吊的痕跡?!皨屟?,沒有事了。”柳權(quán)使勁兒揉了揉眼睛,還是什么也沒有。

一場虛驚過后,柳權(quán)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小女人,嫣紅已脫去了那套粉紅色的衣裙,此時身著一襲白色的睡衣,于朦朧的燈光下倒顯現(xiàn)出幾分嫵媚來。

“有事嗎?”柳權(quán)疲憊地問。

“沒有什么事,臨睡前對你不放心,就過來看看……如果,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要求,你都可以隨時叫我,我隨叫隨到……”嫣紅說著臉上似乎有紅暈泛起。柳權(quán)呆呆地立于地當中。好一會兒才說:“那謝謝你,快回去睡吧,別再凍著嘍?!?/p>

嫣紅臉上掠過一絲失望,紅色的嘴張了又張,沒出聲,一轉(zhuǎn)身突然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柳權(quán)待她不見了,馬上跑到門口,迅速將門關(guān)上,并在里面把門扣上。用手撫了撫瘋跳的胸口,對自己說了聲:“好懸!”

遠處男人的叫罵聲忽高忽低,女人啜泣聲似遠還近;忽然又有嬰兒啼哭響起,有許多女人撕打的折騰之聲。

一時間世界變得混亂不堪,夜色已深,柳權(quán)和衣睡下。

也許事情一開始就錯了,這是柳權(quán)在天亮前猛然想到的。

鄭婆子把他一個人扔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到現(xiàn)在為止,他還沒有看見那個叫馬齒莧的姑娘;而嫣紅莫名其妙的行為舉止,似乎在暗示他有某種潛在的危險,還有就是窗下那時不時傳來的竊竊私語聲,他下意識地向窗外看去,現(xiàn)在什么也沒有,似乎那并不是真的,也許是我產(chǎn)生的幻覺。

昨天夜里有個人死掉了,也許這里真的發(fā)生什么事了?!绷鴻?quán)自語著從床上坐起來,才要下地,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竟然一絲不掛,昨晚自己明明是穿著衣服睡著的,而現(xiàn)在自己的衣褲凌亂地丟棄在沙發(fā)上,是誰來過自己的房間呢?他快速地把衣服穿上,拎著褲子跑到門口,門還死死地扣著,沒有一點兒開啟過的痕跡,柳權(quán)滿腹疑慮地系上褲帶,靠在沙發(fā)上發(fā)愣,一定是自己睡到半夜時起來脫掉的,再一想便真的是那么回事了。

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打開門,門外嫣紅正端著盥洗用具焦急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口里小聲嘀咕著:“這冤家干嗎把門扣上呀……”

柳權(quán)叫了一聲:“嫣紅——”

嫣紅聽到叫聲,連忙轉(zhuǎn)回身似有驚喜地說:“你醒了。”

嫣紅笑了笑,這是柳權(quán)進入馬大宅院以來,第一次看到嫣紅笑。女人的笑總是最美的,這樣的美也總是讓男人想入非非。

二人一同進了屋,嫣紅開始收拾房間。

柳權(quán)正自顧洗臉,突然聽得嫣紅發(fā)出一聲極其短促的驚叫聲,柳權(quán)還以為她遇到蛇蟲之類的東西了,臉也不顧擦試一下,趕緊跑過去看。嫣紅愣愣地看著柳權(quán)睡過的被褥,滿臉緋紅,一手半舉著,手上粘染著些黏物。

柳權(quán)的頭“轟”地響了起來,巨大的耳鳴聲,似同莽漢高吼:你泄露了秘密。

這是怎么了?柳權(quán)真想掣自己一個大觜巴,出了這么大的丑,而且自己還不知道,被一個女孩子發(fā)現(xiàn)了,自己該如何處理呢?

“我……我……”柳權(quán)呼吸緊促,不知所措地看著嫣紅。

嫣紅先是漲紅了臉,大瞪著眼睛看柳權(quán),突然又伏身在床上“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她雙肩聳動,力不可支。

笑了好一會兒,她才直起身,紅著臉,小聲問柳權(quán):“你昨晚做什么了?”

“沒……沒……沒做什么,這你是知道的,我……”

嫣紅忽然正色道:“你做什么了我怎么會知道?”

