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時空的中華古老文明記憶
—— 品讀《中華巫儺文明——儺儀、儺俗、儺舞、儺戲》

2020-05-14 13:48齊太平

黃梅戲藝術 2020年1期

□ 齊太平

巫儺文化研究者、攝影家呂光群先生拍攝編著的《中華巫儺文明——儺儀、儺俗、儺舞、儺戲》一書項目，獲2019年度國家出版基金資助，已由合肥工業(yè)大學出版社出版發(fā)行。這本沉甸甸的厚達860余頁的大16開本畫冊（分上、下冊），圖文并茂，裝幀設計與印刷精美。收入彩圖1200余幅，調查報告、概述及說明10萬余字。

這是繼呂光群出版《貴池儺文化藝術》攝影畫冊（曾獲1999年文化部首屆文化藝術科學優(yōu)秀成果獎三等獎、安徽省對外傳播獎二等獎）、《中國儺文化》（與王兆乾合作）之后，推出的又一部視野開闊、體例系統(tǒng)完整、內容豐富厚實而又深入細致的力作。在當前原生態(tài)的民間巫儺文化面臨全面消亡的情況下，對于一些地方為搶救、傳承巫儺文化，申請列入國家非遺名錄，顯得特別必須。為歷史、藝術等人文學科的研究者提供了原汁原味的圖片資料和實證。對于一般讀者來說，具有很多的認識價值和欣賞價值，特別使人們認識到它是今天戲劇的起源、衍生、流變，是戲劇的活化石。

中國是個有幾千年歷史的農業(yè)古國。人們對大自然和土地有很大的依賴。在人們的古老生活里，面對生產力的低下和自然環(huán)境的險惡，人們無法抗拒天災人禍的肆虐和殘害；人們敬仰、畏懼、懾服這種神秘的自然力和上天意旨。為了生存和繁衍，人們祈求一種超自然的神秘力量來驅趕災害和瘟疫，控制客觀世界的變化演替，便產生了巫術。以佩戴面具為形式特征，以驅邪納福、祈求平安豐收為目的的儺俗本源于巫術。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它又和圖騰崇拜、祖先崇拜、土地崇拜、生殖崇拜、忠義等文化英雄崇拜及宗教等信仰習俗融匯交和，形成了歷史久遠的巫儺文化系統(tǒng)。

呂光群先生顯然沒有用一般旅游者的眼光來觀賞奇風異俗，也不單純以攝影家的鏡頭來搜奇獵艷，而是帶著文化學者的眼光，把鏡頭深入到儺俗活動背后深厚的文化根基，努力把握儺俗活動的本質，著眼于它的社會文化形態(tài)和人的心靈，不滿足于只拍攝一些浮光掠影式的熱鬧表象。呂光群在反映這些對象時，態(tài)度是平和的、真誠的、敬重的、冷靜的和客觀的，既不迷戀巫儺信仰，也不強行注入自己主觀的思想觀念、審美理想和價值判斷，力圖原汁原味地表現和展示原生態(tài)的東西。原汁原味的，才是真實的；真實的才有價值。

民間視儺面具為神，動用儺面具謂之“請神”。整個儺事活動是非常神圣、虔誠而神秘的，過去是不讓女人參與和靠近的，男子要凈手凈身，而且只在本氏族內部進行，對外人是秘而不宣的。呂光群先生為什么能把鏡頭伸到各族團儺事活動的內核和幽秘細微所在呢？他知道要拍攝好儺文化專題，首先要做一個稱職負責的民間文化工作者。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他就和著名的儺文化學者王兆乾一起，經常深入到流傳儺戲的安徽省池州市的邊遠山區(qū)，和當地干部群眾促膝談心交朋友，講解封建迷信與正常民俗文化活動之間的關系和界限，讓他們破除疑慮；把他們推介到全國和國際儺戲學術研討會上去演出；還動員組織專業(yè)劇團的演員向他們學習，把儺舞儺戲搬上城市的舞臺，多次走出國門到新加坡、韓國、法國等地演出，向更多的人和國外觀眾展現儺舞儺戲的古樸粗獷的風采。他走訪各民族民間老藝人，拜訪有關專家，查找文獻資料。在此過程中，呂光群不僅加深了對儺戲的透徹了解，獲得真切的體驗和感受，還贏得了群眾的信任和支持，使得他能夠自如隨心地拍攝。

