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紅靜

老漢老了。這些日子，忽然發(fā)起脾氣來，飯也不做了，衣服也不洗，整天還唉聲嘆氣，罵罵咧咧。懶婆子，俺的日子恐怕不多了，俺覺出來了。

婆子說，你老東西死不了，村里看病的先生說，你的病根本不是個病。再說，俺得走在你前頭，你腿長，走得快，早晚追上俺，咱一起走。

懶婆子，誰跟你一起走？自你嫁給俺，可給俺做過一頓飯？

婆子說，俺嫁給你個窮漢，俺家里都跟俺鬧翻了，俺這后半輩子，回過娘家嗎？

懶婆子，跟你一起走？你可給俺和孩兒洗過衣服？

婆子說，俺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俊閨女。嫁了你，你說，衣裳你都不用洗，糙了手。那都是你說的，怪不得俺。

懶婆子，一起走？衣裳破了，你可給俺們縫一針兩針哩？

婆子說，你老東西忘性大，夏天的時候，你說讓俺扇蒲扇，你縫；冬天的時候，你讓俺早早去給你暖被窩。針線活，不都是你愿意做的嗎？

懶婆子，這輩子娶了你，俺活得累。

婆子說，俺給你生了對龍鳳胎，孩子出來時難產(chǎn)，大出血。你跟個婆娘一樣哭，還說，這輩子俺啥都不用干，你養(yǎng)著俺，照顧俺?，F(xiàn)在，你怎么后悔娶俺了？

懶婆子，俺不是后悔。俺是擔(dān)心，俺死了，誰來照顧你？

選自《小小說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