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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中信物的敘事功能

2020-11-17 07:56李麗霞
紅樓夢學刊 2020年6期
關(guān)鍵詞:寶黛信物寶釵

李麗霞

內(nèi)容提要:《紅樓夢》中的信物設(shè)計,在傳統(tǒng)因襲的基礎(chǔ)上推陳出新,體現(xiàn)了高超的敘事才能。 在《紅樓夢》信物設(shè)計中,曹雪芹秉承了重“信”輕“物”的傳統(tǒng),賦予信物以情節(jié)構(gòu)筑功能。 作者將愛情信物與小說情節(jié)推進巧妙融合,使之超越了單純的物品意義,借以預示、開啟與收束情節(jié),營造情節(jié)波瀾,引領(lǐng)情節(jié)發(fā)展方向。 作者賦予信物以人物形象塑造功能,通過信物的傳遞及相關(guān)人物對信物的態(tài)度,為人物個性化的展示提供時機,為人物內(nèi)蘊的縱深開拓提供可能。 作者賦予信物以主題深化功能,使之與《紅樓夢》悲劇之演成密不可分。

信之本意為真心誠意。 許慎《說文解字》云:“信者,誠也。 從人從言。 會意?!毙盼镒鳛樾胖畱{證,承載著男女之間的深情厚誼。 在文學作品中,信物用以傳情的歷史可追溯到中國抒情文學的源頭《詩經(jīng)》,發(fā)展到明末清初才子佳人小說,已蔚為大觀。

《紅樓夢》中的信物設(shè)計在傳統(tǒng)因襲的基礎(chǔ)上又有所超越。 《紅樓夢》中的信物設(shè)計在信物類別、傳遞方式等方面與才子佳人小說有相通之處,但在用意方面卻與之判然有別:才子佳人小說將愛情信物作為“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必然符號,從而增加其情節(jié)的傳奇性;《紅樓夢》則反其道而行之,當事人并未因信物而輕易撮合,卻見證或直接導致了悲劇的發(fā)生。 《紅樓夢》中的信物描寫,體現(xiàn)了作者的敘事理念,在故事發(fā)展的進程中發(fā)揮著極為重要的敘事功能。

一、遠針近線——《紅樓夢》中的信物對情節(jié)的預示、開啟與收束

嚴格說來,《紅樓夢》中并未有任何一種信物貫穿始終。 但在其故事展開的過程中,不同信物以不同形式參與到主體情節(jié)的發(fā)展流程,成為情節(jié)發(fā)展的重要推動力。 從與信物相關(guān)聯(lián)的情節(jié)布局來看,信物的出現(xiàn)大多是在情節(jié)發(fā)展的初期或者轉(zhuǎn)折階段。 信物雖然不是相關(guān)情節(jié)展開的必然條件,但無疑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前提。

(一)方向與沖突——《紅樓夢》中信物對相關(guān)情節(jié)的預示

信物往往成為觸發(fā)人物隱藏訴求的引信——它觸發(fā)了當事人深藏于心,未說出口的希望與需求。 在《紅樓夢》中,某些信物的出現(xiàn),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情節(jié)演進的方向。

以下以“金玉良緣”為例,嘗試梳理作為信物的通靈寶玉和金鎖在情節(jié)發(fā)展中的作用。 其中“金玉良緣”中的“金”指寶釵的金鎖;“玉”指通靈寶玉,是女媧煉石補天遺留下的一塊兒五色石,被“一僧一道”之“僧”施展幻術(shù),鐫上數(shù)字,攜帶到人間。 作者借癩頭和尚之口,提出“金玉良緣”,為寶黛釵愛情糾葛設(shè)置了懸念,預設(shè)了情節(jié)演進的特定軌跡。 在《紅樓夢》中,寶黛愛情的發(fā)展演進始終籠罩在“金玉良緣”的陰影之下。 各方對“金玉良緣”的態(tài)度也成為了影響寶玉和黛玉感情走向的重要力量。 “金玉良緣”似乎具有一種不可抗的神秘力量。 寶、黛、釵三人的感情糾葛,似乎一直被這種神秘力量所牽引。 通靈寶玉和金鎖成為了“金玉良緣”的重要信物。 “金玉良緣”激起了寶玉對所謂“天命”的本能抗拒,他心心念念的卻是“木石前盟”。天命與人為以“金玉良緣”和“木石前盟”的不可調(diào)和而形成了巨大的敘事張力,使之超越了才子佳人小說的大團圓結(jié)局的俗套。

1.“金玉良緣”的提出

“金玉姻緣”的首次出現(xiàn),是在小說的第五回。 賈寶玉夢游太虛幻境時聽到新制的《紅樓夢》十二支曲之一的【終身誤】中提到了“金玉良緣”:

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 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 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②

在這一詞曲中,點出了“金玉良緣”和“木石前盟”涉及到的主要人物寶玉、寶釵和黛玉,預示了寶黛釵感情糾葛的結(jié)局——“金玉良緣”最終戰(zhàn)勝了“木石前盟”。 值得注意的是,該曲以寶玉的視角來敘述,體現(xiàn)他對“木石前盟”的堅守,對現(xiàn)實婚姻的無奈與悲嘆。 而【終身誤】就已預示了“金玉良緣”和“木石前盟”的矛盾沖突不可避免。

