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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德的婚禮

2020-09-08 00:15羅鳴
青春 2020年9期
關鍵詞:馬德小芳小花

羅鳴

1

從新街口到鼓樓再到山西路廣場,我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走這條路線。那時,我還很年輕,人生比較簡單。當然,有時我也會行走到其他路上,或者繞一些彎子,時間在你雙腳之下流逝而去,你多少會在大街上面對茫茫人海找不到方向,不知東西。就在前幾天,我接到馬德的電話,他打電話讓我參加他的婚禮。他今年應該五十多了,我想。是你的婚禮?我在電話里反復追問,直到他大聲叫喊起來——蠢驢,是我的,我的婚禮。那種熟悉的、粗鄙的,還有一點尖利的嗓音,似乎還有他身上的汗臭味一起迎面撲來。

我仔細想想,我有五六年沒有見到他了。馬德是我大學同學,大學期間我不幸睡在他上鋪。我們有三十多年的交往,他一直沒有離開過南京。最近這些年,我認為他正在一步步朝“老混蛋”這個方向發(fā)展,他又要結婚了。五六年前,我剛剛參加過他女兒的婚禮。

你會送給我女兒什么樣的結婚禮物?干脆一點,你準備送多少禮金?五六年前的一天下午,他穿著一條花格子沙灘短褲,腳上趿拉著拖鞋徑直闖進我辦公室,坐在我老板桌的邊緣,懸晃著寬大褲筒里伸出來的細腿,居高臨下地望著我。他并不在乎我皺著眉頭看他。大老板,你應該破費一點,讓我這老同學臉上爭一點光。

我準備送你女兒一輛轎車,你猜是什么牌子的?

那敢情好。你真的準備送我女兒一輛跑車?

五六年前他那種赤裸裸、無恥下流的樣子還浮現(xiàn)在我腦海里。其實這十多年我們很少見面,有關他的消息多來自大學同學聚會時的閑聊。這種聚會他很少參加,起初我也給他打過電話,但他都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了。他那永遠瘦小的身軀,在我們日漸發(fā)福的同學間,總有點格格不入。

他又要結婚了,他想起了我。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馬德第一次結婚。那是九月份,南京的初秋比夏天還要炎熱。那天,我上身穿著白襯衫,下面是一條藏青色的確良長褲。我問母親借錢買了一雙棕色皮鞋。這是我記憶以來第一次參加別人的婚禮,以前我父母的婚禮我沒趕上。馬德的婚禮定在晚上六點,那是一個漫長而無聊的下午,所以我決定一個人步行從新街口走到山西路去。

婚禮前,馬德對我說,你做我的伴郎吧。

但是過兩天他便反悔了。他要讓他泰州老家來的表弟在婚禮上跟在他的身邊。他們一樣又黑又瘦。只是他的表弟還沒有成年。但是,他說,我們決定了,你女朋友小芳要做我們的伴娘。我們是好哥們,不能讓你吃虧。

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小芳,她聽我說完,捂嘴笑著說,這是真的?馬德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我說,其實這說明你并不是很漂亮。

馬德的新娘小花是一個南京女孩,在南汽上班。這是馬德熱愛她的主要原因。她除了皮膚很白、身材高大以外,我已經想不起來當初她的模樣了。但是她和所有南京人一樣熱情大方,總是請我們吃飯。那個時候,我和小芳都沒有工作。馬德要把他的工資存起來辦大事。他永遠都是在我罵他小氣的時候這樣解釋的。我們從師范學院畢業(yè)后,馬德去了區(qū)文化館。我想去報社,但是被人頂了。所以我生氣地待在家里,靠著父母過活。我的女朋友小芳還在南大讀大三。馬德的文化館離我家很近,他住在文化館旁邊的集體宿舍。下午下班以后,穿過一條大街,他就可以走到我家來吃晚飯,和我的父母家人擠在一張八仙桌旁,風卷殘云,談笑風生。傍晚時分,他便推開我家小院的門,高聲喊起“叔叔”“阿姨”,起初我們全家人都不適應,慢慢地也就習以為常了。

我口袋里有我從母親那里要來的二十元錢,我對她說,馬德要結婚了,我要給他送份禮物。我母親吃驚地說,這么早就結婚了。然后開始數(shù)落起我來:你看看人家都結婚了,你連工作還沒有。在她眼里,我就是一個游手好閑、混吃等死的家伙。你要找工作了,別老待在家里。這是她每天見到我的口頭禪。

