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欣

人們常說：最美的風景在路上。在中國的眾多公路當中，若論奇險，當屬掛壁公路為最—整條公路穿行在壁立千仞的懸崖之上，下面便是萬丈深淵。馳騁于掛壁公路，也成為每個自駕愛好者的終極夢想之一。

最近，筆者就慕名開啟了一段享有“世界第九大奇跡”之譽的我國太行山掛壁公路之旅。

世界上最奇險的路

從巨大的地理沙盤上看，連綿的太行山像一堵突兀的矮墻，屹立于一馬平川的華北平原旁邊。自古以來，人們提到它時常說 “八百里太行”，所言不虛，它的總長度約有400千米。

太行山山脈的海拔在1500～2000米之間，并不算高，但由于受到地殼運動的影響，山體抬升，再加上流水侵蝕，使得這些山峰如同刀劈斧砍一般，到處是懸崖和深谷。

作為太行山組成部分的王莽嶺也不例外。王莽嶺位于南太行地區(qū)，是山西省陵川縣和河南省輝縣的天然分界線，被當?shù)厝俗馂樘形菁?，不過王莽嶺并非太行山主峰，其最高處僅有1600多米。自古以來，這里的交通就極為不便。村民為了出行，沿絕壁石縫鑿出登山梯道，在大山深處曲折繞行。據(jù)記載，這些羊腸小道從前共有八處，人稱“太行八陘”，經(jīng)由它們，閉塞的太行人家與外界有了聯(lián)系。

如今，“太行八陘”早已荒廢，但山中的生活還得繼續(xù)，與外界的溝通和交流更不能中斷。于是，一種被稱為掛壁公路的奇景出現(xiàn)了。

所謂掛壁公路，顧名思義，是指公路如同繩索一樣高掛于懸崖峭壁之上。太行山的特色是絕壁多，且多為直上直下。壁陡無坡，便無法修建盤旋而上的盤山公路，太行山人只好把公路修成隧洞，以隧道的方式穿行于絕壁之中。

目前，我國共有七條掛壁公路，全部位于南太行地區(qū)；其中，又以山西陵川的錫崖溝掛壁公路、昆山掛壁公路和河南的郭亮掛壁公路最為有名。游覽這三條掛壁公路可以將王莽嶺景區(qū)作為中心，不僅能夠體驗在絕壁上飛馳迂回的驚險，還可以飽覽太行山的壯美風光。如果時間充裕，還可以走一走回龍掛壁公路。

最有名的掛壁公路

很多人知道掛壁公路始于郭亮村。那么，郭亮村人為什么要修建掛壁公路？這條掛壁公路又有什么特別之處呢？

郭亮村位于河南省新鄉(xiāng)市輝縣西北60千米的太行深處，地處山西、河南兩省交界處。整個村落依山勢坐落在山崖上，地勢險絕，景色優(yōu)美，以奇絕水景和絕壁峽谷上的掛壁公路聞名于世，被譽為“太行明珠”。小村始建于西漢末年，歷史悠久。相傳，王莽時期，農(nóng)民起義領袖郭亮兵敗，退守太行山，據(jù)險固守，曾在此懸羊擂鼓，擊退敵軍。后人為紀念郭亮，將郭亮將士駐守的山崖稱為郭亮崖，崖上的村莊也由此得名郭亮村。

千百年來，郭亮村人幾乎與世隔絕，他們進出大山的唯一通道是一條“天梯”。所謂“天梯”，是在絕壁上開鑿出的、幾乎直上直下的720個臺階。“天梯”最窄處只有40厘米，沒有任何扶手，有的石階踩上去搖搖晃晃。當?shù)氐囊皇酌裰{道出了昔日郭亮村人出行的艱難：“昔日郭亮道路難，走路如同上青天。上山下山爬天梯，一根扁擔一雙肩。路似繩索鎖雙腿，戰(zhàn)戰(zhàn)兢兢邁步難?！?/p>

為了讓村子能夠與外界溝通，擺脫貧窮與落后，大山里的人們想了各種法子。1972年，村支書申明信帶領村民用賣掉山羊、山藥的錢購買了鐵錘和鋼釬，在沒有任何電力、機械設備的情況下，全憑人力，一錘一錘地在懸崖峭壁上鑿去2.6萬立方米的渣石，打出了一條長達1250米的人工隧道—郭亮洞。要在懸崖邊開鑿公路，艱辛可想而知。這項浩大的工程用了5年時間，打爛了4000把8磅鐵錘，消耗掉12噸六棱鋼釬，還有村民為此獻出了生命。

1977年5月1日，郭亮村人硬是在120余米高的丹崖絕壁上打出了通往外界的康莊大道—郭亮洞。郭亮洞也被人們稱為“絕壁長廊”。

郭亮村掛壁公路改變了郭亮村人的命運，也創(chuàng)造了交通史上的一個奇跡。每個穿行其中的人都會為之驚嘆。這條掛壁公路坡度大、急彎多、路面窄、光線暗，走在洞內(nèi)，陣陣涼意襲來。洞頂是嶙峋的怪石，上下左右高低不平的巖石上還留有當時開鑿的痕跡。每隔十幾米，就有一段石壁被鑿空，這既是特意設計的采光口，又是當年開鑿隧道的清渣口。這些采光口如今已成為通風透光的觀景臺，移步易景，像是在畫廊里欣賞一幅幅風景畫。

