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chard
每到春天,過境的黑翅長腳鷸都會在奧海中停留。
綠頭鴨(左上),金翅雀(左下)、白頭鵯(右)都是北京終年可見的鳥類,后兩者經(jīng)常在我家小區(qū)出沒。
觀鳥這項在以前貌似比較小眾的活動,恐怕是當(dāng)前防疫常態(tài)化的形勢下,最理想的休閑方式—不用聚集、遠(yuǎn)離鬧市、貼近自然……現(xiàn)在就抬頭仰視,從這個鳥類遷徙季開始,享受觀鳥的樂趣吧!
你可知道,觀鳥也是一種怡養(yǎng)心情的玩法?
在觀鳥普及度高的歐美國家,后院觀鳥非常流行。植物的花朵果實,以及人工放置的飲水投食器把鳥類吸引到自家花園,人們坐在窗前,就可以一邊悠閑地喝著咖啡,一邊觀賞窗外咫尺之遙鳥的一舉一動,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極其和諧。
在北京這樣擁擠的大城市,多數(shù)家庭沒有后院。不過這也不影響我們觀鳥。只需留心就能發(fā)現(xiàn),鳥兒無處不在。
比如說,每天飛過我們樓頂?shù)镍B,很多都會在附近的“奧森”停留休息。奧林匹克森林公園占地廣闊,相比更有郊野感的北園,環(huán)境多樣的南園有大片的湖泊濕地。這里被賦予了一個詩意的名字,奧海?!皧W森之?!薄@名字部分彌補了北京沒有海的遺憾。它不僅讓奧森景致更豐富,同時成了極其理想的鳥類棲息地:水面上一年四季水鳥不絕,留鳥一代代在此安家,候鳥遷徙途中在此休息補給。除了綠頭鴨、小鸊鷉、骨頂雞等常住客,銀鷗、紅嘴鷗等海鳥也時常造訪這里,而在水邊茂密的蘆葦蕩里,大群的燕雀和葦鹀等很好地藏身其中。
前陣子因為社區(qū)封閉管理,時常需要自己到小區(qū)門口取快遞。在若干次短短百米的步行距離中,我總能與鳥邂逅。這樣的過程成為宅家期間的一種慰藉,我甚至刻意放慢腳步,并繞一些路去留意鳥的出沒。以前以為小區(qū)里出沒的只有麻雀喜鵲,以及樓上老頭家養(yǎng)的鴿子等常見品種。這樣的刻板印象隨著與更多鳥種的邂逅而被徹底打破。最近的一次看到的是一只星頭啄木鳥。它仿佛也知道我在注意著它,刻意秀上一下,又是攀爬又是用喙咚咚咚地敲樹干,施展各種本領(lǐng)。
當(dāng)時我完全忽略了回家的路,就這樣跟了它足足20分鐘,并且錄了兩段效果還不錯的視頻后它才飛走。我算了一下,這一兩個月在小區(qū)內(nèi)看到的鳥種數(shù)量,竟然突破了20種。我還聽一個住頂層的鄰居說,他有一年將一套野外錄音設(shè)備架在露臺,在安靜的遷徙季夜晚錄下了近30種過境鳥類發(fā)出的聲音。
我另一個朋友住在北京西側(cè),這個季節(jié),從他家窗戶可以眺望玉淵潭的櫻花—那是北京春天非常有名的一道風(fēng)景。同樣作為觀鳥人,他的鏡頭下總有鳥?;B從來不分家嘛!詩畫中如此,現(xiàn)實中也如是。喜食花蜜的鳥和往年一樣在花叢中大快朵頤。他說,以前的賞花季人山人??吹进B的機會少,今年由于限流措施游人少了,鳥就更多了。紅脅繡眼鳥飛舞櫻花間吸食花蜜,小毛球一樣的綠色和花的粉白搭配得極其完美。而更大的太平鳥幾十只一大群出現(xiàn),一陣風(fēng)吹來,鳥兒飛起,櫻花雨落下,有種落寂空靈之美。就這樣,我們交換著彼此在家中,或者離家不遠(yuǎn)的地方拍攝的鳥,偶爾互相直播一下,來一次“云觀鳥”。
灰椋鳥在剛剛發(fā)芽的枝頭鳴唱。
大渡口公園水面上捕食的鸕鶿。
水市口濕地,混在白鷺群中的白琵鷺(左上)?;翌^綠啄木鳥和戴勝雖然分屬不同科,但模樣有幾分相似,在照母山森林公園中漫步,經(jīng)常能與它們相遇(左下,右)。
