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 曾艷青

2016年及其之前的高考語文中，文學類文本閱讀和實用類文本閱讀是二選一。實用類文本閱讀以人物傳記為主，因其容易讀懂、容易解答而備受學生喜歡，學生漸漸“冷落”了文學類文本閱讀的小說和散文。2017年高考改革，文學類文本閱讀和實用類文本閱讀成為必做題，題型結(jié)構(gòu)和分值都有很大的變化。2018年和2019年三套全國卷文學類文本閱讀都是小說，而六篇小說中，《理水》和《有聲電影》都用到了諷刺手法。

除此之外2012年全國卷文學類文本閱讀老舍的《馬褲先生》，2014年浙江卷文學類文本閱讀王偉鋒的《走眼》也都用了諷刺手法。因此筆者想梳理一下諷刺手法的類型及其作用，以期對小說的閱讀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什么是諷刺呢？諷刺是一種文學手法，指用比喻、夸張等手法對人、事進行揭露、批評。作家常用譏刺和嘲諷的筆法描寫敵對的落后的事物;用譏諷的眼神、嘲笑的語氣對他人說話，從而產(chǎn)生幽默的效果，使讀者在會心的笑聲中予以否定。

魯迅在《且介亭雜文二集·什么是“諷刺”?》中說:“一個作者，用了精煉的，或者簡直有些夸張的筆墨——但自然也必須是藝術(shù)的——寫出或一群人的或一面的真實來，這被寫的一群人，就稱這作品為‘諷刺’”；“‘諷刺’的生命是真實;不是曾有的事實，但必須是會有的實情?！笨梢?，諷刺用夸張等藝術(shù)手法，客觀地塑造出真實的生命。馬克·吐溫也說過：“諷刺不能一味逗樂，要有更高的理想?！彼裕S刺不僅是一種手法，更是一種境界。

吳敬梓筆下的范進可謂是用諷刺手法塑造人物形象的典范；魯迅先生文中的孔乙己也是諷刺手法的代表；契訶夫的《裝在套子里的人》、莫泊桑的《我的叔叔于勒》、馬克·吐溫的《競選州長》等，無不運用爐火純青的諷刺手法，為世界文壇創(chuàng)造了一個個鮮活的藝術(shù)形象，反映了深刻的主題，為我們提供了極為豐富的經(jīng)驗與范例。在此，筆者將常見的諷刺手法歸納起來，希望在二輪復習中對高三師生有所幫助。

一、基于現(xiàn)實的諷刺

(1)內(nèi)容解讀

一部小說如果能真實體現(xiàn)生活中的人和事，那么這種真實性便能打動人，更能將讀者吸引到作品中來。諷刺小說亦如此，諷刺藝術(shù)的題材是諷刺意義的重要體現(xiàn)，只有真實的題材才能更好地發(fā)揮諷刺作用。

(2)高考鏈接——2019年全國卷Ⅰ文學類文本閱讀《理水(節(jié)選)》

《理水》創(chuàng)作的背景是二十世紀30年代。當時的中國內(nèi)政黑暗，民生凋敝；日軍加緊侵略，國土不斷淪喪，可謂內(nèi)憂外患、災難頻頻，輿論界彌漫著悲觀失望的調(diào)子。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魯迅塑造了為民請命、赴湯蹈火、大智大勇的新時代中國脊梁的代表形象——大禹，也塑造了二十世紀30年代中國社會舞臺上形形色色的學者教授、視察大員、水利局官吏等眾多丑惡角色，諷刺性地組成了一個古今雜糅的怪誕世界。

請見下表：

描寫手法內(nèi)容諷刺效果場景水利局的同事們就在局里大排筵宴,替他們接風……院子里卻已經(jīng)點起庭燎來,鼎中的牛肉香,一直透到門外虎賁的鼻子跟前……酒過三巡,大員們就講了一些水鄉(xiāng)沿途的風景,蘆花似雪,泥水如金,黃鱔膏腴,青苔滑溜……諷刺水利局官吏大擺宴席為返京大員接風,肆意揮霍,鼓吹國泰民安,粉飾民不聊生的現(xiàn)實語言“不過第一要緊的是趕快派一批大木筏去,把學者們接上高原來?！钡谌淮髥T說,“學者們有一個公呈在這里,他們以為文化是一國的命脈,學者是文化的靈魂,只要文化存在,華夏也就存在,別的一切,倒還在其次……”洪水滔天,哀鴻遍野。學者們空談文化、不顧實際和禹的踏實苦干、公而忘私形成諷刺性對比細節(jié)大員們一面膝行而前,一面面面相覷,列坐在殘筵的下面,看見咬過的松皮餅和啃光的牛骨頭大員們的“膝行而前”“面向相覷”和禹的坦蕩正直形成對比,“松皮餅”“牛骨頭”諷刺了大員們貪圖享樂、尸位素餐的現(xiàn)狀外貌一條瘦長的莽漢,粗手粗腳……滿腳底都是栗子一般的老繭……一排黑瘦的乞丐似的東西,不動,不言,不笑,像鐵鑄的一樣描寫了禹櫛風沐雨、跋山涉水身先士卒的形象,他樸素沉著、堅定務(wù)實,以此諷刺了保守狹隘,空談國事,見利忘義的官員們

