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 婷，詹全旺

安徽大學外語學院，安徽合肥，230601

1 問題提出與相關(guān)研究

翻譯具有復雜性和跨學科性的特點，司顯柱等[1]認為翻譯的本質(zhì)屬性是用一種語言將其他語言所承載的意義再現(xiàn)出來，因此把語言學與翻譯學相結(jié)合，從語言學視角對翻譯進行闡釋和描述，可謂直面本體。在翻譯過程中，如何傳達原文作者的真實意圖是譯者須要關(guān)注的一個重點。程瑾濤等[2]認為翻譯是一種語言活動，在諸多理論中，語言學對翻譯的指導是最為直接的。近年來，韓禮德的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理論被越來越多的學者運用于翻譯研究中，探討翻譯問題。在國內(nèi)，不少學者從功能語言學的角度對小說、詩歌進行翻譯質(zhì)量評估。例如，黃國文[3-4]運用經(jīng)驗純理功能對唐詩的英譯文開展及物性分析，試圖從新的角度審視翻譯問題；司顯柱[5]從功能語言學視角評價魯迅短篇小說《孔乙己》的英譯文，論證了功能語言學視角下翻譯質(zhì)量評估模式的可操作性；張威以及物性系統(tǒng)為分析工具對唐詩《游子吟》的四個譯文進行分析討論，發(fā)現(xiàn)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有助于深化對原文組織形式和內(nèi)容的理解[6]；程瑾濤等[2]將功能語言學中的純理功能和語域理論應用于中國古典小說翻譯批評，引人入勝。其中，也有學者將功能語言學理論運用于散文翻譯研究中。例如，呂桂[7]基于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翻譯質(zhì)量評估模式對《故都的秋》英譯文進行質(zhì)量評價，不僅豐富了該理論模式，而且也指出了該模式下散文翻譯質(zhì)量評估需要注意的問題；唐軍等[8]運用語域理論對《背影》英譯本的翻譯質(zhì)量作出評價，探討了功能語言學理論在散文翻譯研究中的適用性；慕媛媛等[9]自建小型語料庫，依據(jù)及物性理論對朱自清《匆匆》的原文及其兩個英譯本進行對比分析，充分說明了該理論在散文語篇翻譯中的重要作用，可見功能語言學理論對散文翻譯研究是切實可行的。在中國知網(wǎng)檢索關(guān)鍵詞“功能語言學”“翻譯”，可以發(fā)現(xiàn)功能語言學理論充分運用于分析小說、詩歌、新聞翻譯等譯文研究領(lǐng)域，然而運用該理論分析散文翻譯相對較少。張保紅[10]指出，與其他文學形式相比，散文翻譯研究在廣度和深度上都相差甚遠。

《項脊軒志》是著名明代文學家歸有光經(jīng)久流傳的一篇回憶性記事散文。作者以自己青年時代讀書生活的書齋“項脊軒”為主題，追憶了歸家三代人的人事變遷，表達了作者對幾位已故親人深深的懷念之情。語言自然本色，不事雕琢，樸而有致，淡而有味，清疏淡雅，讀起來朗朗上口。作者在文章第一段用極富特色的寫作手法展現(xiàn)了項脊軒修葺前后的不同樣貌:修葺前，破舊、擁擠、昏暗；修葺后，雅致、安靜、明亮。該段落以四字為主，奇偶間雜，有意識押韻，富有詩的韻味[11]。除此之外，該段大量細致的景物描寫也是這篇散文的一大特色。作者采用寓情于景的表現(xiàn)手法意在展現(xiàn)自己少年時期讀書生活過的書齋可愛、可親、可美，以表達自己深深的眷戀之情。