春天是江南最美的季節(jié),鳥則是這樣美景中的重要組成。欣賞江南的春天,如果只關(guān)注景色而忽略了鳥,顯然是不完整的。
杭州的西溪濕地是觀鳥的最佳地點。濕潤溫暖的氣候以及水資源的充沛讓鳥類的食物充足,因此它們的活動更頻繁。濕地東部的蓮花灘觀鳥區(qū)是專門為觀鳥者設(shè)計的,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小木屋讓人在其中不會被不遠(yuǎn)的水鳥發(fā)現(xiàn)。如果肯花時間在這里待上一天,透過眼前木柵欄的水中總讓人大有收獲——各種游禽、涉禽在水中輪番登場,當(dāng)步行在小徑間的時候,用耳朵聆聽到的則是林鳥的美妙。因為樹葉足夠茂密,所以很多時候即便知道鳥兒與我們近在咫尺,卻也很難得見。
不過需要提醒你的是,抬頭看鳥的時候也一定要注意腳下。這么做除了保障自身安全,同時也是為鳥考慮。我曾有一次在這里觀鳥時就是因為太專注樹上忽略了身旁,被一米之內(nèi)突然飛起的環(huán)頸雉嚇得半死,我想它也同樣如此。這種羽毛漂亮的大鳥在這里很常見,它保護(hù)自己的本領(lǐng),就是動靜很大地飛起,在虛張聲勢的掩蓋下溜之大吉。
中國濕地博物館,是一個不可錯過的地方。這里不僅可以通過各種豐富的多媒體資料了解動植物、鳥類,還可以在那個像外星人的飛船一樣的觀景臺俯瞰整個濕地,成群白鷺起飛從頭頂掠過的場景非常動人。
說起白鷺,以及各種喜歡相互雜居的其他鷺鳥,它們是此時江南水鄉(xiāng)最常見的。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烏鎮(zhèn)。就在離小橋流水的西柵景區(qū)開車5分鐘的地方,竟然有一大片白鷺棲息地。剛停下車,我就看到一只大鳥振翅飛過,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根據(jù)其修長的身材和飛行姿態(tài),肯定是白鷺。如此的密度活躍程度,這里一定是個規(guī)模不小的棲息地。
如今這片環(huán)境優(yōu)美,名為白鷺濕地公園的地方古稱“水市口”,曾是流傳甚久的傳統(tǒng)烏鎮(zhèn)商業(yè)形態(tài),一條小船就是一個攤位,人們清晨聚集在水面上趕集。隨著歲月流逝,早沒了集市的水市口在人們漸漸忘記了其名字,并少人前來后,倒因為其隱秘的環(huán)境成了鳥的家園。據(jù)說前幾年還是零散的十來只,但隨著環(huán)境的改善,種群逐漸壯大,到今年已經(jīng)變成數(shù)百只的大隊伍了。
對觀鳥愛好者而言,這里絕對是個巨大的驚喜。因為眼前的數(shù)百只小白鷺、巖鷺、夜鷺像高層公寓的住戶一樣,自低到高在若干層樹杈上安家。我拿起望遠(yuǎn)鏡觀察:這個季節(jié)它們已經(jīng)完成了求偶、筑巢,眼下已經(jīng)有幼鳥破殼,頂著一身蓬松的白色雛羽,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個全新的世界,它們的父母輪番飛往附近稻田捕食。
公園多是用來休閑觀光的,但在重慶,它經(jīng)常被賦予更多用途。天氣好的時候,藤竹桌椅被支在開闊處,人們喝茶享受悠閑,它甚至有一個專門的名字—壩壩茶。同樣地,紅湯翻涌的火鍋出現(xiàn)在公園里也不足為奇。不過近來,人聲鼎沸的場景得以收斂,對那些以公園為家的鳥類來說,這無疑是個好事。
