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虹賀
摘 要:《左傳》成書于春秋、戰(zhàn)國之交,其中無論正文或是“君子曰”部分大量的引《詩》現(xiàn)象是具有一定學術研究價值的。本文立足于《左傳》原文,以《左傳》“君子曰”引《詩》為切入點,探究其中所蘊含的“溫柔敦厚”的君子詩教,“崇德尚禮”的君子修養(yǎng),以及“重民重信”的君子品性三方面內容進行其關于《左傳》“君子曰”引詩中的“君子觀”的探究。
關鍵詞:《左傳》;“君子曰”;《詩》;君子觀
《左傳》“君子曰”的定義有許多,楊伯峻先生認為“君子曰”里既有左氏的史評,又有時人君子的言論,這一觀點可作為對《左傳》“君子曰”的定義概括。因而認為“君子曰”的君子觀意蘊是左氏史評與當時君子言論融合而產(chǎn)生的。通觀《左傳》,其“君子”之議論均系著者通過對歷史事件、人物的描述自然而然地表現(xiàn)出來的鮮明的愛憎、褒貶,直接發(fā)表議論的一種形式,可稱為著者的“主觀評價”,是《左傳》不可缺少的有機組成部分。并且著者對那些歷史事件、人物的詳細記述,則可稱為“客觀敘事”??陀^敘事與主觀評價相結合,使《左傳》的思想性與藝術性在先秦史傳文學中起到典范作用,成為后世史傳文學的楷模。并且由于“君子曰”由著者直接發(fā)論,言簡意賅,切中要害,在體例上開后世史書論贊先河。
“君子曰”引《詩》,主要是作為論證的根據(jù),以增強論證的權威性。顧頡剛先生認為,春秋戰(zhàn)國時人用《詩》,大致分為典禮、祭祀、飲宴、諷諫、言志、稱美、表情達意幾類。而“君子曰”引《詩》主要用來講倫理道德,議論政治成敗得失,評價人事是非曲直,幾乎無例外地用于對認為事件的評價,表現(xiàn)了作者的政治、道德倫理觀念和價值判斷。因而具有其獨立的君子觀。
一、“溫柔敦厚”的君子詩教
《左傳》成書于春秋、戰(zhàn)國之交,其中無論正文或是“君子曰”部分大量的引《詩》現(xiàn)象是值得人們關注的。春秋時期這種引《詩》風氣的盛行的原因在于西周之時,居于統(tǒng)治地位的周天子,運用宗法制分封諸侯來鞏固統(tǒng)治地位。伴隨著周王室經(jīng)歷昭王南征失敗、周厲王時的農(nóng)民暴動、周幽王時的內憂外患致使周王室實力日漸衰微,各諸侯國的實力不斷激增,因而各諸侯國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層面影響力不斷加大。但是從周以來的“一統(tǒng)”觀念和文化上的“尊王”傳統(tǒng)卻依舊存在諸侯之間,即使諸侯國已經(jīng)在政治上擺脫了周王室的統(tǒng)治,但他們?yōu)榱藸幍冒灾髦贿€得依附于周王室的文化影響力來籠絡各國。從此看來,春秋時期的價值評判標準還是宗周之德、禮的觀念。正是這種大的政治背景為引《詩》現(xiàn)象的盛行營造了氛圍。塑造了其由教化為主要功能的君子觀念。
《左傳》“君子曰”引《詩》中的君子觀體現(xiàn)出繼承周代“以德為本”的“詩教”思想,并在春秋時期“溫柔敦厚”的“詩教”思想中建立起獨特的觀念。
在西周時期,已經(jīng)開始了教育教學活動,針對不同的階層,有不同的學習內容,有“三德”、“三行”“六藝”“六儀”“樂德”“樂語”“樂舞”“詩”等內容,從這些內容來看,學習內容分類很細,“詩教”只是作為樂教中的一項內容被提倡。西周的這種教育環(huán)境為詩教思想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條件,“尚德、仁愛、親親、尊尊”作為周人的文化精神,其中“德”尤為的重要,“至德以為道本”始終是周人堅持的核心,因此在詩、樂、舞三項學習內容中,詩是很被周人所重視的,教授詩的內容也是以“德”為核心的。到了春秋時期,由于時代的變化和人們認識的不斷提高,人們在周代禮樂制度的影響下,對《詩》的認識更進一步,已經(jīng)有了趨于理論化的認識??鬃诱f道,“不學詩,無以言”,《詩》不單單是學習的一項內容,它已經(jīng)變成在特殊時期下人們可以交流、處理政務、言語表達的“工具”,人們對《詩》更加的重視。
“君子曰”在引詩上采用“斷章取義”的方式,如:
君子曰:“管氏之世祀也宜哉!讓不忘其上?!对姟吩唬骸異疸┚樱袼鶆谝印!保ㄙ夜辏?/p>
君子曰:“從善如流,宜哉!《詩》曰:‘愷悌君子,遐不作人?求善也夫!作人,斯有功績矣。”(成公八年)[1]
“君子曰”中的“愷悌君子,神所勞矣?!焙汀皭疸┚樱诓蛔魅??!眱删涠际浅鲎浴洞笱拧ず德础分械脑娋洌@首詩是用來歌頌周文王祭祀祖先而得福的,而在“君子曰”中則用來“管氏之世祀”、“從善如流”之事,顯然是斷章取所求,引用的詩句是與全文詩句割裂的,目的只是要與君子的所說的言語有關系,純屬是字面上的關系,詩的本義并不是君子所追求的重點,目的在于實現(xiàn)“溫柔敦厚”的“詩教”,即用委婉含蓄的方式實現(xiàn)諷諫的目的,從而達到教化人們的目的。[2]
二、“崇德尚禮”的君子修養(yǎng)
