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曉
(深圳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廣東深圳,518055)
語言生活是運用、學習和研究語言文字、語言知識、語言技術(shù)的各種活動?,F(xiàn)當代小說的文學創(chuàng)作,無不反映其真實的語言生活。南翔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以凝練、深刻,近似潔癖的語言表達,還有對語言本身的熟稔,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例如在《綠皮車》《抄家》等小說集中,若干片段嵌入普通話、方言等概念,利用民族語和通用語巧妙互補、熟練運用外來音譯詞和方言介入小說人物語言的方式方法,把語言的精妙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而后,有作品《回鄉(xiāng)》講述“我”大舅從臺灣回鄉(xiāng)省親的盤根錯節(jié),其歷史之殤、家國之痛,猶如唇齒相依,徹骨之寒。在語言技巧方面,小說善用名詞和動詞,注重文字的韻律,對多維語言身份構(gòu)建與認同偶有表述,在語言表達方面又勝一籌。南翔新作《洛杉磯的藍花楹》,講述了一個跨文化的情感故事,本文欲意新究,探尋跨文化交際的多元化語言格局,以及語言生活對人物塑造、故事情節(jié)、小說創(chuàng)作的影響和作用。
中篇小說《洛杉磯的藍花楹》講述了南方高校的一位女教師,遠赴洛杉磯南加州大學做訪問學者后的經(jīng)歷。在南加州大學的南門外,她偶遇古巴裔(二分之一中國血統(tǒng))的美國籍貨車司機洛斯爾,兩人因車刮碰而蹭出了情感的火花。這位向老師在國內(nèi)早已離異,獨自帶著念小學的兒子秋生生活。受傳統(tǒng)婚戀觀以及“讓兒子健康成長”思想的影響,向老師在與洛斯爾的交往中,有著各種糾結(jié)與不堪,讓讀者感受到五味雜陳。故事孰是孰非,喜歡與否,難以評判。鑒于小說語言表現(xiàn)出的豐富內(nèi)容、體現(xiàn)多元文化的碰撞與融合,本文將以語言生活為切入點,即運用、學習、研究三個維度與語言本身、語言知識、語言技術(shù)三個方面的縱橫交錯,[1]與小說《洛杉磯的藍花楹》中真實而豐富的語言世界進行比照。
語言是一種復雜的現(xiàn)象,既具有自然屬性,例如聲音、視覺形象等;也具有社會性質(zhì),例如社會構(gòu)建和認知等。[2]小說中的語言具備虛構(gòu)、虛擬等特點,一方面,作為小說中的人物語言,體現(xiàn)了其自然屬性。另一方面,作為小說中的描述語言,則體現(xiàn)了其社會屬性。本文的研究對象是《洛杉磯的藍花楹》小說中的語言使用者和特定社會環(huán)境中的語言現(xiàn)象,方法上采用定量和定性研究相結(jié)合,在某種程度上偏向于定性研究。本文試圖站在小說人物的角度去理解人類行為,強調(diào)自然觀察,注重內(nèi)容,適當闡釋。南翔在《洛杉磯的藍花楹》中涉及諸如人類語言學、語言與文化、語言與社會心理、語言教育、話語研究等多個領(lǐng)域。本文將采用歸納、綜合、描寫等基本的研究手段,對其小說中的語言進行個案研究。
人口族裔結(jié)構(gòu)的變化帶來了語言和文化多樣性的變化,也帶來了小說中豐富的語言生活,呈現(xiàn)出對現(xiàn)實生活完美和凝練的再現(xiàn)。小說用中文寫作,內(nèi)容涉及漢語、英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意大利語,還有廣東臺山的方言,出現(xiàn)了一些中國成語和方言俚語。