請看2019年全國卷Ⅰ第7題：

下列對本文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3分)( )

A.第一段中,洪災中的民間疾苦被筵宴上大啖酒肉的大員們轉(zhuǎn)化為“水鄉(xiāng)沿途的風景”等談資,這不僅是諷刺,更表達了憂憤。

B.魯迅善以細節(jié)傳神,文中寫胖大官員臉上“流出著一層油汗”，與寫祥林嫂“眼珠間或一輪”一樣，都是以外在細節(jié)刻畫人物內(nèi)在特征。

C.針對禹提出的“導”的治水方法，眾大員軟硬兼施,口口聲聲“老大人”，是以所謂“孝”給禹施壓，實質(zhì)上還是反對禹的變革。

D.文中有意使用“水利局”“時裝表演”“摩登”等現(xiàn)代詞語，以游戲筆墨顛覆了“大禹治水”的嚴肅性與真實性，從而傳達出歷史的虛無感。

根據(jù)表格可知，場景這種描寫手法和其諷刺效果在第7題A項有了充足的體現(xiàn)。而D項“從而傳達出歷史的虛無感”是錯的，本文選自《故事新編》，是魯迅改編的中國傳統(tǒng)神話“大禹治水”的故事，小說隱晦深刻地聯(lián)系現(xiàn)實，塑造了大禹以及其他協(xié)同治水的實干家、昏庸的官員等鮮明的有指向性的形象，使用“水利局”等現(xiàn)代詞語，運用了語言、細節(jié)、外貌等描寫手法增強了現(xiàn)實諷刺性。

(3)方法作用

《理水》正是這種基于現(xiàn)實的諷刺，使其真實場景和真實人物形象所使用的諷刺手法更加有意義。在閱讀中，學生可以先根據(jù)文章中的內(nèi)容、手法判斷出諷刺的現(xiàn)實性。如“水利局”，就可認知其歷史中的現(xiàn)實，體味其現(xiàn)實意義，然后再根據(jù)文中的諷刺手法來輔助理解，將委婉含蓄的內(nèi)容借用諷刺的效果酣暢展現(xiàn)。這有助于學生對文章深層的理解，也有助于學生深度思考。在答題的過程中，將諷刺內(nèi)容中的表層含義和深層含義相結(jié)合，就能很好理解文章的主旨。如《理水》從表層看是大禹治水，從深層看就是贊美了大禹的中國脊梁的精神，鞭撻了腐敗的政府官員的丑惡嘴臉。

二、富有夸張的諷刺

(1)內(nèi)容解讀

夸張是諷刺藝術(shù)手段使用過程中的一個重要部分，也是諷刺手法得以體現(xiàn)的關(guān)鍵?？鋸埵址梢酝ㄟ^外在的形象、動作、心理、神態(tài)等夸大處理，也可以將故事情節(jié)夸大，將人物形象中的個性特征進行夸大處理，使得小說的諷刺效果更加明顯。

(2)高考鏈接——2012年全國卷文學類文本閱讀《馬褲先生》

請見下表：

描寫手法內(nèi)容諷刺效果衣著穿馬褲,戴平光眼鏡,青緞子洋服上身,胸袋插著小楷羊毫,足登青絨快靴打扮不倫不類、滑稽可笑卻又有點紳士相的人物形象躍然紙上語言火車好似都震得直動……火車確是嘩啦了半天……背后打了個霹靂……站臺上送客的跑過一群來,以為車上失了火,要不然便是出了人命運用夸張手法極力諷刺了在“文質(zhì)彬彬”的外表包裹下的馬褲先生在公共場所的肆無忌憚,自私自利,塑造了一個毫無社會公德意識的丑惡小市民的形象細節(jié)眉毛擰得好像要把誰吃了才痛快……眉毛擰得直往下落毛……可是又掉了幾根眉毛將一個可憐的茶房在馬褲先生的“狂轟亂炸”下,苦不堪言,痛苦萬狀的形態(tài)描繪的活靈活現(xiàn)。用諷刺的筆法寫出可憐的茶房地位低下,無可奈何,只好拿眉毛來表示抗議動作用食指挖了鼻孔一下……連喊,一聲比一聲高一個小人物的鄙俗形象在作者的白描勾勒下活靈活現(xiàn)

