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須
老陳在一家日資企業(yè)的倉儲課上班。他是倉儲課公認的好員工,上班五年沒有遲到過一次,沒有請過一天假,也沒有違反任何廠規(guī)廠紀。如果說他還有哪點讓課長不滿意,那就是他太愛玩手機了。只要一閑下來就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上網。課長訓過他很多次,他自己也知道刷手機不好,至少已經毀掉了他的眼睛,他現(xiàn)在成了近視眼,戴上了四百多度的近視眼鏡,但他還是放不下手機。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老子一不抽煙二不喝酒、三不嫖四不賭,活得這么沒勁,總要找點什么東西消磨掉時間吧。”
活得這么沒勁,這可不是老陳對自己的評價,而是同事們對他的評價。老陳今年三十歲,長相只能說還不丑。他還沒有娶老婆,算是準光棍一條。他的性格說不上開朗,但也絕不內向。他不喜歡玩他這個年齡的人大多都愛玩的游戲,但也不是個愛讀書的人。他平時說話不多,但也絕不是個思考者。他內心絕不缺乏對不幸者的同情,但卻很少付諸行動。看到路邊的行乞者時,他總懷疑他們都是騙子。有時候他特別討厭自己,有時候又對自己很滿意。他對當下的生活牢騷滿腹,卻也絕對沒有自殺的念頭。他想好好活著,可對自己的身體也說不上有多愛惜,有時候患了病,他硬是不去醫(yī)院,硬生生把病熬好。用一句最簡單的話來形容,他就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一個很普通的男人。
六月的一天,天氣無比炎熱。在太陽暴曬的廠院里走一遭,感覺就像走進了大火烘烤的煉獄。該分發(fā)的原料已全部分發(fā)完畢,老陳拖著手動液壓車,咣咣當當?shù)卮┻^廠院,走進了自己分管的那幢倉庫。吃中飯還有差不多一個小時,他要躲在倉庫的某個不易被人發(fā)現(xiàn)的角落好好刷會兒手機。
電梯門開了。老陳拉著車子走了進去。他用右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把汗水甩到電梯外面,縮回去時順手按了五樓的鍵。電梯門緩緩關上,顯示樓層的紅色屏幕卻連連閃動,像接觸不良。老陳嗯了一聲。他以為電梯出了故障,正想按開門鍵出去,電梯廂抖動了一下,開始平穩(wěn)上升。這是一架老電梯,經常出問題的,所以紅色屏幕的異常并沒讓他分心太久。他倚在電梯一側,從口袋掏出手機,迅速點開了自己正在追讀的一本網絡小說。按照他的閱讀速度,電梯停到五樓,電梯門完全開畢時,他剛好能讀完一頁。
但在這個燥熱的日子,奇怪的事發(fā)生了。他讀完一頁書,習慣性地拖著車子準備出去,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電梯門關得緊緊的,而電梯還在緩慢上升。紅色屏幕上的數(shù)字顯示已經到了七層。
“什么情況?”
老陳頓時有點蒙了。
倉庫總共才五層,哪里來的第七層?
老陳的第一反應就是電梯出了故障,樓層顯示錯誤。讓他不安的是,他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電梯還在繼續(xù)上升。
第十四層。第二十五層。第三十八層。第七十九層。
電梯上升的速度很慢,卻有股不會停止上升的瘋勁。老陳感覺自己不是乘在電梯里,而是騎在一頭瘋牛背上。他想不出任何辦法讓這頭狂奔的瘋牛停下來。他已經按了緊急報警電話,也按亮了所有的樓層按鍵,但一點效果也沒有。
電梯還在持續(xù)上升。
第九十二層。第一百零一層。
“我操,”老陳情不自禁地爆了一句粗口,“這破電梯不會準備帶著老子和這輛咣咣響的破液壓車一直升到天堂去吧?”
電梯持續(xù)上升。老陳罵罵咧咧,根本不想停嘴。他才不稀罕什么天堂。這種見鬼的天堂,還是讓那些喜歡天堂的人去上吧。他希望自己的罵聲能夠快點傳到上帝的耳朵里。上帝一生氣,就會讓電梯停止上升,落到他最希望停留的五樓。那樣的話,他還有時間掏出手機,躲到不易讓人發(fā)現(xiàn)的角落,看幾章好看的網絡小說??上Ы裉焐系鬯坪趺@了,老陳罵得嘴都干了,電梯依然在上升。心里倒沒太多恐懼,雖然父親母親的面容在他腦海短暫出現(xiàn),卻也沒讓他有多悲傷,至于故鄉(xiāng)的人和事,沒有一件掠過心頭。
似乎過了好長好長時間,正當老陳以為電梯永遠停不下來,他要在通向天堂的途中餓死的時候,電梯停住了。
電梯門尚未開完,老陳已經拖著液壓車咣咣響地跳出了電梯。他臉上的表情很憤怒,看他那樣子,似乎準備和上帝打一架,如果上帝站在門口的話。
站在門口的不是上帝,而是老陳認識但不太熟悉的一個同事。
“王新光?”