第八回“比通靈金鶯微露意”中,通靈寶玉和金鎖首次全方位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 關(guān)于通靈寶玉和金鎖的出場方式,王希廉認為:

“寶玉之玉是寶釵要看,寶玉遞送;寶釵之金鎖,卻從丫頭鶯兒口中露出,大方得體,不露痕跡?!雹?/p>

在寶釵的要求下,寶玉摘下了他的通靈寶玉。 作者借寶釵之眼,對通靈寶玉進行了詳細介紹。 寶釵細細賞鑒通靈寶玉,似乎對玉上的篆文特別感興趣,“念了兩遍”。 寶釵明知“金項圈”的意義,再仔細琢磨“莫失莫忘,仙壽恒昌”頗有深意。 誠如姚燮所言“念而又念,意有所屬矣。”關(guān)于通靈寶玉和金鎖上的字,太平閑人張新之認為:

“‘不離不棄’雖有助‘莫失莫忘’之旨,但懼其離棄之意已在言外,此作者狀寶釵之心事,即以伏寶玉之終離棄也?!雹?/p>

在“金玉良緣”微露意之時,似乎就已經(jīng)注定了悲劇的結(jié)局。 “比通靈”中,寶釵和鶯兒是主動人物,特別是鶯兒,在這一場景的情節(jié)進程中,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 作者通過鶯兒將敘述的重點從通靈寶玉巧妙過渡到金鎖,引出了寶釵金鎖的來歷。 鶯兒的“我聽這兩句話,倒像和姑娘項圈上的兩句話是一對兒?!彪S即引出了金鎖上的八個字“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鶯兒差點就捅破了“金玉良緣”這層窗戶紙。 但在“金玉良緣”這個問題上,寶釵卻又閃爍其詞,為后來的情節(jié)發(fā)展埋下了伏筆。

“比通靈”隨著黛玉的到來而告一段落。 “金玉良緣”再次出現(xiàn)是在第二十八回。 小說寫道:

“薛寶釵因往日母親對王夫人等曾提過‘金鎖是個和尚給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結(jié)為婚姻’等語,所以總遠著寶玉?!雹?/p>

可見,傳播“金玉良緣”消息的,是薛姨媽,而非寶釵。

薛姨媽口中的“玉”,并非如賈璉隨身佩戴的“漢玉九龍佩”式的玉,無疑直指寶玉的“通靈寶玉”。 關(guān)于金鎖的來歷,寶釵與薛姨媽的說法稍有出入,金鎖在寶釵的口中:

“也是個人給了兩句吉利話,所以鏨上了,叫天天帶著;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兒?!雹?/p>

由此看來,金鎖是不是和尚送的不確定,但金鎖上的八個字是“和尚”送的,確認無疑,“有玉才能嫁”應(yīng)該也不是謊言。

2. 當事人對“金玉良緣”的態(tài)度

我們不妨先來梳理一下當事人對“金玉良緣”的態(tài)度。

首先,寶玉對“金玉良緣”的態(tài)度:

第八回,寶玉見了金鎖上的字,因笑道:“姐姐這八個字倒真與我的是一對?!睂τ趯氂穸裕燥@吃驚外,似乎并未特別在意。

寶玉曾對寶釵和他的端午節(jié)禮一樣大惑不解。 在寶玉的心目中,林妹妹和他的一樣才是理所應(yīng)當。 寶玉一直拎得很清楚,他曾對黛玉說:

“你這么個明白人,難道連‘親不間疏,先不僭后’也不知道? 我雖糊涂,卻明白這兩句話。 頭一件,咱們是姑舅姊妹,寶姐姐是兩姨姊妹,論親戚,他比你疏。第二件,你先來,咱們兩個一桌吃,一床睡,長的這么大了,他是才來的,豈有個為他疏你的?”⑦

由此看來,在寶玉心里,無論是從血緣關(guān)系的親疏或是到賈府的先后來看,黛玉均具有先天優(yōu)勢。 可見,在寶玉心里,黛玉具有無可取代的地位,這可從文中寶玉對“金玉”之說的態(tài)度得以印證。

寶玉聽他提出“金玉”二字來,不覺心動疑猜,便說道:“除了別人說什么金什么玉,我心里要有這個想頭,天誅地滅,萬世不得人身!”林黛玉聽他這話,便知他心里動了疑,忙又笑道:“好沒意思,白白的說什么誓? 管你什么金什么玉的呢!”寶玉道:“我心里的事也難對你說,日后自然明白。 除了老太太,老爺,太太這三個人,第四個就是妹妹了。 要有第五個人,我也說個誓。”⑧

寶玉對賈府上下人人視為珍寶的通靈寶玉尚不在意,動輒就砸,更何況與通靈寶玉息息相關(guān)的“金玉良緣”? 更妙的是,作者曹雪芹以生花妙筆,在寶釵在場的情況下,讓寶玉通過睡夢中喊罵:“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 什么是金玉姻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以其內(nèi)心的無意識行為說出了他對“金玉良緣”的反感,既避免了尷尬,又表達了寶玉的真實立場,可謂一箭雙雕。