我要送馬德一件結婚禮物。但不知道送什么。我要沿著大街去找。

馬德是在文化館搞詩歌培訓班的時候認識小花的。小花是個工人,但是熱愛詩歌。那個時候幾乎所有年輕人都熱愛詩歌。馬德是詩歌培訓班的老師,第一堂課他面對黑壓壓的一群詩歌愛好者,朗誦了他上大學時發(fā)表在本市一家報紙上的一首短詩,也是他唯一發(fā)表的一首詩。他的普通話里夾雜著泰州口音,他把報紙雙手舉在臉前,時高時低,又在講臺上來回走動,斜著眼睛窺視學員們的反應。學員們目光緊緊地追隨著他,情緒高漲,激情澎湃。在他們眼里,眼前這位又瘦又黑的男人就是一位偉大的詩人。他們崇拜他、熱愛他。如此情況之下,小花愛上馬德就是那么自然,順理成章。第一次上課結束,眾人散去之后,她鼓足勇氣,走到馬德的身邊。那個時刻,馬德正沉浸在詩歌無上的崇高之中,好事成雙,愛情又降臨到身上。小花拿出剛剛在課上才寫的一首詩,一首流淌著愛情語句的詩。她含情脈脈地對馬德說,馬老師,我想向您請教。

小花的家住在山西路,如果結婚,以后馬德就住在她家里。馬德在一首詩里寫過,他在南京就是從異鄉(xiāng)飄來的一片落葉,如今這片落葉將飄到山西路小花的家里。

我覺得我應該送給馬德一件有意義的結婚禮物。

小芳一大早跟著馬德他們到玄武湖拍結婚照去了。我現(xiàn)在孤零零的一個人。自從馬德宣布要結婚以后,我和小芳幾乎天天都在一起。也許他們的幸福傳染給了我們。夜色降臨,我們手拉手走在大街上,親密無間仿佛即將結婚的是我們。在鼓樓公園、雞鳴寺公園、繡球公園、清涼山公園等樹林間,那些偏僻、闃寂無人的草坪上,我們深情擁抱、滾來滾去。在滿天繁星之下,我們整頓衣裳、遙望天空,暢談美好的未來,甚至談到我們將來結婚以后出生的孩子……只是,當我顫抖的雙手想要進一步表達難以控制的激情時,她用她纖弱的小手用力抓住我的雙手。不,現(xiàn)在不行,我要留到結婚那天。她說。明月之下,她的神情柔媚可愛,更讓人心碎。

馬德婚禮的前一天晚上,我送她回到大學女生宿舍樓下,我問她,馬德結婚我應該送什么禮物?

你把我都送出去了,她故意有點嗔怪地說,你還要送他什么禮,你又沒錢。

我們面對面站著?;璋档穆窡粝拢覀兙o緊抓住對方的手,難分難舍。最后,她輕輕地在我的臉頰上吻了一下,松開手,快步跑上臺階,她的長發(fā)在空中飄舞。推門進去的那一瞬間,她半轉過身,回眸一笑。

我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從鼓樓朝著新街口的方向。我暗自下定決心,我一定不能等到我們結婚的那天晚上。

2

我打電話給馬德,我說,你馬上到我公司來一下。我有事找你。

我現(xiàn)在很忙,他說,我在準備我的婚禮,電子請柬我會微信發(fā)給你,你加我的微信。

什么婚禮,別嘰嘰歪歪,你如果需要,我讓下面人幫你。我快喊了出來。

我真的很忙。他在電話那頭嘀咕著,猶豫一下說,好吧,我馬上過來。

告訴我地址,我馬上派人開車去接你。

你省省吧,我自己打的過來。他說。

我有幾天沒有睡好覺了,自從馬德告訴我他又要結婚以后。每天早晨,我都在面對鏡子里我憔悴的面容。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想起了小芳,遙想起當年,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我和小芳有三十年沒有見面了。

馬德又要結婚了,我一直孤身一人。

五六年前,在馬德女兒的婚禮上,我遇見了小花。那時她已經和馬德離婚了。但我知道她和小芳成了好朋友。小芳是她和馬德結婚時的伴娘,一個丑女旁邊總會有一個美人相伴。小花端著酒杯有點醉態(tài)地來到我這桌。她有點傷心,她的女兒不允許她作為親生母親站在馬德身邊,出現(xiàn)在婚禮T型臺上。離婚以后不久,小花又結婚了。她的女兒只能和馬德相依為命,艱難度日。小花坐到我身邊,我無法正視她滿臉的皺紋。我聽見她在我耳邊說,小芳現(xiàn)在過得很不好,她要離婚了。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告訴我這個。我端起面前的酒杯,擋住自己的視線,故作輕松地說,她現(xiàn)在在哪里?