要看清掛壁公路的全貌，山崖對面的觀景臺位置最佳。站在觀景臺上，放眼望去，但見對面郁郁蔥蔥的崖壁之上赫然“懸掛”著一條公路，猶如一條巨蟒穿山而過。崖上，汽車馳過；崖下，萬丈深淵；行進在掛壁公路上的汽車猶如掛在石壁上一般。

出了郭亮洞，登上山頂，眼前豁然開朗。幾十戶農(nóng)家莊院依山順勢坐落在山崖上，房子不分行、不成排，錯落有致，參差不齊。青石壘墻，白灰黏縫，藍瓦蓋頂，木質(zhì)門窗，樸實無華。這里的房子渾石到頂，村中隨處可見石磨、石碾、石桌、石凳、石路、石橋……讓人完全融浸在石頭的奇妙世界之中。郭亮村不僅以秀美的山嶺、獨特的石舍而聞名，更以其周圍自然風景吸引著游客。幾十部影視劇在這里取景，郭亮村因此又被譽為“中國第一影視村”。著名導演謝晉曾為拍攝電影三上郭亮村，在村里長住百天之久；著名畫家張仃則稱郭亮村為“華夏奇觀”。

最長的掛壁公路

如果要到錫崖溝，則必經(jīng)掛壁公路，因為這是唯一的通道。

錫崖溝位于太行山腹地，因傳說仙人曾在此冶錫煉丹而得名。它被四合的群山圍在中間，地勢低洼，包括17個自然村、200多戶人家、1000余名村民。自古以來，錫崖溝即屬山西管轄，雖然距東南太行最高峰—王莽嶺不過7500米，但太行山絕壁猶如一道屏障將它阻斷在溝底，這7500米幾乎成為難以逾越的天塹。

錫崖溝人一直渴望走出大山，但閉塞的生存環(huán)境讓他們無法擺脫困境。由于運輸困難，山里的水果只能任其腐爛，大量的藥材被當作柴火；村里人生了急病，送外就醫(yī)，有的抬到半路就不行了；山外的姑娘不愿意嫁進來，除了換親，山里的小伙子只有打光棍……1962年，一位縣委副書記來過這里，路上備嘗艱辛；回去后，他給錫崖溝撥了3000元錢，讓村民修路。從此，錫崖溝人開始了艱難而漫長的修路歷程。

作為一個藏在群山之中的小盆地，錫崖溝比周圍的山峰足足要低1000米，要修建通往錫崖溝村的掛壁公路，其坡降之大，顯然不是郭亮洞可以相提并論的。至于長度，郭亮洞長1200多米；而錫崖溝公路長達7500米，其中，隧道就有將近1500米，修路的艱辛遠超其他掛壁公路。為了修建這條路，錫崖溝人耗費了整整30年時間，經(jīng)歷了一次次失敗，最終根據(jù)工程師制訂的“依山就勢，順崖鑿洞，天窗排渣，螺旋上升”的方案，打通了通往外界的道路。施工中，為了加快進度，必須在懸崖上開挖工作面，唯一的辦法是從崖頂?shù)跸麓罄K，把人掛在空中擂錘打釬。這樣的作業(yè)整整進行了五年，村民們硬是用“虎口拔牙”的辦法鑿開了一個個洞口。1991年6月10日，長達7500米的錫崖溝掛壁公路終于通車。

錫崖溝掛壁公路分為上中下三層，是七條掛壁公路中工程量最大、開鑿時間最早的一條，創(chuàng)造了我國乃至世界公路建設史上的奇跡，也造就了聞名華夏的“錫崖溝精神”。這條掛壁公路承載著豐富的歷史信息和精神內(nèi)涵，于2009年7月榮登《中國路譜》典型農(nóng)村公路榜，并成功入選“新中國60大地標”。

與郭亮洞掛壁公路幾乎全是隧道不同，錫崖溝掛壁公路有不少地方呈“之”字形，看似和一般的山區(qū)公路并無兩樣；不過，行進在其中，很快就能發(fā)現(xiàn)它的與眾不同：在郭亮洞里開車，由于視野較窄，再加上臨谷的一面都有護欄或是崖壁，并不令人感到恐懼；而錫崖溝掛壁公路高掛在上千米高的崖壁上，臨谷一側(cè)大多沒有設置護欄，且路面松軟，令人膽戰(zhàn)心驚。

錫崖溝掛壁公路的盡頭就是錫崖溝村，谷底阡陌縱橫，小橋流水，田畦青翠，民風純樸，自然風光秀麗，村中有一條寬僅十幾米、深達數(shù)百米的又窄又深的紅石深澗，而且形成了一個瀑布群，地質(zhì)學上稱其為“障谷”。這條障谷兩側(cè)深邃悠長，峭壁如屏，砂巖如朱，一股清泉從壁間飛流而下，濤聲如雷，寒氣上逼，云霧飄渺，蔚為壯觀。