對于這一古典散文的研究，大多是從文學的視角來探討其藝術(shù)風格和特色，也有學者以這篇文章為例從翻譯學的角度談?wù)摲g策略，論述了翻譯適應選擇論對中國古典散文的翻譯具有指導意義[12],豐富了散文翻譯研究。本文嘗試從及物性理論視角對《項脊軒志》兩個不同的英譯本進行研究，一方面評估翻譯質(zhì)量，另一方面可以豐富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對散文翻譯的研究。

2 及物性理論

韓禮德(M.A.K.Halliday )[13]將語言劃分為三種基本功能，即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杰夫·湯普森(Geoff Thompson )[14]指出,概念功能就是人類通過語言來表達他們對周圍世界的認知和感受，運用語言來描述發(fā)生在周圍的情形和事件。它包含邏輯功能和經(jīng)驗功能兩個方面。其中，經(jīng)驗功能是指語言對人們存在于現(xiàn)實和內(nèi)心世界中各種經(jīng)歷的表達，反映主客觀世界中所發(fā)生的事、涉及的人和物以及相關(guān)的地點、時間等環(huán)境因素。經(jīng)驗功能主要包括及物性系統(tǒng)(transitivity)和語態(tài)系統(tǒng)(voice)。而及物性系統(tǒng)是最重要的,它是一個語義系統(tǒng)，旨在把人們在現(xiàn)實世界和內(nèi)心世界中的所見所聞、所作所為劃分成各種過程(process)，并且指明與這些過程相關(guān)的參與者(participant)和環(huán)境成分(circumstantial element)。韓禮德把人類的經(jīng)驗分成六種主要過程：物質(zhì)過程(material process)、行為過程(behavioral process)、言語過程(verbal process)、心理過程(mental process)、關(guān)系過程(relational process)和存在過程(existential process)。

3 《項脊軒志》原文及兩英譯本的及物性分析

基于上述理論，我們對這篇散文第一段的原文和楊憲益戴乃迭夫婦的合譯本(以下簡稱楊戴譯本)、劉士聰?shù)挠⒆g本(以下簡稱劉譯本)進行及物性分析，并對兩個譯本進行比較，剖析兩種譯文所選擇的不同及物性過程所引起的視角變化以及參與者和環(huán)境成分的改變可能導致的意義偏離。在過程類別的選擇上，雖然有些小句的原文和譯文會存在一致的情況，但是參與者和環(huán)境成分可能會發(fā)生改變。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認為“選擇即意義”，選擇不同，譯者的表達意圖也不同。下面根據(jù)句群將這段劃分為五部分進行分析。

第一部分【原文】項脊軒，舊南閣子也(關(guān)系過程1)。室僅方丈(關(guān)系過程2)，可容一人居(關(guān)系過程3)。

楊戴譯:The south passageway from our side door known as the “Nape” is barely ten square feet,just big enough to serve as a room for one.

劉譯:My study Xiangjixuan used to be called South Chamber.It was only ten feet by ten,large enough for one person to live in.

首先，從及物性的角度對原文的前兩句進行分析。原文包含三個過程小句，且都屬于關(guān)系過程。關(guān)系過程是表明事物與事物之間關(guān)系的過程，韓禮德將這種過程區(qū)分為歸屬類關(guān)系過程(attributive relational process)和識別類關(guān)系過程(identifying relational process)。前者包括“載體”(carrier)和“屬性”(attribute)兩個參與者，后者的參與者是“識別者”(identifier)和“被識別者”(identified)。第一句“項脊軒，舊南閣子也”意為項脊軒即原先的南閣子。最后一個字“也”表明該句屬于關(guān)系過程，其中“項脊軒”充當被識別者，“舊南閣子”充當識別者。首句過程類型的判斷依據(jù)從句式來看，這句話屬于判斷句。王力[15]在《古代漢語》中指出，判斷句是謂語對主語所代表的人或物作出判斷的句子?！耙病痹诠盼闹谐洚斨~，有諸多用法，在這里“也”字屬于表示判斷語氣的用法，可以譯為“是”或“就是”。第二句“室僅方丈，可容一人居”意在描寫屋子只有一見丈方，可以容納一個人居住。這句話包含兩個小句，這兩個小句都屬于關(guān)系過程。前一個小句“室僅方丈”中的“室”即“項脊軒”，充當載體，“方丈”充當屬性。后一個小句“可容一人居”雖然沒有給出參與者，但讀過之后可以發(fā)現(xiàn)參與者就是作者所描寫的地方“項脊軒”，“可容一人居”表示屬性。對于這一開門見山之句，兩個譯本在表征方式上稍有不同，詳見表1。

