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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風(fēng)的聲音(外三篇)

2020-05-11 05:59龐白
廣西文學(xué) 2020年5期
關(guān)鍵詞:南潯夸父山海經(jīng)

龐白

龐 白 本名龐華堅,現(xiàn)居廣西北海市,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有散文集《慈航》,散文詩集《唯有山川可以告訴》,詩集《天邊:世間的事》《水星街24號》等。曾獲第五屆中國報人散文獎、第九屆廣西文藝創(chuàng)作銅鼓獎等。

一本書能讓自己經(jīng)常拿起來讀,常讀常新,總讀不完,甚至有興趣從結(jié)尾倒著往前讀,那么,這本書,和你的緣分就太深了,深到想扔也扔不掉的程度。

多年后,我才意識到,《山海經(jīng)》對于我,就是這樣一本書。

小時候,在我還不知道有《山海經(jīng)》這部書的時候,《山海經(jīng)》就已經(jīng)和我有了關(guān)系。那時,家里有一套“中國古代神話故事”連環(huán)畫,備受我們喜歡?!翱涓缸啡铡薄熬l(wèi)填?!薄肮补び|山”等故事,在我們幫家里干活無聊時,大家經(jīng)?;ハ嘀v給對方聽。有時,今天講了,明天還講,好像故事里的神仙鬼怪跟自己熟得不行一樣?!爸袊糯裨捁适隆焙汀墩f岳》《楊家將》《隋唐演義》等書,構(gòu)筑了我少年閱讀的大致范圍,也奠定了我成年后閱讀的基本底色。

讀《山海經(jīng)》是一件有趣的事。首先,讀起來不費力氣,即使古文功底欠佳,也不影響了解其中所述。其次,每一篇都能讓人長見識,甚至任何一段都可以領(lǐng)略到山川湖海的不同風(fēng)貌。另外,隨著年齡增長,讀《山海經(jīng)》獲得的信息會延伸,這有些神奇。有時,因“東五百里”“又東三百里”“又西兩百七十里”這些距離,我會拿來一張老地圖,查查這“東五百里”“又西兩百七十里”是哪里。如果手指在地圖上繞來繞去,停下來的那個地方正好自己去過,暈頭轉(zhuǎn)向的同時,莫名其妙便會有了些感慨。感慨之后,不由咕嚕一句“是什么句式啊,一會東一會西的”。但正是這些一會東一會西的文字,讓自己的閱讀像被它們攜帶著,在大開大合的山川湖海間穿梭往返飛來飛去的感覺。

后來,讀雷平陽的詩《瀾滄江在云南蘭坪縣境內(nèi)的三十七條支流》——“瀾滄江由維西縣向南流入蘭坪縣北甸鄉(xiāng)/向南流一公里,東納通甸河/又南流六公里……又南流四十八公里,瀾滄江這條/一意向南的流水,流至火燒關(guān)/完成了在蘭坪縣境內(nèi)一百三十公里的流淌/向南流入了大理州云龍縣”,見一些評論家認(rèn)為這首詩的句式新鮮,我便覺得奇怪,這樣的句式,怎么能算新鮮?《山海經(jīng)》里比比皆是,而《山海經(jīng)》成書的時間大約是在春秋末年到漢代初年啊。雷平陽這首詩的重點顯然不是句式,是借助久違的句式呈現(xiàn)山川掩藏著的意蘊。至于他要呈現(xiàn)的意蘊或者說讀者感受到的是什么,那就見仁見智了。從一首詩里尋找詩人要講的故事,這和讀詩本身,本來就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于堅說,“心靈流到這里我這么寫,流到那里我那么寫。筆意流到哪里,就像河水一樣會開出花來?!蔽艺f,詩人于堅這句話是進入雷平陽這首詩的鑰匙,信嗎?不信也沒辦法了。