“老陳?”
“這是哪里?”
王新光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疤焯??!?/p>
“真的是天堂!老子還猜準了?”
“是的?!?/p>
“上帝呢?”
“沒看見?!?/p>
“天使呢?”
“也沒看見?!?/p>
老陳對著眼前的景象不停搖頭。如果這真是天堂,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這是一個很荒涼的地方,密密麻麻的野草,蓋滿了他腳下所有地方。連一棵有用的莊稼都沒有。草間似乎鋪著柏油路,但坑坑洼洼,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不遠處有片灰色房子,看上去像個村莊。有幾幢房子明顯已經垮塌,黑色的梁木和椽子懸在半空,像突兀的生銹的骨頭。這個村莊很明顯沒有住戶了。再往遠處看,似乎還是深深的野草。
老陳打量天堂時,王新光卻在打量老陳,他的臉上始終掛著一絲苦笑,好像這笑容已經刻進了他的肌肉。
“這哪里是天堂?這明明是一個被人拋棄的村莊??!”老陳嘴里嘀咕兩句,重新想起王新光的存在。他抬頭打量苦笑的王新光,感覺自己看到的只是一個影子,若有若無的,像一具人形的塵埃,在和地面一樣燥熱的陽光中晃來晃去。
“你說天堂該是什么樣子的?”
王新光似乎對老陳的懷疑很不滿意,反問了老陳一句。
“天堂應該……”老陳突然說不下去了。作為一個在塵世輾轉流離的大齡青年,他從來都沒有對天堂有過興趣。他沒有想象過天堂的模樣,也不知道天堂應該是什么模樣。他只能模模糊糊地覺得天堂應該是個很好很好的地方,至少要比塵世看著舒心。當然,老陳才不會被王新光問住,他直接反問王新光,“你這家伙不是死了嗎?怎么跑到天堂來了?你這種人也配上天堂?你做啥好事了能上天堂?”
王新光一個星期前就死了,死于一場意外事故。那時快到吃中飯的時間了,王新光把自己負責的大鐵罐子推到廠院里,拿著抹布和一瓶天那水從入口爬進去,逐寸逐寸地擦洗鐵罐子的內部。他要把沾在罐體內側的粉塵擦干凈,差不多需要十五分鐘時間。但是王新光半個小時都沒出來。等到他的組長在鐵罐子里找到他時,他的身子都涼透了。
王新光是生產課的,和老陳不是一個部門。雖然老陳經常在分發(fā)原料時和王新光時不時聊上幾句,但雙方根本就不熟悉。就像王新光根本不知道老陳叫什么名字,只會喊他老陳。而老陳呢,若不是王新光是這家企業(yè)開廠以來死在廠區(qū)里的第一個員工,好幾天過去了,同事們還在議論這個名字,他也不會知道這個跑到天堂的倒霉鬼叫王新光。
“我啥好事兒也沒做呀?!蓖跣鹿馑坪跻蚕氩煌ㄗ约簽楹紊咸焯?。王新光不光沒干什么好事,嚴格來說,他還做了一件很不地道的事。王新光和附近電子廠的一個女員工同居,并且還生了一個女兒。王新光死的那天下午,和他同居的那個女員工就拖著他們剛滿三歲的女兒堵在了工廠門口,看來是想讓工廠多賠點錢。但到了第二天,趕到工廠的卻不只是王新光的父母,還有王新光合法的老婆孩子。直到那時,那個女員工才明白,自己被王新光結結實實地給坑騙了。女員工在廠門口哭天喊地,王新光的父母和老婆不為所動,把工廠所有的賠款都拿走了,沒給那個女員工留一分錢。后來女員工披頭散發(fā)地領著三歲的女兒走了,一路走一路哭。
想到那對母女凄涼的背影,老陳突然有點鄙視眼前的這個男人?;蛘哒f,這個男人般的鬼魂。
“王新光,你這小子干的好事。你這一死不要緊,算是把那個給你生孩子的女人坑苦了。”
王新光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羞愧,但很快就消失了,掛在臉上的依然是那絲苦笑。
“也不能說我坑她。她是自愿跟我生孩子的。再說了,你應該也知道,我剛剛死掉,她就堵住咱們的廠門口了,直接讓廠里賠錢給她。你覺得她這事做得地道嗎?她可是知道我家里有兩位老人的。若是廠里直接把錢賠給她,你覺得她會給我爸媽一分錢嗎?絕對不會。我太了解她那個人了。錢一到手,絕對遠走高飛?!?/p>
“你欺騙別人還有理了。我敢說,你絕對沒和她說過家里有老婆孩子。”
“我是騙了她。但如果我不是死得這么突然,我是準備在年底回老家離婚,然后再和她結婚的?!?/p>
“你就扯吧。”老陳冷笑起來,“老子就服你這種人,人都死了,嘴里還沒有半句實話。活該你死!”
