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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劇人體意象的隱喻認知研究

2020-08-25 09:44謝世堅尹怡楠
關鍵詞:概念隱喻

謝世堅 尹怡楠

摘要:莎劇中包含著豐富的人體意象。本研究以四大悲劇作為語料來源,將人體意象分為“上身”意象和“下身”意象,考察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七種人體意象。研究發(fā)現(xiàn),四大悲劇的人體意象明顯以隱喻方式出現(xiàn),這些隱喻表達以“事件/動作”“方位/關系”和“能力/屬性”為目標域,其映射方式呈現(xiàn)動態(tài)和靜止兩種模式,并影響其在語法層面的表征形式。莎劇中豐富的人體意象不僅印證了隱喻認知的體驗性,同時影響著戲劇語言的表達形式。

關鍵詞:莎劇;人體意象;概念隱喻

中圖分類號: I561.073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16720539(2020)03009007

一、引言

身體是人們在生活中接觸最多,也是最為熟悉的概念。在自然科學中,身體是重要的研究對象;在社會科學領域,身體既是人們觀察和描摹的對象,也是感知外部世界、探索內(nèi)心世界的途徑。文學是一門語言藝術,它既是社會文化的反映,又是美學的呈現(xiàn),人體意象作為藝術審美的主要對象之一,也由此成為文學作品中不可忽視的成分。

對文學作品中人體意象的研究是文學和語言學長久以來的熱點,而身體詞匯作為人體意象最顯著的表現(xiàn)形式,一直受到國內(nèi)外學者的關注。傳統(tǒng)研究如Shelton[1]和Rosenfield[2]等,將人體意象的研究重點放在文學批評上,而Ungere & Schmid研究了人體名詞的隱喻現(xiàn)象[3],隨后的學者如Yo Matsumoto[4]等也對此進行過描述。近些年來,關于人體意象的研究不再局限于文學批評,而是延伸至多種領域,如Cash[5],Egya[6],KraskaSzlenk[7]等的研究,不僅涉及文學、語言學,也引入了社會學、神經(jīng)學等學科的視角,極大地豐富了人體意象的研究。

國內(nèi)學者對于人體意象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文學和語言學兩大領域,而認知語言學的興起,也為文學作品中的人體意象研究提供了新穎的方法。如盧衛(wèi)中[8]指出了人體隱喻化的三種方式;吳靜[9]研究了人體名詞在表達空間概念時的語法化現(xiàn)象;張媛[10]探究了英語人體器官詞名詞動用的語法轉(zhuǎn)喻機制;黃碧蓉[11-13]研究了人體詞語語義的隱喻及轉(zhuǎn)喻現(xiàn)象等。在莎劇研究方面,已有學者對“眼睛”[14]和“心”[15]兩個與人體相關的意象進行認知研究,綜合來看,有部分高頻出現(xiàn)的人體意象未得到關注,仍有研究的空間。

本研究以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為語料來源(1),選取部分人體意象詞匯作研究對象,借助Antconc進行數(shù)據(jù)檢索,結(jié)合概念隱喻理論對結(jié)果中共計406例人體意象進行分類認知解讀,歸納總結(jié)其表征形式,探究其隱喻映射過程及意象圖式。在此基礎上,聯(lián)系戲劇表演的特征,討論隱喻用法的人體意象對戲劇表達的作用。

二、 莎劇中的人體意象

在體驗哲學理論中,身體是人類認識世界的重要尺度,人們往往用最直接的身體經(jīng)驗來認知其他事物,莎劇中豐富的人體意象也體現(xiàn)了這種最直接、最淳樸的認知方式。認知詩學作為新的文學分析范式,不僅指出意象(imagery)影響語言和思維的認知,認知的參與也擴大了意象這一概念的范疇,從語義到表征方式都可以成為意象表達的組成部分[16]。由于意象構成戲劇[17],對莎劇中大量存在的人體意象的認知識解也因此影響著讀者對劇本的理解。

(一)人體意象的語料統(tǒng)計

本研究以四大悲劇為語料,使用Antconc工具對涉及人體意象的詞匯進行統(tǒng)計,并按照人體生理特征分為“上身”和“下身”兩大類。由于劇本涉及的人體意象詞匯過于龐大,本研究以最具代表性的七種人體部位作為統(tǒng)計標準,其中“上身”意象包含:頭(head/heads)、耳(ear/ears)、嘴(mouth/mouths/lip/lips)、舌(tongue/tongues)、手(hand/hands),“下身”意象包括:腿(leg/legs/knee/knees)、腳(foot/feet/heel/heels/toe/toes)。此外,根據(jù)跨域映射與否,這些人體意象可分為“隱喻”用法和“非隱喻”用法,具體統(tǒng)計結(jié)果如表1所示。表1四大悲劇中人體意象的使用情況