柳權(quán)徹底亂了陣腳,連連擺手,努力尋找解困的托詞:“我……我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嫣紅抿著嘴,瞇著朦朧的眼睛看著他。

柳權(quán)返身來到門口,四下張望了一番,院內(nèi)一無人蹤,迅速關(guān)門扣上,沖到嫣紅跟前,呼吸急促地說:“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這個意思……”

嫣紅倒下了身子,高舉著那只手,最后,將手上的東西抹在了柳權(quán)的脊背上。她的身體里很涼。

“你真是一個健壯的家伙。”嫣紅蒼白的臉上,透出了少有的紅暈,從床鋪上坐起來,理了理凌亂的頭發(fā),用手指點在柳權(quán)的額頭上悄聲說。

柳權(quán)則顯得有些慌亂,匆忙親了一下嫣紅說:“快起來吧,當心接不歸他們闖進來。”

嫣紅點了點頭,將連衣的裙子朝頭上一套。二人恢復了常態(tài),就像什么事兒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嫣紅忙完了出去,沒一會兒端來些飯食,柳權(quán)匆匆吞下。食間,柳權(quán)試探地問嫣紅:“昨天大夫抽了血,也不知道有結(jié)果了沒有?”

嫣紅黯然地說:“上頭的事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負責你的起居家用,別的事到時候自會有人和你說,你不用管那么多?!?/p>

柳權(quán)突然想起了一事,就伏在嫣紅的耳邊說:“昨晚有人上吊了?”

嫣紅呆了一呆說:“你還是少管閑事的好,那一定是你產(chǎn)生幻覺了,要是有人上吊死了,今天不可能這么平靜?!?/p>

柳權(quán)點了點頭,想想嫣紅說得很對,也許真的就是自己看花眼了呢。再仔細回憶昨晚的事,雖然清晰,但又不那么真實了,有點像夢。

柳權(quán)想起剛才那銷魂的一刻,自己完全是沖開堤壩的洪水,同時他也暗暗擔心會不會留下把柄,想了半天,自認為無懈可擊,才站起身。突然聽到窗下有人跑過,并伴有輕輕的嗤笑聲,柳權(quán)在這一刻險些將尿水遺在褲子里,他立刻沖出了房門,并向發(fā)出聲音的方向跑去,卻發(fā)現(xiàn)什么也沒有。

早晨的太陽正從東方升起,照亮整個院落。柳權(quán)折回來看窗下有兩只小老鼠正在爭搶一條活的蚯蚓,四下無人。

“那一定不是人?!绷鴻?quán)暗存僥幸地對自己說,又四下看看,還是不見一絲人影,才放心地轉(zhuǎn)回身。

3號房里,接不歸已經(jīng)悠閑地坐在了沙發(fā)上。

柳權(quán)心里暗暗吃驚,故作鎮(zhèn)靜地問道:“接先生什么時候進來的?”

“剛才,就在剛才?!苯硬粴w語氣平緩地說著,但柳權(quán)仍就聽著怪怪的。

“我……我才出去方便了一下?!绷鴻?quán)辯解說。

接不歸站了起來對柳權(quán)說:“待會兒馬大成子要在正廳里會見客人,你不要出來,老實待在屋子里,等我的通知,你看這樣行嗎?”

“好吧!”柳權(quán)爽快地答應道,他仔細地觀察了接不歸那雙慘白色的眼睛,實在看不出有什么異樣,尤其聽明白他的來意之后,他徹底放下了心。現(xiàn)在,只要他和嫣紅的事不敗露,怎樣都行。

接不歸很滿意他的回答,點了點頭,直接向門口走去。一腳門里一腳門外時他又站住,回頭說:“你記住了?”柳權(quán)連連點頭說:“記住了?!?/p>

接不歸還是不放心,想了想說:“那我先把門鎖上,你不介意吧?”

柳權(quán)心里掠過一絲不快,但一時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說:“那你就鎖上好了!”