其次,寶釵對“金玉良緣”的態(tài)度:

寶釵對“金玉良緣”的態(tài)度較為復雜。 從她講述配“冷香丸”的情況來看,薛家包括她本人對“和尚”的話是深信不疑的,當然也包括“金玉良緣”。

在寶玉挨打后,寶釵責怪自己的哥哥,薛蟠道:

“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鬧,我早知道你的心了。 從先媽和我說,你這金要揀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見寶玉有那勞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動護著他?!雹?/p>

薛蟠在《紅樓夢》中是出了名的呆子,如果他能看出寶釵對于寶玉的良苦用心,何況他人哉? 這樣口無遮攔,也難怪寶釵“氣怔了”,回去“哭了一夜”。

但如果我們據(jù)此認定寶釵為了“寶二奶奶”的頭銜而處心積慮,則有失公允。 相反,寶釵深知寶黛二人之間的感情且時時“避嫌”,處處“遠著寶玉”。 縱觀《紅樓夢》前八十回,寶釵絕少在公開場合表達她對寶玉的關(guān)切之情。 寶釵在寶玉挨打后送藥時的欲言又止,體現(xiàn)了她面對感情時的理智與克制。

即便如此,但她在親耳聽到寶玉夢中的喊罵“什么是金玉姻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時還是怔住了。

可見,“金玉良緣”觸發(fā)了寶釵對未來婚姻的隱藏訴求——希望自己未來的婚姻幸福,這當然無可厚非。 如果未來的丈夫恰巧是自己認識、了解和熟知的,那最好不過。作為大家閨秀,寶釵恪守社會對女性的道德約束。 婚姻大事中,她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更為重要的是,從她對賈蕓和小紅私傳手帕的態(tài)度來看,她是不大能接受“私定終身”的,這大概也是她不主動親近寶玉的重要原因。以寶釵的冰雪聰明,一定明了婚姻有很多現(xiàn)實因素的干擾,不是男女情投意合就能解決的。 因此她內(nèi)心對未來幸?;橐龅目释簧畈嘏c心。 如王昆侖先生所言,“不需要愛情只需要婚姻”⑩的寶釵,表面看來,對寶黛之間的感情未表現(xiàn)出明顯醋意。 這也為后來黛玉對寶釵的轉(zhuǎn)變態(tài)度,二者親如姐妹埋下了伏筆。

最后,黛玉對“金玉良緣”的態(tài)度:

自寶釵踏進賈府的那一刻,黛玉和寶玉之間的平衡關(guān)系即被打破。 寶釵端莊賢淑,處事周全,深得賈府上下的喜愛,是黛玉愛情的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對黛玉而言,“金玉良緣”如鯁在喉,這也是黛玉不放心的重要原因。 “金玉良緣”引發(fā)了黛玉對未來愛情乃至婚姻不確定性的擔憂。 這也是寶黛之間摩擦不斷的重要原因。

寶黛定情之后,黛玉對寶玉的真心從未質(zhì)疑,但對愛情的結(jié)局,并無太大把握。 因此她對“金玉良緣”十分在意。

李辰冬先生在談到“通靈寶玉”時,曾提到:

這“玉”是整部《紅樓夢》的關(guān)鍵。 照中國舊時的習俗,凡男女兒童,偶然間有同樣的玩具,將來都有成為夫婦的可能性。 林黛玉之所以妒忌薛寶釵,就因為薛有東西可配,而自己沒有;然偏偏寶玉又不信那些和尚道士之言“金玉良緣”,他總以為是“木石前盟”,于是沖突與悲劇,就由這里產(chǎn)生了。[11]

第三十二回,黛玉聽到寶玉在湘云和襲人面前稱揚自己,有一段黛玉的內(nèi)心獨白,將她對“金玉良緣”的態(tài)度和盤托出。

林黛玉聽了這話,不覺又喜又驚,又悲又嘆。 所喜者,果然自己眼力不錯,素日認他是知己,果然是個知己。 所驚者,他在人前一片私心稱揚于我,其親熱厚密,竟不避嫌疑。 所嘆者,你既為我之知己,自然我亦可為你之知己亦;既你我為知己,則又何必有金玉之論哉;既有金玉之論,亦該你我有之,則又何必來一寶釵哉! 所悲者,父母早逝,雖有銘心刻骨之言,無人為我主張。 況近日每覺神思恍惚,病已漸成,醫(yī)者更云氣弱血虧,恐致勞怯之癥。 你我雖為知己,但恐自不能久待;你縱為我知己,奈我薄命何![12]

第九十五回寶玉失玉時,黛玉又提及“金石舊話”,甚至認為這是對她和寶玉的成全。 原本以為寶玉丟了玉,和尚口中的“金玉良緣”即可風流云散,不曾想,玉丟反而成為了快速促成“金玉良緣”的重要因素,這是黛玉始料未及的。 這也直接導致了“金玉良緣”成為現(xiàn)實,黛玉希望徹底破滅“以求速死”的絕望。

