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彬
算下來,這應(yīng)該是這十多年來頭一回在家待了這么久,往年最多兩周,之后就匆匆逃開了。我不愿待在這,像躲避羞恥一樣躲避它們。但因這城市的閉塞,我逃過一劫。所以,我沒那么有底氣再說我痛恨這里。
五點(diǎn)來鐘,夕陽鋪滿整條馬路,我站在窗前看街上的人,他們閃著光,像鍍了金。母親試探性地問我要不要出去走走,我說行,反正戴上口罩誰也不認(rèn)得誰。
原來的家已修成高檔社區(qū),過去我家山墻外的野荷塘修繕成了一座公園。一條曲折的木廊道,鉆過橋洞通向市中心公園。我們倆像巡禮一樣走過那里,并在每一個(gè)太陽還能照到的折轉(zhuǎn)處努力回想著過去破爛不堪的樣子。
翻新的地方都是一樣的,像其他的社區(qū)公園,靠水的地方修建亭子,回廊連著木質(zhì)的棧橋,水邊擺著假山石。石板在草甸子中鋪出一條路,通向另外一條石板鋪的路。新是一樣的,就像過去舊也是一樣的。沒來得及消滅的舊物,頑固地挺著身子支棱著脖子,向過往的人叫喊,像在說“還記得我么?還記得我么?”
誰會(huì)想記起那破舊的日子來呢,可是甩也甩不開,因此,有人進(jìn)了教堂,有人成了酒鬼,有人死了,有人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