“我死和我騙女人沒有半點關系。比我壞的人多了去,怎么都活得好好的?”王新光看著老陳冷笑,“再說了,看看你,活得這么老實這么委曲,煙酒不沾,不嫖不賭,不也和我一樣死掉了?!?/p>
“誰說老子死掉了。老子活得好好的。”老陳拖著液壓車,在野草叢里轉了幾圈,把野草壓倒一片。“你來拖這輛液壓車試試?你肯定拖不動,因為你死了?!?/p>
“誰說我拖不動?”王新光走上前來,拖著液壓車也在草叢轉了幾圈。他完好無缺的雙手真的還具備手的力量,不是兩道無用的手影。
老陳納悶了,“原來你也拖得動啊。不過不管怎么樣,我肯定沒死。”
“你既然沒死,怎么也上來了?”
“不知道?!崩详愂钦娌恢馈K娞葑煤煤玫?,他已經想好了到五樓躲到哪個角落刷手機。結果這電梯突然發(fā)了瘋,竟然一口氣升到了天堂。這時候,老陳突然想到電梯就在眼前。自己走進電梯,然后按到去五樓的鍵,豈不是就能回到人間了。
老陳正要拖著液壓車走進電梯,王新光突然哭了。他,一個若有若無的影子,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臉大哭起來。
“你哭什么鬼呀?”老陳向來見不得人哭,只好把液壓車停在電梯口,走到王新光身前,想拍拍他的肩膀,手舉起來卻放在了自己頭上?!懊總€人都會死的。你只是早走了幾天。不用傷心了?!?/p>
“我不是為這個傷心?!?/p>
王新光說,在他死后的第三天,當他的尸體在火葬場的爐子里化成一堆灰燼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出現(xiàn)在了這個地方。這個像他的故鄉(xiāng)一樣荒涼一樣破敗的地方。這里曾經是天堂。但現(xiàn)在,這里一無所有,除了塌陷的房子和深可埋人的野草。沒有上帝,沒有天使,沒有成群結隊的善良靈魂。這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他一個若有若無的影子,在野草叢中轉圈子。他想去地獄,但天堂沒有通往地獄的路。他想回人間,但他的身體已變成了灰燼,人間不再有他的立足之地。死者沒有睡眠。這幾天,他沒日沒夜地在天堂轉圈子,太陽落了,月亮升起,月亮落了,太陽升起,兩個大光二十四小時不停歇地直刺他的眼睛。不過短短幾天,他就受夠了這個廢墟般的天堂。好不容易等來了一個認識的人,這個人卻是個活人,沒死,只是因為電梯出了故障,莫名其妙地來到了天堂。如今這個人又準備乘電梯回人間了,想到天堂里只剩下自己一個,王新光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哭聲。
老陳很同情王新光,一個孤零零地生活在天堂的鬼魂,肯定不會幸福。但老陳又絕對不可能因為同情他而讓自己留下來。他才不想在天堂長住。
“王新光,你不要哭,你好好想想,天堂以前肯定是有生靈居住的,因為有房子,有樹,有這么多的野草?,F(xiàn)在家屋還在,上帝和天使卻不知去向,你想想,他們要么死了,要么離開了這個天堂。既然如此,天堂肯定有離開的路,你仔細找找,說不定就會找到的。”
“你說得有理。這個天堂這么小,肯定不是唯一的天堂?!?/p>
王新光頓時來了勁。自從他被莫名其妙地拋到天堂來,這幾天他都是在自怨自艾中度過的,活動范圍一直就在天堂的這片角落。王新光踮起腳尖,四處張望,然后用手指著東南角說,“那邊隱隱約約似乎有條路,說不定就是通向另一個天堂的。我等下就過去?!?/p>
“那你過去吧。我也要下去吃飯了。”老陳半真半假地看著王新光問了一句,“你真的不和我一起下去嗎?”