知己之戀是黛玉窮其一生的追求。 黛玉認為既然她和寶玉真心相愛,就不該有所謂的“金玉之論”,即便有,也應(yīng)該是她和寶玉之間的“金玉之論”。 黛玉對寶釵,感情非常復雜,一方面有李辰冬先生所言之嫉妒,更多的是羨慕。 因為黛玉意識到自己與寶釵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寶釵身體健康而自己體弱多??;寶釵有母親和哥哥陪伴,家產(chǎn)豐厚,自己孤立無援,寄人籬下;寶釵處事周全,深得人心而自己清高孤傲。 而女孩的模樣、性格、家世均為寶玉未來婚姻考慮的重要因素,這才是“金玉良緣”與“木石前盟”核心矛盾所在。 而黛玉唯一可以依靠的,賈母而已。 一旦失去賈母的支持,“木石前盟”的結(jié)局可想而知。

從寶、黛、釵三方對“金玉良緣”的態(tài)度可知:寶玉抗拒,黛玉防備,寶釵克制。 在寶黛愛情的磨合期,“金玉良緣”是黛玉的試金石,屢次被提及,每每用來試探寶玉?!敖鹩窳季墶比绾芜_成? “木石前盟”如何綰結(jié)? 均為情節(jié)發(fā)展留下了懸念。

總之,“金玉良緣”借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人物“一僧一道”予以揭示,猶如一根紅線,冥冥之中牽著寶玉、黛玉、寶釵。 “金玉之說”令黛玉疑慮重重,令寶玉煩惱不斷。 在“木石前盟”與“金玉良緣”的沖突中,錯綜變化的情節(jié)也漸次展開,共同將故事向前推進。

除“金玉”之外,寶玉和蔣玉菡汗互換的巾子也成為《紅樓夢》情節(jié)突轉(zhuǎn)的重要引信。 蔣玉菡贈給寶玉的紅汗巾子成為了忠順府長史官手中寶玉藏匿蔣玉菡的鐵證,更是寶玉挨打的直接導火索。 長史官尋人、賈環(huán)誣陷、寶玉挨打、黛玉探望、寶玉贈帕,作者一路寫來,看似水波不驚,實則暗流涌動。 寶玉執(zhí)意將蔣玉菡的汗巾子送給襲人,冥冥之中,汗巾子又為蔣玉菡與襲人的婚姻埋下了伏筆。

(二)巧合與錯位——《紅樓夢》中的信物與相關(guān)情節(jié)的開啟與收束

如果說“金玉良緣”代表著門當戶對,“木石前盟”則代表著令人向往的理想愛情。 在寶黛愛情中,手帕代表著寶黛兩心相知的愛情新階段。

寶玉送手帕給黛玉發(fā)生在寶玉挨打之后。 寶玉特意支開襲人,派晴雯去看望黛玉。 對于晴雯而言“送件東西”或“取件東西”只是作為“搭訕”的由頭。 對于寶玉而言,送何物卻是有講究的。 寶玉看似隨意“伸手拿了兩條手帕子撂給晴雯”。 實際上,他是“想了一想”的,他送手帕,緣于他對黛玉的了解。 這兩方手帕,是“半新不舊”的。 他肯定黛玉能領(lǐng)會他的心意。 寶玉“訴肺腑”將襲人錯看成黛玉,暴露了內(nèi)心隱秘,錯過了表白黛玉的絕佳時機。 寶玉傳遞心聲看似“山窮水復”之時,作者卻四兩撥千斤,以兩方手帕輕松化解難題。

黛玉深知寶玉喜歡“外傳野史”,也明白才子佳人“皆由小物而遂終身”。 即便如此,她收到寶玉的手帕還是“著實細心搜求,思忖一時,方大悟過來”。 黛玉揮筆題詩,這兩條手帕從此成為寶黛愛情的有力見證。

姚燮認為寶玉所傳的手帕使黛玉:

“心安意穩(wěn),以為此事定矣,故自此以后與寶玉更無口角,是乃大交關(guān)處。”[13]

因?qū)氂癫环判亩录赏纯嗟镊煊?,?jīng)歷送帕事件后,打消了顧慮。 洪秋番對寶玉遺帕一事評論到:

“前番黛玉以手帕擲寶玉,此番寶玉以手帕遺黛玉,于是黛玉帕中有寶玉淚痕,寶玉帕中有黛玉淚痕。自有手帕以來,未有如此之深情密意者,鮫綃不足數(shù)矣。 黛玉降世,原為還淚而來,寶玉遺以手帕,只算持券索負。 惟一遺兩幅,未免索之過急耳。 異日淚盡焚帕,猶之債楚焚券?!盵14]

由此可見,因“還淚”之說,更因?qū)?、黛、釵之間的愛情糾葛,使黛玉和手帕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詩帕給了黛玉美滿愛情的希望,使她放下猜忌和警惕,靜待愛情之花開放。 不想黛玉等來的并非“有情人終成眷屬”,而是愛情的終結(jié)。