《左傳》“君子曰”評論語言中,提及次數(shù)最多的就屬德與禮,出現(xiàn)了二十五條之多。對于合乎禮儀和道德之事,“君子”們總會給予很高的評價,在《隱公十一年》中對禮的定義:“禮,經(jīng)國家,定社稷,序人民,利后嗣者也?!?、“恕而行之,德之則也,禮之經(jīng)也?!?,可以看出君子認為禮對于國家社稷與人民子嗣有著很重要的作用,而“禮”又與“德”是息息相關的,一個人或者一個國家都是不可缺少這兩者的。如《隱公十一年》鄭莊公使許大夫侍奉許叔住在許國的東偏,使公孫獲住在許國西偏,這樣做得目的表面是不想假手討伐許國,其實質是為了保全鄭國邊境的安寧,以防別國駐扎,日后討伐鄭國,能夠使鄭國子民避免戰(zhàn)禍,安居樂業(yè):
君子之謂鄭莊公“于是乎有禮。禮,經(jīng)國家,定社稷,序人民,利后嗣者也。許,無刑而伐之,服而舍之,度德而處之,量力而行之。相時而動,無累后人,可謂知禮矣。”
鄭莊公做事考慮周全,合乎禮,量力而行,度德而處,很恰當?shù)膶ⅰ岸Y”與“德”結合起來處理事情。
對于“德”在“君子曰”中強調為君子的個人修養(yǎng)。修身層面,“君子”亦有一定的評判標準,在《左傳》“君子曰”中體現(xiàn)如《僖公九年》荀息不食其言之事:
“十一月,里克殺公子卓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詩所謂‘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荀息有焉?!?/p>
“君子”引《大雅·抑》中“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來證實人的言語真實是多么的重要,再加上荀子的事例更是在強調人要言出即行,不食其言,這也是每個人該有的素質。
三、“重民重信”的君子品性
民為國家之本,民本思想在“君子曰”體現(xiàn)的尤為突出,也是時代的主流,是世世代代被證實的道理。在《左傳》中的論述有《僖公二十八年》晉文公賞罰分明,獎賞有功之臣,殺了三個罪人:顛頡、祁瞞、舟之僑,人民為此大悅:
君子謂:“文公其能刑矣,三罪而民服。《詩》云:‘惠此中國,以綏四方。
晉文公因為此事得到了人民信服,《詩經(jīng)·大雅·民勞》中的“惠此中國,以綏四方?!本咏?jīng)常用來表示得民眾得天下的心情,以此句來贊揚重民之人。
“信”作為儒家思想的核心之一,孔子把“信”認為是賢者必備的素質之一,更是把“信”上升到國家政權的高度,對于這些,賢者們的認識是一樣的,因此重“信”的思想在“君子曰”中得到了必然的體現(xiàn),如《桓公十二年》魯桓公想和宋國、鄭國講和,與宋莊公在句瀆之丘會盟,桓公不知宋公是否有誠意,又先后在虛地、龜?shù)貢耍瑢掖螘酥?,宋又拒絕講和,最后桓公與鄭厲公結盟率兵討伐宋國:
君子曰:“茍信不繼,盟無益也。詩云‘君子屢盟,亂是用長,無信也。”
君子認為宋國遭到進攻是因為他的無信,如果沒有了信用,會盟是毫無意義可言的。失去信用的后果是如此嚴重,更是在強調信用的重要性,信用不僅僅適用于國與國之間,人與人之間更是如此,“重信”這種思想傾向君子已經(jīng)很明確地體現(xiàn)于“君子曰”當中,并且將其與仁、義、禮、智合稱為儒家的“五?!?孔子提出“仁、義、禮”,孟子在孔子的基礎之上延伸為“仁、義、禮、智”,董仲舒將他們合稱為“仁、義、禮、智、信”,后稱“五?!?。[2]這“五?!必灤┯诘赖聜惱淼陌l(fā)展中,成為“君子”價值體系中的重要內容。
《左傳》中的“君子曰”是春秋時期“君子觀”的外在形式,引《詩》則是其表現(xiàn)手法。其中包含著很多思想。這些思想傾向不僅代表著當時時代的思想主流,而且這些“君子”們極力推崇的思想,成為儒家思想的組成部分。崇德尚禮的思想一直以來都是儒家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孔子、孟子、荀子的思想都產(chǎn)生了影響,并且得以繼承和發(fā)展。忠君的思想曾子將它發(fā)展成為“忠恕之道”重民重信思想是在強調人才和人民對一個國家的重要性,這也成為孟子“以民為本”的主流思想。這不僅說明“君子曰”引《詩》中君子思想的時代性,并且呈現(xiàn)出它的多元發(fā)展性。從而形成體系完整的君子思想觀念。
參考文獻
[1]楊伯峻.《春秋左傳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9.
[2]童書業(yè).《春秋左傳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2006.
[3]趙生群.《春秋經(jīng)傳研究》[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注釋:
[1]楊伯峻.《春秋左傳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9.
[2]段萍萍.《<左傳>‘君子曰研究》.西北師范大學.
[3]童書業(yè).《春秋左傳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