巫儺事象是一個龐大復雜的文化系統(tǒng)，需要有多學科的認知，才能把握和拍攝它，并以圖文相輔相成的敘述，運用多時空的系列反映，才能表現它的文化精髓和價值。本書具有以下兩個特點。

一是通過對節(jié)日民俗、社火祭祀、儺儀、儺舞、儺戲、面具、道具器物、儀式用品等多方面圖文記錄，反映巫儺文化的歷史淵源和衍生變化。在過去數千年間，巫儺事象時起時落，在民間以宗族和單位為核心，頑強地生生不息，形成了具有傳承性質的風俗習慣，還吸納和包容了儒、道、釋三家的道義和鬼神?，F今保留的大都是它的文化藝術形態(tài)，讓文化學者從中看到了人類學、歷史學、宗教學、民族學、民俗學、倫理學、藝術學的文化積淀和歷史足跡。

二是比較全面、完整、深入、細致地展現了中華各地巫儺文化的共性和差異性。

巫儺是世界上很多民族共有的古老文化現象，中國是一個幅員遼闊的多民族古老國家。各地區(qū)、各族團的地理環(huán)境、社會經濟、文化歷史發(fā)展軌跡不一樣，形成不同的社會文化圈，產生的儺俗也不同，必然生成多元、多層次的巫儺文化系統(tǒng)。呂光群先生具有視野的敏感性，在注意發(fā)掘、保護、扶持、記錄、宣傳自己工作的池州地區(qū)貴池儺的同時，還把目光和鏡頭的視野投向全國乃至亞洲、歐洲和非洲。截止本書成書前，25年來（含退休后的16年），他借參加各地儺文化國際學術會議和出國訪問、旅游之機用照相機對安徽、廣西、湖南、云南、貴州、四川、廣東、江西、福建、江蘇、山西、河北、東北地區(qū)、內蒙古、甘肅、陜西、北京、青海、西藏、臺灣等21個省市60多個地區(qū)的十多個民族“儺事活動”進行考察調研和拍攝，使讀者領略各地的巫儺活動，既有原始意味的巫風，又有儺禮、雩祭、蠟祭、高媒、裼、方祭等遺俗，還可欣賞到包括豐富多彩的節(jié)日民俗、社火、祭祀、儺儀、儺舞、儺戲、面具、寺院“羌姆”、“跳欠”、巫師、巫婆、法器、法衣、唱本、文表、社壇、社樹、宗祠等人類學形態(tài)；韓國的假面戲、女巫，日本的能、伎樂和神樂，蒙古寺院的神舞，泰國、岡比亞、印度、俄羅斯民間的面具舞等。這些照片是20世紀90年代前后至本世紀20年代前各地巫儺活動的真實寫照，多角度、多側面記錄了中華大地上殘存的巫儺文化情態(tài)。從中既可以看到中華巫儺文化歷史的傳承，又可以看到其在國內外的傳播；既可以看巫儺文化在國內不同地區(qū)的不同特征，又可以看到中華巫儺文化傳播到韓國、日本、蒙古等國又在該國傳承發(fā)展成本國的假面戲和能、神樂等民間文化形態(tài)。這些圖片既反映了各地巫風儺俗的共性，又著重表現它們的差異性；既反映它們各自的整體概貌，又注意細節(jié)特征描繪。這是十分珍貴、難得的民間活態(tài)文化資料，為國內外巫儺文化的比較研究提供了實證。

本書的圖片不少是首次公布發(fā)表的。

編攝出版這樣一部巫儺文化畫冊，是個不小的工程，是需要不辭勞苦，嘔心瀝血的，又要有韌性和耐心，還要有出版經費的支持。2011年國家新聞出版署將該書批準列入“十二五”重點圖書；2019年元月，獲得了國家出版基金的資助才得已出版面世。出一本書，等了十年，可謂好事多磨了！

中國傳媒大學教授、中國儺戲學研究會副會長周華斌先生在序言中對該書攝影者進行了肯定：“呂光群是個文化人，也是攝影家，具有事業(yè)的敏感性。像光群這樣執(zhí)著于巫儺文化、了解得如此透徹、把握得如此全面、攝影如此精到的學者，十分難能可貴。此書是一個學者型攝影家以二十余年心血為代價的獨特奉獻，其歷史價值、文化價值和藝術價值將受到多方面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