有一段時間,《山海經(jīng)》里對夸父的描寫,引起了我的好奇?!侗鄙浇?jīng)》里有句:“有鳥焉,其狀如夸父,四翼、一目、犬尾,名曰囂,其音如鵲,食之已腹痛,可以止衕?!敝v此鳥狀如夸父,有四只翼,卻只有一只眼睛,還長有狗尾,還叫聲如鵲??涓溉绻L成這樣,也實在是長得太有個性了。《東山經(jīng)》里有句:“有獸焉,其狀如夸父而彘毛,其音如呼,見則天下大水”。這個夸父,與前一個又不同了,尤其是聲音。但不管如何,《山海經(jīng)》里,夸父不僅是一個形象,更是一種象征?!逗M獗苯?jīng)》:“夸父與日逐走,入日??视蔑?,飲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癁猷嚵帧!薄洞蠡臇|經(jīng)》:“大荒東北隅中,有山名曰兇犁土丘。應(yīng)龍?zhí)幠蠘O,殺蚩尤與夸父,不得復(fù)上,故下數(shù)旱。旱而為應(yīng)龍之狀,乃得大雨?!比绻f,這兩節(jié)對夸父故事的描述比較“平淡”,那么《大荒北經(jīng)》對夸父的描寫就不但“詳細(xì)”,而且有“感情色彩”多了:“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成都載天。有人珥兩黃蛇,把兩黃蛇,名曰夸父。后土生信,信生夸父。夸父不量力,欲追日景,逮之于禺谷。將飲河而不足也,將走大澤,未至,死于此。應(yīng)龍已殺蚩尤,又殺夸父,乃去南方處之,故南方多雨?!边@后三段描述加起來,差不多就是我們小時候看到的追日英雄夸父的故事了。

現(xiàn)在看來,這位不切實際的奔跑高手,堪稱“行俠仗義、游走天下”的堂·吉訶德的前輩。只是堂·吉訶德先生比夸父先生的出現(xiàn)遲太多了。

讀《山海經(jīng)》時,越來越覺得,什么也不要想,跟著讀下去就好了。你會在字里行間看到上古的山岳、河流、物產(chǎn)、礦藏、氣候、植物,在天地間清晰、靈動起來。雖然不知道它們將會演變成什么樣子,天地陰陽連接處將會出現(xiàn)哪些奇幻詭異,但你不會擔(dān)心,更不會害怕,甚至連聯(lián)想可能都不會有。想象力極其豐富,語句沒有絲毫閃爍遲疑,它會不容置疑地告訴你,“又西二百五十里,曰柄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銅。滔雕之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洛。其中多羬羊。有木焉,其狀如樗,其葉如桐而莢實,其名曰茇,可以毒魚”。是“又西二百五十里”而不是其他。少年時讀神話故事,我會一邊看一邊告訴自己,“假的,編出來的”?,F(xiàn)在這個念頭漸漸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隱隱約約對上古時代的好奇和向往。

隨著視野擴大,《山海經(jīng)》不但是空閑時讀來的娛樂之書,還成了行程的“備忘錄”——找到曾到之處附近的山河,畫上橫線。當(dāng)然,不僅為“備忘”,橫線旁邊,還會寫上幾句只有自己才看得明白的句子。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很少在自己的書上寫寫畫畫,做各種標(biāo)記。我至今對書保持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潔癖”。哪位朋友如果借了我一本書,點點畫畫后才還我,我會不高興。如果這位朋友在我不高興之時,趁機鼓動我把這本書送給他,那我雖然仍然不高興,但十有八九不會舍不得。不過,我的《山海經(jīng)》例外。在《山海經(jīng)》上標(biāo)注的那些句子,后來有一些出現(xiàn)在我的一本名為《唯有山川可以告訴》的散文詩集里,成為某章散文詩中的句子,或者標(biāo)題。

