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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之風(fēng),山高水長

2020-07-20 00:31章咪佳
文化交流 2020年7期

章咪佳

姜先生一輩子的學(xué)問,是拿到什么都可以研究起來的。兒時,父親見他讀紅樓,要求他既然讀了就要研究,他就做了一篇紅樓人物關(guān)系表,這也可算作他的第一個“研究成果”。從此,一生中只要有一張安得下的書桌,有一支筆,他就什么方向都有興趣鉆研下去。

2020年5月19日,是國學(xué)大師、原杭州大學(xué)教授姜亮夫先生誕辰118周年。

姜先生從小浸潤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青年時師從王國維、梁啟超、陳寅恪、趙元任先生;后至上海,又拜章太炎先生為師,接受西方式求知方法的訓(xùn)練。他在兩種文化間成長,彼此的觀照,幫助他在作研究時有更豐富的思維方式。

先生一生從事楚辭學(xué)、敦煌學(xué)、語言學(xué)、歷史學(xué)的研究,于楚辭學(xué)與敦煌學(xué)用力尤深,他身后留下了皇皇二十四卷文集、共有1250萬字傳世。這其中大部分的著作,發(fā)表于姜先生五六十歲以后,也就是調(diào)到到原杭州大學(xué)教書的最后幾十年。再進一步可以說,這些學(xué)術(shù)成果,基本上都誕生于杭州西溪河上、杭大新村4幢3號姜先生當(dāng)年的家里。

先生之風(fēng),山高水長。他一方面總結(jié)自己的所學(xué)、所得,同時又將其傳承給一代代后輩。

姜先生是一個寶藏,是一套密碼,他需要被保存,也需要被不斷地書寫。值此紀(jì)念日,我們想從杭大新村開始,為大家講述先生獨特的生命歷程,并試圖探討它所包含的治學(xué)、為人之道。

先生先生了百年,后生后知在此間。

走進杭大新村4幢3號

1981年的夏天,原杭州大學(xué)中文系大四學(xué)生計偉強,經(jīng)郭在貽教授推薦、學(xué)校同意,在撰寫畢業(yè)論文的同時,開始承擔(dān)姜亮夫先生以往積壓論著的整理工作,后正式留校,擔(dān)任姜先生學(xué)術(shù)助手,前后三年半時間,一直替先生工作。

2020年5月15日,64歲的計偉強帶著我們,回到39年前他幾乎每天出入的杭大新村4幢3號。

“姜先生、夏承燾先生是當(dāng)時杭州大學(xué)中文系最負盛名的兩位教授。因為有他們在,才有所謂‘北大中文系是地主,杭大中文系是富農(nóng)的說法?!?/p>

從西溪路56號杭大新村大門進入小區(qū)后,我們順著計偉強的指點,找到了當(dāng)年姜先生的家。斑駁的墻上標(biāo)著的幢號是后來重新編制的“11”,但仔細看去,隱約還能分辨出“4”字的痕跡。這是一幢南北向的小洋樓,北面是單元門,進去樓上樓下共有四家。西邊單元的東邊一樓那套,就是以前姜先生的家。姜先生家西面是夏承燾先生故居,樓上以前是胡士瑩先生居住。一樓各家南面有個花園?;▓@外面是條小路,可以由此入戶。

當(dāng)年,姜先生就是在這里從事研究工作,也是在這里,一批批后生,前來聆聽先生的教導(dǎo)。

做學(xué)問就是水塘打樁

“里面是三室一廳,南門進去之后就是客廳,也是餐廳。當(dāng)時師母住在客廳東邊朝南的大房間??蛷d西邊朝南那個小點的房間是姜先生的女兒、女婿、外孫女一家人住。過了客廳,東邊朝北有一個很小的房間,是姜先生的臥室兼工作室?!?/p>

花園已經(jīng)破敗,比當(dāng)年還往里退了1米多,有一道破舊的圍墻和關(guān)著的舊鐵皮門把城市紛繁的變化和來訪者擋在了外面。我們繞到小洋樓背后的單元門,看到姜先生當(dāng)年住的小房間的窗子。

計偉強試著敲了一下老4幢3號屋子的門。主人在家,開門的是浙江大學(xué)哲學(xué)系退休的王守華教授和夫人。我們有幸進門去看看屋子內(nèi)部。

姜先生1995年故去。王守華教授1996年搬來?!澳菚r候房子里白蟻特別多,朝北的廚房、衛(wèi)生間木窗框都讓白蟻給吃掉了,換了鋁合金窗框,只有這個房間還是老的窗框?!蓖踅淌谥钢边叺男》块g說。

