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徐惠林 編輯 | 吳冠宇

霅溪 攝影/支江

清山遠水是湖州獨特的自然風景。在書畫家、詩人們一代代的“文化”下，無數(shù)的自然風物、人文勝跡、風流才俊……入帖入畫，在絹本紙本里，藝術(shù)化著“湖州面容”?！扒迳竭h水”也逐漸被積累、豐富、淬煉成為了一種人文審美形態(tài)；相伴的，冠之“清遠”的藝術(shù)品格、風格，通過大量的作品得以顯現(xiàn)，脫穎而出。

太湖帆影 攝影/高興明

米芾《苕溪帖》，故宮博物院藏。

公元1295年冬，任滿濟南路總管府事，趙孟頫奉召進京，他稱病辭了官，一路辛苦，終于回到心心念念的故鄉(xiāng)吳興。而趙孟頫的一位客居吳興的好友周密，文思細膩，自曾祖隨宋高宗南渡后，祖籍濟南的他從未回過故鄉(xiāng)。偏偏歸隱山林后趙孟頫常贊美濟南旖旎的風光，周密的“鄉(xiāng)愁”發(fā)酵了。趙孟頫作為他的好友將心比心，很快濡墨援筆，兼工帶寫，一幅主景濟南東北華不注山（即華山）和鵲山一帶的《鵲華秋色圖》奉上，一解老友思鄉(xiāng)渴念。

紙本設(shè)色的此圖，不只是風光“明信片”，就藝術(shù)本體而言，它的誕生不但豐富了文人山水畫的表現(xiàn)手段、內(nèi)涵，更是初步確立了元代山水畫壇清遠自然的整體風格和蘊藉典雅的審美格調(diào)，為后世中國山水畫奠定了基礎(chǔ)。

700余載后，吳興故地，苕溪微波依舊，這條流淌千年的母親河，滋育過趙孟頫的成長，宏闊了他的詩書畫樂印的藝術(shù)世界，更是延綿豐富了湖州的文化。

中國書畫史，半部在湖州

東西苕溪日夜奔流，交匯在湖州城，天目山余脈——卞山（今稱弁山）蜿蜒而來，又趨向東面的浩瀚的太湖。卞山，苕溪，山山水水，它們圍抱、穿流，構(gòu)筑著湖州這座2300年歷史的江南名城的主要地形，衍生著豐富多樣的藝術(shù)與審美。它們是自然的山，自然的水，屹立萬載，奔流古今，同時也是高標清遠雅致文化之圣山、詩詞之涓涓河流，一直蒙養(yǎng)著代代山水中的子民。

“浙東崇理，浙西尚藝”，自古“浙西”湖州云水浸潤，耕讀傳家。一支尖齊圓健的靈韻湖筆，以稻米、絲綢、竹茶及綿延的苕溪水，書寫著其璀璨悠遠的歷史、柔美含蓄的文化。無數(shù)的自然、風物、人文勝跡、風流才俊……入帖入畫，在絹本紙本里，藝術(shù)化著“湖州面容”。存留至今，它們?nèi)晕等淮笥^，光芒萬丈。

無數(shù)人早知湖州是“魚米之鄉(xiāng)”“絲綢之府”，但湖州還有一個“文化之邦”的美名不可忽視。如果將這“文化之邦”細化，還是“湖筆之都”、“書畫圣地”。文章開頭趙孟頫為友之“一揮”，只是它厚厚丹青史冊中尋常而曼妙的一筆。在中國古代藝術(shù)版圖里，以湖州境內(nèi)的“真山真水”通過工實、意臨而“入帖入畫”的作品，以及籍貫湖州、或在湖州寓居、仕宦者存留迄今的作品，僅稍稍搜檢就會發(fā)現(xiàn)均是繁多，不勝枚舉。