表1 《項脊軒志》第一部分譯文及物性對比

(續(xù)表)

表1顯示，楊戴譯本在過程類型的選擇上與原文完全一致。劉譯本除了第三個小句用了物質(zhì)過程以外，小句1和小句2均為關(guān)系過程，總體而言差別較小。單從過程類別來判斷，楊戴譯本比較符合原文。除此之外，在原文第一句翻譯過程中，雖然兩個譯本都是關(guān)系過程，但是兩個譯本在動詞的選擇上面有所不同。楊戴譯本采用“used to be called”將原文中的“舊”字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出來，迎合了原文作者的意思。而劉譯本使用的是“known as”，沒有將“舊”所表達的“原來”的意思展現(xiàn)出來。所以，在這一部分中楊戴譯本的翻譯更合適。

第二部分 【原文】百年老屋(關(guān)系過程1)，塵泥滲漉(物質(zhì)過程2)，雨澤下注(物質(zhì)過程3)；每移案(物質(zhì)過程4)，顧視(行為過程5)，無可置者(存在過程6)。又北向，不能得日(存在過程7)，日過午已昏(關(guān)系過程8)。

楊戴譯:Our house is a hundred years old.Dust used to fall and rain to drip through the ceiling,and I could find nowhere else to move my desk.Moreover,facing north and getting no sun,the room grew dark after noon.

劉譯:As it was nearly one hundred years old,dust and flakes of plaster fell and the roof let in rain.When I moved my desk,I could find no place to keep it off the rain.It faced the north and the sun could not get inside.Soon after noon it turned dusky.

這一部分原文所包含的過程類型主要是物質(zhì)過程和存在過程，行為過程和關(guān)系過程各一個，這幾個過程勾勒出了項脊軒修葺前的面貌，狹小、破舊、陰暗?！皦m泥滲漏，雨澤下注”是兩個明顯的物質(zhì)過程，由“滲漏”和“下注”這兩個動詞體現(xiàn)出來，動作者分別是“塵泥”和“雨澤”。這兩個小句形成對偶句式，制造出了一種遞進的表達效果，更加凸顯出小屋環(huán)境之糟糕?！懊恳瓢?，顧視，無可置者”包含了一個物質(zhì)過程，一個行為過程和一個存在過程。表示動作的“移”和表示存在的“無”體現(xiàn)出作者對眼前狀況的無奈。除此之外，表示存在過程的動詞“不能得”和表示屬性的“昏”以及“北向”和“日過午”這兩個環(huán)境成分，又進一步凸顯了屋內(nèi)的昏暗。這都為下文描寫項脊軒被修葺之后呈現(xiàn)出一副明亮洞然的樣子做鋪墊。下面我們來看看兩個譯文的過程類型如何，詳見表2。

表2 《項脊軒志》第二部分譯文及物性對比

通過觀察表2，不難發(fā)現(xiàn)這兩個譯文在及物性過程的選擇上與原文差別不是很大。除了“每移案，顧視，無可置者”，兩個譯文與原文有比較大的出入以外，其他小句的及物性過程與原文基本一致。考慮到漢語是注重形合的語言，而英語注重意合，因此兩個譯本均采取了與原文不同的處理方式。雖然過程類型的選擇不一樣，但是兩個譯文也再現(xiàn)了原文作者的表達意圖，都很好地展現(xiàn)了作者內(nèi)心的無奈。

