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偉民
春分。黃河岸邊的柳樹吐出嬌嫩的新芽,絲線一般的枝條在春風(fēng)中搖曳著。
連日春寒來襲,片片飛雪掩門,原本熙熙攘攘的集市冷冷清清。沒有人注意到街頭多了一個人,那人步履輕巧,足尖生風(fēng),地面積雪上竟無一個腳印。
大俠沈天要赴一個約。
街尾一間低矮的茅屋中爐火正旺,一縷藥香從柴門的縫隙中穿過紛紛白雪,沁入沈天的鼻腔。
是藥王褚一峰?沈天深吸一口氣思索著,雙腳彈地,披風(fēng)鼓起,腳下雪花四濺,那濺起的雪花還未落地之時,沈天已接近柴門。
“你來了?!泵┪輧?nèi)的人聽覺極其敏銳。
“我從不違約!”沈天推開柴門。
褚一峰沒有抬頭:“那葛霸天莊大人多,沈大俠是否有勝算?”
沈天略顯猶疑。
“驅(qū)寒的,喝一口吧!”褚一峰將藥罐里的湯藥倒出半碗遞給沈天,一股濃香撲鼻。
“不必了!”沈天打量著褚一峰,雙眉凝成了川字。
“我等你回來。”褚一峰雙眼布滿血絲,迷茫中看不到一絲希望。
猛虎山莊,有絕對的實力。葛霸天那柄玄鐵七星刀在江湖中無人不知,但凡見過他拔刀的人都已不在這個世上了。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柄刀讓葛霸天成就了他的猛虎山莊,如今也讓他落了個不仁不義、欺壓鄉(xiāng)里的惡名。
山莊內(nèi)一派肅靜,葛霸天青衣長袍,足登步云靴,坐在虎皮椅上,正聽人來報:“莊主,山門外又有人要挑戰(zhàn)莊主,他自稱中原劍客沈天!”小嘍啰神色無奈。
葛霸天默然片刻,將一切安頓好,走出大堂。
山門外,身披蓑衣,懷抱長劍的沈天如一尊雕像矗立于紛紛白雪之中。
“你的刀呢?”沈天問。
風(fēng)雪交加,寒氣逼人。
葛霸天抬起左手,將長袍在胸前裹了裹,一臉平和:“沈大俠可是來證明葛某人的清白?”
“奸惡之人有何清白?”沈天向前走了兩步,手握劍柄。
“既然如此,就請沈大俠出招吧!”葛霸天僵硬的身子在風(fēng)雪中微微晃了晃,卻依舊不怒自威。
沈天并不急于拔劍,他要弄清楚藥王褚一峰的話是否屬實。
一個月前,褚一峰找到沈天,說葛霸天欺壓鄉(xiāng)里,殘殺江湖俠義之士,希望他能為民除害。沈天正值血氣方剛之齡,對此事也略有耳聞,便一口答應(yīng)了,但眼前這個人真的是惡人?沈天有些動搖,但想到已允諾了別人,這一仗還是戰(zhàn)了再說。
“我沈天豈是不分青紅皂白之人?”沈天話音未落,劍已出鞘,但身子并未移動。
“我愧對山莊威名,沈大俠無須多問,接招吧!”葛霸天徑直將整個身子撲向沈天。霎時間,天旋地轉(zhuǎn),飛沙走石,山門前混沌一片。
“你的手?”沈天收招藏劍。
“好快的劍!”葛霸天胸前血漬津津,嘴角滴血,長袍散落在地,露出空蕩蕩的右臂:“猛虎山莊屹立于江湖數(shù)十年,不想被人嫁禍,葛某自當(dāng)別論,可是苦了莊內(nèi)兄弟啊!”葛霸天仰天長嘯一聲,顫顫巍巍地擦掉嘴角鮮血,繼續(xù)說道:“三年前,葛某七星刀被盜后,不斷有人借懲奸除惡之名到我山莊尋釁滋事,葛某慚愧,一直未能找出嫁禍之人,為證清白,我曾在眾俠客面前自斷手臂,永不用刀。今日沈大俠到來,葛某洗清冤屈的時候到了?!闭f罷,葛霸天從懷中掏出一張藥方塞到沈天手中,直挺挺倒了下去。
沈天抖開藥方,雙眉緊鎖。此時陰云更濃,雪下得更緊了。
藥王佇立在門外,面色蒼白。
“該告訴我真相了吧?”沈天將藥方扔在藥王面前。
“他還是懷疑到我了!我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藥王慢慢挪步灶臺前,從柴火堆里摸出那柄七星刀,刀鋒冰寒瘆人。
“三年前,我用藥失誤,險些讓葛霸天筋脈錯亂而死,我擔(dān)心他報復(fù)我,毀我聲譽,于是到處收買不知情的江湖俠士與他決斗。傳言前去挑戰(zhàn)的俠士無一存活,實則是我提前給那些俠士下了毒?!?/p>
藥王的視線轉(zhuǎn)向桌上那碗藥,早已涼透。沈天心中一凜,不防藥王端起來,一飲而盡。
“你!”沈天揪住他的衣領(lǐng),怒目圓睜。
血從藥王口中流出,染紅了胸前的衣襟。他不知道,葛霸天早已原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