在《唯有山川可以告訴》一書的后記中,有這樣一段話,“我好奇印刻在陶瓷上的,是寄托,是預(yù)言,還是咒語,大火中凝固成的泥黃色,是傳遞愛情還是表達(dá)憤怒?好奇巖石上的人物是敬天敬神而后遷徙,還是講述順應(yīng)天命知足常樂。好奇巫調(diào)中回旋的熾熱和悲涼,江面上纏綿又決絕的山歌,一座古鎮(zhèn)收藏的風(fēng)聲雨聲,松林里遇見的松鼠,大海深處傳來的笑聲……我把這些好奇和行走中的感受,整理出來,成了這本書”。讀《山海經(jīng)》時,我沒想到,讀書時標(biāo)注的句子會成為我這本書的一部分。

比如《唯有山川可以告訴》第一輯的第二章《只剩下風(fēng)的聲音》是寫廣西貓兒山的:

暴雨過后,貓兒還蹲在那里。

“南山經(jīng)之首曰鵲山。其首曰招搖之山,臨于西海之上……麗麂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必垉号嗑G衣裳,站云霧中,送漓江和資江遠(yuǎn)去。

它馬一樣,仰天長嘶,期待越嶺之巔縱身一躍。

引用的這段話,出自《山海經(jīng)·南山經(jīng)》第一篇,是全書記載的第一座山。文中招搖山的地理位置,有四種講法:一為今岷山;二是今雅魯藏布江源頭的狼阡喀巴布山;三指今廣東連州市;四即今廣西興安縣的貓兒山。其中,認(rèn)為招搖山是廣西貓兒山的說法最有可能。貓兒山海拔兩千一百四十一米,是廣西乃至華南地區(qū)的第一高峰,山中及附近一帶以產(chǎn)桂著稱,從招搖山發(fā)源的麗麂水是漓江的說法也順理成章。“麗麂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此海應(yīng)是北部灣了,而我住在北部灣之濱。

《山海經(jīng)》這部以神話為主的古籍,就這樣以貼身的方式和我相處日久。

拉薩河邊

西藏之行,是一次突如其來的臨時起意。去西藏之前,除了有時在雜志上了解西藏和讀過散文家祝勇寫西藏的書《遠(yuǎn)方的上方》外,我對西藏可以說是一無所知。那一天,我坐在陽臺上發(fā)呆,那段時間,每天早晨起來,我?guī)缀醵际堑谝粫r間到陽臺上坐一會兒,什么也不做,就坐在那里,望望天,看看遠(yuǎn)處的樓頂。坐在陽臺上,我有時聽到不遠(yuǎn)處馬路上汽車駛過的聲音,看到車駛過,但有時也會只看到車駛過聽不到聲音,有時聽到聲音卻看不見車駛過,坐著坐著,人便有了恍惚之感。用大塊的時間發(fā)呆,以前是不可思議的。自從學(xué)校畢業(yè)工作后,人便像陀螺一樣被自己及身外的千般百樣抽打著,旋轉(zhuǎn)著,哪有停下來的時候!只是那段時間,我辭職了,沒有工作。我的同學(xué)朋友還在各單位各崗位拼命干活養(yǎng)家糊口的時候,我辭職退休養(yǎng)老,但我一是沒到那年齡,二也沒那財力,是原先設(shè)想辭職換崗這件事發(fā)生了變數(shù),人于是處于水到而渠沒成的惶惑階段。

某一天早晨,電話響了。一位兄長從北京打來電話。他說自己在培訓(xùn),培訓(xùn)結(jié)束后,有十天假期。他輕描淡寫地講,我們?nèi)ノ鞑匕?。沒有任何遲疑,我接口便應(yīng)承,去!

