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園園

一、“娛樂至死”與新“娛樂至死”

《娛樂至死》是著名媒體文化研究者、批評家尼爾·波茲曼的著作。針對20世紀后半葉美國社會由于媒介轉變帶來的公共話語內容和意義的改變，波茲曼發(fā)出了“娛樂至死”的警告。21世紀，隨著移動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和普及，媒介早已從波茲曼批判的電視進化到以手機為代表的移動終端，娛樂也早已不僅是電視上所有話語的超意識形態(tài)，還成為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所承載的內容的鮮明指向。

（一）電視時代的“娛樂至死”

波茲曼將麥克盧漢所說的“媒介即信息”引申為“媒介即隱喻”，明確指出媒介更像一種隱喻，用一種隱蔽但有力的暗示來定義現實世界。當印刷時代逐漸沒落、電視時代來臨之時，話語的結構因媒介的變化而發(fā)生改變，以高度的理性和秩序、邏輯性的公眾話語為代表的“闡釋年代”逐漸逝去，娛樂開始成為電視上所有話語的超意識形態(tài)。電視本身的性質決定了它必須舍棄思想來迎合人們對視覺快感的需求，適應娛樂業(yè)的發(fā)展?；诖?，波茲曼提出“娛樂至死”的觀點，他所極力反對的并非是電視為我們展示具有娛樂性的內容，而是反對電視上“政治、宗教、教育、體育、商業(yè)和任何其他公共領域的內容，都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并成為一種文化精神，而人類無聲無息地成為娛樂的附庸。

（二）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的新“娛樂至死”

中國互聯(lián)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fā)布的第30次《中國互聯(lián)網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顯示，截至2012年6月底，中國網民數量達到5.38億，其中手機網民達到3.88億，中國的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正式開啟。波茲曼所批判的美國電視時代的“娛樂至死”現象，在我國的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有過之而無不及。中國互聯(lián)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fā)布的第44次《中國互聯(lián)網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顯示，截至2019年6月，我國網民規(guī)模達8.54億，互聯(lián)網普及率達61.2%;我國手機網民規(guī)模達8.47億，網民使用手機上網的比例達99.1%。伴隨著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而來的不僅是更便利的通訊工具和更完備的搜索引擎工具，還有各式各樣的網絡娛樂工具和娛樂方式。截至2019年6月，我國網絡音樂、網絡文學、網絡游戲、網絡視頻、網絡直播的用戶規(guī)模分別達到了6.08億、4.55億、4.94億、7.59億、4.33億，網絡娛樂類應用有著極為廣泛的受眾。

在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娛樂以更加明目張膽的姿態(tài)深入到我們的生活之中。在波茲曼批判的電視時代，只有坐在電視機前的觀眾才會受到“娛樂至死”的影響，而電視機的使用場景畢竟有限，人們所受到的影響也有限。但是在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擁有一部可以上網的手機就相當于擁有了通往娛樂世界的“萬能鑰匙”，手機的便攜性讓“娛樂至死”的影響無處不在?！秺蕵分了馈芬粫姆饷嫔弦蚩措娨暥チ怂伎嫉娜藗儯诋斚乱呀浿饾u變成了盯著手機屏幕而“大腦空空”的人們。以手機為代表的移動終端成為繼報紙、廣播、電視、互聯(lián)網之后的“第五媒體”，從電視到手機的媒介轉換，不僅僅是屏幕大小在發(fā)生變化，更大的改變體現在公眾話語的內容也要適合手機這一媒介的表達方式去重新定義。手機體型雖小，但其承載的內容絕不亞于電視。如今，政治、宗教、教育和任何其他構成公共事務的領域都能在手機上得以呈現，并成為大眾接觸這些領域的主要途徑。這些本應嚴肅的話語模式由于媒介本身的傾向而帶上了娛樂化的包裝，通過娛樂抵達手機屏幕。波茲曼在20世紀后半葉提出的“娛樂至死”的觀點仍然適用于當下，尤其是在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娛樂的聲音越來越大，娛樂至死的現象愈演愈烈。