她知道你要來,所以沒來。她說。她望著我身邊的秘書小梅說,聽說你這么多年一直單著,你還沒忘了她吧……她故意停頓一下,接著說,你要去找她?她現(xiàn)在可是半老徐娘,沒有年輕時那么漂亮了。

可惜啊,她放慢語速,小芳年輕的時候誰也比不上,當年她當我伴娘,就有好多人問我她有沒有結婚。

小芳那天站在小花身后低眉淺笑的神情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里。

秘書小梅一直微笑著望著我,目光又快速從小花臉上掃過。她站起來,一只手挽著自己的真絲衣袖,一只手用勺子舀了一勺雞湯盛在我碗里,她輕輕坐下,依舊面帶笑容,一聲不吭。

你要是想找小芳,先來找我,我安排你們見面。小花說完,站起來晃晃悠悠地朝她女兒的方向走去。我似乎聽見她邊走邊故意輕輕哼唱著: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細又長……

那天晚上我喝了不少,好歹有小梅照顧著我。深夜在小梅身邊醒過來,我輕輕走到陽臺,點著一支煙,抬頭仰望星空。明月當空,清風拂面。

馬德第一次結婚的時候,我和小芳分手了。

馬德滿頭大汗來到我辦公室。我知道他不會打車趕過來的。我認為這么多年他的境況一直不好,這正是他主動和我們疏遠的原因。

我弄不明白還有什么樣的女人會嫁給他。

他敲門的時候,我正站在窗邊俯瞰大街對面的金陵飯店。它已經老了,已經有三十多年的歷史,如同我和馬德一樣,還有小芳和小花。它淹沒在周邊林立的高樓之間。它和我們共同見證了這個城市的滄桑與變化。我想起三十年前,每次我和小芳經過新街口廣場的時候,我們都會停下腳步,羨慕地望著從金陵飯店里出出進進的車和人。那個時候,金陵飯店是我們這個城市最高的建筑,也是南京的驕傲。有一回,小芳抬頭望著它,她對我說,如果能在里面住一個晚上,那該多好。

如果能找到小芳,如果她愿意,我一定在金陵飯店舉行我們的婚禮,我們的新房一定是飯店里最豪華的一間。我想。

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孤身一人,不知道她還在不在南京,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見我,給我這樣的機會。也許五六年前,在婚禮上見到小花之后,我就應該馬上去找小花,我應該把小芳從不幸的生活中拯救出來……我有一千條理由來讓我懺悔,那個時候,我正在為我的生意四處奔走身心俱疲;那個時候,有許多像小梅一樣年輕美貌的女孩圍著我轉;那個時候,我要自尊地兌現(xiàn)我和小芳分手時的誓言:我們永遠不要見面。

只是我現(xiàn)在老了。只是這些天來,小芳的形象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我快步走到辦公桌前,把一個原先放在桌上的銀行信封放進抽屜。里面有一萬元錢,我是準備馬上給馬德,作為他結婚賀禮的。我沒有說“進來”,而是快步地走到門前,從里面打開門。我看見馬德站在門前,甚至有一瞬間想握住他的手,但我忍住了。

我們有五六年沒有見面了。其間我們通過幾次電話,那都是同學聚會的時候,千呼萬喚他不出來。

他望著我說,你又胖了,但是變化不大。

他頭頂前部的頭發(fā)已經沒有了,留著一頭長發(fā)想要掩蓋它。他穿著一件圓領米黃色短袖T恤,胸前繪有一個長發(fā)的外國老頭。他把自己打扮得像一個藝術家。他依舊很瘦很黑,精神卻非常好。

我以為他一進門就會像以往一樣大聲嚷嚷,但是沒有。他只是坐到沙發(fā)上對我說,快給我弄點水來,我渴死了。

你怎么又要結婚了?我把茶水遞到他手上笑著問。

我好色,你難道不知道?說這話時他語氣平緩,表情平靜。

我卻笑出聲來。他永遠都這樣,不想在你面前扮個好人。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T恤胸前的老人是手繪上去的,T恤袖口還有顏料的痕跡。他坐在沙發(fā)上,兩個膝蓋從故意弄破的牛仔褲里露出來。

你現(xiàn)在在干什么?我問。我一直站在他身前低頭看他。

我開了一個畫室,教人畫畫,你不知道?他接著說,別問我了,你說說,你把我喊過來有什么事?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畫家。這么多年來,當我們同學在一起提到他的時候,我馬上就會想象出一個百無一用的糟老頭的形象。

別磨蹭了,快告訴我什么事?他的嗓音又開始尖利起來。我手上的活還沒干完。

我想找到小芳。

哪個小芳?

就是當年做你家老婆伴娘的小芳。

我看到壞笑又從他臉上浮現(xiàn)出來。大學四年,這種壞笑幾乎天天陪伴著我。

你找我干什么?我又沒和她在一起。他故意笑著說,你還沒結婚吧?

我應該像大學時一樣,沖上前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摁倒在地。

你別二五。我狠狠地說。

他看看我的臉色,收住笑容說,好吧,我?guī)湍闳フ倚』ǎ屗龓湍阏业叫》?。這樣行了吧。

我?guī)缀跻蛔忠活D地對他說,我要在你的婚禮上見到小芳。

3

我母親對我說,你拿十塊錢用紅紙包好,上面寫上你的姓名。我說,要不要寫上小芳的名字?我母親說,她做伴娘,按理說,馬德他們要給她禮錢的。

我母親說,家里還有兩個新的熱水瓶,要么你拿去送給馬德?