僅過眼的資料中刊刻、墨跡、畫卷、論著就有：東漢的“三費碑”（《漢故梁相費泛碑》《漢故堂邑令費鳳君碑》《費鳳別碑》），王羲之的《裹鲊帖》，謝安的《凄悶帖》《六月帖》，王獻之的《吳興帖》《白鲊帖》（均為任吳興太守時寫），沈約的《今年帖》，姚最的畫論著作《續(xù)畫品錄》，顏真卿的《湖州帖》《劉中使帖》《放生池碑》《妙喜寺碑》《石柱記》《竹山堂聯(lián)句》，懷素的《自敘帖》《論書帖》《食魚帖》《苦筍帖》，杜牧的《張好好詩帖》，張先的《十詠圖》，文同的《墨竹圖》，蘇軾《歸安丘園帖》《蘇長公詩帖》，米芾《苕溪詩帖》《蜀素帖》，姜夔的書論《續(xù)書譜》《王獻之<保母志>跋》，江參的《千里江山圖》《長江圖》，范成大的《<西塞漁社圖>跋》，趙孟堅的《水仙圖》《墨花圖》《歲寒三友圖》，周密的《齊東野語》《武林舊事》《癸辛雜識》記載了大量宋代書畫資料，《云煙過眼錄》《志雅堂札記》是書畫鑒定專著，趙孟頫《吳興賦》《湖州妙嚴寺記》《蘇軾游道場山何山帖》《吳興清遠圖》《洞庭東山圖》《水村圖》，管道昇的《水竹圖卷》，吳昌碩的《獨松關(guān)》《缶廬印存》《缶廬集》《石交錄》《苦鐵碎金》……

煌煌之書作中，或以自身寓居湖州的經(jīng)歷記事，或在湖州承續(xù)祖上遺風，或是吟詩作文狀述風物、情懷；畫作中，多以云游、雅集所觀之湖州山水風物為藍本，兼工帶寫或意寫之；書論、畫論之著，歷數(shù)史上之論，立足自己所處時代，闡發(fā)新的見解。

《青卞隱居圖》，元代，王蒙。上海博物館藏。攝影/FOTOE

吳昌碩故居 攝影/桂國華

筆者手頭另有一份曾刊發(fā)于《湖州日報》的文章《古書古畫泊“湖州”》，表明“元代楊鐵崖畫過湖州，唐寅畫過《升山圖》……黃山畫派大畫家戴本孝曾隱居長興夾浦，畫過夾浦太湖一帶的風光。項圣謨畫過《弁山圖》?！畵P州八怪’很多人與湖州有關(guān)系，鄭板橋有寫過湖州的絕句，金農(nóng)畫過《采蓮圖》，李復堂也畫過湖州，高鳳翰到過長興看望他做縣令的朋友。祝枝山寫過《濟陽等太白樓卻寄施湖州》，沈宗騫畫過《訪友苕溪圖》，章紫柏畫過《法華餞別圖卷》。近現(xiàn)代，吳昌碩畫過埭溪的《上強山居圖》。吳湖帆也到過湖州，臨過《青卞隱居圖》。黃賓虹畫過《苕溪漁隱》，胡佩衡畫過《長興十景》……沈尹默寫有湖州駱駝橋八首冊頁。啟功畫過《白蘋州圖》?！薄叭宋镏?，任伯年畫過湖州人吳昌碩、沈蘆汀、張石銘，還有一些著名畫家畫過一些湖州人，如徐悲鴻畫過張靜江，王一亭畫過《朱五樓賞古圖》等?！?/p>

一如中華古典的幽夢，常低徊于現(xiàn)代人的回望目光，那些絹本紙本里的“湖州”面容、表征，也都一幀幀不絕如縷地展現(xiàn)。無可辯駁的是，縱然“紙壽千年”，字畫的保存，常遭王朝更迭、戰(zhàn)亂兵燹、蟲蛀火噬等故消耗，無論宮廷王侯還是大賈富豪，三代之后，庋藏散落，紙絹飄零，流傳至今的寥若晨星，故而也珍如鳳毛貴如麟角。但縱如是，古時文人藝術(shù)家“書寫湖州”“摹畫湖州”留存至今的作品，數(shù)量仍大得驚人。

2018年12月7日至2019年3月10日，國內(nèi)首個董其昌大展“丹青寶筏——董其昌書畫藝術(shù)大展”在上海博物館舉行，共計154件（組）展品中，有王羲之、趙孟頫、宋旭等多位古代書畫家,多件作品涉及湖州“元素”；也在上海博物館，2002年“72件晉唐宋元書畫珍品匯聚展”，一位細心研究者發(fā)現(xiàn)，其中眾多書畫大師都與“湖州”有關(guān)：王羲之、王獻之、顏真卿、懷素、高閑、杜牧、歐陽修、蘇軾、米芾、錢選、趙孟頫、唐棣等，或是湖州人，或在湖州仕宦、寓居。