走進去看,老的奶白色的八格木頭小窗框樸素雅致。計偉強告訴我,這個以前姜先生居住、工作的房間里,東面靠墻放一張床,朝北的這個窗口,是一張寫字臺,一摞摞的各種書、筆記本、資料卡片、熱水瓶、杯子什么的,都堆在上頭。桌子前有一張?zhí)僖?。從西面房間門進來的學(xué)生,??吹浇壬谶@里看書。

那個側(cè)影也是姜先生的弟子,文化與旅游部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教授、博導(dǎo)任平最熟悉的?!跋壬叨冉?,長期伏案背已經(jīng)佝僂?!比纹娇吹降南壬?,“眼鏡片就像酒瓶的底一般厚,看書時臉緊貼著書頁,幾乎是‘聞著看的?!?/p>

姜夫人陶秋英女士說:“都這樣了還每天手不釋卷,是個只要拿到一張有字的紙就不肯放下的人。”

姜夫人說得這樣生動的形象,這也正是姜先生做學(xué)問的方法。

姜先生一輩子的學(xué)問,是拿到什么都可以研究起來的。兒時,父親見他讀紅樓,要求他既然讀了就要研究,他就做了一篇紅樓人物關(guān)系表,這也可算作他的第一個“研究成果”。從此,一生中只要有一張安得下的書桌,有一支筆,他就什么方向都有興趣鉆研下去。

姜先生說過:“做學(xué)問就像在水塘里打樁,打得越深,旁邊的東西就越來越吸附到一起,學(xué)問的根基就越來越深,否則就像浮萍一樣沒有一個歸屬?!彼约鹤鰧W(xué)問就是堅持“要綜合一切相關(guān)學(xué)科,才能說明某一個學(xué)科?!?/p>

先生曾經(jīng)說過對自己的《屈原賦校注》研究不滿意,是因為“未曾使用一切語言、歷史、風(fēng)習(xí)、民風(fēng)、地理、博物、生理、氏族社會、政治、哲學(xué)乃至天文、物理、化學(xué)等等許多知識,細細引人,以詳釋各詞語。于是,后來我盡量引進,盡量發(fā)揮,改寫成《楚辭通故》。”

這種“以小學(xué)立根基,以史學(xué)致宏大”的治學(xué)方式,一代代后輩都深有體會。任平說從他們研究生時期開始,姜先生要求學(xué)生學(xué)習(xí)的課程,就是非常宏博的,“我們中文系的學(xué)生,除了學(xué)文的課程,還要聽地理系、數(shù)學(xué)系、物理系、音樂系、藝術(shù)系……教授的課?!?/p>

姜先生的弟子、復(fù)旦大學(xué)教授傅杰1983年考上原杭州大學(xué)古籍研究所第一屆古典文獻專業(yè)碩士研究生,他也完整回憶過姜先生親自定的研究生培養(yǎng)計劃。

“姜先生在清華國學(xué)研究院親炙王國維、梁啟超、陳寅恪、趙元任諸先生,到滬上執(zhí)教后又拜章太炎先生為師,出文入史,在多個領(lǐng)域作出了貢獻。于是,他有些‘不切實際地幻想把我們也培養(yǎng)成他那樣全面的學(xué)者?!?/p>

姜先生當(dāng)時手訂的研究生培養(yǎng)方案,除了《周易》《尚書》《詩經(jīng)》《左傳》《論語》《老子》《莊子》《荀子》《韓非子》《屈原賦》等必讀專書,還有文字、聲韻、訓(xùn)詁、目錄、版本、校讎(chóu)等必修課,還設(shè)置了《史記》《資治通鑒》《史通》《文史通義》《文心雕龍》《國故論衡》等選修課及中國地理、中國工藝、中國藝術(shù)、中國農(nóng)業(yè)、中國建筑、禮俗與民俗、中國古代社會、歷代官職變遷、印度三宗論語佛教提綱等專題課。

可是,“這個方案太龐大了?!备到苷f。今天,我僅僅是把這些培養(yǎng)方案課程條目打出來,就完全能體會到當(dāng)年傅杰、任平他們這些研究生看到方案時既幸福又惶恐的心情。傅杰說,當(dāng)時著名文史學(xué)家程千帆先生看了這一培養(yǎng)計劃稱贊說“真是體大思精”,但也感慨“實施太難”。