1.語言文字。小說中,洛斯爾第一次宴請向老師和秋生,是在“發(fā)”餐館。“發(fā)”字,中式具有代表意義的用字,并用了繁體字,用引號加注。文字之于書面語,猶如語音之于口語,都是語言的物質(zhì)外殼。即便是虛擬的小說情景,作者選用“發(fā)”餐館都顯得別具匠心,中式餐館配以中式招牌用字使故事情節(jié)顯得真實而親切。洛斯爾陳述認識向老師的原因是愛、屋、及、烏,當向老師聽到他幾乎是一個音調(diào),一字一頓地念出“愛屋及烏”時非常吃驚,他竟然知道她來自中國。向老師側(cè)耳偷聽兒子秋生和艾娃的對話,一會兒英語,一會兒西班牙語,從人物形象的聽感上,建構(gòu)了多維語言世界。
2.語言知識。文中運用語言知識展現(xiàn)逼真的人物形象。向老師作為高校文科教師,掌握中國成語、民間俚語以及古詩詞,同時具備一定英語水平的交際能力。向老師對洛斯爾講解,司在漢語里主要是動詞,司機,是掌握機器的人。掌管廚房、做飯的人則稱之為司廚。洛斯爾講解Havana時,同樣運用了專業(yè)的語言知識。在言語交際方面,更體現(xiàn)了多語社會中不可或缺的語言能力。為了讓向老師對秋生在球場受傷事件釋懷,洛斯爾冒充巴西裔同學的家長寫英文道歉信,巴西的國語是葡萄牙語,而他不會葡萄牙語,只好用英文。事實上,南美人把葡萄牙語作為母語,在美國也多半使用的是英文。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字里行間,隨處可見小說人物對語言知識的運用,以及小說創(chuàng)作者對語言知識的駕輕就熟。
3.語言技術(shù)。2015年11月17日,牛津大學出版社和迅鍵公司聯(lián)合推出《牛津英語詞典》年度詞評選:一個喜極而泣的臉龐 ,成功逆襲千萬詞語,當選年度詞匯。[3]小說中多處運用微信表情符號進行語碼轉(zhuǎn)換,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例如,洛斯爾夸中國媳婦厲害時,用了一清二白這個詞。向老師回復:那叫一清二楚。告訴你一個中國成語,洞若觀火。洛斯爾接著聊:洞……若……觀……火,為什么是洞里面看火呢(一連串的笑臉:偷笑,憨笑,壞笑)?她也不便在手機里詳細解釋:此洞非彼洞,此洞為形容詞,是清楚,透徹之意。小說中對語言技術(shù)的描寫,伴隨著語言知識的正確運用,讀來生動活潑,為人物形象、故事情節(jié)和小說創(chuàng)作增色不少。
語碼轉(zhuǎn)換,是指在會話中使用兩種或多種語言的現(xiàn)象,可以是兩人之間,也可以是同一個人的句子和句子之間,或句子中的字、詞之中。向老師為了在孩子面前隱瞞和洛斯爾的戀情,只敢晚上與洛斯爾聯(lián)系,在微信聊天中,多用表情符號傳情達意。
1. 表情符號的語碼轉(zhuǎn)換。
小說是用語言寫成,如果小說文本中直接出現(xiàn)表情符號,似乎不太符合現(xiàn)代白話文的體例,南翔在小說人物語言描寫中,成功對作為聊天工具的表情符號進行語碼轉(zhuǎn)換,不僅反映出人物交流時對語言技術(shù)的學習和運用,而且反映出豐富的人物內(nèi)心世界。
例如:手機從秋生手里回到向老師手中后,她通常主動詢問:
休息了嗎?
等待近乎焦慮的對方很快回答:
沒有啊,一直在等你呢!
……
好笑(這里通常是一個表情:打哈欠,或者翻白眼)你難道平時不是獨自去睡的嗎?
天下最可憐的男人,是獨自去睡的男人(可憐)
……
(自憐)
把兩個可憐,合并到一起,就變成了(甜蜜,外加一束放出異彩的玫瑰花)
……
那還得等20年??。@訝,外加一束放出異彩的玫瑰花,一枝凋謝的玫瑰花)[4]
2. 多語人的語碼轉(zhuǎn)換。
能否對語碼進行轉(zhuǎn)換,可以成為一個人是否是雙語人或多語人的標準。出生于多語家庭洛斯爾以及他的女兒艾娃,是小說塑造的多語人形象,在言語中多次出現(xiàn)語碼轉(zhuǎn)換現(xiàn)象,轉(zhuǎn)換多以實詞為主,符合語碼轉(zhuǎn)換的基本規(guī)則,為兩人對話間的語碼轉(zhuǎn)換,提供了語言信息。比如艾娃說報考的學校,那里的食品專業(yè)很有名,所以想去。弟弟指著姐姐的鼻子說,那你百分百是一個吃貨!“吃貨”一詞,姐姐聽不懂,看著爸爸。洛斯爾與向老師小聲嘀咕,說了一個英文俚語,洛斯爾再用西班牙語翻譯出來。