有個小細節(jié)可能不容易察覺，就是對于“塵泥滲漏，雨澤下注”這兩個小句的處理。雖然兩個譯文也都采用的是物質(zhì)過程，但是涉及的參與者卻有所不同。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認為過程類別以及與之有關(guān)的環(huán)境成分的改變都會引起意義的變化。楊戴譯本將這一對偶句翻譯成“Dust used to fall and rain to drip”，參與者分別是“dust”和“rain”，這與原文一致。不僅如此，這兩個小句過程動詞的選取也是與原文一一對應的，將“滲漏”翻譯成“fall”,“下注”翻譯成“drip”，不僅準確地將原文這兩個動詞的意思表達了出來，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傳達了原文的形美。即使及物性過程一樣，若詞語在語義上有所差別，小句的意義也會發(fā)生改變。在這一方面，可以看出楊戴譯本用詞相當精確。而在劉譯本中，譯者將原文小句的參與者“雨澤”換成了“the roof”，敘述視角發(fā)生了變化，打破了原文的韻律之美。從這一點來看，劉譯本要遜色于楊戴譯本?？傮w而言，在這個部分中，楊戴譯本更加忠實于原文。

第三部分 【原文】余稍為修葺(物質(zhì)過程1)，使不上漏(物質(zhì)過程2)。前辟四窗(物質(zhì)過程3)，垣墻周庭(物質(zhì)過程4)，以當南日(物質(zhì)過程5)，日影返照(物質(zhì)過程6)，室始洞然(關(guān)系過程7)。又雜植蘭桂竹木于庭(物質(zhì)過程8)，舊時欄楯，亦遂增勝(物質(zhì)過程9)。

楊戴譯:I patched it up so that it no longer leaked,opened windows in front and built a wall south of the courtyard to reflect the sunlight and brighten up the place.I also planted orchids,cassias and bamboos,showing off the old balustrades to better advantage.

劉譯:I did some repairs to the roof to stop it leaking,opened four windows in front and built a wall around.When the sun was reflected from the wall,the room brightened up.I planted orchids,laurels,bamboos and trees about and,therefore,the old railings looked brighter with colors.

原文除了第7個小句是關(guān)系過程外，其余小句均為物質(zhì)過程。對比表3，兩種譯文所選取的過程類型與原文幾乎一致，大多數(shù)小句都屬于物質(zhì)過程。原文作者通過運用諸如“修葺”“辟”“垣”“植”等一系列動態(tài)動詞來展現(xiàn)作者為自己的書房所作出的改變，參與者均為“我”。雖然“前辟四窗”“垣墻周庭”“又雜植蘭桂竹木于庭”這三個小句沒有給出明顯的參與者，但是動作者“我”卻隱含其內(nèi)。在參與者的選取方面，兩個譯文與原文是一致的。

表3 《項脊軒志》第三部分譯文及物性對比

但是有兩個小細節(jié)不能忽略。一是對于原文中“以當南日”這個物質(zhì)過程的處理。雖然在楊戴譯本中，譯者將其處理為不定式的結(jié)構(gòu)，但是懂英文的人都明白“to do”不定式可以用來表示目的，“以當南日”是作者“前辟四窗，垣墻周庭”的目的所在，“to reflect the sunlight”這樣一個表達目的的環(huán)境成分也完全地展示了原文的意思，因此楊戴譯本這樣處理是非常合適的。二是原文的最后一個小句“亦遂增勝”屬于物質(zhì)過程，通過“增(勝)”這個動作體現(xiàn)出來，動作者是隱含的“桂竹蘭”，目標是“欄楯”。兩個譯文中楊戴譯本也將此句處理成了物質(zhì)過程小句，不僅做到了物質(zhì)過程類型一致，而且在環(huán)境成分方面也處理得尤為恰當?！皌o better advantage”這個含有比較級better的環(huán)境成分很好地體現(xiàn)出了小屋在被修葺之后所呈現(xiàn)出的變化。經(jīng)過一番改造之后，小屋的狀況得到了改善，庭院也變得更加漂亮了。聯(lián)系前文，作者意在將改造前和改造后進行對比，而楊戴譯本則充分地再現(xiàn)了原文作者的表達意圖。然而劉譯本則選擇了關(guān)系過程表征，這是通過動詞“l(fā)ooked”體現(xiàn)出來的，其中“the old railings”是載體，“brighter”充當屬性。雖然語言上更加直白質(zhì)樸，但是失去了原文的表達效果。從這一點看來，楊戴譯本更加合理。所以，綜合來看，楊戴譯本在這個部分中處理得更加周到。