如果有時間，一定要在當?shù)刈∠聛恚缟弦怀鲩T，眼前便是紅巖峽谷，晨霧從谷地蒸騰而起，赤紅的砂巖在陽光下鮮艷奪目。

最年輕的掛壁公路

昆山村位于太行山東南、王莽嶺背面，隸屬于山西省陵川縣，山西與河南兩省在此垂直分開。村子三面環(huán)山，千仞峭壁環(huán)列，險峰巨石崢嶸，被稱為“絕壁勝地”。以前，當?shù)卮迕裣胍龃遒徺I日用品，先要用安在懸崖邊的吊籃吊下山去；采買回來后，還得通過吊籃吊上山；然后，再爬山回村。

交通的閉塞給村民帶來了極大的困擾。為改變出行條件，1992年，當?shù)貨Q定修建一條鄉(xiāng)村公路。

說說容易，真正施工卻困難重重。首先，昆山村周邊的山勢十分陡峭，直上直下，根本無法沿山勢修建盤山公路，也無法將大型開山設備運上山來。其次，太行山的山體大多為平面斷層結(jié)構(gòu)，無法用炸藥爆破，因為一炮下去，或許整個山體都會沖下峽谷，從而殃及山谷里的植被和居民。

最終，人們選擇了一種特殊的方法施工：將工人從山頭吊到山腰，間隔十米左右分成若干操作平面。先在山腰間開鑿出一個可供人進行施工作業(yè)的小洞；然后，再分別向山腰兩頭橫向開鑿；等到這十米左右的施工點貫通后，再移至另一個作業(yè)點開鑿。工人就是通過這種方法，終于修成了昆山掛壁公路。

這條掛壁公路是南太行七條掛壁公路中最年輕的一條，它長達2500米，蜿蜒而上，直達王莽嶺峰頂，其險絕程度不輸錫崖溝公路。由于路面較窄，即便是小汽車，也無法在隧道中會車。

最初，公路貫通后，并未做后期處理，山石路面凹凸不平，僅供大功率、小型化的柴油農(nóng)用車進出。2009年，當?shù)卣畬ド剿淼肋M行了改造，不僅在路面上鋪了水泥，而且對隧道內(nèi)壁進行了噴漿加固，沿懸崖一側(cè)還修葺了防護墻，使昆山掛壁公路成為一道既驚險又相對安全的旅游風景線。

昆山村當?shù)氐木坝^有“三絕”：一為隧道公路，隧道從絕對高度約500米的懸崖上當腰穿過，每隔十米左右開一扇“天窗”，透光而入，可窺見洞外云蒸霞蔚，拐彎處回頭觀望，“天窗”一字排開，上罩危壁，下臨深淵，讓人驚魂駭魄，嘆為觀止；二為山光水色，昆山周圍絕壁千仞，屏障環(huán)列，仙女峰、磬棰峰、盼夫石、飛來石等景點比比皆是；三為溶洞奇觀，村南邊絕壁當腰有被稱為“萬仙洞”的溶洞，洞連洞，窟套窟，上下三層相疊，四處皆是造型奇特、如瑪瑙般晶瑩剔透的鐘乳石，形神兼?zhèn)?，惟妙惟肖?h3>最精致的掛壁公路

當八百里太行山以它的挺拔險峻由西向東蜿蜒到河南省輝縣市上八里鎮(zhèn)回龍村時，突如其來的十字嶺、王莽嶺攜帶著37道峽谷、40多道山梁把回龍村分割成17個自然村，這一道道天然屏障割斷了回龍村人與外界的聯(lián)系。百余年來，回龍村民的進出僅有一條山路，它被稱為“老爺天梯”，建于絕壁懸崖之上，稍有疏忽，就會摔下深淵。因為路途艱險，有的村民一輩子也沒下過山。

后來，被譽為“當代愚公”的張榮鎖帶領全體村民硬是在絕壁上鑿出一條8000米長的盤山公路和1000米長的“S”形隧道。公路自崖底曲折盤旋，貫穿險峻的崖壁，到達崖頂—清峰關。沿著這條路，山上的村民終于可以步履輕盈地走下山來，山外來的客人也可以輕松地走進太行深處，領略太行山的美景。

這段公路的隧道以水泥鋪地，頂部也采用水泥加固，側(cè)窗飾以條石，干凈講究，相對于其他掛壁公路而言，也更安全?；佚垝毂诠芬虼顺蔀樽罹窦氉恋囊粭l掛壁公路。

雖名掛壁公路，其實回龍掛壁公路的“掛壁”段并不是很長；不過，穿越山中的隧道長達1000米，公路隧道在山腹里轉(zhuǎn)了個“S”形彎，轉(zhuǎn)眼之間，便爬到了山的另一面嶺脊上。

掛壁公路是太行山人創(chuàng)造的奇跡。除了自駕，游客還可以徒步漫游。走在掛壁公路上，人們不僅能夠感受到建造者的頑強與智慧，也可以欣賞大自然的神奇。那些被歲月隱藏于深山的美景一一展露出來，就像是大自然給予勇敢者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