我知道她心疼給我的二十元錢。

我拎著兩個熱水瓶從新街口一直走到山西路,這是不可能的。

我妹妹在旁邊說,哥,我這里有一本新的影集,五塊錢,我賣給你,你當結婚禮物吧。我把影集拿在手里說,這么薄的一本影集,最多兩塊錢。我妹妹不同意。

小芳說,你把我都送出去了,還要送他什么禮,你又沒錢。

但我還是決定要送一份禮物。我知道馬德在乎這個。有一回他問過我,如果將來我結婚你準備送什么禮物給我?那時我們大學剛畢業(yè),他還沒有認識小花。我說,如果將來我和小芳結婚你要送我一套《大不列顛百科全書》。我一直想要這套書,但知道自己買不起。那個時候,我一直不相信馬德能在我前面結婚,有哪個女孩能看上他。大學四年級我已經有小芳這個如花似玉的女朋友了。

我決定送一本書給他。

但是這本書不能超過五塊錢。一本書的價值不是靠它的定價和厚度決定的。馬德認為他是個詩人,夢想成為一個作家,所以這本不超過五塊錢的書一定是本文學書,而且要有品位,最好是外國作家的作品。我們都喜歡閱讀翻譯過來的書。好的文學翻譯書一出來就被一搶而空。所以買到一本好書也是不容易的。我相信,今天馬德的婚禮上除了我沒人會送一本書作為結婚賀禮。

從家里出來,我朝新華書店方向走。我很高興我有這樣的決定。其實,我知道馬德是不喜歡別人送他書的。他幾乎不買書,最多從我這里借幾本看看。

剩下的錢今晚我要用在我和小芳身上。

今晚將是我和小芳的“洞房”之夜。我一直這么幻想著,只是小芳并不知道。那個時候,物質是多么簡單啊,愛情卻讓人心潮澎湃。我甚至想到,將來有一天,我會告訴我們的孩子,想當年我和你媽靠十五塊錢度過了人生最美好的夜晚。

天氣很熱,書店里人很多。好像還沒有開空調。

所以我很快就從書架前的人堆里擠出來。我手上拿的是菲茲杰拉德的《夜色溫柔》,雖然封面已經被人翻舊了,但只有一本了,關鍵是這本書我沒有看過,將來還可以從馬德那里借回來看看,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滔滔不絕地告訴馬德(我相信他不知道)菲茲杰拉德不平凡的一生。這個和海明威同時代的美國作家有才有錢還有女人,這點馬德一定喜歡。馬德一直夢想通過寫作掙大錢,然后擁有許多女人。這本書兩塊八,而且很厚,這和我最初的打算有點差距,但我不會也不想再擠進人群一本一本翻找接近五塊錢的書了。

我汗流浹背地從書店里擠出來,我對自己很滿意,只是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虧欠了馬德。于是我跑到書店旁邊一家禮品店,費了一番口舌,請人用彩紙把這本書包了起來。這花掉我兩毛錢。

我沿著中山路朝鼓樓快速走去。烈日灼身,汗水浸濕了我的白襯衫。我可以停下腳步到路邊小店里買一瓶汽水或者一根冰棍,但是我沒有。我已經想好了多余下來的錢要干什么。

那時候南京的孩子們都喜歡唱一句民謠:“勝利”在新街口,“曙光”在鼓樓。用的是電視劇《敵營十八年》的曲調?!皠倮焙汀笆锕狻笔莾杉译娪霸旱拿郑绕涫枪臉堑氖锕怆娪霸?,當時是南京第一家寬銀幕電影院,那里上映的電影,往往一票難求。眾多年輕的情侶在黑暗的劇場里手牽手,肩靠肩,大膽一點的甚至緊緊摟抱,手在對方的身上撫摸游走……男人們請自己心愛的女人在曙光電影院看電影,是一件值得在朋友面前吹噓的事情。

雖然我走得大汗淋漓,但一想到今晚我和小芳坐在電影院里,她陶醉地靠在我身上,我一只手溫柔地摟著她……我的腳步走得更快,感覺要飛一樣,我能感受到我臉上洋溢的那種幸福的笑容。我上了臺階,一走進電影院售票大廳,空調的冷氣馬上讓人神清氣爽。排隊買票的人不少,告示牌上寫著下午四點的場次票已售完。我站在隊伍后面,踮起腳尖朝售票口望,這挺讓人著急。

終于輪到我了,我朝著售票口大聲喊,我要后排邊上的座位,兩張,還有……有人在我身后笑,我已經顧不了這么多了。從隊伍里出來,四張票拿在我手上。它們一共花掉了我十元錢。兩場電影,一場是晚上九點的單場電影,一個是十一點以后的大夜場,連續(xù)放映四部影片。