接不歸立即如釋重負地走了出去,門才一關(guān)上,就傳來了上鎖的聲音,之后再沒有一點聲音了。

(加進內(nèi)容,與“五·六”大火相關(guān)的殘片,手稿,記錄,燒壞的東西,氣味)

“完了?!绷鴻?quán)心里想,看來這一天又只能在這破屋子里孤獨呆過了。手里沒有一點可以解悶的東西,只好或坐或站地在屋子中亂晃。

耳朵里亂響聲不斷,就像是有人和他說話,窗外沒有一點聲音,連同那竊竊私語聲。

隱隱地從走廊中傳來許多雜亂的腳步聲,和粗粗細細地問候、嘻笑聲,甚至還有馬的嘶鳴聲。他很想看看外面到底是些什么人來馬大成子家作客,他嘗試了各種方式,但是枉然,最后他干脆倒在床上對那聲音理也不理一下了。

中午的時候,柳權(quán)終于聽到了有人開鎖的聲音。他一下子從床鋪上跳了起來。進來的是小嫣紅,手里照例端著飯食,柳權(quán)看她把飯食放在桌子上,就疑惑地問:“外面來了很多人?!?/p>

嫣紅詫異地反問道:“哪里來的人?”

“馬大成子的客人?!绷鴻?quán)有點急了。

“胡說,”嫣紅大叫了起來“今天馬大成子一直沒有離開過后院,哪兒來過什么客人,你不會是發(fā)燒了吧?”說著還關(guān)切地用手去摸柳權(quán)的額頭。

柳權(quán)生氣地推開她的手說:“今兒一大早,接不歸來告訴我不要離開屋子,說是馬大成子要有客人來,讓我不要出去,這門就是他鎖上的”。

小嫣紅意味不明地微笑起來,說:“快吃飯吧,別整天疑神疑鬼的了,晚上大夫還要來,你要保持安靜,做好當馬家女婿的準備。”

“我可不想再做什么馬家的女婿了,”柳權(quán)一把抱過小嫣紅,在她臉上胡亂啃了兩口“你和我離開這兒吧,我老覺著這里怪怪的,干脆你和我過日子去得了?!?/p>

嫣紅聽了這話立即從柳權(quán)的懷里跳了起來,大驚失色地叫道:“你說什么呢?想想這種事都要受到詛咒的,真是奇怪,你怎么會有這種荒唐的想法呢?”

柳權(quán)被她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得手足無措,連聲哄她:“小聲點”。甚至沖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巴。他弄不明白嫣紅為什么會反對,但眼前的情形,他知道說服不了嫣紅,現(xiàn)在的當務之急是要先穩(wěn)住她才行。

“不說了,不說了,”他把嘴貼到嫣紅的耳朵上說。

嫣紅歪扭著臉,沖柳權(quán)點了點頭,柳權(quán)見她平息了下來,才慢慢放開捂她嘴的手。嫣紅微微地喘著粗氣乜了柳權(quán)一眼說:“快吃飯吧,別胡思亂想了。”

柳權(quán)滿懷疑惑地端起飯碗,眼睛一刻不離嫣紅,就像盯著一枚隨時可能發(fā)生爆裂的炸彈。嫣紅也怔怔地看著柳權(quán),充滿了對野獸的不信任。柳權(quán)心情零亂,耳朵里一刻不停地呼叫著:“你跑不了了?!?/p>

天黑下來了,傳來布谷鳥的叫聲,還有成片的蛙鳴。柳權(quán)把門打開,中午聽嫣紅說大夫還要來,他干脆放下所有的心思,靜等那大夫的到來。

今天要檢查什么?大夫說今天需要他身上小小的一塊皮膚。柳權(quán)問他要哪一塊,大夫指著他的肚子說:“這兒?!?/p>

柳權(quán)脫掉上衣,躺在床上。

大夫回手從背后抽出一把特制的手術(shù)刀,之后在柳權(quán)胃部的地方涂抹了一些液體,冰涼,柳權(quán)猜一定是麻藥。大夫并不問柳權(quán)的感受,便直接用刀在涂藥水的地方劃開了一條十多公分長的口子。像屠夫剝豬皮那樣,剝下了一塊十公分見方的皮肉。裝進一個盛著綠色液體的玻璃瓶子里。欣賞了一會兒之后,才又拿出一塊黑黢黢的東西,在燭火上燎了燎,糊在了柳權(quán)的傷口上。

整個過程柳權(quán)緊咬著牙齒,沒有發(fā)出一聲“哼”來。

大夫堅定地對柳權(quán)說:“很好,你是一個了不起的年青人,目前已經(jīng)進入了測試的第二階段?!闭f著話就席卷了他的工具,連同話音一起消失在了門外。

柳權(quán)低下頭,就著昏暗的燭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肚皮——那貼著黑色“膏藥”的地方,好像開了一個黑色的洞,血已經(jīng)不流了,而且疼痛也在漸漸消失。