張先《十詠圖》

在北京，2017年故宮博物院武英殿把整修前的最后一場展覽，禮獻給了一位湖州人——當年舉辦了“趙孟頫書畫特展”，陳列趙孟頫及其相關(guān)作品107件，其中包括趙孟頫現(xiàn)今存世最早的行書《秋興詩》卷，最出名人物畫《紅衣羅漢圖卷》；同樣是故宮，文華殿從陶瓷館調(diào)整為書畫館后的首次展覽，也禮獻給了一位湖州人，“鐵筆生花——故宮博物院藏吳昌碩書畫篆刻特展”，展覽集合繪畫、書法、篆刻三類作品百余件，系首次在故宮較為全面地呈現(xiàn)吳昌碩的藝術(shù)發(fā)展軌跡和淵源脈絡(luò)……

事實上，近年幾乎國內(nèi)所有公共文博機構(gòu)的大展、南北藝術(shù)品市場大拍，多能見到“湖州”的影子，而“中國書畫史，半部在湖州”之說，伴隨著傳統(tǒng)文化的回歸弘揚、重新發(fā)掘與整理，也常在國內(nèi)外一些報刊與學術(shù)論文里被提及。

苕霅之間尋山水

如果來湖州境內(nèi)“書畫探源”，那絕對不會讓你敗興而歸，目光所至皆是入了名帖入了名畫的山水景物。

每次騎車過旄兒港中興大橋，在此倚欄歇息片刻，將目光投向苕溪，心情就很舒朗。西塞山前飛來的無數(shù)白鷺，在附近轉(zhuǎn)彎處一個無人干擾、長滿頎長蘆葦?shù)暮又兄拗茉獗P旋、鳴叫；遠處的仁皇山及天目山余脈起伏連綿，在淡藍、翠綠的天空深處，為多色的云層鑲嵌或“涂抹”。我想到北宋米芾38歲時自撰的“苕溪詩帖”，“將之苕溪戲作呈諸友”。此行書用筆，中鋒直下，濃纖兼出，落筆迅疾，縱橫恣肆。尤其運鋒，正、側(cè)、藏、露變化豐富，點畫波折過渡連貫，提按起伏自然超逸。全卷書風真率自然，痛快淋漓，變化有致，逸趣盎然，正如這滿目清暢的苕溪水流淌的兩岸詩意。

蓮花莊 攝影/支江

每次溯源而西，回到故里附近的長興港口段，漫步堤壩，見西苕溪之春夏苕草蔥茂，秋后苕花如雪，感嘆野逸雄華、樸茂蒼色中，一幅幅圖畫便如時空交錯般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董其昌《苕溪春曉圖》、黃賓虹《苕溪漁隱》、張溥《苕溪一曲圖》、葉小舫的《苕隱圖卷》……它們皆以“苕溪”為藍本，意寫詩情，墨氤雅趣。

午間休息，消食閑步，每每我都會朝北往卞山方向走走。抬望眼，遠山如黛，林密景深，滋潤華秀——一眼就想到元末明初的本埠畫家王蒙筆下的《青卞隱居圖》。1366年4月，王蒙繪此氣勢雄偉秀拔、意境深邃之圖，贈給表弟趙麟。此前，他的外祖父趙孟頫和元初湖州籍畫家錢選都曾畫過《卞山圖》。此圖構(gòu)圖繁復，繪千巖萬壑，峰巒曲折，山勢崢嶸。各種筆法和墨法互用，繁而不亂，密而不塞，拓現(xiàn)出一份廣闊而幽邃的空間。至明代，書畫大家董其昌泊舟卞山下，嘆王蒙此畫“能為此山傳神寫照”，譽之為“天下第一”。董其昌遂畫出《青卞圖》，向前輩致敬。數(shù)千年來，湖州子民們依偎在現(xiàn)實的青卞山下、天目山余脈的懷抱里，風調(diào)雨順，詩情畫意；數(shù)百年來，文人、藝術(shù)愛好者蒙養(yǎng)于《青卞隱居圖》的氣勢靈韻、筆墨華光中，延拓著自己的“內(nèi)空間”。

在游覽菰城內(nèi)的湖州博物館、湖筆博物館、趙孟頫故居舊址紀念館、湖州美術(shù)館，閑逛了練攤府廟、衣裳街“江南古玩城”中諸多的古董店、畫廊，并德清、長興、安吉三縣及南潯、吳興兩區(qū)的文博機構(gòu)、藝術(shù)館后，還有兩個勝處不可不去——湖州城區(qū)趙孟頫私家別業(yè)蓮花莊、安吉縣鄣吳鎮(zhèn)的吳昌碩故居。