我曾經脈脈含情地對小芳說,我要請你看大夜場電影。小芳害羞地低下頭,用手指輕輕地掐了一下我的膀子。那時她正挽著我胳膊。她說,那挺貴的。

單場放映的是《頑主》,大夜場放映的是《德克薩斯的巴黎》《最后一班地鐵》《頑主》《望鄉(xiāng)》。其實,看什么電影并不重要,關鍵是我的身邊坐著的是小芳。我走到檢票口,看見一個工作人員蹺著腿坐著。我問她,大夜場《頑主》第幾個放?她翻個白眼對我說,不知道。

我慢悠悠地從劇場里出來,朝山西路方向走去。辮子電車從我身邊緩緩駛過。眼下還不到四點,我很明白我下面要到哪里去。

我走進和平咖啡館。

我高聲地對老板說,來一杯雀巢咖啡。他朝我點頭,我是這里的??汀_@里被稱作藝術家聚集的地方,我在這里認識了不少人。最初我是和馬德一起來的,后來我便常常帶小芳來這里約會。在這里你可以點一杯咖啡或者飲料消磨一個下午,聽藝術家談藝術或者吹牛。我對小芳說,這種地方很有品位。我在這里,感覺自己就是一個藝術家,而美麗大方的小芳就是藝術家的情人。

我端著咖啡朝長桌臺走去,找了個高椅子坐下來。以往我和小芳到這里,會找一間“火車座”,面對面坐著,手拉手,腳碰腳。但我們很少點進口咖啡。一塊五一杯,太貴了,小芳說。我們會點國產咖啡或者飲料,一個下午或者一個晚上,我們一往情深地望著對方,說著甜言蜜語。

我身邊坐著的都是陌生人,我環(huán)顧四周,也沒有我熟識的那些藝術家。

這段時間,我一有空就來到和平咖啡館,有的時候一個人。帶著我從母親那里騙來或者偷來的人民幣,點一杯上好的咖啡。我喜歡在這里聽人們談論這些:誰弄到一車皮的焦炭,誰弄到一噸鋼材,誰手上有電視機票……仿佛一夜之間,這里突然來了些腋下夾著公文包的陌生人。有的人手上還拿著“大哥大”,他們行動神秘,卻喜歡高談闊論,和他們熱切交談的有許多是我熟悉的披著長發(fā)的藝術家們。

我坐在他們身邊,仰望著他們,我熱血沸騰,感覺一走出大門,漫天飛舞的人民幣便會落在我的身上……

4

那個時候,鼓樓廣場中心花壇里綠草如茵、鮮花盛開,生活中美好的希望像這些鮮花一般綻放在人們的心中。夜晚,我和小芳經常穿過環(huán)形馬路坐在花壇的護欄上。廣場的一角路燈下經常圍坐著一些年輕人,他們在演奏吉他,自由地唱著那個時代的流行歌曲。歌聲優(yōu)美動聽,有時候幾十個一起合唱起來,歌聲響徹廣場的上空。廣場另一角的小樹林里,月光灑在樹林間,常常能看到許多年輕情侶的身影,他們相互依偎、緊緊擁抱,大膽而熱烈。

小芳坐在護欄上,側身撫摸花壇里的鮮花。她問我,你將來想干什么?當一個詩人還是一個作家?

我是在雞鳴寺詩人角認識小芳的。

不,我說,我要成為一個企業(yè)家,賺大錢。我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大房子,我要和你住在里面。

無數(shù)的夜晚,我和小芳流連在南京的大街小巷里,不管是酷熱的夏天,還是漫天大雪的冬日。從南大出來,向南我們經過夫子廟一直到中華門;向北我們走到下關碼頭……我一直在尋找一個能讓我們安安靜靜躺下來的地方,一個能讓小芳放開自己而不提心吊膽的地方。

我想到我潮水般的激情一次次被小芳阻擋住,對我來說,我最需要的是一間屋子、一張床,我牽著小芳走進屋子……這讓我魂牽夢繞。

我已經激情難耐了。感謝馬德的婚禮,我要在馬德結婚的那天晚上實現(xiàn)我的夢想。

我家有一個單獨的小院子,推開院門迎面是兩間紅磚黑瓦的平房,面積都是二十平方大小。里間是我父母的房間,外間是我和妹妹的房間。我妹妹已經長大了。

我對父親說,我要有自己的房間,我要看書,思考問題。

父母會在臨睡前關窗拉窗簾的時候,看見我和小芳坐在院子里……

終于有一天,父親讓人拉來了磚瓦,也就是幾天工夫,早年是泥瓦匠,如今是政府工作人員的父親,為我在院子的一角蓋了一間小屋。那個位置原先是廚房。他把我和妹妹住的房間一分為二,讓小的那一間變成了廚房。