請看2012年全國卷第11題(1)中的部分選項：

下列對小說有關(guān)內(nèi)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當?shù)膬身検?5分)

( )

A.這篇小說以戲謔、夸張的漫畫式手法，描寫了馬褲先生在火車上的經(jīng)歷，故事雖然簡單，但情節(jié)曲折、緊張，極富戲劇性。

B.小說善于運用生動形象的細節(jié)表現(xiàn)人物內(nèi)心的情感，茶房對馬褲先生的不滿，就是通過茶房眉毛的細微變化表現(xiàn)出來的。

D.“一個多禮拜了，我還惦記著茶房的眉毛呢?！边@樣結(jié)尾既表達了“我”對茶房的同情，也為小說畫上了一個幽默的句號。

該題A項中的“以戲謔、夸張的漫畫式手法”就是一種諷刺手法；B項、D項考查的也是諷刺手法的應用。如果我們能將上表中的內(nèi)容理解、分析、概括，那么諷刺手法在文本中的作用也就迎刃而解了。

(3)方法作用

在這篇小說中，作者用夸張手法描寫馬褲先生的衣著、語言、細節(jié)、動作等，將馬褲先生的平凡舉止夸大，讓學生感覺到他并不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小說的人物與讀者之間產(chǎn)生共鳴，這才是這篇小說的諷刺幽默所在。而想要將這種手法運用到日常的閱讀中，學生一方面要熟知夸張的作用，另一方面要知曉諷刺的作用。夸張的諷刺常常通過人物的語言、動作、外貌等表現(xiàn)出來，學生在答題的時候，就可以通過這些手法來分析作者刻畫的人物特性，凸顯的社會主題，不至于偏離文章的主航道。所以，夸張的諷刺手法不僅能培養(yǎng)學生語言構(gòu)建能力，也能培養(yǎng)學生閱讀分析鑒賞能力。

三、善用對比的諷刺

(1)內(nèi)容解讀

對比諷刺就是把被諷刺的對象，在對待同一人或事的前后不同的言行上進行描述，以顯示被諷刺對象的愚蠢可笑。

(2)高考鏈接——2014年浙江卷現(xiàn)代文閱讀《走眼》

請見下表：

事件李老板趙老板開端來了個外鄉(xiāng)人……身上有塊玉,想換倆錢花……伸出五根手指……這可是家傳的寶貝,低于這個數(shù),免談趙老板不語,站起身來,踱了幾步……微微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地吩咐道?？腿俗吆?趙老板拿了盒子,低聲囑咐了伙計幾句,然后不緊不慢地踱著方步,回后院品茶去了發(fā)展1賣家出了古玩街,在鎮(zhèn)上拐了幾個彎,又勾回頭,一閃身進了“云芳齋”的后院。低頭沉思良久,嘆了口氣,說:“這個李老板,不怎么地道啊!”發(fā)展2和街上的幾個店主來到“珍寶齋”,進門便嚷:“聽說貴店新近收了件好東西,拿出來,讓大家開開眼!”……暗自得意,忍不住大聲嚷嚷:“趙老板,您不讓我們開眼,莫非您這一次走了眼,收了個扔貨?”“小玩意兒而已,不值一提?！薄煽纫幌?默不作聲?！琅f笑而不答……粲然一笑高潮愈發(fā)得意起來:“呵呵,想不到,老街赫赫有名的趙老板,也有看走眼的時候?！薄б馊⌒σ环?領(lǐng)著一群人得意洋洋而去?！坝竦拇_不怎么樣,但盒子實實在在是個好東西。上等的古檀香木,名家雕刻的紋飾。你說,究竟是誰走眼了”……長嘆一聲,說:“都在這個圈子里混飯吃,得饒人處,且饒人吧!”結(jié)局“云芳齋”的牌子在夜里悄悄摘掉了,店面轉(zhuǎn)給了一個本地人。一個月后,“珍寶齋”做成了一筆買賣,一個雕工精良的古檀香木盒子賣了個好價錢,整條老街都轟動了。

將文章內(nèi)容結(jié)構(gòu)理清楚之后，請看2014年浙江卷第14題：

這篇小說為什么要用“走眼”做題目？(5分)