而姜先生呢?“亮夫師一意孤行,竭力嘗試?!?/p>

并且姜先生很快親自組織好了師資——

杭大中文、歷史系,請來了蔣禮鴻、沈文倬、劉操南、徐規(guī)、郭在貽、雪克等先生;地理系,請來陳橋驛先生講中國歷史地理;物理系,王錦光先生講中國科技史;數(shù)學(xué)系,沈康身先生講中國建筑;教版本學(xué)、佛學(xué)的老師,則是從北京請的。還有浙江美術(shù)學(xué)院(中國美術(shù)學(xué)院)的兩位老師:一位是中國美術(shù)史專家王伯敏先生,另一位是精于詩文、長于書法的章祖安先生。

帶學(xué)生好比種花種稻

說到這位章祖安先生,有一件小小軼事。生于20世紀(jì)30年代的章先生是杭大中文系50年代的學(xué)生,古典文學(xué)功底極佳。

傅杰在《前輩寫真》中回憶過,1985年,姜先生邀請章祖安來給杭大古籍所的研究生講課,許諾專車接送。章府當(dāng)時在美院,離杭大不算太遠,但沒有直達的公交車,而當(dāng)年也罕見出租車。

校方接送過一次之后,傳聞有一位負責(zé)人放出話來:“章某乃本校畢業(yè)生,回來上課還用派車?”于是車被取消。不溫良也不恭儉讓的章先生隨即電告古籍所管教務(wù)的老師,宣布中止授課。

章祖安先生一撂挑子,姜先生急壞了。當(dāng)時83歲的姜先生手寫了一封短札給章祖安——

祖安兄:

專題《周易》報告,無論如何請你講完,為了孩子們,非為吾輩計也。特此即問近佳!

亮夫頓首 十一月十六日

“為了孩子們”,是姜先生作為一位老師心里最牽掛的事情。敦煌學(xué)專家柴劍虹先生講起在姜先生晚年的時候去拜訪他,先生在病榻上和柴劍虹談得最多的話題,就是如何為年輕學(xué)子創(chuàng)造更多、更好的學(xué)習(xí)進修條件,去完成老一輩想做而未做成、做好的課題。

姜先生在教學(xué)中,是特別注重調(diào)動每個學(xué)生的主觀能動性進行學(xué)習(xí)的。等到學(xué)生進入博士階段,姜先生從來不給學(xué)生列書單了,博士生都自己列想讀的書單,拿給先生看,他會勾畫出來哪些一定要讀一讀,哪些不值得讀。

姜先生做中文系主任的時候曾經(jīng)跟老師們講過,學(xué)術(shù)研究好比種花種稻,“最好不要使用一般的‘領(lǐng)導(dǎo)方式,便是花匠老農(nóng),也只好澆澆水、上上糞,從旁看它長出?!耶?dāng)然是要許多方面培養(yǎng)協(xié)助,但一定只能讓他‘自發(fā)自愿地自己成長?!?/p>

任平讀博士時,正式成為姜先生門下的學(xué)生?!艾F(xiàn)在的學(xué)生可能很難想象姜先生是怎樣教我的。姜先生幾乎是‘寓教于樂?!彼蟾琶總€月去姜先生家里一次。每次上課,姜先生都視為盡興暢談回憶過去的好機會——

學(xué)生若問文字,先生會說起在清華國學(xué)研究院時的導(dǎo)師王國維、陳寅恪以及曾求教的章太炎等,從生活瑣事娓娓道來,自然點出了這些大學(xué)者的學(xué)術(shù)態(tài)度、思維方式和一代風(fēng)范,“王國維研究甲骨文而考證了商王的世系,卓成大家;章太炎幾乎不承認甲骨文,但對于商周金文的研究卻因?qū)W問的深厚而鞭辟入里?!?/p>

若問文獻學(xué),姜先生便回憶起20世紀(jì)30年代在法國巴黎的留學(xué)生涯。當(dāng)看見博物館、圖書館里大量的中國文物和文獻陳列其中,這位熱血青年毅然地放棄了攻讀哲學(xué)博士的機會,而一頭扎進了國家圖書館。

“從開門第一個進到關(guān)門最后出,先生那時候每天埋頭抄錄敦煌卷子中的國內(nèi)已見不到的古本《切韻》?!比纹铰犗壬v過,先生當(dāng)時沒有照相機,硬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手抄,加上每天要抄到晚上,以致原來就已經(jīng)800度的近視眼又加深了幾百度。”