如果說詩帕給了黛玉理想愛情的美好期許,鴛鴦劍則給了尤三姐美滿婚姻的承諾。

尤三姐對柳湘蓮“一見鐘情”,一門心思非他不嫁?!捌价櫪僳E”的柳湘蓮巧遇賈璉,賈璉順勢替尤三姐提親。路途中相遇,面對賈璉的突然提親,柳湘蓮倉促間將祖?zhèn)鞯镍x鴦劍作為定禮。 為了等到心上人,尤三姐“安分守己”,“只念柳湘蓮早早回來完了終身大事”。 拿到鴛鴦劍后,“喜出外望”,“掛在繡房床上,每日望著劍,自笑終身有靠”。 鴛鴦劍勾起了尤三姐的隱藏需求,在她內(nèi)心深處,她希望有一個安穩(wěn)的家,有一個她愛的丈夫,為了實現(xiàn)這一愿望,她一改往日做派。

賈璉和柳湘蓮的巧遇,為尤三姐嫁如意郎君的愿望提供了可能。 但尤三姐對柳湘蓮的用情至深與柳湘蓮對尤三姐的一無所知和倉促允婚形成了感情的錯位。 尤三姐拿到的不是釵環(huán)和手帕,而是祖?zhèn)鞯镍x鴦劍。 即為祖?zhèn)?,柳湘蓮定不會輕易丟棄,為下文柳湘蓮悔婚并討要鴛鴦劍埋下伏筆。 訂婚與悔婚給尤三姐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反差。 尤三姐和柳湘蓮的故事由鴛鴦劍起,至鴛鴦劍結(jié)。 鴛鴦劍成為貫穿尤三姐故事的重要線索,鴛鴦劍見證了尤三姐對婚姻的渴望與失望,最終成為她了結(jié)生命的工具。 不僅如此,香消玉殞后的尤三姐,無論在寶玉夢中還是在尤二姐夢中出現(xiàn),均手持鴛鴦劍,并聲稱要報復。 可見,鴛鴦劍在尤三姐相關(guān)故事中具有重要意義。

二、迥然有別的“知情者”——信物傳遞折射出的人物個性

小說中的人物設(shè)置關(guān)乎小說全局。 《紅樓夢》中信物傳遞相關(guān)的人物設(shè)置匠心獨運。 在《紅樓夢》信物傳遞中,除了男女主人公、傳遞者外,往往還有一個“有意無意”闖入者——男女私情的知情者。

《紅樓夢》作者以生花妙筆,或?qū)⒅檎甙才旁谛盼飩鬟f之前,使之成為“借物傳情”之因;或?qū)⒅檎甙才旁谛盼飩鬟f之后,使之成為“借物傳情”之果;或?qū)⒅檎甙才旁谛盼飩鬟f之中,使之成為“借物傳情”暴露之懼。 陷入撞破私情這一困境的知情者,成為影響信物傳遞當事人命運的關(guān)鍵因素。 知情者的告密與否,決定著情節(jié)的走向。 知情者地位不同、性格各異,對私情的表現(xiàn)也不盡相同。 她們對此類突發(fā)事件的處理,也帶有鮮明的個性特色。 作者通過對知情者在這一突發(fā)事件中言行舉止的描寫,使知情者的形象更加豐滿。

(一)“坑死我了”——寶黛私情的知情者襲人

寶玉從張道士那里得到金麒麟。 黛玉擔心寶玉和湘云因金麒麟生事端,特來打探。 才有了后來寶玉的“訴肺腑”。 “放了心”的黛玉離去而寶玉“出了神”,錯把前來送扇子的襲人看成黛玉,掏心掏肺進行表白。 襲人成為寶黛愛情最早的知情者。 嚇得“魂飛魄散”的襲人,很快明白了寶玉說這番話的原因。 寶黛之間的感情,襲人應(yīng)早有察覺,今天得到了證實。 晃過神的寶玉,“滿面紫脹”落荒而逃。這個曾被黛玉引為比寶玉還懂自己的“知心人”,此刻正“心下暗度如何處治方免此丑禍”。 這也為日后襲人向王夫人隱晦告密埋下了伏筆。 在寶黛兩心相知,對愛情和未來充滿憧憬之時,悲劇已被襲人“以愛的名義”悄然埋下引信。

如果說“訴肺腑”之前的襲人,是周到的、細心的、稱職的。 “訴肺腑”后的知情者襲人表現(xiàn)得更為真實。 她考慮的有寶玉,更有自己。 她為維護寶玉的聲譽,阻止寶黛愛情的更進一步發(fā)展。 她并未當即告密,而是等待時機成熟,向王夫人提出找機會讓寶玉搬離園子的建議,建議寶釵與黛玉并提,表面看來,考慮十分周全。 襲人也因此深得王夫人歡心。

作為寶黛私情的知情者襲人,她的表現(xiàn)與紫鵑完全不同。 紫鵑與黛玉情同姐妹,全心全意為黛玉的未來著想,希望寶黛愛情有個美滿的結(jié)局。 襲人表面看來是為寶玉著想,實則有自己的私心。 襲人拒絕家人為她贖身,想要長久留在寶玉身邊,這樣的內(nèi)心需求使她努力維護寶玉的聲譽。襲人的“告密”,在王夫人看來,是保全了賈府及寶玉的顏面。 從這一突發(fā)事件中襲人的反應(yīng),即可看出她是一個傳統(tǒng)、務(wù)實、自私、精于算計之人。 寶黛愛情知情者的角色使襲人的形象內(nèi)蘊更加豐富與真實。