二、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的文化思考

正如波茲曼所反對的不是電視的娛樂功能一樣，筆者也并非反對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手機等媒介的娛樂形式和娛樂內容，而是反對娛樂泛化到每一個公共領域，出現了“不該娛樂的事物也被娛樂了”的“娛樂至死”現象。記錄22位慰安婦幸存者的電影《二十二》的人物截圖被制作成了表情包，“暴走漫畫”發(fā)布含有“戲謔侮辱董存瑞烈士和葉挺烈士”內容的短視頻……類似事件的不斷發(fā)生，不禁讓我們開始思考，當娛樂沒有了底線，當人們開始放棄思考，當人們用虛無和荒誕的態(tài)度對嚴肅的內容進行解構和娛樂，我們的社會將成為什么樣的社會？民族文化又將何去何從？

（一）娛樂至死的代價

在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技術的發(fā)展極大地推動了娛樂行業(yè)的發(fā)展，短視頻、網絡直播、網絡游戲等產業(yè)發(fā)展迅速，霸占了人們的手機屏幕，以手機為代表的智能終端成為娛樂的代名詞。教育、新聞等公共領域的娛樂化傾向也越來越強，本該嚴肅的內容正在逐漸給娛樂化讓步。人類在“娛樂至死”的路上越走越遠，移動互聯(lián)網背景下的新“娛樂至死”正在形成，造成的不良影響也逐漸顯現出來。

首先，媒介的娛樂化傾向影響大眾認知。媒介以一種不為人注意的方式指導著人們看待、了解事物的方式，無時無刻不影響著我們的生活，而在當下，娛樂已經成為大眾媒體的主要追逐點。比如，大眾傳媒不斷對明星相關事件進行大肆報道，揪住明星的私事深究，嚴重影響受眾的思維認知和價值觀，難以發(fā)揮大眾媒體應有的輿論引導等社會功能，對社會風氣造成不良影響。

其次，隨著智能手機等移動終端設備的普及和移動互聯(lián)網技術的飛速發(fā)展，短視頻等新興娛樂形式不斷出現并快速奪取了人們的注意力，成為隱形的“時間殺手”。中國互聯(lián)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fā)布的第44次《中國互聯(lián)網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顯示，2019年上半年，我國網民的人均每周上網時長達到27.9小時，手機網民使用網絡視頻、短視頻、網絡音樂、網絡文學和網絡音頻類應用的時長占比依次為13.4%、11.5%、10.7%、9.0%和8.8%，時間在笑聲中飛逝，而我們一無所知。

最后，在“娛樂至死”的當下，人們逐漸失去深度思考的能力。海量的娛樂形式和內容向我們涌來，一個又一個充斥著刺激性的視頻畫面接連出現，不斷提高情感閾值，使人們沉浸在短平快的內容帶來的短暫快感，用笑聲代替思考，但卻不知道為何而笑以及為什么不再思考。理性思維在接連變換的畫面里逐漸喪失，感官體驗早已凌駕于理性與思考，我們在笑聲中逐漸失去深度思考和反思現實的能力。

由此可見，“娛樂至死”的代價是極其沉重的，波茲曼所說的“娛樂至死的物種”正是對娛樂至死的終極預言，而這則是我們要竭力避免的。

（二）我們需要什么樣的娛樂？

我們反對“娛樂至死”，但我們并不反對娛樂，人人都需要娛樂，娛樂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調劑品，給人們帶來了放松和休息，有著一定的正面功能，尤其是在當下快節(jié)奏的社會生活中，人們需要娛樂來消解疲憊、放松生活。但物極必反的道理也同樣適用于娛樂本身，過度的娛樂卻會讓人們陷入麻木、拒絕思考的狀態(tài)之中。尤其是在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每個人都生活在信息的海洋里，如果這個海洋里的每一滴水都是娛樂因子，那么笑聲之外，我們又能得到什么呢？如果一切都可以娛樂化，如果文化生活被重新定義為娛樂的周而復始，那我們的文化精神又將如何沉淀呢？

娛樂無罪，但“娛樂至死”絕不可取。我們需要的是適度的娛樂，是不影響嚴肅話語體系的娛樂，是不會侵蝕文化精神的娛樂。在社會日益趨向娛樂化的態(tài)勢下，我們對“娛樂至死”的警惕和反思，正是對公共領域嚴肅話語體系的保護，也是對文化精神的守護。我們應該盡快認識到當下過度娛樂的非理性現象，剎住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正在飛馳的“娛樂快車”，把握好娛樂的尺度，讓娛樂回歸正常，讓文化回歸理性。

[責任編輯：張 ?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