我們到達(dá)拉薩機場時,是傍晚六點,高原的太陽,還掛在頭頂上。我意外地望著頭頂上方明晃晃的太陽,有些懷疑它好像不是我在海邊看到的那輪。后來,我才知道,高原的夜色九點多才降臨。我覺得,在高原,太陽九點多才下山,必定有它的喻意,就像每一個人都會哭著降生,但每個人的命運卻各不相同,這其中也必有神秘喻意。

從機場去住處的路上,同行的三個朋友就感覺到有些頭昏腦漲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他們那么強烈的高原反應(yīng),而只是顯得有些興奮(后來聽說,興奮也是高原反應(yīng)的一種表現(xiàn))。到了住處,他們都倒在床上吃紅景天,要睡一睡,順一順氣息。仍然有點興奮的我一個人無所事事,便踱出了大門,走向不遠(yuǎn)處的拉薩河邊。拉薩河河面不寬,水流平靜,河床上長滿了水草和低矮的灌木。遠(yuǎn)處,青山如黛,云煙如畫。慢慢走在溫?zé)岬暮舆吺勇飞?,原來有些不勻的喘息平靜了下來。

目之所及,一個人也沒有,天地間寂靜無比。望著如洗滌過的闊大天空,心里原來亂如麻團莫名其妙的事情,如急流中的枯樹葉一樣,一下子便流走了。于是在河邊高矮不一的芨芨草旁一堆五顏六色的石子上躺了下來。

這時,幾個藏族小孩,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身邊。他們嘰嘰喳喳地說話,似乎是爭吵,但又明顯感覺得出他們的歡快。我聽不懂他們說了什么。我像一個外星人一樣,看他們沿著河床蹦蹦跳跳地走過去。我的目光,護送他們的背影轉(zhuǎn)過一個拐彎,直到消失。

到了晚上九點,身下的石子還溫?zé)?,躺在上面,很舒服。我甚至把眼睛閉上,想睡一覺。天地間的悲憫氣息讓我感覺到被天地簇?fù)怼m然都是天在上,地在下,但各處的天地還是不同,小橋流水和高原大山不一樣。開始有了流動的風(fēng),風(fēng)是從河面上吹過來,熱氣里含著絲絲清冷。兄長打我電話,有些焦急地問我在什么地方。我也講不清楚,我告訴他我在拉薩河邊躺著,很舒服。

當(dāng)我站起來,往回走了一會兒,便看到了走路還搖搖晃晃的他。太陽還沒有下山,我們各自用手機和相機拍晚霞,拍遠(yuǎn)山,拍藏族的房子,拍拉薩河,以及身邊的芨芨草。

夜幕開始降臨了。河面和對岸慢慢模糊,原來隱約的水聲漸漸清晰起來。這時,另外一個朋友也打來了電話。他一覺醒來,找不到我們,有些擔(dān)心。

我們沿著來路慢慢往回走。我一邊走一邊看著手掌里捧著的石子——剛才在河邊撿的。我喜歡石子,在青海黃河源頭拾過,在東北大地拾過,在華東海邊也拾過。拉薩河邊撿的這幾顆,后來搭飛機過安檢時,曾被要求交出去,我祈求安檢員,給我留兩顆小的,他們竟然同意了。這兩顆石子,現(xiàn)在就放在我的書架上。幾年過去了,看見它們,就想起曾躺在拉薩河邊的石子上。在西藏的天地中,人像一根芨芨草,像一顆小石子,理所應(yīng)當(dāng)又可有可無,身處其中,可見證天地寂靜、萬物平和。

在南潯

南潯是我非常喜歡的古鎮(zhèn),我甚至覺得,江南的古鎮(zhèn),南潯,即使不是最好,也是我最喜歡的,至少是最喜歡之一。古老的房子,古老而且不被破壞;大塊石頭鋪造的石板路,曲折延伸,沒有盡頭;街上的居民,慢悠悠行走,即使打麻將也細(xì)聲細(xì)氣。難得的是南潯出過很多名人,如國民黨元老張靜江,清末民初四大藏書家之一劉承干,西泠印社創(chuàng)始人之一張石銘,近現(xiàn)代體育第一人徐一冰,著名報告文學(xué)家徐遲和著名書法家沈尹默、費新等,這些名人故居基本保存完好,一間間,一幢幢,和普通百姓住宅一起,連綿成了古樸南潯。走在南潯的老街巷里,抬頭,拐彎,都會和百十年前的人和故事相遇。

