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禹
天津衛(wèi)的早餐,稱之為“早點”,品種豐富,花樣繁多,價格便宜,實在令人贊嘆。
大雜院成長的窮孩子,對此感觸最深。油炸果子是偶然才買一回,而豆?jié){則是每天必喝的,去豆腐坊買早點幾乎是我每天的功課。
掀開厚重的門簾,氤氳的霧氣撲面,碩大的鐵鍋內(nèi),豆?jié){翻滾,甜香的味道撲鼻。通常也無需買牌,胖掌柜,一手接過遞來的硬幣,頭也不抬地仍進錢柜,一手舀出豆?jié){倒進了我的鋼精鍋,幾乎是滿滿的一鍋,再加上一勺雪白的豆腐腦,天津人稱為“漿子豆腐”,售價只有一毛錢!
果子攤就在轉(zhuǎn)角處,一口油鍋,一架面案,父子倆合作得天衣無縫:小盧收款,老盧操作,揪起面劑,牽,拉,搟,切……有條不紊,一副長筷上下翻飛,猶如魔術(shù)師一般,只需片刻,各種成品,就源源不斷地擺進了控油篦子。棒槌,一律是一尺長度,純正老紅色,香脆可口;糖皮,不僅個頭大,而且糖面粘合緊密,色澤黑紅,不糊不塌,味道絕佳;鍋篦最拿手,薄如蟬翼,不破不碎,入口脆爽,滿口酥香。對門的王老爺子,最好這一口,大餅卷鍋篦是雷打不動的早餐,一邊吃,一邊豎起大指盛贊:“地道!”
盧家的果子賣出了名聲,每天顧客盈門,烏泱烏泱地排著隊。據(jù)說,他家的和面有密方,能確保炸出的果子酥脆,不軟塌皮條。我記得當年的價格,棒槌是3 分錢一根,能舉著穿在葦子桿一串熱果子回家真是最大的幸福??上У氖牵@種機遇并不多。
棒子面窩頭與老豆腐是絕配,偶爾也品嘗過幾次。通常是揣著個家做窩頭,去家門口豆腐坊得瑟一回,大約是5 分錢一碗。白白的豆腦,澆上紅褐色的用香菇,木耳,黃花菜,八角熬制的鹵汁,盡管沒有肉,卻肉香濃郁,再淋上調(diào)好的麻醬,和紅彤彤的辣油,真是五彩斑斕的美味啊。
家門口的鳥市,是囊括津門各種小吃的美食街,那里的大眾食堂很有名,早點品種最多最全。1959 年,我在班里第一批加入了少先隊,還被評為五好學生。六一節(jié)那天,作為獎勵,媽媽特意給了錢,讓我光明正大的去那吃了一回早點:一個剛出鍋的熱炸糕,一碗糜子面的茶湯,兩塊帶餡的糕干。至今,我仍然記得那頓早點的明細呢。
餛飩亦是天津人喜愛的早餐,一碗大約是9 分錢。純排骨熬湯,鮮豬肉攪餡,包制現(xiàn)場很好看,筷子進出肉餡,似乎只是在面皮上抹了一下,一只餛飩就大功告成,動作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強子是我的發(fā)小,一個膽大心細的饞鬼,去北馬路餛飩鋪吃早點,是我們蓄謀已久的計劃。大模大樣地正襟危坐,服務(wù)員將兩碗餛飩端上了桌。餛飩小小,面片伸展,猶如金魚婀娜的長尾一般,煞是好看。呷一口湯,鮮香無比,咬一口餛飩,肉味十足。強子還掏出二毛錢,奢侈地添加了一碟拆骨肉。桌上的醬油,醋,味精可隨意添加。我倆毫不含糊地補足了調(diào)料,就著自帶的干糧,吃了個溝滿壕平,嗨,真香,真痛快。
幾十年過去了,我們的生活已漸入小康,津門的早點品種依舊,卻怎么也吃不出當年的味道了,真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