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離
(南京師范大學歷史系,江蘇 南京 210097)
關于吐蕃王朝的告身制度和大蟲皮(虎皮)制度,學界已有若干探討(1)主要論著有,趙心愚:《吐蕃告身制度的兩個問題》,載《西藏研究》2002年第1期;趙心愚:《南詔告身制度拭探》,載《民族研究》2002年第4期;趙心愚:《格子藏文碑與吐蕃告身制度的幾個問題》,載《民族研究》2004年第3期,后收入趙心愚:《納西族歷史文化研究》,北京:民族出版社2008年版,第254—263頁;趙心愚:《唐樊衡露布所記吐蕃告身有關問題的探討》,載《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08年第3期;陸離:《大蟲皮考——兼論吐蕃南詔虎崇拜及其影響》,載《敦煌研究》2004年第1期,后收入氏著《吐蕃統(tǒng)治河隴西域時期制度研究——以敦煌、新疆出土文獻為中心》,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93—113頁;陸離、陸慶夫:《關于吐蕃告身制度的幾個問題》,載《民族研究》2006年第3期;格桑央京:《敦煌文獻所見吐蕃時期的告身》,載《敦煌研究》2006年第1期;楊銘、索南才讓:《新疆米蘭出土的一件古藏文告身考釋》,載《敦煌學輯刊》2012年第2期;陸離:《關于吐蕃告身和大蟲皮制度的再探討——英藏新疆米蘭出土古藏文文書Or.15000/268號研究》,載《藏學學刊》2016年第1期,第1—13頁;王東:《敦煌古藏文文獻PT.113號〈大論致沙州安撫論告牒〉小議》,載《文獻》2016年第3期;王啟龍:《吐蕃告身名稱流變考》,載《民族研究》2016年第4期;王啟龍:《吐蕃告身制度相關問題研究》,載《學術月刊》2017年第6期。,筆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再對其中兩個相關問題進行一些辨析,談一下自己的看法。
成書于16世紀的藏族史籍《賢者喜宴》對吐蕃各階層人士分別被授予的告身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記載,其中稱:
在設立了吐蕃佛教宗師之后,吐蕃贊普赤松德贊隨即向中心衛(wèi)地和邊地派出了規(guī)范師:
頓漸之諍平息后,關于奉行佛教的情況,《拔協(xié)》有載:此后,對二百五十名僧人由官府提供給養(yǎng)。每年每月供給佛教宗師青稞七十五克,并以諸多衣服作為利益之根本(賜予之),……所委任的寺院規(guī)范師共十三位,每人青稞五十五克、衣服一套、水酥油八百兩。[2]222—223
頓漸之諍結束是在794年,當時吐蕃所設寺院規(guī)范師僅有13位,地位很高,僅次于佛教宗師,可以與《弟吳宗教源流》的記載相印證。由于《弟吳宗教源流》成書時間在《賢者喜宴》之前,故其記載佛法軌范師即經院大師獲得小金告身的記載較為可靠。
不虧學;其凈慎也混而不濁,其剛志也□而不同,言無愛憎,行有忠信。[10]236
瓜沙兩州都番(蕃)僧統(tǒng)即吐蕃瓜州節(jié)度使轄境最高僧官,管轄瓜、沙等州佛教事務,吐蕃統(tǒng)治中后期僧統(tǒng)則改稱教授。 在P.2358《乞愿文》又出現(xiàn)有“瓜沙兩州都番(蕃)教授大德”:
瓜沙兩州都番(蕃)教授大德,愿敷揚政術,鎮(zhèn)遏玄門,色力堅于丘山,惠命逾于賢劫。大云、開元、報恩三教授阇梨,愿駕三車而訪楊,嚴六度以莊象,使法門無衰變之音,釋眾保安康之樂。[10]196
此僧官屬下有大云、開元、報恩三寺教授,這三寺都是當時沙州境內的寺院(4)此三寺名皆見于S·542V《戌年諸寺丁口役簿》,參見姜伯勤:《唐五代敦煌寺戶制度》,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41—42頁。,“瓜沙兩州都番(蕃)教授”的職能和管轄范圍應與“瓜沙兩州都番(蕃)僧統(tǒng)大德”相同,管轄整個瓜州節(jié)度使轄區(qū)佛教事務。