我的小屋大概六七個平方。里面可以放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書桌??繅Φ慕锹溆幸粋€竹藤書架,上面堆著我的書。小屋建好后第一天,我很興奮地把小芳領進屋內。關上門那一瞬間,我撲上去緊緊抱住她。過了一會兒,眼看就要到床邊,她推開我說,不要這樣,你父母會聽見的。

馬德婚禮的那一天,臨出門的時候,我把“新房”打掃得干干凈凈,小床整理得整整齊齊。我在床上席子下面墊了很厚的被子,不想讓它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我在書桌上的花瓶里插上一朵鮮花。當然我也準備了臉盆、水和紙,我把它們放在床板下面。

馬德的婚禮讓我意志堅定,浮想聯(lián)翩。

馬德的婚禮是在小花父親工廠的食堂里舉行的。到了五點鐘,我從和平咖啡館出來,十幾分鐘便趕到了食堂。小花曾經在這個食堂請我和小芳吃過飯,她父親是這家工廠的車間主任。那個時候,能找到這么大的地方舉行婚禮很不容易。我走進食堂大門,看見馬德和小花正陪著各自父母四下走動,他們手上拿著一張紙,正在安排陸陸續(xù)續(xù)到來的親朋好友找自己的座位。食堂里十幾張圓形餐桌,被人整齊地排在東西兩側,中間留出一條通道。

我遠遠地看見小芳,她緊緊地跟在小花身后,在桌子間穿梭,偶爾低眉淺笑,更多面無表情。她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脖子上掛著她最珍愛的海鷗牌照相機。小花穿著一套大紅色的中式套裙,嘴唇抹著耀眼的口紅,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惹人注目。我徑直朝她們走去。

小芳看見我,這才露出笑容。她朝我揮手。

小花回頭看見我,對我說,你坐在那一邊。她用手指了指遠處的馬德,你去找馬德讓他安排。

我說,你們應該把小芳還給我了。我看見小芳在她身后抿著嘴笑。

不行,小花故意瞪著眼睛說,她今天一直屬于我。說完笑出聲來。

我朝馬德走去,邊走邊回頭和小芳的眼神交匯。她今天格外動人,白衣秀發(fā),神情慵懶,更有一番韻味。

我走到馬德身邊,他的身邊圍了很多人。我用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對轉過身來的馬德說,恭喜你。我把精心包裝好的書遞到他的手上,他看也沒看就遞到他的表弟手上。他已經忙不過來了。悶熱的食堂里面,他穿著藏青色西服外套,滿頭是汗。

他看了看手上的紙條,指了指靠后的一張桌子對我說,你坐在那里。

我沒去找我的座位,我重新來到小芳的身邊,悄悄對她說,我們出去一下。

我想要告訴她今天晚上我們要去曙光電影院看電影,然后到我家去。我想到說后一句的時候一定要表情莊重,不露破綻。

我們在食堂外不遠處一棵大樹下的石椅上坐下。她把頭靠在我肩上,對我說,我跟著他們跑了一天,累死了。

我用手從身后摟著她。我對她說,你枕著我的腿躺下來休息一下。

我在想怎樣才能讓她明白我的想法。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旦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面對心上人心懷鬼胎就會變得笨頭笨腦,笨口笨舌。我們已經相處快三年了。

不行,她重新坐好說,會把我的裙子弄皺的,我只想在你身上靠一會兒。我沒想到結婚會這么煩人。

我用手在她背后輕輕撫摸她的長發(fā),她閉上眼睛靠在我身上。

她輕輕地說,他們今天一直在吵架,馬德說小花看不起他家里人,嫌棄他們是農村人,我一直在勸,我都快發(fā)火了。

她的神情,她的聲音讓我心神蕩漾,一顰一笑讓人心醉。我的手在她胸前輕輕撫摸著,很長時間,我能感受她的身體在微微顫動。

她睜開眼睛,輕輕地在我臉頰上吻了一下,然后站起來說,我們該進去了。

我還拉著她的手,我對她說,我們今天早點離開。

她點點頭。

婚禮儀式簡單而迅速。先是雙方父母上場,然后是新郎和新娘站到高臺上。遠遠望去,小花像一朵紅艷肥大的鮮花,馬德像飄在她身邊的一小塊烏云。大家在哄笑,他有點驚慌失措。短短的十幾分鐘時間,主持婚禮的小花舅舅便宣布婚宴開始,讓大家舉杯。我根本沒有聽他們說了些什么。其實坐在后面也無法聽清他們說什么。我身邊盤碟觸碰的響聲和咀嚼聲混雜在一起,我側身坐著,目光一直緊盯著小芳的背影。她坐在主桌。這是一個讓大家大快朵頤的夜晚,我卻心神不寧,一直在想該說些什么能讓她高興,讓我的心愿得以實現(xiàn)。

5

我打電話對馬德說,我希望到你的畫室去看一看。我還想說,我想收藏一些你的油畫。但不知為什么,我把后面一句話咽到肚子里去了。我的話也許會讓他欣喜若狂,也許會讓他臉色難看。他已經不同往日,我有點感覺。我很驚訝馬德現(xiàn)在是一個畫家。過去我們經常在一起的時候,我從來沒聽他說過對繪畫感興趣。

馬德說,我還住在當年和小花結婚時住的那棟樓里。

我說,你還和小花住在一起?