部位隱喻非隱喻總計上身頭(head/heads)354277耳(ear/ears)262551嘴(mouth/mouths/lip/lips)182745舌(tongue/tongues)351045手(hand/hands)6270132下身腿(leg/legs/knee/knees)61521腳(foot/feet/heel/heels/toe/toes)201535總計202204406

由統(tǒng)計結(jié)果可知,四大悲劇中相關的人體意象共計出現(xiàn)406次,其中上身意象出現(xiàn)頻次遠高于下身意象,人體意象的隱喻用法與非隱喻用法不相上下,分別為202次和204次,可見人體意象的隱喻用法在莎劇中十分顯著,下面分別以實例說明。

人體意象的普通用法是指沒有進行跨域映射的用法,指示的就是人體中相應的部位,沒有語義上的擴展,也不包含隱喻性的意義,如下面幾個例子:

【例1】 MALCOLM: And here, from gracious England, have I offerOf goodly thousands: but, for all this,When I shall tread upon the tyrants head... (Macbeth, 4.3.43-45) [18]125

【例2】 EDGAR: Away, old man, give me thy hand, away!King Lear hath lost, he and his daughter taen.Give me thy hand; come on! (King Lear, 5.2.5-7)[19]363

例1中,麥克白謀殺了麥克德夫的妻兒,馬爾康和麥克德夫在痛斥麥克白的暴虐罪行,馬爾康表示如有機會,要將麥克白梟首示眾,句中“head”指的僅僅是麥克白的頭顱。例2中李爾王和考狄利婭戰(zhàn)敗被俘,愛德伽準備帶著自己的父親葛羅斯特逃亡,句中兩處“hand”皆指葛羅斯特現(xiàn)實中的手。上述兩例中,涉及人體意象的詞匯指示的都是劇中人物人體部位,不存在跨認知域的映射,屬于非隱喻用法。

除此之外,莎劇中的人體意象也存在跨域映射的現(xiàn)象,如下例所示:

【例3】 KING: ...That we would do

We should do when we would, for this ‘would changes

And hath abatements and delays as many

As there are tongues, are hands, are accidents,

And the this ‘should is like a spendthriftss sigh

That hurts by easing. (Hamlet, 4.7.116-121)[20]402-403

【例4】 REGAN: He is attended with a desperate train,

And what they may incense him to, being apt

To have his ear abused, wisdom bids fear. (King Lear, 2.2.495-497) [19]258

例3是《哈姆雷特》中國王煽動雷歐提斯謀害哈姆雷特,勸他早下決心不要因為猶豫不決而錯失良機。“tongues”和“hands”在句中并不是指人物的“舌頭”和“手”這樣具體的人體器官,而是指群眾的“言辭話語”和“舉止行動”,所以“tongues”和“hands”這兩個人體意象在句中以人體為源域進行了跨域映射,是隱喻性的表達。例4是《李爾王》中大女兒高納里爾和二女兒里根合伙將李爾王一行趕出城堡,里根拒絕尋找負氣出走的父親?!癳ar”在句中也不是指李爾王的“耳朵”這一具體事物,其含義通過跨域的映射得到擴展,從而指示“耳朵聽到的閑言碎語”,同樣是一種隱喻用法。

(二)人體意象的語法表征

莎劇中豐富的人體意象涉及多種人體部位,其表現(xiàn)方式也多種多樣。在語法形式層面,主要有以下幾種表征形式:

其一是“動詞+(物主代詞/人稱代詞s) +(形容詞)+人體意象”,這是所研究語料中使用類型最普遍的語法表征形式,如

【例5】EMILIA: If any wretch ha put this in your head,

Let heaven requite it with the serpents curse,...(Othello, 4.2.15-16)[21]160

【例6】CAPTAIN: No sooner justice had, with valour armd,

Compelld these skipping Kernes to trust their heels,

But the Norweyan Lord,...(Macbeth, 1.2.29-31) [18]7-8

例5是愛米利婭向奧賽羅維護苔絲狄蒙娜的貞潔,指責灌輸妻子不忠這個想法給奧賽羅的人,例6是士兵向蘇格蘭國王鄧肯匯報戰(zhàn)況,敵軍正在向后潰退。上述兩例中,“head”受到動詞“put”的影響,被隱喻化為“容器”,而“heel”受“trust”影響,被隱喻化為“快速撤退”的行動。在“動詞+(物主代詞/人稱代詞s) +(形容詞)+人體意象”形式的人體意象表述中,受到句子結(jié)構中“動詞”的影響,隱喻映射過程帶有了方向性的動態(tài)過程。

其二是“介詞+(形容詞)+人體意象”,如:

【例7】HAMLET: Armed, say you?