清晨,位于城市西南的大渡口公園里七孔橋一邊的水面上空,有客人光臨。七孔橋是公園里景色最開闊的地方,我每一次在這里總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獲,今天也不例外??罩幸粋€巨大的身影由遠(yuǎn)而近,我在望遠(yuǎn)鏡中使勁辨認(rèn),想確認(rèn)到底是具體哪一種的鷹、隼或雕,可惜距離實在有些遠(yuǎn),我睜大眼睛使勁看也無法找到突出特征,只好放棄,放下望遠(yuǎn)鏡,裸眼欣賞它翱翔盤旋的雄姿,直到其飛走。雖然沒能仔細(xì)觀察,但這樣的情景預(yù)示著,又一個遷徙季開始了—作為重要通道,重慶因為每年能記錄到數(shù)十種珍稀猛禽過境而被鳥類愛好者稱為“鷹飛之城”。而大渡口公園里湖邊蔥郁茂密的地帶,因為少人打擾,常常是它們長途飛行中,停下休息覓食的地方。
公園是一些猛禽和過境水鳥的加油站,也是很多留鳥常年安家的地方。過橋到達(dá)公園東岸沿湖行走,一路上聽到最多的就是頭頂上白頰噪鹛拖著長聲“啾—啾—啾—”地叫個不停,因為一代代都待在這里,白頰噪鹛早已把自己當(dāng)成主人了,一點不認(rèn)生,時常蹦到與人較近的低矮樹枝上,任你走近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另一個常住客翠鳥,不僅比渾身灰突突(除了眼先周圍的白色)的白頰噪鹛顏色亮麗,身手也更為敏捷。看翠鳥捕魚是我每次來大渡口公園的保留項目,翠湖湖心島對岸邊蘆葦叢中是它們固定出沒的地方,今天也不例外。我到達(dá)湖心島的小亭子時,一只翠鳥剛剛從水面上飛起上岸,甩動羽毛上的水珠,然后將一條小魚小心翼翼地甩動著調(diào)轉(zhuǎn)方向,讓其與細(xì)長的喙從捕上岸時的垂直角度變?yōu)槠叫?,以方便吞入腹中。那個從水中凸起,高于水面約半米的天然枯枝石頭是翠鳥的理想立足點,站在上面,它可以俯瞰水中一舉一動,看到有獵物后便俯沖捕捉。這樣的動作,從我到達(dá)到離開不停重演,幾乎沒有失手。
在多山的重慶,很多公園像重慶的路和橋一樣,也是順著地形層層立體展開的,譬如北部的照母山森林公園。雖然遠(yuǎn)離市區(qū),但照母山森林公園因為鳥況極佳而深受歡迎。從大門順著臺階環(huán)繞向上的小路,只需花一些時間,多一些專注,那片被林木覆蓋的小山就能如一扇隱秘大門緩緩開啟,讓人閑庭信步間,就能和樣貌叫聲不同的各種鳥類邂逅。
此時正經(jīng)過一片晚開的桃花林。還在走動中,我突然看到叢中一個比花朵顏色更鮮艷的身影:胸腹由紅至黃的自然過渡和頭頂至枕部隨著陽光折射角度而閃耀的青銅金屬色澤……看看人家這配色,像是天才設(shè)計師設(shè)計的,可以到時裝周登臺走秀了。我移動高度終于找到一個花叢的縫隙,終于看清楚那是一只雄性藍(lán)喉太陽鳥,它正施展懸停的高超本領(lǐng),將細(xì)而彎的喙探入花蕊中吸蜜。
像這樣在林中找鳥的樂趣總讓人欲罷不能,在使勁辨別方向,終于找到了叫聲來源的紅頭長尾山雀后,一只戴勝緊接著出現(xiàn)在很近的地方,我趕緊退后到路旁,以免驚飛這種喜歡下地覓食的鳥。戴勝的樣子實在是太讓人過目不忘了:棕紅色羽翼、俏麗的頭冠讓它卡通氣息十足,它總是低頭用尖尖的長喙在草地上啄食螞蟻等小蟲子。
轉(zhuǎn)悠了兩個小時,高處的樹干和粗枝間,黃腹山雀、黃眉柳鶯、白腰文鳥等相繼出現(xiàn)。它們有的忙著捕食,有的用百轉(zhuǎn)千回的鳴叫吸引異性以便求偶,有的不停往返帶回材料筑巢,還有的疑似已經(jīng)開始孵卵,期待著下一代的到來。
這個春天,盡管生活的節(jié)奏似乎變得格外緩慢。但唯有鳥類用行為—從遷徙到繁育,告訴我們,時光流逝亙古不變,一切終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