1991年,當(dāng)先生拿出中國科學(xué)院影印本《瀛涯敦煌韻輯》時,任平看得幾乎屏住了呼吸:“這一絲不茍的書法,字字如珠璣,字字凝聚了先生的心血啊?!?/p>

任平那個時候就開始對書法很感興趣。姜先生跟任平聊起他自己小時候?qū)W書法的故事。“姜先生童年時,小孩子學(xué)王羲之是一個慣例。但是姜先生的老師跟他講,‘你要是跟大家一樣學(xué)王羲之,你很可能就出不了山。你不妨學(xué)學(xué)魏碑。當(dāng)時在先生的老家云南,有兩塊魏碑,就是后來非常有名的文物二爨(cuàn)碑,一為《爨寶子》,一為《爨龍顏》?!敖壬南壬v,‘學(xué)了以后可能你的書法的風(fēng)格會跟人家不一樣,又有地方特色。這種教導(dǎo)在當(dāng)時是多么先進?!?/p>

安頓自己,心無旁騖

總之,學(xué)生問什么,姜先生都能說上來,豐富而自由。

聽姜先生的這些后輩們講起來,總覺得老先生的一輩子像是有普通人的兩輩子、三輩子那樣長。如果有機會能在某種時空與姜先生對話,我真的想問先生:如何在時代的沉浮中,始終保存這樣一種個人自由、創(chuàng)作自由?

安頓自己,心無旁騖。這或許是我們能夠還原的一個答案。

計偉強說,姜先生一生高產(chǎn),一是講究研究方法,二是特別勤奮。

“先生做學(xué)生的階段正值西學(xué)東漸的又一高潮,尤其是他在清華國學(xué)研究院的老師正是幾位學(xué)貫中西的大家,這使得他的研究更富理性思辨特征,其研究方法受到西方學(xué)術(shù)路徑影響明顯,具有很強的科學(xué)性。”

“姜先生非常重視研究所需要的資料,以及資料的工具化編纂。他論證一個觀點,往往旁征博引,資料非常豐富?!?/p>

“在我之前的姜先生的助手、也是我的恩師郭在貽老師,也有同樣的體會。他曾親口跟我說:姜先生可以說也是一位資料大家?!?/p>

姜先生的導(dǎo)師王國維先生研究一個問題,總是先收集各種相關(guān)資料,綜合排比,分析推論,最后形成論點。

梁啟超先生給姜先生他們講古書的真?zhèn)魏捅嬲鎮(zhèn)蔚姆椒?,教他們的就是綜合各種知識的綜合研究法。

再比如趙元任、陳寅恪兩位先生,他們一個是哈佛的哲學(xué)博士,一個曾在哈佛學(xué)習(xí)梵文和巴利文。而哈佛的研究方法特別強調(diào)實證,強調(diào)數(shù)據(jù),強調(diào)量化分析。

曾經(jīng)補助陳寅恪7000美元赴哈佛留學(xué)的哈佛燕京學(xué)社,就曾為幫助大家科學(xué)研究中國古代文獻,為中國古代典籍編寫了64種共84冊引得(index的音譯兼意譯),包括經(jīng)史子集各個類別。

“記得當(dāng)年讀書時,在杭州大學(xué)中文系資料室看到哈佛燕京學(xué)社《毛詩引得》《論語引得》《孟子引得》《春秋經(jīng)傳引得》《爾雅引得》等等,真是喜不自勝。這會給文獻研究者、古漢語研究者帶來多大的便利?。 ?/p>

“姜先生正是以同樣的方法,為自己的研究做這樣的資料索引,包括具體到字、詞的索引,而這樣的資料索引,又是對后續(xù)研究者來說功德無量的工具書。姜先生曾經(jīng)說過:‘編工具書這類事,我們研究學(xué)問的人,非做不可?!?/p>

比如1961年由中華書局出版的《楚辭書目五種》,這就是姜先生研究楚辭,撰寫《屈原賦校注》時收集古往今來楚辭重要注釋、考訂、評議、辨證、圖繪、介紹楚辭成就等文獻編纂而成的副產(chǎn)品——一部楚辭研究的專題目錄學(xué)著作。

先生的《楚辭通故》當(dāng)中的《楚辭引得》也是。

再比如1985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莫高窟年表》。姜先生研究敦煌文獻,上自公元68年,下迄1943年,將研究的對象敦煌文獻編年成表,在進行各項主題研究的同時,又成就了這部敦煌學(xué)研究的重要基礎(chǔ)工具書。

相比幾位學(xué)生,計偉強作為助手,跟姜先生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一些。他印象中,先生平時大部分時間全在看書、寫字。他說,看看先生病怏怏的,真的難以理解怎么能做到筆耕不輟,意志這么堅定,毅力如此頑強。

先生的時間哪里來的?