當柳權(quán)略有睡意的時候,他朦朦朧朧地聽到隔壁的房間里傳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竊竊私語聲,男人的聲音里充滿驚恐;女人的聲音卻鎮(zhèn)定自若。

男人的聲音說:“怎么辦?他已經(jīng)通過了第一關(guān)的測試,事情好像不太妙……”

女人的聲音說:“事情還沒有發(fā)展到那么嚴重的地步,不要著……”

男人的聲音說:“可他要是……到那時……測試……我們可怎么……”

女人的聲音突然激昂起來,近乎是喊叫了:“那又怎么樣?過去又不是沒有出現(xiàn)過,生活不還是按照以往的方式進行嗎?我可是看透了,人啊,就算費盡平生的心機氣力,到頭來不還是土丘一堆終事了。怕什么呀,還能反上大天去?!?/p>

沒有聲音了,周圍一片靜寂。

柳權(quán)睜開眼睛,看著窗外冷清的一泓彎月,空氣里再無半點響動,耳鳴在這里響起:有人在暗中謀算,有人在暗中謀算,有人……

這樣的耳鳴常叫柳權(quán)哭笑不得,來得突?;?,無因無果,就像是自己聽到自己在說夢話一樣,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也不知到什么時候結(jié)束。

隱隱地聽到有裊裊的音樂從遠方傳來,還有女人輕輕地吟唱聲,琴聲如泣如訴,女人的歌聲哀婉動人,在這寧靜有月的夜晚,那歌聲突然顯得格外清晰——

冷月照空帷

不見竹馬歸

恨月光不能傳書兩地敘別語

只能叫女兒空把柔腸百轉(zhuǎn)回

食不香

寢難安

終日繾綣慕鳥兒飛成對

看水中倒影

也誤把你當成我

我也做成個郎

三當成五

五作十年過

你不怕紅顏變

我卻再難把青春留

恨你時把銀牙咬碎

轉(zhuǎn)而又后悔怕你勞頓在旅途

直叫我恨也不行

愛也不成

左也難

右也難

且把恨留給自己咽

也要把愛為你積攢

……

歌聲渺渺地停了下來,余音猶在耳邊回旋。柳權(quán)一時竟聽得呆住了,他怎么也想象不出這深夜歌唱的是怎樣一個女孩兒,她又會是誰;那身在旅途的男子又是哪一位。如果自己也有這樣一位苦苦等候的女子,自己就是受多少苦也值得了。

這女子會不會是馬齒莧呢?他從床鋪上起來,來到后窗向那三座洋樓眺望。那兒一點燈光也沒有,歌聲是從哪座小樓傳出來的呢?正在這時,他的目光被一個奇怪的身影吸引了過去。那身影鬼鬼祟祟地竄到月亮門前,四下張望了一番后,也不見他有什么動作,月亮門就開啟了。身影一閃,消失在了門的后面。月亮門也隨之關(guān)閉了。

柳權(quán)心里十分好奇,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會不會是小偷?他決定出去看看。

才要出門,走廊中突然轉(zhuǎn)出一個人來,一下捂住柳權(quán)的嘴,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別出聲?!苯又B推帶搡地把他推回了屋。

“你干什么?”柳權(quán)激動地叫到,他聽出了那人是小嫣紅。

嫣紅氣喘吁吁,壓低了聲音說:“你怎么這么叫人不省心昵?我都和你說了多少遍了,叫你不要管外面的事,你怎么就是不長記性呀!”

“我……我剛才看見一個小偷去后院了!”柳權(quán)激動地解釋說。

“什么小偷?別睜著眼睛說胡話了,你就不能好好地睡覺啊?”嫣紅歪著脖子說。

柳權(quán)看了一眼盛怒中的小嫣紅,心中一時的興情漸漸消退,想想這倒也真是不關(guān)自己什么事兒。親還沒有相,自己又充什么大瓣蒜呢?在這兒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外人,就算是相了親,就能說自己一定成為這里的一員嗎?再說,這種閑事如果管不好,再幫成個倒忙,更是弄巧成拙,又成了什么事兒呢?想到這兒,柳權(quán)心里一下子釋然了,就轉(zhuǎn)成嘻皮的笑臉拉住嫣紅的手說:“那,那你陪我睡?!?/p>