在南潯,我和朋友租住在南潯絲業(yè)會館。這是一幢抬梁式木結(jié)構(gòu)的建筑,屋頂高十余米,廳堂寬敞明亮。聽說當(dāng)年每年四月,養(yǎng)蠶的商人便會來到南潯絲業(yè)會館開蠶王會,數(shù)個廳可設(shè)宴五十余桌,蠶商們在此共祭蠶神,祈禱蠶事茂盛。我們住進去的那天,下著小雨,雨點打在屋檐上,打在天井的石板上,瀝瀝地響。夜幕降臨了,我們坐在房里聽雨。我似乎聽到外面有咚咚走路的聲音,心里不禁為之一震。時間仿佛一下子穿越到了百年之前,院子里好像有人在低聲商量事情,有女子端著盤子走過天井,有樹葉在雨中緩緩地飄下來。我就著手機,寫下了一首題為《甲午年七月十六日南潯古宅聽晨雨遙寄》的詩:“鳥鳴江南雨,秋聲滴欲濃。古宅聽敲瓦,床上白頭翁。”同行的梁老師看了一眼就笑了,他講:我們?nèi)缭谶@里多住幾天,可能真會老了。

南潯民居建筑風(fēng)格和江南其他古鎮(zhèn)區(qū)別不大,但是,商業(yè)的味道比周莊、同里等處淡多了。民居就是民居的樣子,住在這里的人,大概也保留著一百年前的模樣,并沒有被外面急劇變化的商業(yè)意識、商品大潮所掩蔽,他們好像習(xí)慣了清靜的生活。

黃昏的時候,我們在街邊看不清店名的小店坐了下來。老板娘衣著樸素,身材嬌小,人不算熱情,也不冷淡,但言語溫和,征得我們同意,老板娘給我們做主,點了四個當(dāng)?shù)匦〔?。她講夠吃了,不夠再點。那天晚上,我們四個人圍坐在小店里,邊吃邊聊邊喝青梅酒。吃著吃著,不知道是誰起的頭,竟然就著青梅酒唱起了歌。歌聲原來還是低低的,后來慢慢就高了起來。坐在我們旁邊吃飯的幾個湖南游客,原來還只是好奇,后來禁不住,也參加進來一起唱了。一首首老歌,伴著潯溪潺潺的流水和斑痕點點的夕陽,在古老的街道飄蕩。

南潯的古樸,讓我有了一種安妥的感覺。這種感覺遠(yuǎn)勝于“美”。它是讓你疲憊身心在這里得到休息和舒緩的。它不刺激你,也不推動你,只是讓你安靜地傾聽水聲雨聲,讓你能枕一輪明月遐想。即便后來,你離開了古鎮(zhèn),慢慢會忘記古鎮(zhèn)上的很多東西,但是那些陳舊的房子,那些花崗巖石板路,那些流淌的溪水,不知道什么時候,你又會想起它們。它們對你內(nèi)心的沖擊不像在西北看到高山大川時那么大,但它們能給你暖暖的緩緩的念想,讓你不由自主找到一條小路,回到自己內(nèi)心,看到內(nèi)心,為自己生活里的浮躁和急促有些許慚愧——人生苦短,我們真的需要那么多激昂、意義和渴求嗎?我們難道不需要沒有目的地走在一條陌生的石板路上?我們難道不需要做一些能讓自己喜歡卻沒什么意義的事情?需要,至少我需要。有時候,我甚至想,在這樣一個小鎮(zhèn)上生活,不去看太多的面孔,不去聽太多的雜音,寫寫畫畫,或者走走看看,然后老去,也沒有什么不好。

當(dāng)然,這只是一個夢想,或者可能連夢想都不算。那么,算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沖動吧。這樣的沖動,你不需要?我需要。