HORATIO, MARCELLUS, BARNARDO: Armed, my lord.

HAMLET: From top to toe?

HORATIO, MARCELLUS, BARNARDO: My lord, from head to foot. (Hamlet, 1.2.225-226) [20]185

【例8】 BANQUO: ...Fears and scruples shake us:

In the great hand of God I stand;...(Macbeth, 2.3.127-128) [18]67-68

例7是哈姆雷特聽聞鬼魂的事情后,與霍拉旭等人前去一探究竟,例8中班柯在國王死后表決心要查出兇手,上述兩例中“from head to toe”和“in the great hand of God”皆用來標示空間方位,“介詞+(形容詞)+人體意象”的句式從人體經(jīng)驗出發(fā)向空間范疇映射,用人體器官來認知空間方位,多用于描述人和事件所處的狀態(tài),是一種靜態(tài)的、指向模糊的狀態(tài)。

其三是人體意象作動詞,如:

【例9】 HAMLET: ...he keeps them like an ape

in the corner of his jaw, first mouthed to be swallowed.

(Hamlet, 4.2.16-17)[20]360

【例10】LEAR: Why, the hotblooded France, that dowerless took

Our youngest born, I could as well be brought

To knee his throne and...(King Lear, 2.2.401-403) [19]252

例9是哈姆雷特在嘲諷羅森格蘭茲是國王的“海綿”,替國王來“吸收”有用的消息,就像猴子吃硬殼果一樣先舔弄一番再一口吞下。例10是李爾王在受到大女兒和二女兒的冷待后憤怒指責她們,并表示寧愿向娶了小女兒的法蘭西國王乞憐也不要繼續(xù)看大女兒的臉色。上述兩例中人體意象詞匯都用作動詞,指代的是詞匯表示的動作過程,方向指向不明顯。

綜上可以看出,人體意象在莎劇中不僅數(shù)量繁多,在表現(xiàn)方式上也十分豐富,如何正確理解頻頻出現(xiàn)的人體意象成為欣賞莎劇和莎劇語言所無法避免的問題,概念隱喻理論為闡釋劇本中的人體意象隱喻提供了理論支持。

三、莎劇人體意象的隱喻認知

身體是人們認知外部世界的重要方式,將自己的身體作為圖式去“體認”世界[13],“身體”由此成為人們認知活動的重要參與者。人體意象詞匯作為基本等級范疇詞,其使用頻率高、組成任意性大且構詞能力強,可借助隱喻和轉(zhuǎn)喻手段構建龐大的語義網(wǎng)絡,具有很可觀的能產(chǎn)性[8]。下文將在概念隱喻的理論框架指導下,對莎劇中的人體意象的具體使用情況和語義構建作出分析。

(一)人體意象的隱喻機制

由于范疇的劃分具有主觀性,不同主體對同一事物歸屬范疇的劃分會出現(xiàn)偏差,隱喻和轉(zhuǎn)喻的邊界也因此有了模糊性,不少學者就此開始討論隱喻和轉(zhuǎn)喻的關系,如Radden(2000)和劉正光(2002)都認為隱喻和轉(zhuǎn)喻是一個連續(xù)體[22],隱喻與轉(zhuǎn)喻的關系不是絕對而靜止的,隱喻和轉(zhuǎn)喻存在互相轉(zhuǎn)化的關系,而轉(zhuǎn)化需要具備“轉(zhuǎn)變認知視角”“認識對象的再范疇化”和“范疇化存在認知相對性”三個條件[23],所以轉(zhuǎn)喻在一定條件下也可以被識解為隱喻現(xiàn)象。

從莎劇中人體意象的語料可以看到,隱喻和轉(zhuǎn)喻都有呈現(xiàn),以“ear”為例:

【例11】 LADY MACBETH: ...Hie thee hither,

That I may pour spirits in thine ear,...