另一種語碼轉(zhuǎn)換是提供句法和構(gòu)詞法的結(jié)構(gòu)。比如向老師琢磨,兒子講“她們把什么都攤開了,那就沒什么事了”,他講的是“他們”還是“她們”呢?又想,“他們”和“她們”有區(qū)別嗎?漢語的人稱代詞復數(shù),再鑄一個新詞,就是“他們”和“她們”的熔鑄,一個家庭,無論夫妻,還是父女與母子,都會出現(xiàn)性別的錯綜或交融現(xiàn)象。語碼轉(zhuǎn)換讓多語家庭交流更加方便,在小說的描寫中也是妙趣橫生。當秋生直呼洛斯爾名字時,被向老師制止,旋即向老師又被洛斯爾制止,洛斯爾覺得親切,任由秋生叫名字,說,什么叔叔伯伯舅舅呀,在英文里都是一個單詞Uncle!那時候啊,洛斯爾Uncle,還在古巴呢,在古巴的夏灣拿,也就是中國人翻譯的哈瓦那。
傳承語,也譯為“祖語”或“繼承語”,相似稱謂有家庭語言、社區(qū)語言、族裔語等,傳承語不一定是家庭用語,跟雙語和多語相比,是一個更新的概念。小說中的男主角洛斯爾與原配妻子都是古巴裔美國人。1959年,古巴革命勝利后,他們的祖父輩來到美國,父母都在古巴出生,他倆則都在美國出生。她的祖父祖母是西班牙人,意味著她有二分之一西班牙血統(tǒng);他的祖父祖母是中國人,意味著他有二分之一中國血統(tǒng)。洛斯爾與原配妻子的女兒艾娃,在家里主要講西班牙語,和她媽媽之間從不轉(zhuǎn)換語碼,電視也鎖定西班牙語頻道。如果使用英國謝菲爾德大學Sabine博士的傳承語研究框架,以平面直角坐標系的形式呈現(xiàn),橫軸兩端為實用與情感,縱軸兩端為必要與次要,根據(jù)小說中對這個多語家庭成員的描述,在四個象限中相應位置如下:
圖1 洛斯爾家庭語言象限圖
圖2 向老師家庭語言象限圖
圖3 洛斯爾+向老師家庭語言象限圖
如圖所示,小說人物的語言能力愈強,形象則愈豐滿。男主人公洛斯爾具備說四種語言的能力,女主人公向老師具備說兩種語言的能力,向老師兒子秋生具備說三種語言的能力,洛斯爾女兒具備說兩種語言的能力。圖一:第一象限為英語,意為最實用、最有必要的語言,第二象限是西班牙語,意為在洛斯爾家庭中,西班牙語是有必要且情感表達需要使用的語言,第三象限是中文,意為洛斯爾在情感上認同的語言,相比第四象限意大利語而言,洛斯爾使用中文,且幼年有母語習得經(jīng)歷,意大利語是他在小學時耳聞目染,跟老師習得的。圖二:向老師一家三口均使用中文進行日常交流,為了學習和科研工作,向老師選擇英語作為第二外語。向老師與原配丈夫都是中國人,祖輩父輩均沒有外裔。孩子秋生在國內(nèi)學習英語,到國外不出三個月,達到國內(nèi)本科英語專業(yè)大一學生水平,向老師把孩子送到語言學校,想報名學習小語種西班牙語,語言學校報名未遂,而后孩子與洛斯爾女兒艾娃認識,習得西班牙語。
小說中好幾處出現(xiàn)語言教育觀差異導致的人物沖突,恍若真實的語言生活。在語言學校,向老師與一位南美混血中年女子發(fā)生語言沖突,這位女士在前臺接待向老師,她皮膚栗色、聲音好聽、英文中夾帶著西班牙語味兒,她說秋生年齡不夠,語言學校只收14歲以上的學生,建議秋生學好英文,加上中文,勿需更高要求,向老師則認為年齡小一些學習語言更有效。向老師對西班牙語是小語種的認識惹惱了南美混血女人:除了巴西與海地,在拉丁美洲的19個國家都用西班牙語,在世界上講西班牙語的人超過4億,西班牙語還是聯(lián)合國的六種工作語言之一。向老師心里不服:擁有4億使用者的西班牙語算什么呢?排在中英文之后。嘴上卻不說,心里繼續(xù)想通融一下,言語間未解對方調(diào)侃亞裔母親的幽默,爆粗口不歡而散。善解人意的洛斯爾用西班牙語道別,帶著向老師離開現(xiàn)場。洛斯爾或許聽出對方英語中的西班牙味,于情急中用交流對象的母語表達歉意,以期得到諒解,體現(xiàn)出足夠的語言機智。
洛斯爾與向老師并未結(jié)婚過家庭生活,但因戀情延續(xù),彼此交流甚多,包括孩子艾娃、秋生在內(nèi),酷似由一家四口組成的新生家庭。故圖三模擬演練洛斯爾與向老師的家庭語言象限圖。
討論一:洛斯爾的傳承語是什么?