(二)“且藏在心內(nèi)”——司棋與潘又安私情的知情者鴛鴦

同樣是無意間撞見私情,鴛鴦和襲人的做法截然不同。在司棋苦苦哀求之后,鴛鴦答應(yīng)司棋“橫豎不會告訴一個人”。 鴛鴦明白,此事說出來,“關(guān)系人命”,所以下定決心把此事藏在心里。 鴛鴦甚至在得知潘又安逃走,司棋生病以后,還去看望司棋,賭咒發(fā)誓不會壞司棋的名聲,“白去獻勤”。 此外,她也勸告司棋,“安分守己”。 本來,如果鴛鴦要告密,無論司棋還是潘又安,均會受到嚴厲的責罰。 但鴛鴦選擇站在好姐妹的立場上考慮,一方面替姐妹保守秘密,一方面又希望司棋以后不要胡作亂為。 在對待司棋和潘又安的事情上,作為朋友的鴛鴦有擔當、守信用,有同理心。 鴛鴦為人坦蕩,善于替別人考慮的個性展現(xiàn)無遺。 而鴛鴦和襲人的人格,也高下立判。 不過,在七十一回中,作者對于司棋和潘又安的信物傳遞,只用“卻也海誓山盟,私傳表記”,輕輕帶過,表記這一懸念在后來的“檢抄大觀園”時才揭開真面目。

(三)“少不得使個‘金蟬脫殼’的法子”——賈蕓紅玉私情的知情者寶釵

同為知情者,但寶釵和襲人、鴛鴦情況不同。 襲人和鴛鴦均是因誤會:襲人是因?qū)氂裾`把襲人當成黛玉,鴛鴦是誤以為司棋要嚇唬自己。 這樣的誤解均使襲人和鴛鴦二人除直面外,無可逃避。 寶釵得知賈蕓和紅玉的私情則不同。滴翠亭相對密閉的空間,阻擋了紅玉和墜兒的視線,二者談話被寶釵聽到卻渾然不知。 聽與被聽二者的信息不對等,因此寶釵有機會掩蓋自己知情者的身份。 利弊權(quán)衡之后,寶釵用了“金蟬脫殼”之計掩飾了過去。

在這一場景中,作者巧妙轉(zhuǎn)換視角,交代了寶釵眼中的紅玉和紅玉眼中的寶釵和黛玉。 耐人尋味的是,紅玉在怡紅院,端茶倒水尚且不能,連寶玉和鳳姐均不知為何人,寶釵竟從聲音就即可辨識出紅玉來,并對其進行極其精準的評價,不得不讓人嘆服! 寶釵對紅玉的評價,也為下文紅玉被鳳姐賞識埋下伏筆。

“金蟬脫殼”歷來成為后人抨擊寶釵的重要證據(jù)。 洪秋番認為:

“寶釵既聽得小紅和墜兒私語賈蕓易帕之事,便當抽身疾走:一則事不關(guān)己,二則各避嫌疑。 乃立而不去,意將何為?”[15]

作者讓寶釵立足細聽,原因有二:其一,好奇心使然。對別人隱私的窺探,似乎是人的天性。 而寶釵撲蝶一節(jié),展現(xiàn)了寶釵作為少女的天性,偶然在滴翠亭撞見紅玉和墜兒私語賈蕓易帕事,駐足細聽,并不違背常理。 其二,作者貌似無意間讓恪守封建道德規(guī)范的寶釵見證了賈蕓和紅玉的私情,用以展現(xiàn)寶釵對私傳信物的真實態(tài)度,間接點出她對寶黛愛情的態(tài)度,用“金蟬脫殼”展示了寶釵的機變,穿插自如,令人嘆服。 但從寶釵而言,她只想以黛玉為借口遮掩,明哲保身,并非存心害黛玉。 紅玉眼中的寶釵與黛玉,也可謂一語中的。 這也體現(xiàn)了賈府丫鬟眼中的寶釵和黛玉。

被人撞破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的紅玉,并未等到想象中的暴風驟雨。 以紅玉的角度看,知“林姑娘嘴未刻薄,知事未走漏”,而讀者又可加深對寶釵的了解,可謂一箭雙雕。