他大聲說,你來了就知道了。

我還是讓他把住址定位發(fā)到我微信。這個城市變化得太快,我肯定找不到那棟樓,我也有三十年沒去過馬德小花他們家了。我突然感覺到,我對馬德了解太少,他的生活,尤其是他的內心世界。

我還能記得馬德前幾天到我辦公室,臨走的時候對我說的話。他說,你為什么要去找小芳?滿足你的虛榮心?你現(xiàn)在是一個成功人士,你有錢,有地位,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和她見面。他當時說話的表情很嚴肅。

這幾天,我一直在問自己。

我站在我辦公室的窗邊,望著樓下路上那些熙熙攘攘卻又小如螞蟻的人們,我想看清楚他們的臉,也許小芳正走在里面。這么多年來,我相信,小芳一定不止一次地從這棟高樓下面經過。也許某個時刻,我正在朝下俯瞰。

馬德說他正在完成一幅油畫,他結婚時用的。

我想去看一下這幅畫。

我對公司里的人說今天不管有什么事都不準找我。我乘著公交車從新街口經過鼓樓去往山西路。我想過一路步行走過去。我想起三十年前我穿著白襯衫一路走到山西路的情景。但我現(xiàn)在明白這段路是多么漫長,山西路是多么遙遠。我還是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馬德家的位置。在臨街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大建筑后面,這幢老式住宅樓還存在著,它孤單而不倫不類。我打電話,馬德說,我們住在一樓。

開門的是一個女孩,瘦瘦小小的,不到三十歲。馬德說,這是我老婆。我應該清楚,他們的婚禮還沒有舉行。

我在他們的家里轉了一下。一間臥室,一間客廳,還有廚房、衛(wèi)生間。臥室陽臺外面有一塊小花園,上面用防雨棚擋著,里面堆了很多東西。我說,我沒記錯的話,你們當年是住在樓上的。

這原是小花父母住的,馬德說,他們去世后留給我女兒,我女兒現(xiàn)在搬走了。小花他們現(xiàn)在還住在樓上。

那你們不是經常見面。我說。

這有什么問題嗎?他看了一眼小女孩,又看看我,反問道。

這個女孩給我端來了茶水。她一直不說話。馬德對我說,手上還有一點活沒干完,你先坐一下學習學習。他們都穿著工作服。一幅巨大的油畫靠在客廳的墻上,幾乎擋住了一面墻。旁邊是馬德和這個女孩放大的黑白合影照。他們在臨摹,但好像也不是,油畫上的人物和照片上的人并不像。

我笑著說,你們應該直接畫在墻上。

馬德說,你不懂,我們試過了。一樓太潮濕,墻體滲水厲害,怕保不住。

這個像馬德妹妹的女孩幫馬德打下手。馬德有時要坐在人字梯上,女孩幫他遞顏料。有時她和馬德商量幾句,在她能夠得著的地方畫上幾筆??磥硭麄冎就篮稀?/p>

他們說的話我聽不懂,好像是馬德家鄉(xiāng)泰州方言。

我在他們身后看他們畫,我聽見馬德用南京話對她說,我們不搞了,你把菜搞一下。

我看著馬德洗畫筆,他回頭對我說,這就是我們的結婚照,我們準備把它放在我們婚禮現(xiàn)場。但要把畫框拆掉,他對我解釋。

我說,挺好的。我還沒有習慣用豐富的詞匯去贊美他。

我見到小芳了,他突然對我說,昨天中午,我、小花還有小芳,我想喊你的,但小芳沒同意。她告訴了我們,當年你們分手的原因。

我想從他嘴里知道小芳愿不愿意見我。

他接著說,我去洗手,你等一會兒,我們喝點酒。

我當然也能記得那天晚上的情景。馬德他們的婚禮還沒有結束,我和小芳就出來了。她一直讓我摟著她,我能感覺她很疲憊。她說,我們坐車吧。以往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很少坐車,漫長的夜晚屬于我們,我們并不要匆忙趕往某個地方,再說,省下的錢攢起來還可以喝咖啡。

我們一上公交車,她便靠在我身上睡著了。她靠在我身上閉著眼睛說,你喝酒了。我本來不想喝酒的,我知道她不喜歡,但還是喝了。喝酒能讓我增添勇氣。從出來一直到車上,我還沒有和她說起看電影的安排。我沒有機會說。沒有幾站路,車就開到了鼓樓。我說到了。她就迷迷糊糊地跟著我下車。