蓮花莊是始建于元代的古典園林建筑，屬于元代大書畫家趙孟頫的別業(yè)。位于市區(qū)東南的蓮花莊一帶，唐宋時期叫白蘋洲，風光旖旎，為一郡之勝。趙孟頫在此建置別業(yè)，始名蓮花莊，以碧水風荷景色幽絕著稱。清末后，逐漸荒蕪廢圮。新中國建國后，曾將其一角辟為青年公園。如今，占地112畝的蓮花莊公園，山石、水體、植物、建筑組成畫面，計有白萍春曉、云影清音、松泉印月、鷗波荷香、紅蓼花疏等十景。全園三分之一是水面，湖光瀲滟，配以洲嶼、曲廊、水榭等，亭閣樓臺，花木掩映，甚是絕妙。松雪齋、大雅堂、集芳園、曉清閣、題山樓、鷗波亭等建筑散布。一座高3.8米、寬約1.2米的蓮花狀太湖石精品，原為趙孟頫“松雪齋”故物，上刻有“蓮花峰”三篆字，傳為趙孟頫手跡。春醉桃柳、夏沁風荷、秋賞楓菊、冬觀松竹……蓮花莊美景四時各異。重建、修葺的蓮花莊內(nèi)，尚有吳作人、黃苗子、吳小如、王秋野、馮其庸、郭仲選、錢仲聯(lián)……等現(xiàn)當代名家題字，真所謂“蓮花與翰墨共芳，園林同文物相映”，文采風流，芳韻遠播。

如果還意猶未盡，想尋找趙孟頫、管道升夫婦生命“最后的歸宿”，還可去湖州下轄的德清縣洛舍鎮(zhèn)東衡村。公元1319年，趙氏夫婦買舟從大都南還，不料歸途中管道升病逝。這給趙孟頫巨大的打擊。3年后，趙孟頫逝于吳興，后葬岳父故里東衡，與管道升合墓。墓穴依山而筑，坐北朝南，前為平臺，上豎墓碑，平臺拾級而下接神道，神道兩側(cè)有無題石馬、石翁仲。

從湖州城南306省道鹿塘線西駛，到安吉縣馬家渡右轉(zhuǎn)04省道，有三條路皆可駛到吳昌碩的故里鄣吳鎮(zhèn)鄣吳村上街。

近代藝術(shù)宗師吳昌碩，1844年農(nóng)歷8月1日誕生于鄣吳村上街一座四合院式之深宅大院，在此度過22個春秋。其故居原有主樓、東西側(cè)廳、倒廳和“狀元橋”、半月池等建筑。清咸豐末年，因戰(zhàn)爭之故，大部分建筑毀于一旦，僅留下了東側(cè)廳。1987年政府撥款維修了此屋并對外開放。現(xiàn)東側(cè)廳是一幢磚木結(jié)構(gòu)的兩進三間二層樓。門楣上“吳昌碩故居”五字系缶老弟子王個簃所書。前進平屋為吳氏史跡展廳，陳列有《吳氏世系圖》、“文革”時期出土的明嘉靖朝“吳氏父子四進士”的墓碑等，敘述吳氏家族自南宋遷浙后的發(fā)展脈絡(luò)?？邕^小天井是主樓，左邊是吳昌碩父母的臥室。中間的堂屋是典型的中國式客廳，堂上高掛著《紫藤》圖，為吳昌碩嫡孫、上海書畫家吳長鄴所作；兩邊為民國時期大書法家于右任所撰，吳昌碩嫡重孫吳民先所書的對聯(lián)：“詩書畫而外復作印人，絕藝飛行全世界；元明清以來及于民國，風流占斷百名家?！钡巧隙牵瑬|頭是吳昌碩的書齋，窄小的窗戶、古樸的書桌、自制的刻刀和筆架等陳設(shè)說明了這里是這位藝術(shù)巨人藝海泛舟的起錨地。二樓西頭的“圖片室”，以豐富的圖片資料展示了吳氏家族的繁榮和吳昌碩一生的生活軌跡。

鐘靈毓秀孕育“清山遠水”

任何一個地方，所謂的“風水寶地”，落在形而下之現(xiàn)實，能產(chǎn)生一代又一代、一批接一批的書畫人才、高手巨擘，不是沒有理由的。以下幾個原因的歸結(jié)，可以不無夸張地說：湖州在中國書畫史上寫下煌煌巨篇，是必然的。