( Macbeth, 1.5.25-26)[18]28

【例12】 IAGO: Cassios a proper man, let me see now,

To get this place, and to make up my will,...

After some time, to abuse Othellos ear,

That he is too familiar with his wife:...(Othello,1.3.390-394) [21]160例11中,麥克白夫人在得知麥克白成為考特爵士后相信女巫的語言,決定通過自己的言行刺激麥克白的野心,幫助丈夫取得國王的寶座。在動詞“pour”影響下,句中“ear”首先被隱喻成“容器”,并由介詞“in”標示出動作的指向,是明顯的隱喻表達。例12中,伊阿古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陰謀決定捏造現(xiàn)實,混淆奧賽羅的視聽,此處“ear”指的不是奧賽羅的耳朵這一實物,而是以“耳朵”指代“聽到的話”,從這個角度看,是一種轉(zhuǎn)喻表達。但若是將認知視角進行轉(zhuǎn)換,把“聽到的話”視作一個新范疇“能力”的成員,“耳朵”就不再歸屬于“能力”這個新范疇,因而映射過程是跨認知域的,可以被視作隱喻表達。綜上,本文暫將例12這類轉(zhuǎn)喻用法歸納為隱喻表達,并在下文對其進行實例分析。

由表1可知,人體意象在莎劇中使用頻率很高,而人體意象的隱喻用法也在其中占據(jù)不小的比重。莎劇中人體意象的隱喻映射主要以三個范疇為主要目標域,其一是以“事件/動作”作為目標域進行隱喻映射,如:

【例13】HAMLET: Speak the speech, I pray you, as I pronouncd

it to you, trippingly on the tongue. But if you mouth

it, as many of our players do, I had as live the town crier

spoke my lines. (Hamlet, 3.2.2) [20]295

例13句中mouth顯然不僅僅是指“嘴巴”這一具體事物,結(jié)合句子意義可知,此時哈姆雷特讓伶人按自己的要求,將臺詞輕快地念出來,不要像多數(shù)伶人一樣只會嘶吼。這里的“mouth”便以“人體”范疇中的“嘴巴”為源域,向“嘶吼”動作的目標域進行映射,從而產(chǎn)生了隱喻式表達,其背后的認知驅(qū)動是“MOUTH IS SPEAKING”的概念隱喻,并通過動詞化手段傳神地描繪出伶人嘶吼時張大嘴巴的樣子。

其二是以“方位/關系”作為目標域進行隱喻映射,如:

【例14】 OTHELLO: On horrors head horrors accumulate:

Do deeds to make heaven weep, all earth amazd...

(Othello,3.3.376-377) [21]233

【例15】GUILDENSTERN: But we both obey,

And here give up ourselves, in the full bent,

To lay our service freely at your feet,

To be commanded. (Hamlet, 2.2.31) [20]239

例14中奧賽羅在聽到伊阿古的讒言之后開始懷疑妻子的忠貞,要伊阿古發(fā)誓。句中“horror”不是“人”或其他有生命的東西,而是一個抽象名詞,莎翁卻選擇用“head”這一人體意象來表達“上面”的空間概念,以此輔助“accumulate”疊加動作的完成,是從“人體”范疇向“方位”范疇的隱喻映射,構建“accumulate something is put it on somethings head”的概念隱喻,以表達伊阿古若蓄意捏造謠言則是罪大惡極的意思。例15是吉爾登斯吞在對國王和王后表忠心,句中“feet”也不是真正指“腳”這個具體的實物,而是要通過人在體驗中產(chǎn)生 “腳在身體的最下端” 的認知,來表示兩人之間的社會關系,即國王在上、吉爾登斯吞在下的上下級關系,因此“feet”在此處也從“人體”范疇向“關系”范疇中的“社會關系”進行映射,促成“at feet is at lower state”這樣的概念隱喻認知,將人物的社會等級在對話中表現(xiàn)出來。

最后是以“能力/屬性”作為目標域進行隱喻映射,如:

【例16】 HORATIO: As it doth well appear unto our state,

But to recover of us, by strong hand

And terms compulsatory...(Hamlet, 1.1.101) [20]158

例16這句話是說霍拉旭認與勃納多攀談時提及福丁布拉斯的兒子,霍拉旭認為他伺機用武力奪回父親輸?shù)舻耐恋?。句中“hand”在此處被譯作“武力”,不表示“手”這一具體事物,因此它既不屬于“事件/動作”范疇,也不屬于“方位/關系”范疇。本研究將其納入“屬性/能力”范疇中因為“武力”本就屬于人的一種能力。所以能看出“hand”從“人體”范疇向“屬性/能力”范疇中的“武力能力”進行了映射,并由“HAND IS VIOLENCE”的概念隱喻驅(qū)動,用如上隱喻表達武力奪取的意思。

(二)人體意象的認知圖式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莎劇中人體意象的隱喻用法總體上是從具體的“人體”范疇,到“事件”“方位/關系”和“屬性/能力”范疇的跨域映射,其大致映射過程如圖1所示:

以“事件/動作”為目標域的隱喻映射是將作為可以參與事件動作的人體器官作為源域向角色指示的“事件/動作”進行隱喻映射,而“事件”是由一系列動作串聯(lián)而成的,因此以“事件/動作”為目標域的人體意象在語法表征上與動詞的聯(lián)系比較緊密,使得人體意象名詞出現(xiàn)跨詞類的變異(即動詞化),從而出現(xiàn)如例9、10中人體意象直接作動詞的表達方式,具體圖2所示:

人體意象認知圖式人體意象A是事件B的參與成分,在隱喻構建過程中被凸顯出來組成源域A,向目標域事件B作隱喻映射,整個認知過程呈現(xiàn)出線性特征,依次發(fā)生且次序不可逆。

以“方位/關系”為目標域的隱喻映射是將人體在空間中的體驗作為認知的基礎,用人體體驗來認知位置及關系等抽象概念,這一認知過程往往用于表達角色所處的狀態(tài),是相對靜止的狀態(tài),因此在語法上常與介詞結(jié)合構成狀語如例(14)中的“on horrors head”和例(15)中的“at your feet”,生理上頭在上腳在下的體驗被用于抽象空間方位和社會關系,在認知過程中構成圖3圖式:

以“能力/屬性”為目標域的隱喻映射與以“事件”為目標域的隱喻映射類似,也是將參與動作的人體器官凸顯出來構成源域,不同是“能力/屬性”概念域與動作的關聯(lián)沒有“事件”更為緊密,所以在語法表達上與動詞的聯(lián)系不至于使人體意象詞匯發(fā)生跨詞類變異如例16所示,其認知圖式如圖4所示:

人體意象認知圖式人體意象A是對象B的人體器官,是事件E的參與成分,在隱喻構建過程中被凸顯出來組成源域A,用來指代對象B的某種能力或?qū)傩訠,向目標域B作隱喻映射,整個認知過程也呈線性,依次發(fā)生且次序不可逆。

四、人體意象在莎劇中的作用

人們對人體美的欣賞與追求是多維度的,在語言層面上最突出的體現(xiàn)就是人體意象的廣泛使用。時代和社會背景造就了不同風格的藝術家,莎翁所處的文藝復興時期對“人”的發(fā)掘和“人文主義”的覺醒,使得莎劇不同于希臘的英雄悲劇,也不同于中世紀宗教意味濃重的戲劇,而把目光聚焦到了“人”的身上(周濤,2018)[24],頻頻出現(xiàn)人體意象,紛繁變化的表述形式,正是莎翁對“人”思考的表現(xiàn)。

本文對莎劇中人體意象的表征方式和具體的認知機制作了分析,可以看出莎劇的人體意象使用有一定的規(guī)律可循,這些規(guī)律引起我們對以下問題的思考,一是為何“上身”意象的出現(xiàn)頻率遠超于“下身”意象(見表1),二是使用人體意象對劇本篇章和主題有沒有幫助。下文將就這兩個問題,對莎劇中人體意象的作用進行闡釋。

第一個問題涉及“上身”與“下身”意象的出現(xiàn)頻率,在表1中,筆者將“上身”意象的語料范圍限定在5類6項詞條中,而“下身”意象僅限定在2類5項詞條中,原因是根據(jù)人體體驗,人體的上身存在的肢體器官數(shù)量要遠遠多于下身。上身肢體器官包括手、耳,這兩種器官長期與外部世界互動,是人感知世界的重要途徑,在人類的認知過程中位于初始點。頭作為大腦的容器,是人類復雜思維活動的場所,既是人們對感知到的世界進行主觀解讀與整合的工具,又指揮著人們對外部世界的互動行為,位于認知過程的中心環(huán)節(jié)。嘴和多與人類的言語活動相關,在隱喻映射中也常將言語活動作為目標域,這兩種器官不僅可以用于感知世界,同時能將大腦對世界的認知通過語言形式表達出來,具有極強的感染力,可以被視作認知活動的末端。 因此,本文涵蓋的“上身”意象在認知過程中可以形成圖5所示的連續(xù)統(tǒng):