根據(jù)上表中的內(nèi)容，我們可以看出小說將趙老板和李老板對買賣玉這件事上的態(tài)度、神情加以對比。讀者可能以為趙老板會走眼，結(jié)果李老板走了眼；以為價值在玉，其實價值在盒，達到出乎意料的藝術(shù)效果。這種”歐·亨利“式的結(jié)尾，諷刺了李老板的心術(shù)不正，必將以失敗而告終。這樣的諷刺手法告訴人們，不守行業(yè)規(guī)矩終究難以立足。“走眼”是文章的標題，也是文章的線索，更是文章的主旨，作者用諷刺手法來表現(xiàn)主旨，極具諷刺意義。

(3)方法作用

對比有強烈的反差效果，能使讀者在對比中明辨是非，再加上諷刺的作用，就更能揭示主旨。教師在指導學生閱讀時，如能借用這些手法快速有效地理解文章，就能準確答題。如閱讀《走眼》，可以先帶領(lǐng)學生分出兩大陣營，一是李老板，一是趙老板，將他們的語言、動作、事件內(nèi)容分類，在對比的過程中，看看他們的不同點在哪里，可以分析出他們的什么性格特點，作者塑造人物的作用是什么，這些問題在對比中解決了，那么文章的主旨也就顯而易見。學生理解透徹，那么答題的時候就不會離題萬里了。所以閱讀的時候，要精準信息，有效答題。

四、巧用反話的諷刺

(1)內(nèi)容解讀：

諷刺手法的“反話”，是“反話正說”，用肯定贊美的語言描述明顯的丑惡、虛假的現(xiàn)象，表達作者的鄙視與挖苦。

(2)高考鏈接——2018年全國卷Ⅱ文學類文本閱讀《有聲電影》

事件內(nèi)容諷刺效果看電影前二姥姥找眼鏡找了一刻來鐘……跟著就是三舅媽找鈕子,翻了四只箱子也沒找到……四狗子洗臉又洗了一刻多鐘……走到巷口,一點名,小禿沒影了。折回家里,找了半點多鐘,沒找著……把新衣裳全脫了,分頭去找小禿。正在這個當兒,小禿回來了;原來他是跑在前面,而折回來找她們。好吧,再穿好衣裳走吧,反正巷外有的是洋車,耽誤不了。語言詼諧俏皮,但卻充滿無奈譏諷,讓讀者也不免替他們著急看電影中總不能忘了謙恭啊,況且是在公共場所……大家打架似的推讓,把前后左右的觀眾都感化得直喊叫老天爺在一個座位問題上糾纏不清,筆調(diào)輕松卻使人充滿厭惡之感看電影后一直到二姥姥睡了覺,二姐才想起問:“有聲電影到底怎么說來著?”三舅媽想了想:“管它呢,反正我沒聽見?！边€是四姨細心,說看見一個洋鬼子吸煙,還從鼻子里冒煙呢,“鼻子冒煙,和真的一樣,你就說!”大家都贊嘆不已諷刺了這些人到了最后對于什么是“有聲電影”其實根本沒有概念,卻還“贊嘆不已”,使一群無知惡俗的市井小民形象躍然紙上。

請看2018年全國卷Ⅱ第6題：

小說運用多種手法以取得語言的幽默效果，請從文中舉出三處手法不同的例子，并簡要分析。(6分)

從上表可以看出，這篇小說之所以能達到其較高的藝術(shù)效果，和它語言的幽默是分不開的。而在這樣的幽默中，其喜劇色彩也分外的濃厚。而文中三處手法中就有“反話”，如二姐等人打架似的推讓座位，“把前后左右的觀眾都感化得直叫老天爺”，把抱怨說成“感化”,反話正說，既諷刺又幽默。

(3)方法作用

我們知道，老舍是一個“熱心腸”的幽默家，他的幽默中有諷刺，但不是毒辣的諷刺，他把諷刺和幽默結(jié)合起來使用。學生在閱讀中就能明白，他的批評諷刺是根深人民大眾的，他并不寫什么國家大事，總是從小處入手，卻以小見大，寫活了社會，造就了眾多典型人物。這些方法對學生閱讀解題起著催化劑的作用。所以，學生可以延伸分析學過的課文《拿來主義》《紀念劉和珍君》《裝在套子里的人》，看看這些大師是如何反話正說的，如何將諷刺的效果嵌入到文中而毫無違和感?！胺凑Z”運用的形象生動，就能達到幽默的效果；反之，就會有拙劣的痕跡。學生要回到課文的“源”中，才能真正“淵”，答題的時候，也會避免牽強的組合答案。

許多經(jīng)典的小說就是在現(xiàn)實的基礎(chǔ)上善用夸張、對比、反語的手法以達到諷刺效果。如果教師能指導學生將這些手法運用到小說的閱讀中，將有利于很快地把握文章主題，體會語言風格，提高小說閱讀的速度和質(zhì)量。諷刺手法的復習在二輪復習能夠起到查漏補缺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