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俊萍
兒時的沙土崗,有幾百畝,被槐樹林覆蓋,半包圍著村莊。
春天,吃槐布袋兒——槐樹發(fā)出的嫩芽。接下來吃槐花,蒸,煎,炒,還可以生吃,一瓣一瓣剝開,邊吃邊玩兒……槐花的清香氣息圍繞小半個童年。到了秋天,簌簌落下的槐葉,依舊是牛羊的口中食。
冬天,北風(fēng)一吹,沙土崗上枯枝滿地。放學(xué)后去拾柴火,是農(nóng)家小孩子常干的活兒,看似輕巧,其實(shí)也不容易。整個冬天,手背上新傷摞舊傷。但大多時候,沙土崗帶給孩子們的是樂趣,小泥豬一樣上爬上爬下,有濃蔭遮蔽,陽光并不刺眼,看見一朵朵白云在藍(lán)天上悠悠蕩蕩。還能看到飛機(jī),我們叫它拉云小飛機(jī),只見它從云彩里鉆進(jìn)又鉆出,屁股后面拖著兩條白線,漸漸跑出了我們的視野。我們的心呢,仿佛也被它帶到了千里之外。
沙土崗下是大片的麥田,冬日的麥苗淺,會飛來大群的喜鵲在上面嬉鬧。黑白相間的羽毛,被陽光照耀得熠熠生輝。有的看似膽大,會落在我身邊,卻也只是一瞬工夫,它們便會忽閃著翅膀,急忙忙飛遠(yuǎn)了。毛色華麗的野雞就沒喜鵲大膽,往往神龍見首不見尾般神秘。春天的麥地里,有很多薺菜,絳紫色的葉片緊貼著地面。沙土崗上的薺菜比麥田里還多,到處能看見挖野菜人的身影。
沙土崗的槐樹林中,還有很多“茅茅葉”,也就是茅草。葉子可以喂牛,孩子們更喜歡吃茅草根。扒開黃土,茅草根一節(jié)一節(jié),白胖白胖的,放在嘴里咀嚼,甜絲絲的味道順嘴滑進(jìn)肚子。大人也會來挖,晾干了說是藥材,可以賣錢。那時,大人還經(jīng)常逗小孩子說,誰誰是扒茅草扒出來的,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每逢受到父母的責(zé)罵,我都不免要疑心自己的來歷一番。
那時的沙土崗有十幾米高,沙土綿軟,當(dāng)滑梯再好不過,是膽大孩子們的樂園。膽子小的伙伴只有空羨慕的份兒,幾番試探,就是不敢往下溜。大膽的孩子看見了,實(shí)在忍不住,就從后背猛然一推,驚恐聲中,膽小的孩子已經(jīng)溜到了地面。只見他左看看,又看看,哈哈笑笑,說,哈,我一點(diǎn)都不害怕。打破心理障礙的膽小鬼,馬上成了憨大膽,幾次三番地上上下下,不亦樂乎,嘗試著天然滑梯的樂趣,常常忘了割草。
后來,因?yàn)樾薷咚俟?,崗上的沙土漸漸被取完了。僅存一道矮崗,依稀看得出原來的模樣。
星期天帶孩子們?nèi)徤贤?。孩子們一會兒制造個土瀑布,一會兒挖個用樹枝野草偽裝過的“陷阱”,殷勤地呼喚著大人們來“自投羅網(wǎng)”……我的鏡頭里裝滿了孩子們無憂無慮的笑臉?;秀遍g,我似乎看到了兒時穿梭在槐樹林里、奔跑在沙土崗上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