圖中實線方框表示“手”“耳”“嘴”“舌”四種具體器官;右向?qū)嵭募^表示身體體驗的傳送路徑;實線菱形表示大腦所在地“頭”這個器官;右向曲折虛線表示大腦對體驗的處理;虛線圓形代表大腦對身體體驗進行隱喻映射;右向雙虛線箭頭表示隱喻映射完成后向人體器官發(fā)出互動指令;實線圓形表示最終由“手”“嘴”“舌”三種人體器官做出的認知反映。莎劇中“上身”人體意象的隱喻使用就是通過這樣的認知過程實現(xiàn)的,“手”“耳”“嘴”“舌”四種具體人體器官感知外部世界,由此形成的身體體驗送達“頭”部,經(jīng)過大腦的隱喻映射構建起隱喻意義,最終通過“嘴”和“舌”做語言層面上的表達,用“手”來做行為層面上的表達。相反,“下身”概念范圍內(nèi)包含的人體器官較少,功能比較簡單,因而“下身”意象在認知過程中不如“上身”意象出現(xiàn)頻率高。

至于第二個問題,可以從戲劇特點的角度來考察。劇本與其他形式的文學作品不同在于,它不僅是為閱讀,更是為指導演出而創(chuàng)作,戲劇表演時演員的動作占了相當大的比重,是戲劇的核心,而劇中人物的臺詞在一定程度上用以解釋和輔助動作的完成(張先,2005)[25]。從這個角度來看,戲劇舞臺場地和道具有限,能用以輔助表演進行的手段屈指可數(shù),在這種條件下,演員的肢體動作就顯得尤為重要,而劇本中人體意象的使用,增加了肢體在戲劇中的比重,指導人物通過相應的動作來表意,如例2中“hand”在表演時可由演員加入伸手的動作,例18可以指下頭等,這些動作簡單明了,既能豐富戲劇表演形式,又助于觀眾的理解。

五、 結(jié)語

本研究按照“上身”和“下身”的分類對莎劇中七種具有代表性的人體意象進行研究,考察了其語法表征形式,并結(jié)合概念隱喻理論,對人體意象隱喻進行解讀。研究發(fā)現(xiàn),人體意象隱喻的目標域主要集中在“事件/動作”“方位/關系”和“能力/屬性”三種概念域上。筆者對這三類目標域的隱喻映射圖式作出假設,通過認知圖式的對比對人體意象的語法表征特點提出了推測,在此基礎上,圍繞莎劇人體意象的使用特點,討論了人體意象與戲劇的關系,希望對理解莎劇主題、了解莎劇語言有所啟發(fā)。

注釋:

(1)版本說明:本文所用例證皆出自阿登版莎士比亞(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的《哈姆雷特》《李爾王》《奧賽羅》和《麥克白》,各例中的人體意象均用下劃線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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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f Body Images in Shakespeares Play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gnitive Metaphor Theory

XIE Shijian, YIN Yinan

(College of Foreign Studies,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Guilin Guangxi541004,China)

Abstract:Multiple body images are displayed in Shakespeares plays. In this study, seven representative body images in the Four Great Tragedies are classified as “upper body” images and “l(fā)ower body” images, most of which are evidently presented in a metaphorical way. These metaphorical expressions choose “event/action”, “orientation/relationship” and “ability/attribute” as target domain, whose metaphorical mapping models are either dynamic or static. The body images in Shakespeares plays not only reflect the embodied nature of metaphor, but also influence the expression of dramatic language.

Key words: ?Shakespeares plays; body images; conceptual metaphor

編輯:鄒蕊第28卷第3期2020年5月成都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JOURNAL OF CHENGDU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s)Vol.28No.3May,2020

DOI:10.3969/j.issn.16720539.2020.03.016

成都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3期張偉:老舍小說語篇敘事語境差分析

收稿日期:20191001

基金項目:廣東海洋大學科研啟動經(jīng)費資助項目(R19037)

作者簡介:張偉(1981-),女,湖北仙桃人,博士,講師,研究方向:現(xiàn)代漢語修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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