她下車后發(fā)覺了,說,我們下早了,應該到珠江路??磥硭窍腭R上回學校的。我說,我們看電影吧,我已經提前買好票了。我把票拿出來給她看。她沒有吱聲,在我半攙半摟下向前走了幾步。她停下腳步對我說,我困死了,實在看不動了,明天我陪你看好不好?這時候,正好有人圍到我們身邊問我們多不多票。我說,你可以在電影院里睡,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一直忍耐著。我不看,為什么要今天看?她突然語氣堅定起來,臉色也很難看。那個時候,我相信我的臉色也一定很難看,但我還是忍耐著。

我們在一起快三年了,幾乎沒有吵過架。我們在茫茫黑夜漫游,不管再遠再有風險,她都像一只小鳥依偎在我身邊。我一直認為她是一個溫柔的女孩。我說,好吧。我把兩張票賣給了站在我身邊問票的人。我已經顧不了另外兩張大夜場的票了,雖然確實很心疼。我們又上了公交車。她上車后又躺在我懷里睡著了。那個時刻我意志堅定,心潮澎湃,也許還有酒精起了作用。

公交車路經珠江路,我們沒有下車,車子一直開到了新街口,我們下了車。下了車,這時候她清醒過來,然后我們就開始爭吵,原先拉著的手分開了……在離我家?guī)资椎牡胤?,在路上行人的圍觀之下,我們面對面站著,我們像兩個狹路相逢的仇人。我對小芳說,如果今晚你回宿舍,我們就永遠不要見面。

馬德走過來拍了我一下肩膀,對我說,你在想什么?快過來喝酒。

我說,我在想我和小芳分手的情景。

我們坐到客廳的小餐桌旁,女孩負責上菜。有烤鴨、花生米還有紅燒肉。馬德笑著說,已經三十多年了,還能記得真不容易,大仇未報啊。

我端起酒杯和馬德碰了一下說,你跟我說說,小芳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馬德停頓了一下,這才說,你是想知道小芳現(xiàn)在長得怎么樣吧。我可以告訴你,她比你好多了,按照小花的說法,這叫風韻猶存。

我說,這么多年過去,她的模樣確實在我腦海里越來越模糊了,有時越是拼命去想,腦子里越是一片空白。

人老了,他嘆了一口氣說,就容易傷感。你吃口菜吧,注意別把眼淚掉到菜里。

他對還在廚房里燒菜的女孩喊道:不炒了,夠吃了,你也過來吃。我的老婆還不錯吧?他問我。

他自己先得意地笑起來,但我沒有跟著。如果在大學時代,我一定會調侃他幾句。

我說,我挺羨慕你的。

我一直在想象“風韻猶存”的小芳會是什么模樣。

馬德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后從桌邊站起來,對我說,你跟我來,我給你看一幅畫。我跟著他穿過客廳,來到陽臺上,他指著一幅豎在墻邊的畫說,這是昨天中午見過小芳后,在一幅老畫上改動的。我喜歡把一些名畫根據(jù)自己的想法進行發(fā)揮,我給它起了個說法,叫“印象現(xiàn)實主義”。你能想起原畫嗎?

畫面上是一個女人的背影,她側身坐在山坡的草地上,遙望著遠處的古城墻,城墻里面高樓林立。我感覺有點熟悉,但想不起來。我不知道馬德讓我看這幅畫的用意。

他見我沉默不語,就說,你還是中文系的高才生呢。這幅畫原作叫《克里斯蒂拉的世界》,美國畫家韋思的作品。以前創(chuàng)作時我根據(jù)我自己的想法做了不少改動。他指了指畫面上那個女人說,我昨晚就改動了這個女孩的形象,她已經不是克里斯蒂拉了,也不是我老婆。

你是根據(jù)小芳的形象改動的?我問。畫面上那個女人(不是女孩)滿頭白發(fā),穿著黑色的裙子。我已經慢慢想起原畫了。

只是印象,他說,我昨天送小芳離開飯店時看見了她的背影。

他見我一直盯著這幅畫,說,你要是喜歡這幅畫,我賣給你,你也不缺錢。

你為什么給我看這幅畫?我問,我不明白。

你真的看不明白?

他看我搖頭,就說,算了,這幅畫送給你了,別操心,你帶回去慢慢看。

走吧,他說,他一只手上前搭著我的肩膀,一只手在我肚子上碰了一下,你全身都是脂肪,腦子里也是。

那個女孩坐在餐桌邊等我們。

我和馬德分開坐下。他們緊緊靠坐在一起。我在這女孩眼里看到一種仰慕的目光。馬德把一只手搭在這個姑娘的肩上,一只腳蹺在她的腿上,一種熟悉的壞笑又浮現(xiàn)在他臉上。

我聽見他對我說,我們馬上結婚了,你準備送我們什么禮物?你上次送我的那本書,我還一直留著。

責任編輯:朱廣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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