(四)“這是我一生的把柄了”——賈璉私情的知情者平兒

對鴛鴦和寶釵而言,她們偶然撞見的私情和她們自身利益關(guān)系不大,但平兒不一樣了,她發(fā)現(xiàn)的是丈夫的私情。小說中,作者略過了多姑娘送賈璉青絲的環(huán)節(jié)。 “絲”與“思”諧音,以多姑娘和賈璉的濫情,多少有點諷刺。 但作者的本意并不在于此。 作者通過平兒發(fā)現(xiàn)賈璉偷情的證據(jù),將平兒置于進退兩難之境,巧妙展示出了賈璉、平兒、鳳姐三者的微妙關(guān)系。 平兒告密或者隱瞞,均會打破相對平衡的家庭關(guān)系。 鳳姐話里話外已顯示出對賈璉的不信任,若平兒告密,鳳姐不會善罷甘休,一場家庭風暴將不可避免。 而賈璉則會痛恨平兒。 平兒卻得不到任何好處。 替賈璉隱瞞真相,雖然欺騙了鳳姐,但卻能在賈璉面前得好,既能以“物證”作為把柄要挾,又能避免一場家庭矛盾,相對而言,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因此,平兒選擇了后者。 不過,善良的平兒最終還是讓狡猾的賈璉搶走了“證物”。 平兒之仁,鳳姐之威,賈璉之淫,通過這一事件展現(xiàn)無遺。 以鳳姐的聰明和對賈璉的了解,想瞞過她并非易事,但平兒卻能輕松化險為夷,可見平兒的沉著機智。 平兒在賈璉面前極力維護鳳姐,卻在丈夫偷情這件事情上選擇隱瞞,被鳳姐誤會時,卻也能不亢不卑,據(jù)理力爭。 作者借此展現(xiàn)了平兒在家庭關(guān)系中的真實處境,展現(xiàn)了賈璉和鳳姐夫妻之間的猜忌和矛盾,為下文賈璉偷娶尤二姐張本。

由此可見,同樣是私情的知情者,因地位不同,立場不同,性格不同,她們處理事情的方式也相去甚遠。 撞破私情這一突發(fā)事件,為她們展現(xiàn)個性提供了的舞臺。

三、“為愛而亡”——《紅樓夢》信物描寫與主題凸顯

與信物相關(guān)聯(lián)情節(jié),成為了“千紅一哭”的最好注腳。為愛而亡,成為了《紅樓夢》悲劇演成中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黛玉焚帕,算是她對愛情所作的最后了結(jié)。 臥病在床的晴雯,以指甲和貼身小襖送給看望自己的寶玉,算是對被王夫人等誤解的無聲反抗。 信物,是愛情的寄托,是青春的覺醒。 手帕成為紅玉和賈蕓終成眷屬的希望,汗巾成為冥冥之中蔣玉菡和襲人的“紅娘”。 《紅樓夢》中更多的信物則成為男女愛情與婚姻悲劇的見證,作者通過信物,寫出了愛情與婚姻的殘酷現(xiàn)實。 作者通過對信物相關(guān)情節(jié)的描繪,寫出了大觀園中寄人籬下者有情人難成眷屬的黛玉、身處底層者追求愛情而被攆的司棋、受人誣陷被逐的晴雯、為愛情和婚姻洗心革面卻付出生命代價的尤氏姐妹……

上述女性的悲劇命運,縱然有諸多原因,但在婚戀悲劇中,愛情或者婚姻一方中的男性,處于缺位或逃避的狀態(tài),而留下女方獨自面對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是導致悲劇的不可忽視的因素。

(一)婚戀悲劇中男性的缺位或逃避

通過梳理我們發(fā)現(xiàn),《紅樓夢》中和信物相關(guān)的婚戀故事中,襲人和蔣玉菡最終走到了一起,紅玉和賈蕓在后四十回對二人的婚姻并未提及。 除此之外,寶黛愛情、司棋與潘又安、尤二姐和賈璉、尤三姐和柳湘蓮,他們的婚戀悲劇發(fā)生時,男性均存在一定程度的缺位或逃避。

司棋和潘又安的私情被鴛鴦撞見之后,潘又安不是選擇和司棋一起面對,而是隨即把海誓山盟拋到腦后,自己一人溜之大吉。 難怪司棋被他氣“倒仰”,認為他“沒情意”。潘又安在九十二回再次出現(xiàn),發(fā)了點小財,竟然聲稱“大凡女人都是水性楊花,我若說有錢,他便是貪圖銀錢了”,實在讓人悲從中來。 說來二人兩小無猜,但潘又安既沒責任感,又沒膽識,他甚至并不了解司棋,雖然司棋死后他也以死殉情。 但如果潘又安不逃跑,或者發(fā)財后據(jù)實相告,相信司棋的死是可以避免的。

潘又安如此,賈璉又何嘗不是如此? 賈璉借自己隨身攜帶的漢玉九龍佩傳情,獲得了尤二姐的好感。 賈璉偷娶尤二姐之時,蜜語甜言。 尤二姐被鳳姐折磨時,賈璉正熱戀秋桐,無暇顧及。 尤二姐之死鳳姐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賈璉若能稍微體貼一下尤二姐,大概尤二姐的結(jié)局也不至于如此悲慘。

關(guān)于尤三姐之死,清代評論家認為:

“賈璉不告三姐自擇,以自擇為羞乎? 抑知孟光擇對,至今以為美談,何害於事? 如告自擇之故,述其志堅行潔,則小柳必不退婚,三姐不至自刎,小柳亦何至出家?”[16]