山隨書活，云為詩留，綠水進入畫里頭。作為一種“視覺藝術(shù)”，書畫的創(chuàng)作首先與好的自然環(huán)境、地理結(jié)構(gòu)、氣候特征，密不可分。“言為心聲，書乃心畫”，“天人合一”的中國哲學觀，讓創(chuàng)作主體渾然“觀照”著一方之山山水水，花草樹木，通過筆墨語言，藝術(shù)地顯現(xiàn)、流淌、跡化于紙帛乃至墻壁、石面上。呈現(xiàn)出的意象，閃透著主客體交融后的稟賦、創(chuàng)作者個人的“心印”，也顯示著一個地域之文化的某些特質(zhì)。

作為書畫創(chuàng)作“前置”的地理區(qū)位、氣候、地形地貌及自然風物，湖州無疑是絕佳的。它地處北緯30度22分至31度11分、東經(jīng)119度14分至120度29分之間，蘇浙皖“三省通衢”。西依天目山，北瀕太湖，與無錫、蘇州隔湖相望，東鄰嘉興，南接杭州。湖州屬亞熱帶季風氣候，四季分明，光溫同步，氣候溫和，空氣濕潤。湖州地形，西倚天目山脈，境內(nèi)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峰有15座，著名的有卞山、道場山、仁皇山、莫干山、龍王山、金蓋山、霞幕山、峴山、城山、含山等。這些山巒連綿起伏，澗水長流，空氣清新，環(huán)境靜謐，或茂林修竹，或清流激湍，寺院道觀、人文勝跡密布。境內(nèi)有東苕溪、西苕溪、箬溪、下游塘、雙林塘、泗安塘等眾多河流。京杭大運河和源于天目山麓的東、西苕溪縱穿橫貫湖州全境。苕溪東經(jīng)由古老的頁塘，流于黃浦江，北經(jīng)56條溇港注入太湖。四水交匯的霅溪流貫整個湖城，在城北合流后由小梅、大錢兩湖口注入太湖，一路“蒹葭孤蘆，鴻頭荷華，菱苕鳧茨，萑蒲軒于，四望弗極，烏可勝數(shù)”——真是山水盡占，鐘靈毓秀。南京藝術(shù)學院中國美術(shù)史博士黃朋撰文說：“湖州無他，全在于山水清遠。只這點就夠了。孕育書畫家，吸引書畫家，促進新書風、新畫風的誕生，盡源于她的‘地靈’。所謂‘地靈’，然后‘人杰’?！眱?yōu)異的自然造化，讓文人、書畫家們優(yōu)游、晤對、酬唱、繾綣、雅集、吟詩、揮毫潑墨——這在古代官員文士的文化生活中，再普遍、雅致不過；而朝朝代代文化藝術(shù)典籍的積累、“書畫資源”之傳承堆筑，又哺育、滋養(yǎng)了后朝后輩的文心與創(chuàng)作。自然與人文的雙重“加持”，湖州（吳興）成了書畫誕生的上好“產(chǎn)床”。元代詩人戴表元詩句“行遍江南清麗地，人生只合住湖州”，是此“搖籃”的恰好寫照與歸結(jié)。“清麗”二字，點準了湖州風光的審美特質(zhì)，“合住”表明了“人的詩意棲居”，“只”則是唯一——雖有某種詩人的修辭夸張，但湖州獨特而優(yōu)異的自然地理環(huán)境，在整個江南地區(qū)都是“絕佳”、“獨具”的，而江南地區(qū)，則一直是中古晚近以來人文的淵藪。

夕照莫干山 攝影/視覺中國

清山遠水是湖州最著特色的自然風景。境內(nèi)近半為山地丘陵，有“五山一水四分田”的說法。放眼西南山勢起伏連綿，如龍騰霞起，東部則一望無際，“以天為堤”，水網(wǎng)縱橫，河港密布。在書畫家、詩人們一代代的“文化”下，“清山遠水”逐漸被積累、豐富、淬煉成為了一種人文審美形態(tài)；與之相伴的，所謂“清遠”的藝術(shù)品格、風格，通過大量的作品得以顯現(xiàn)、“脫穎而出”。長期而大量的積累、延續(xù)、強化，今日它們早已融入中華歷史文化的血脈，成為民族的文化性格，成為經(jīng)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