王新光的臉上突然涌出濃重的悲傷??此⒅娞蓍T的眼神,就知道他對人間還有留戀。最后他還是搖了搖頭,十分無奈地說道,“還是算了。我下到人間也沒什么用了。又不能進工廠掙錢,又不能照管自己的孩子?!?/p>
“那好。那再見了。以后我可不要再來這個見鬼的天堂了?!?/p>
老陳用目光掃視著眼前的天堂,笑著說了一句。這時候,王新光突然做出一個讓老陳萬萬沒想到的舉動。他突然把液壓車搶到自己手里,然后拖著咣咣地跑,硬生生在野草叢中碾出一條路,朝著他剛才看好的東南方向跑去。
等他跑出幾丈遠了,老陳才明白自己被搶走了工作用具。這絕對不行,弄丟一輛車子要被重罰的。若被記了大過,他今年的工資就別想漲。所以老陳迅速追了上去。
“王新光,你他媽的,你搶老子的車干什么?天堂用不著液壓車!”
“我用得著。誰知道東南方向是不是天堂出口?萬一不是,又剩下我一個在這鬼地方,有輛液壓車陪著我也是好的。老子光是聽著這咣咣響的聲音,心里就好受很多?!?/p>
“你好受了我不好受。必須把車還給我。你知道咱們工廠規(guī)矩,丟了這輛車會被記大過?!?/p>
“你就對工廠主管說,是我搶走了這輛車子唄。”
“去你大爺?shù)?,老子可不想進精神病院。”
兩個人在天堂展開了一場追逐,一個拖著液壓車咣咣地跑,一個嘴里罵聲不停。他們在長滿野草的天堂里制造出了人類特有的噪音。到最后,老陳還是沒有追上王新光。畢竟他是一個活人,跑久了會累,而王新光一直跑也沒關系。
老陳沖著王新光漸漸模糊的背影罵了最后一句,然后就掉頭走向電梯所在的地方。這個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深入天堂,離那片將成廢墟的房子只有幾丈遠了。老陳站在野草中,看了那片房子至少有一分鐘。他始終沒有走進那片房子。不用走進去,他也知道房子的內部是什么樣子。因為他在老家,也有一所正在塌陷的房子,那是他的父親和母親在十幾年前為他修建,準備讓他娶媳婦用的新房子。十幾年轉眼過去,父母先后離世,只剩下他們修建的房子,在時光和風雨中越來越舊,最后墻裂開了,屋頂也破了幾個洞,一到雨季,房間里全是水。老陳沒有修葺房子的念頭。對他而言,父母所在的故鄉(xiāng)才是天堂,父母一旦離去,故鄉(xiāng)就是一個他不愿回看的異鄉(xiāng)。
老陳突然有種奇怪的錯覺。眼前的天堂,真的很像他記憶中的村莊。他已經有七八年沒回老家了,不知老家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模樣,也許變得更繁華。但更大概率是和眼前的天堂一樣荒涼。就像上帝和天使拋棄天堂一樣,老家的年輕人也正在拋棄自己的故鄉(xiāng)。王新光的故鄉(xiāng)正在破敗下去,他的故鄉(xiāng)也在破敗下去。在這個時代,無數(shù)人的故鄉(xiāng)都正在不可阻擋地破敗下去。鄉(xiāng)下的年輕人總是堅信遠方有更好的生活。等他們到了遠方,發(fā)現(xiàn)并沒有更好的生活等著他們,他們也不會回歸故鄉(xiāng),他們會像一個個流浪漢一樣,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管他們能不能找到,他們唯一確信的只有一點,故鄉(xiāng)絕對沒有他們想要的生活。他們是徹底跳出鄉(xiāng)村牧歌幻景的一代人。他們寧愿在故鄉(xiāng)外面痛苦地活著,也不愿回到露出廢墟面孔的故鄉(xiāng)。眼前這些正在塌陷的房子有種死寂般的靜,它們斜斜地站在太陽下面,似乎還在等待遠去的天使回歸。老陳知道它們的命運。它們誰也等不到,不會有任何天使回歸。再過一陣子,也許會有一個因為孤獨而發(fā)瘋的鬼魂,拖著咣咣響的液壓車闖進破爛的大門。
想到這片荒涼卻也干凈的天堂,很快會被液壓車滴落的機油污染,老陳心里就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覺。他覺得這是一種象征:哪怕是一片廢墟天堂,也別想逃脫時代的污染。
算了,想這些干什么呀。
老陳很快收斂自己的胡思亂想,走到了門廂大開的電梯跟前。這一次,他連回頭的欲望都沒有,直接走進了電梯,然后按上了關門鍵。當電梯抖動了一下開始緩緩下降時,老陳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祈禱自己順利到達人間——他分管的那幢倉庫的五樓。
電梯果然停在了五樓。
老陳走出電梯,找了一個不易被人發(fā)現(xiàn)的角落蹲下,掏出手機,先看了一眼時間,發(fā)現(xiàn)還不到吃飯時間,就迅速翻出自己愛看的那本網絡小說,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不過,他總是讀著讀著就被自己腦海里浮出的王新光那張孤苦的笑臉打攪,竟然有點讀不下去了。
責任編輯:易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