甚至張新之還認為對于尤三姐的死,賈璉和寶玉均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孟光自擇是不錯。 但從品性而言,尤三姐與孟光不可同日而語。 尤三姐之死,和柳湘蓮對未來伴侶的要求有關(guān)。 柳湘蓮口口聲聲尋一個“絕色女子”,得知尤三姐絕色,就應(yīng)如《蔣興哥重會珍珠衫》中的吳杰一樣,得絕色女子王三巧而不在乎她的過去。 柳湘蓮要求的,是品性與容貌兼具。 柳湘蓮一聽寶玉說尤三姐是東府尤氏的姐妹,就先入為主判定為“不干凈”,決定退婚。 試想即便賈璉告知柳湘蓮尤三姐自擇之語,有朝一日柳湘蓮知道了尤三姐不甚光彩的過去,以柳湘蓮的個性,應(yīng)該也很難接受。 尤三姐的悲劇深層原因固然與她的過去有關(guān),但柳湘蓮同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柳湘蓮的悔婚,對于洗心革面的尤三姐而言,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寶黛愛情的悲劇,為減少矛盾沖突,后四十回的作者設(shè)置了寶玉因丟玉而迷失了本性。 即便如此,寶玉在娶誰的問題上,還是很清醒的。 只可惜,他在非正常狀態(tài)下中了圈套,留下黛玉一人獨自承受愛情悲劇的苦果。 但即便寶玉是清醒狀態(tài)之下,又能如何呢? 金釧因和他玩笑而被攆出賈府,最終選擇跳井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他選擇逃避;明知晴雯被誣陷,他噤若寒蟬;明知襲人聽去了他原本說給黛玉的肺腑之言,他也是一跑了之。 實際上,寶玉即便清醒,面對威嚴的父親和來自家族的壓力,是否有勇氣反抗也是個未知數(shù)。

總之,檢索《紅樓夢》中和信物相關(guān)的愛情,處于愛情中的男子沒能承擔其應(yīng)有的責任,沒能成為女性在絕境之中的堅強臂膀,最終導致了悲劇的結(jié)局。

(二)癡情與殉情——女性的愛情堅守

與上述的男子的立場不同,《紅樓夢》中與信物相關(guān)的悲劇愛情故事中女主人公,她們卻視愛情為生命。 在寶玉傳帕給黛玉之時,作者用一整段來描述黛玉接到手帕,特別是領(lǐng)悟到寶玉私傳信物給自己時的矛盾的心理。 這里,黛玉卸去了盔甲,面對她真實的內(nèi)心。 因此,她才會不顧避諱,揮筆題詩。 黛玉確認了寶玉和他心心相印,已徹底“放心了”。 這個才貌兼?zhèn)涞呐?,就是為愛情而生的?因此原本深信不疑的真愛,本想只是以待時日,便會迎來花好月圓。 一旦夢想被打破,從傻大姐那里聽到了寶玉娶親的消息,抱怨寶玉之外,竭盡全力毀滅了她和寶玉愛情的證據(jù),以求速死。

黛玉為情而亡,司棋也同樣如此,原本在鴛鴦撞見她和潘又安之時,她還苦苦哀求,但潘又安的逃跑,給了她沉重打擊。 她對潘又安的不負責任感到悲哀,即便這樣,她還是選擇堅守他們之間的海誓山盟,“他一輩子不來,我也一輩子不嫁人了!”司棋只需確認潘又安沒變心,就愿意跟定他,“就是討飯吃也是愿意的?!彼酒宓陌V情與堅守與潘又安的膽小、逃避、多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最終司棋為潘又安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黛玉和司棋癡情與專情,晴雯也同樣如此。 晴雯的被誤解,作者通過晴雯表嫂燈姑娘的視角來呈現(xiàn)。 作者從燈姑娘這個淫蕩之人眼中寫出了晴雯和寶玉之間關(guān)系的純凈,寫出了王夫人等對晴雯的戕害。 而晴雯臨死之前也通過和寶玉互換信物為她對寶玉的深情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總之,無論是黛玉、司棋、晴雯還是尤二姐、尤三姐,她們都是癡情的。 她們敢于為愛去赴湯蹈火,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 遺憾的是,她們的癡情并未換來與愛人的長相廝守! 讀之,無不令人涕下!

綜上所述,當我們聚焦《紅樓夢》中的信物及其相關(guān)情節(jié)時,發(fā)現(xiàn)它繼承傳統(tǒng)但更注重推陳出新。 作者通過《紅樓夢》中的信物巧布局,妙穿插。 作者將信物巧妙編制于故事情節(jié)諸要素之中,使信物以不同方式直接或間接介入《紅樓夢》的主體情節(jié)流程,使之旖旎而來,盤旋曲折,如無縫天衣,自然收束與開啟,人物個性也因此得以彰顯。 在信物的牽引之下,與信物相關(guān)的愛情婚姻悲劇匯入《紅樓夢》悲劇主題的滔滔洪流。 信物的運用,絲絲入扣,妙義環(huán)生,充分彰顯了《紅樓夢》作者高超的敘事才能。

注釋

① 許慎著,徐鉉?!墩f文解字》,中華書局2002 年版,第52 頁。

②⑤⑥⑦⑧⑨[12] 曹雪芹著,無名氏續(xù),程偉元、高鶚整理,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校注《紅樓夢》,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 年版,第82、389、121、276、389、458、433 頁。

③④[13][14][15][16] 馮其庸《馮其庸集校集》(卷一)《重?!窗思以u批紅樓夢〉》,青島出版社2011 年版,第345、335、912、924、743、1668 頁。

⑩ 王昆侖《紅樓夢人物論》,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3年版,第207 頁。

[11] 呂啟祥,林東海主編《紅樓夢研究稀見資料匯編(增訂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5 年版,第556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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