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平
肖新顏一邊砸門一邊大叫:“出事了,開門!”
透過門上的貓眼兒,我看見肖新顏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像某部動畫片里的壞蛋。我給他打開門,扔了雙拖鞋過去。
“昨天夜里——”肖新顏脫掉一只鞋,把腳扳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接著說:“有人把我家玻璃打碎了?!?/p>
“你還是穿上鞋吧?!蔽椅嬷亲愚揶淼?。
“真的。我正做夢呢——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在玻璃棧道上,左邊是巉巖峭壁,右邊是萬丈深淵——突然,嘩啦一聲,把我嚇得……醒來一看,窗玻璃碎了?!?/p>
“抓著人沒?”
“早跑了?!?/p>
“最近你得罪誰了?”
“多了。”肖新顏坐到沙發(fā)上,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寫滿人名的便簽拍在茶幾上。
“我分析過了,可能是他?!毙ば骂佒钢摆w進士”說道。
“不可能吧?他是你的領導,怎么能干這么下作的事?”
“怎么不可能?干部選拔測評時,我沒說他的好話?!?/p>
“測評是上面組織部門找你個別談話,他不會知道。”
“難說?!?/p>
“前天,他不是還送你了一盒老家快遞來的扇貝嗎?”我提醒道。
“是啊,一盒扇貝五六十塊錢呢!他送你了嗎?”
“沒有?!?/p>
“他對我還是不錯的。——那會不會是她?”肖新顏指著“錢風流”說道。
“她這個人開朗樂觀,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對我一直懷恨在心?!?/p>
“嗯?”我表示疑問。
“她和司機班的孫陽剛在辦公室顛鸞倒鳳那事,就是我發(fā)現(xiàn)的。”
“這事兒是從你嘴里傳出來的?”
“匿名舉報而已。她還到處散布謠言,說我在單位洗家里的床單呢?!?/p>
“你家住九樓,她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扔什么也砸不著你家玻璃,除非坐上消防車的云梯?!?/p>
“她夠不著,孫陽剛夠得著啊,他可在咱們系統(tǒng)的運動會上拿過標槍冠軍!”
“上個月他中風了。”
“中風了?我怎么不知道?!毙ば骂伒哪樕下冻鲈幟氐奈⑿?,“錢風流如狼似虎,他哪里吃得消!”
“一對單身男女,無可厚非?!?/p>
“無可厚非,無可厚非?!毙ば骂仈[出一副不屑與我爭辯的神態(tài),“你沒看見他倆當時那樣子,嘖嘖嘖,想起來我都不好意思。”他閉著眼睛搖了搖頭。
“那就是他了?!边^了一會兒,肖新顏指著“李無能”說道。
“這個人是誰?”
“我女兒的男朋友?!?/p>
“他們不是準備結婚了嗎?”
“他沒錢,結啥婚?我給攪黃了?!毙ば骂佅駭噭渝伬锏拿鏃l似的轉(zhuǎn)著手腕。
“說句實話,我看人家不錯,你女兒的模樣一般,還有點兒殘疾。能找著這樣的人不容易。再說,他恨你,但不恨你女兒呀?”
“你說得對?!蔷褪撬?!”肖新顏指著“周小哥”。
“這個人我不認識?!?/p>
“我也不認識。他是送外賣的。上個星期,我老婆不給我做飯,我只好訂了外賣。這小子晚了5分鐘才把飯送到,我氣不打一處來,給他打了差評。”
“不會。得個差評最多扣點兒錢,砸你家玻璃就是犯法,孰輕孰重他分得清楚。”
“也是?!毙ば骂侟c點頭表示同意,然后望著天花板默默不語。過了一會兒,他喃喃道:“這么說來是她了?!毙ば骂佒钢埃俊闭f道。
“誰?”
“我老婆。”
“你老婆?”
“那天夜里——”肖新顏下意識地看一眼大門,又看了一眼窗戶,“她不在家?!?/p>
“你們鬧矛盾了?”
“她要離婚,還揚言如果我不同意就砸爛我的狗頭?!?/p>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肖新顏馬上對說出的話感到后悔:“離婚的事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否則,我砸爛你的狗頭?!闭f完,他悻悻地起身走了。
兩天后,肖新顏給我發(fā)來微信:“派出所把砸碎我家玻璃的人抓到了。媽的,是個醉漢。我的心終于落下了,不然它總是七上八下,像《忐忑》那首歌里唱的:‘啊咿呀咿,啊咿呀咿,嘚咯呔嘚咯呔嘚咯呔……”
[責任編輯 王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