嫣紅假意掙了幾下,便順從了柳權(quán),鼻子里發(fā)出“哼”的一聲來。

這一覺睡得很沉,隔壁的房間不斷有“乒乒乓乓”的摔打聲和竊竊私語聲傳過來,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和他的夢境完全攪在了一起,為了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他來到隔壁的那個房間,他看鄭婆子和接不歸兩個頭正湊在一起密謀著一件似乎和自己有關(guān)的什么事,他們好像非常擔心有什么事情會弄假成真。為此他們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接著又大打出手,在這場爭斗中,鄭婆子竟占了上風。她用一把錘子敲在了接不歸的半光頭上,接不歸馬上倒在地上死去了。

柳權(quán)見出了人命,強烈的恐懼下突然大叫一聲,睜眼看窗外,天已大亮。嫣紅正把洗漱用具與飯食端了進來,

“接不歸呢?”柳權(quán)惶恐地問嫣紅,嫣紅想想說:“一大早他和鄭婆子出去了,說是去醫(yī)院。”

“去醫(yī)院?”柳權(quán)的胸口嗵嗵地跳了起來。

“昨晚他的腦袋不知好像被什么打破了?!辨碳t不經(jīng)意地說。

“那么說,鄭婆子真的來了?”柳權(quán)試探地問。

“啊,來了,昨晚她就來了?!?/p>

柳權(quán)無力地坐在床上,他好像意識到了某種結(jié)果即將出現(xiàn)。那絕對是讓他十分被動的結(jié)果,也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結(jié)果。

吃過早飯,柳權(quán)低頭看自己肚子,傷口已經(jīng)開始愈合;或者說那根本就沒有什么傷口,只是大夫在那劃了一個四方形的印痕罷了,呈現(xiàn)出一種暗黑的顏色,就像是長時間置放在太陽光下面曬成的暗色一樣。柳權(quán)放下了心,走出戶外。

外面明晃晃的太陽照得他眼睛生疼,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他來到院墻邊上那株老松樹下面,就站在那個上吊人所站過的位置上,向上仔細看那根伸出的粗大枝叉,上面果然有繩索勒過的痕跡,也就是說,那晚,這兒的確是有人上過吊。但由于沒有什么結(jié)果,有可能是半途被什么人救下去了。

他離開老松樹,若無其事地沿著大屋的南墻向西走。邊走邊留意周圍的一草一木,希望能發(fā)現(xiàn)一點有價值的線索。草地上確有被什么東西壓倒的草,有些草莖折斷的地方還有綠色的汁液向外浸出。但不知是不是昨晚那個小偷留下的。

西邊的圍墻與大屋的山墻之間有一條通向后院的過道,很窄,免強可以通過一個人。柳權(quán)通過這條通道來到了后院,后面顯得有些陰暗,空氣也透著絲絲的涼意。他來到月亮門前,門依然是鎖著的,鎖頭銹跡斑斑。柳權(quán)仔細查看鐵鎖,那鎖眼已經(jīng)被紅褐色的鐵銹糊滿,看不出一點兒有人開啟過的跡象。這讓柳權(quán)十分震驚。原來這前后兩個院子是長期分隔開的,看那銹色,最少也有六七年以上沒有開過了,難道還有其它的通道?而昨天夜里自己分明看到有人就是通過這個月亮門走進后院的,難道是自己看花了眼?然而,就是現(xiàn)在回想當時的情形,也還像白紙上的黑字一樣清晰呢。

身后似有響動,柳權(quán)頭皮猛地一緊,急回身看,卻是白眼睛的接不歸,他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柳權(quán)的身后,正面露驚訝地看著他。柳權(quán)著實被他嚇了一跳。

“你在做什么?”接不歸冷冷地問道,柳權(quán)并不隱瞞自己的意圖,直說:“昨天晚上我看見有一個人從這進到后院里去了?!?/p>

“有人進后院了?”接不歸驚詫地說“有人進了后院我怎么不知道?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是不可以進入后院的。你不會是說夢話吧?”

“是真的,我親眼看見的。那人要進后院不一定非要告訴你,他要是個小偷呢?”柳權(quán)半覷著眼睛說。

接不歸大翻著白眼看著張口結(jié)舌的柳權(quán),冷冷地說:“你是個叫人不省心的人!”

柳權(quán)倉惶逃回自己的房間,心亂如麻。他竟找不到自己多管閑事的理由。他用拳頭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生疼,心里暗下決心,再也不多管閑事了。

發(fā)誓!