姜先生的外孫女講起過,“外公在杭州三四十年,真正意義上去逛西湖的日子,加起來也沒多少次。最多是外婆年輕的時候要去西湖,他陪著去。到了晚年,一年到頭也不去一次?!彼f,盡管杭大新村就在黃龍洞旁邊、寶石山下,矮矮的寶石山后面就是西湖,但外公很少去逛西湖。

“老人家對外界的各種東西,他是完全不關(guān)注的。他的世界里面,除了學(xué)術(shù)、教育之外,沒有別的。不像現(xiàn)代人在手機等東西上花費時間,當(dāng)然那個時代也沒有。他對其他事情的興趣是不高的,所以他的整個治學(xué)和專注力很強。”

外孫女說,外公真正的大量文章其實是在他五六十歲以后發(fā)表的,就是到杭州教書的最后幾十年。“他是高度關(guān)注在學(xué)術(shù)的世界里的,這個跟他整個生活的狀態(tài)、他的關(guān)注力很有關(guān)系?!?/p>

先生學(xué)問做得好,對人生也看得很透,也把握得好。外孫女說:“外公他覺得教育是人生中一件最有意義的事情、最有價值的事情。”

是啊,老先生因此而構(gòu)建了自己典雅的世界、自由的世界。

In Memory of Jiang Liangfu, Master of Chinese Classics

By Zhang Jiami

May 19,2020 marked the 118th anniversary of the birth of Jiang Liangfu (1902-1995), a professor of Chinese classics of Hangzhou University, part of present-day Zhejiang University since 1998.

Thanks to the studies done under the tutelage of Wang Guowei, Liang Qichao, Chen Yinque, Zhao Yuanren while being a student at Tsinghua University and Zhang Taiyan while working in Shanghai, Jiang received rigorous training in both eastern and western ways and specialized in , Dunhuang, philology, and history. In particular, he focused on Dunhuang. He published 24 books which amount to a total of 12.5 million words, quite a lot if one considers the years when personal computers were not yet everyday writing tools. Most of his writings were done during the decades after he came to work at Hangzhou University, that is, after he was 50 and at his private office at home. His home was a four-room apartment on the ground floor of a two-story building on the compound of staff residences of Hangzhou University. The building still stands today.

Many of Jiangs students are now prominent scholars in China. They remember the master clearly. Ren Ping, a professor and doctoral tutor, recalls that the master wore thick glasses and while reading, put the book so close to his face that it looked as if he were sniffing the book. Rens wife Tao Qiuying recalls that the master read voraciously.

Jiang could do a study of anything he read. After finding the boy reading , a classical novel written in the Qing Dynasty (1644-1911), his father asked the boy to do a book report. The boy formulated a complete whos who chart of all the characters in the novel. It was his first study project.

As a professor, Jiang tried hard to build a graduate course with an encyclopedic curriculum. In the early 1980s, the master put forward a reading list that included so many important tomes that his colleagues thought it to be too ambitious and unrealistic and his graduate students felt both excited and dizzy about the list, happy because they knew what the master wanted them to be academically and dizzy because they knew they could hardly read them all during a graduate course.

However, the master did not assign books for his doctoral students to read. Instead, they were asked to develop their own book lists and presented them to him for advice. Jiang reviewed their lists and marked the must-read books and checked off the books that he thought were not worth their efforts.

Ji Weiqiang, now 64, worked as a secretary for Jiang Liangfu for about three and a half years in the early 1980s. He says that Jiang was a walking encyclopedia about all things in his specialty. Ji first heard of the reputation from his own tutor. And after working for the master, he witnessed how the master could talk citing all kinds of references off his fingers.

Jiang Liangfu developed index books for younger students to do academic studies. This methodology he had learned from his masters Wang Guowei, Liang Qichao and Chen Yinque. Wang emphasized a complete research for a study project. Liang and Chen, both students of Harvard, taught Jiang how to use quantitative tools.

Jiangs academic achievement is attributed to his total dedication, says his granddaughter. Jiang lived in Hangzhou for about 40 years. During his stay in the scenic city, one of the major tourist destinations back then, he rarely went out for sightseeing even though the West Lake was nearby. His granddaughter says that he dedicated himself totally to academic studies and teaching obligations. A late bloomer, he published his academic study results essentially in the last three decades of his lif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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