第四部分 【原文】借書滿架(行為過程1)，偃仰嘯歌(行為過程2)，冥然兀坐(行為過程3)，萬籟有聲(存在過程4)；而庭階寂寂(關(guān)系過程5)，小鳥時來啄食(物質(zhì)過程6)，人至不去(行為過程7)。

楊戴譯:My shelves are piled with books,and here I rest and sing or sit quietly listening to the sounds all around in the stillness of the courtyard.Small birds alighting in search of food do not fly off at the approach of men.

劉譯:The bookshelf was filled with books on loan.I read and chanted aloud,beating time by swaying back and forth.Sitting in it I could hear various sounds emanating from outside.It was so quiet round the steps that small birds often came looking for food here,not scared of men’s presence.

從表4可以看出，兩個譯文在及物性過程的選擇上均與原文有所差別，有三處值得注意。

表4 《項脊軒志》第四部分譯文及物性對比

首先，原文開頭“借書滿架，偃仰嘯歌，冥然兀坐”連續(xù)三個行為過程小句突出了作者精神生活豐富多彩，靜下心來聆聽大自然的聲音更是體現(xiàn)出了作者平靜的心態(tài)，這三個小句的參與者都是隱含其中的“我”。觀察表4，兩個譯文均將“借書滿架”這個行為過程處理成關(guān)系過程。原文“借”這個動態(tài)動詞能夠強有力地體現(xiàn)出作者四處奔波求書學習的迫切心態(tài)。歸有光出生于大族，但到其父一代家道中落，這迫使他開始發(fā)奮讀書。兩個譯文里表示關(guān)系過程的“be piled with和“be filed with”這兩個靜態(tài)動詞不如原文“借”這個動態(tài)動詞表達效果強烈，因為書架上堆滿書這個狀態(tài)性的動作不一定能體現(xiàn)出作者的好學之心。其次，“庭階寂寂，小鳥時來啄食”這兩個小句分別屬于關(guān)系過程和物質(zhì)過程，這兩個過程勾勒出一幅小鳥在靜悄悄的庭院里啄食的情景。關(guān)系過程和物質(zhì)過程相結(jié)合呈現(xiàn)出靜中有動的畫面。對于這兩個小句的處理，楊戴譯本分別使用一個介詞短語和一個行為過程進行表征，而劉譯本和原文一樣采用的是一個關(guān)系過程和一個物質(zhì)過程，實現(xiàn)了經(jīng)驗功能對等。并且“so…that…”這樣的句式也將兩個小句緊密地聯(lián)系起來，正是由于庭院的安靜才讓小鳥敢來此啄食，再現(xiàn)了原文作者的意圖。第三，對于原文最后一個小句，楊戴譯本和原文選取的是同種過程類型，而劉譯本則將原文屬于行為過程的小句轉(zhuǎn)譯為心理過程，給小鳥賦予人格特點，小鳥不怕人的這種心理便躍然紙上，顯然這種表述更加生動形象。對于這個句群的處理，相比較而言，劉譯本的翻譯更加出色，在某些方面不僅做到了經(jīng)驗功能對等，而且也實現(xiàn)了形式對等。

第五部分 【原文】三五之夜，明月半墻(存在/物質(zhì)過程1)，桂影斑駁(關(guān)系過程2)，風移(物質(zhì)過程3)影動(物質(zhì)過程4)，珊珊可愛(關(guān)系過程5)。

楊戴譯:When a full moon casts its bright light over half the wall the mottled shadows of the cassia trees stir in the wind with a dappled loveliness.