傳承語始于家中,而典型的二語學習是從學校課堂開始的。傳承語傳承的不僅是語言,還涉及身份認同和文化認同。Van Deusen-School認為傳承語學習者有某種“傳承動機”,是在與某種語言有很強的文化聯(lián)系的家庭中長大的,是對祖裔語言產(chǎn)生興趣的人。對該語言所屬群體和文化的自我認同,以及學習該語言的學習動機和興趣,對于傳承語學習者來說非常重要。從習得角度看,洛斯爾在美國出生、學習以及工作,英語作為最常用的語言,卻為第二語言。情急中使用西班牙語,可見洛斯爾的語言技能與技巧,妻子的祖父母使用西班牙語,必然使其妻子從小耳聞目染。洛斯爾的祖父祖母都是中國人,幼年許是受到過漢語作為目標語的影響,對廣東臺山的語言習慣,古巴華人把哈瓦那念做夏灣拿,仍然記憶尤新:Havana音譯過來,是英文的發(fā)音。古巴是西班牙語國家,西班牙語的v讀作b,發(fā)音基本相同,有時可以互換。從這個角度考慮,Havana一詞,音譯成“夏班拿”比“夏灣拿”更貼切一些,在古巴則拼寫為Habana。但是,英國人比西班牙人更早到中國,招募或者販賣華工出洋到美國加州。到19世紀中后期,由于受到美國排斥,加州的很多華人移居到古巴,他們財力雄厚,形成夏灣拿華人區(qū)與華僑商業(yè),他們來自美國,自然習慣講“夏灣拿”而非“夏班拿”了。此處,洛斯爾在言談中顯露了自己對語言知識的運用、學習與研究,讓向老師刮目相看,與向老師的交往中,他多使用中文,甚至中文的方言俚語。說話者在一些方面跟母語說話者相似,他們在童年中早期接受到目標語,然而,傳承語說話者在第一語言的接觸方面又不同于母語者,他們對母語的接觸被打斷,其范圍和領(lǐng)域受到限制,通常局限于家庭范圍的家人之間或者社區(qū)成員之間。因此,洛斯爾的傳承語是漢語。
討論二:向老師的傳承語是什么?
向老師的原生家庭使用漢語,新生家庭也使用漢語。到美國遇到洛斯爾之后,假想的家庭成員發(fā)生變化。如果以語言習得理論視角來分析,強調(diào)實際的語言能力和家庭背景,主要根據(jù)語言水平來定義學習者。傳承語學習者在兒童時期接觸到某一語言,但由于轉(zhuǎn)向另一門優(yōu)勢語言而未能完全習得該語言。無論如何分析和定義,向老師使用的傳承語都是漢語,英語作為其學習的第二外語,在生活和工作中發(fā)生著重要作用。
討論三:艾娃和秋生的傳承語分別是什么?
艾娃是洛斯爾和原配妻子的女兒,生活中使用西班牙語,在學校使用英語,顯然,傳承語是西班牙語。秋生是向老師和原配丈夫的兒子,一直使用漢語,到美國后英語水平飆升,而后跟艾娃學習西班牙語,可見傳承語是漢語。
討論四:假設(shè)向老師和洛斯爾結(jié)婚,生出的孩子傳承語是什么?
小說中,向老師和洛斯爾未修成正果,讀者未免有些遺憾。假設(shè),他們倆結(jié)合,生出一個混血兒,本文建議尊重孩子的自我身份認同和主觀能動性,根據(jù)其語言水平、家庭紐帶,以及祖先用語情況來進行分析,作為假定的漢語傳承語學習者,還應當關(guān)注這個孩子因為語言使用對自我身份建構(gòu)的能動作用,尊重孩子自主選取語言作為傳承語學習的權(quán)利。
《洛杉磯的藍花楹》小說作者南翔,以小說語言淬煉的工匠著稱于文壇,又以小說語言真實、情節(jié)逼真、寓意深遠而贏得廣大讀者的喜愛。究其原因,小說以語言為載體,成為反映現(xiàn)實生活的一面鏡子。南翔近年小說多以生態(tài)、自然、人文景象見長,而對語言生態(tài)、語言環(huán)境的描寫,又以此篇為上乘之作。新時代的語言生活包羅萬象、活力四射,在新媒體的助力下,讓人目不暇接。[6]小說中出現(xiàn)了各種來源的新詞語,以新的表達方式,伴隨著新的呈現(xiàn)體式,從不同層面反映作者語言觀念的更新、變化。小說以語言的多樣性來塑造人物,使得形象更為豐滿、逼真;語言不僅是單純的交際工具,而且有著身份認同和知識建構(gòu)功能;“中國式媽媽”從重視個人語言能力的培養(yǎng),到作為大學教師,關(guān)心國家語言的形象和地位;全球化經(jīng)濟的發(fā)展帶來的多語社會與多語家庭……如此縝密的語言生活要素,在小說中高度集結(jié),又散落在字里行間,悄無聲息、渾然天成,為讀者提供了觀察社會的語言維度。總之,隨著中國語言走出去,海外華人的語言生活、世界范圍的中文語言,以及豐富多彩的語言文本,對現(xiàn)當代小說的創(chuàng)作與研究產(chǎn)生重要影響,中篇小說《洛杉磯的藍花楹》堪稱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