辰年三月五日,算使論悉諾羅接謨勘牌子歷:龍興寺都統(tǒng)石惠捷,辰年三月十三日死;張菩提;張凈隱……大云寺翟維明,巳年七月十一日死;呂維寂;李法智;薛法行;都統(tǒng)康智詮……計尼一百七十一,都計見上牌子僧尼三百一十人,內一百卅九僧,一百七十一尼。牒件狀如前,謹牒。辰年三月 日,僧尼部落米凈辯牒。造牌子后死,辰年三月十日龍興寺張凈深死,吐蕃贊息檢。[14]
辰年是吐蕃占領敦煌初期的788年(戊辰),這表明敦煌地區(qū)的高級僧官都僧統(tǒng)(都統(tǒng),其職位高于寺院上座)和普通僧尼一樣都被授予木質水紋告身——牌子,接受吐蕃算使論悉諾羅及其手下的勘檢。算使即僉牟使(驨XT),意為簡牘、牌子官,接謨?yōu)閮L牟(驨X)的同音異譯,僉牟使(驨XT)職能即勘檢人口戶籍,通過勘檢民戶、僧眾的木質水紋告身——牌子來核查戶籍[15]。P.t.113號文書中僧人康計甘的告身即牌子,但是因為立有軍功,所以又被授予沙州終身上座(亦即沙州終身長老)。
周潤年,譯注.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0.
[3]王東.敦煌古藏文文獻P.T.113號《大論致沙州安撫論告牒》小議[J].文獻,2016(3).
[4]巴桑旺堆.關于仁達丹瑪摩崖石刻的幾個問題:仁達吐蕃摩崖石刻實地考察心得[J].中國藏學,2017(2):54.
[5]王堯.吐蕃金石錄[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
[6]王堯,陳踐.敦煌古藏文文獻探索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7]敦煌研究院.敦煌莫高窟供養(yǎng)人題記[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6:66.
[8]鄭炳林.敦煌碑銘贊輯釋[M].蘭州:甘肅教育出版社,1992.
[9]法國國家圖書館.法藏敦煌西域文獻(第20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357.
[10]楊富學,李吉和.敦煌漢文吐蕃史料輯校(第1輯)[M].蘭州:甘肅人民出版社,1999.
[11]姜伯勤.唐五代敦煌寺戶制度[M].北京:中華書局,1987:25.
[12]陸離.吐蕃寺院岸本考[J].陜西師范大學學報,2019(2):20—28.
[13]陸離.吐蕃統(tǒng)治河隴西域時期制度研究——以敦煌、新疆出土文獻為中心[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1:79—85.
[14]唐耕耦,陸宏基.敦煌社會經濟文獻真跡釋錄(第4輯)[M].北京: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1990:194,202.
[15]陸離.關于吐蕃統(tǒng)治敦煌時期戶籍制度的幾個問題——兼論吐蕃統(tǒng)治敦煌的部落設置[J].中國經濟史研究,2013(2):55—56.
[16]林冠群.重讀四件河西吐蕃文書——重讀吐蕃文獻之商榷[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15(2).
[17]陸離.關于吐蕃告身和大蟲皮制度的再探討——英藏新疆米蘭出土古藏文文書Or.15000/268號研究[J].藏學學刊,2016(1):1—13.
[18]黃文煥.河西吐蕃文書中的“缽闡布”[M]//中國民族古文字研究會.中國民族古文字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4:225—226.
[19]楊銘.吐蕃統(tǒng)治敦煌與吐蕃文書研究[M].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08:3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