無事可做,煩悶像廁所里的蒼蠅叫他坐臥不寧。他不時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最后他決定試著出去走走。他再次來到院子里,強烈的太陽光像鋼針一樣刺穿他單薄的衣裳,直扎進他的肌肉里。被洞穿的皮膚處,馬上有汗液涌出,只有被大夫剝了皮的地方還是冰冰涼涼的。

太陽底下再無一個人影,他徑直來到大門口。門是虛掩著的,一拉就開了,才舉步要出去,眼前突然轉(zhuǎn)出那兩個看上去一模一樣的看門人。

“你不能出去。”看門人同聲對柳權(quán)說“在沒有通過全部測試以前,你不能離開這個院子?!?/p>

柳權(quán)咽了口唾沫,對那兩個看門人說:“屋子里很悶,大哥,讓我出去透透氣,你們總不能囚禁我吧?!?/p>

“這我們不管,我們只照上頭吩咐的去做,看守好這個大門,叫能夠出入的出入,叫不能出入的止步。

柳權(quán)抬頭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明亮而耀眼。來時的土路半掩在草叢之中,看不出半點有人行走過的痕跡。

他沒有再堅持,反身回到院子里,身后的兩扇大門“啞”地一聲關(guān)閉了。

鄭婆子什么時候來的呢?柳權(quán)心想,我怎么這么大意,至少逮住她也好問問這事到底有沒有個結(jié)果。柳權(quán)頗為懊惱地回到大屋,中間的客廳門空開著,接不歸也沒在屋子里。

柳權(quán)回到自己房間,屋里陰暗、潮濕。接不歸和嫣紅他們都在什么地方呢?后院的門鎖著;前院一覽無余,能呆人的地方只有那個大屋,而除了他的3號房,其它房門都鎖著。他回頭對著門口叫一聲:“小嫣紅——”

隨著聲音的落下,小嫣紅在門口出現(xiàn)了。柳權(quán)奇怪地看著她,嫣紅問他:“有事嗎?”

柳權(quán)打了個尿戰(zhàn),說:“你在哪來著?我剛才出去看了一大圈,前院一個人也沒有,這兩邊的房子都鎖著,你怎么會這么快就來到我這呢?”

嫣紅笑了笑,有點無可奈何地說:“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在屋子里呆著嗎?四處亂跑什么呀,你是來相親,不是來搞偵察,也不是叫你來看著我們的。我們這些人忙前忙后的不都是為了你和馬齒莧的事嗎?你可倒好,正事不操心,倒老是鬼鬼祟祟地瞎折騰,我告訴你,接不歸對你已經(jīng)露出不滿的情緒來了,怎么自己還不覺景?”

因為嫣紅的一番話,著實叫柳權(quán)面愧心慚。嫣紅走了以后,柳權(quán)再沒有從床上起來,就像一個從戰(zhàn)場上斗敗的殘卒,連向窗外望一眼的心情都沒有了。他仔細回想了自己進入馬大宅院以來發(fā)生的種種事情,盡管那疑慮在心中越積越沉重,然而他下定決心,把這一切都放棄了,只等通過測試,成與不成的,他都將重新自己的生活。馬齒莧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現(xiàn)在他還一無所知,單從那天夜里聽到的歌聲猜測該是一個癡情女子,盡管他還不能十分認定那夜里歌唱的女子就是馬齒莧,但他寧愿他的判斷是對的。

唯讓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的是自己任人擺布地忍耐這樣的測試,到頭來馬齒莧卻是一個極其平常的人物,豈不白費了這番周章。然而,事已至此他也只好靜下心來等候最后的結(jié)果了。

晚飯的時候,他危襟正坐目不斜視,平靜地吃完了晚飯。

夜,隨著群星的升起,悄悄地來了。

柳權(quán)閉目倒在床上,感覺有人推他,睜開眼,搖曳的燭光里,沒有人,才閉上眼,又有人扯他的衣襟。他知道是誰來了。

柳權(quán)大喘著粗氣對嫣紅說:“留下來?”

桌子上的蠟燭熄滅了,月光如水銀注滿屋中的每一個角落。

走廊里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3號房門“嗵”地被人撞開,怒氣沖沖的鄭婆子拉著接不歸直直地站在他們的床鋪前。

柳權(quán)的耳鳴再次響起:“你正在被人窺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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