劉譯:On the fifteenth night of the lunar month the bright moon flooded half of the wall.When a gentle breeze arose,laurel leaves shimmered flecks of moonlight on the wall and it was pleasing to see the shadows dancing and hear the leaves rustling in the wind.

通過及物性分析，可以看出兩個譯文在過程類別的選取上與原文還是有差別的。原文第一句“三五之夜，明月半墻”中的“三五之夜”作為環(huán)境成分點明了時間，即農(nóng)歷十五日。但是這個小句缺少用于判斷過程類別的動詞，過程類型很難確定，王東風指出這樣的小句屬于過程缺失(absence of process)句[16]。我們可以把它理解為明月把月光傾灑在半個墻面上(物質(zhì)過程，“明月”是動作者)，也可以理解為半面墻上都有月光(存在過程，“存在物”是明月)，這種過程缺失給讀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間。兩個譯本均將這個小句處理成物質(zhì)過程，用于判斷的動詞分別是“casts”和“flooded”，參與者都是“moon”(見表5)。單從過程類型來判斷的話，兩種翻譯都是合理的。但從動詞的選擇來比較的話，劉士聰版本翻譯得更加巧妙，因為過程選詞的不同也會對意義產(chǎn)生影響。通過查字典發(fā)現(xiàn)，“flood”有(光線)充斥、充滿之意，形象生動地描繪了一幅農(nóng)歷十五之日皎潔的月光灑滿了半個墻面的景象，而“cast”只單純地表示投射光或影子，原文意象的表達被減弱。從環(huán)境成分來看，劉譯本采用了直譯的手法，將其翻譯為“on the fifteenth night of the lunar month”；而楊戴譯本則使用了“full moon”這樣的表達，時間被隱含其內(nèi)，我們知道滿月的時間就是發(fā)生在農(nóng)歷十五日左右，也準確地點明了時間。

表5 《項脊軒志》第五部分譯文及物性對比

原文后面四個小句包含兩個物質(zhì)過程和兩個關(guān)系過程，楊戴譯本將原文屬于關(guān)系過程的兩個小句“桂影斑駁”和“珊珊可愛”分別被翻譯成一個名詞短語和一個介詞短語，雖然原文的四個過程小句被濃縮為一個物質(zhì)過程，但也傳達了原文的核心信息。劉譯本選用了一個存在過程、一個關(guān)系過程和一個物質(zhì)過程這樣的表征方式，與原文的及物性過程類型相差不大，并在很大程度上再現(xiàn)了原文作者的表達意圖。

4 結(jié) 語

本文在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理論的指導下，以及物性系統(tǒng)為分析工具，基于原文對比分析了《項脊軒志》兩個譯文在參與者、環(huán)境成分和過程類型的選擇上所產(chǎn)生的意義偏離。從前文的分析來看，兩個譯文各有千秋。但是整體而言，楊憲益戴乃迭夫婦的合譯本更加出彩?？v觀近些年的翻譯研究，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在翻譯領(lǐng)域中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很多學者開始從功能語言學的角度來解釋翻譯現(xiàn)象，指導翻譯實踐，并試圖從這個角度來建構(gòu)翻譯理論。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范式下的翻譯理論也被用于剖析小說、詩歌和散文等文學作品。本研究進一步表明了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理論可以用來對語言進行細致地剖析，有助于很好地解釋翻譯現(xiàn)象，并且對散文翻譯實踐具有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