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忠強

隋文帝時，大臣梁毗任西寧州刺史。西寧州當時是少數(shù)民族聚居的地區(qū)，民風(fēng)剽悍，喜歡爭斗。各部酋長“皆以金多者為豪俊”，于是部落之間為金子而不停地互相攻殺搶奪，弄得許多無辜百姓死于非命?？梢?，金錢的欲望一旦在人們的頭腦里膨脹，必將產(chǎn)生不顧一切的瘋狂行動，給社會帶來極大的危害。梁毗對此十分憂慮，盤算著如何解決……

有一天，酋長們?nèi)グ菀姶淌反笕耍跋嗦室越疬z毗”，一個接一個地送金子給梁毗。梁毗把這一堆“贈金”（賄金）放在座位旁邊，忽然對著金子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對酋長們說：“此物饑不可食，寒不可衣，可是你們大家為了它竟互相滅絕對方，死的人不計其數(shù)?，F(xiàn)在又拿它來送給我，是想殺我嗎？”說完后，就把金子全部退給他們，“一無所納”。

史書上說，面對一堆沒有知覺的黃金，梁毗出了奇招，“對之慟哭”。（《資治通鑒》卷179）其實，他哭的是金子，痛的是事態(tài)，勸的是酋長。果然，這一奇特的“哭金式”勸導(dǎo)起了作用，特別是梁毗說的“今將此來，欲殺我邪”，更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梁毗認為，酋長們送金子給他，是讓人懷璧為罪，引來災(zāi)禍，——這似乎是說自己不收金子的原因，實際上卻是借己喻彼，向酋長們曉以利害，提醒對方深思：自己拼死拼活掠奪而來的金銀財寶，也可能被別人拼死拼活掠奪過去，說不定哪天會招來殺身之禍！梁毗的一番懇詞有情有理，這就使酋長們醒悟過來，從此不再互相攻擊。于是西寧州的紛爭動亂得以平息，出現(xiàn)了民族和睦相處、社會安定的新氣象。

由梁毗治亂，我想到了廉范治蜀。廉范，字叔度，本是趙國廉頗的后代，曾在東漢章帝年間任蜀郡太守。當時，成都地方人口稠密，物產(chǎn)豐富，房屋鱗次櫛比，相互連屬。前任太守為了防止火災(zāi)，“禁民夜作以防火災(zāi)”。然而，百姓還是偷偷地點燈干活，往往釀成火災(zāi)，“燒者日屬（連日不斷）”。廉范到任后，廢除了以前的法令，允許民間夜晚點燈勞作，但要求家家戶戶儲水防火。成都百姓對廉范的法令十分歡迎，當?shù)亟?jīng)濟很快繁榮起來，老百姓因而也富裕了。民間流傳著一首歌謠說：“廉叔度，來何暮？不禁火，民安作。昔無襦（短衣），今五绔（褲）?！保ㄒ姟顿Y治通鑒》卷46）

廉范與梁毗都是善于處理和化解社會矛盾的高手。廉范為了解決人們夜間生產(chǎn)與安全的矛盾，變以往“堵”的行政手段為“疏”——由一律“禁止夜作”改為允許夜間勞作，但又“嚴使儲水”，這樣既解決了防火安全問題，又保障了生產(chǎn)的順利進行。而梁毗為了止亂，不是派兵去“剿”去“堵”，而是理智地采用了“疏”“撫”的方法，即針對“蠻夷”的錯誤觀念和非分之欲，進行思想疏導(dǎo)工作，換句今天的話說，就是充分發(fā)揮思想工作的力量。結(jié)果是，理性的閘門一旦打開，認識便向良性轉(zhuǎn)變，錯誤的行動就得以遏制。兩人都是著眼于百姓利益的大局（梁毗為了“撫邊安民”，廉范為了“興業(yè)富民”），才采取了“疏”的辦法，使事勢向好的方面轉(zhuǎn)化，所以最后贏得了民眾的認同與贊賞。

今天的行政管理中，也會遇到“堵”還是“疏”的問題。常見一些為官者大都喜歡用“堵”的手段，習(xí)慣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認為一紙令下，十分方便，至于群眾是否擁護、是否滿意，一般都不會顧及。結(jié)果是有令不行，有禁不止，難以奏效?？磥?，在“堵”和“疏”的選擇上，不妨借鑒一下古人的成功做法，或許會對我們有所啟迪。

童玲/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