尋二胡記

3月25日,農(nóng)歷三月初三后的一天,我們來到古城廣西合浦縣城,尋找符亮二胡店。

經(jīng)幾方打聽,下午四點的時候,我們來到了合浦縣老華僑商店大門口。聽講符亮二胡店就在老華僑商店大院里。商店大門口正有一群中老年男女在打牌。我們走過去向他們打探。他們放下手里的撲克牌,站起來的是一男一女兩個衣著樸素的中年人。他們倆主動帶領(lǐng)我們拐過華僑商店破舊的大門,來到了藏在商店大院廁所邊的符亮二胡店。

店門敞開著。符亮師傅卻不在店里。店里坐著一個懷抱二胡的中年男子,正疙疙瘩瘩地拉著二胡。我雖然不懂得拉二胡,也能聽出他的水平處于初學(xué)階段。店子里亂七八糟擺放著長條木凳、鋼銼、膠水、馬尾、木筒,兩三把不知是破舊待修還是已做成半成品的二胡,以及各種形狀,準(zhǔn)備做二胡的細(xì)長木頭、木塊。

把我們領(lǐng)到店門口,那兩個中年男女轉(zhuǎn)身就走回去繼續(xù)打牌了。

店里的中年男子看到我們站在門口,停下了手,抬起頭說,進來隨便看,進來隨便看,符師傅馬上回來。

符師傅真的很快就回來了。

符師傅是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收拾得還算整齊。他見到我們,既不熱情,也不冷淡,他把我們迎進店里,然后把我第一眼看到的長木凳拖到屋子中央,招呼我們坐下。

妹夫是個文藝愛好者,喜歡閱讀、書法、治印、二胡。這次去合浦,是他聽說合浦有一個叫符亮的師傅二胡做得好,他想買一把,讓我陪他去找。正好我也想去看看二胡是怎么做出來的,兩個人興致勃勃便過來了。

我們和符師傅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話時,一直坐在店里的中年男子繼續(xù)旁若無人地拉著二胡。當(dāng)他放下二胡,我才終于根據(jù)音符猜出他拉的是《雨打芭蕉》。他把二胡遞給妹夫說,拉拉,玩玩。

妹夫似乎是盛情難卻,接過二胡,真的便拉了。

說實話,妹夫的水平比剛才這個中年男子好不到哪去。但是也沒見他不好意思,斷斷續(xù)續(xù)竟然也能把一曲拉完。那個中年男子好像遇上了知音,他一板一眼地說,多拉就熟了,多拉就熟了。

這個時候,一直站在邊上,幾乎不出聲的符師傅伸手要來妹夫手里的二胡,說,我調(diào)調(diào)音。妹夫連忙把二胡遞給他。只見他從兜里取出一個調(diào)音器,一邊吹,一邊調(diào)整二胡的高低聲。調(diào)弄了兩三分鐘,他把調(diào)音器塞回上衣口袋里后,挺直了腰板,用腳正了正二胡,然后左手食指和中指按在弦上,右手五指夾著馬尾弓緩緩拉動……

是《平湖秋月》。

一曲終了。

可能是怕破壞符師傅的心境,抑或是都還沉浸在符師傅如泣如訴的琴聲之中,中年男子、妹夫和我,久久不出聲。

符師傅放下二胡,淡淡地笑了。他說,好久沒拉,都有點手生了。他又說,天氣不好,空氣太潮濕,店里沒辦法坐了。

我好奇地問符師傅,手藝是不是祖?zhèn)骷医?,如此人琴合一?/p>

符師傅繼續(xù)微笑。這次,顯然是我的問題惹笑了符師傅。但是他沒有回答。身邊的中年男子也笑了。他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在他們的笑中,我突然想起,我們小鎮(zhèn)上也有幾個和他們同齡,經(jīng)歷過上世紀(jì)60年代那一段年月的人,雖然沒有符師傅拉得那么好,但是也能有板有眼地拉上一曲。我說,是下鄉(xiāng)時學(xué)的?他們?nèi)耘f沒有回答。

于是,我也自以為是地笑了。

我們各懷心事地笑著聊著,我看到店里有一個夾著曲譜的木架子,邊上還擺放著一臺陳琴??磥?,平時這個店是街坊鄰里聚會找樂的場所。中年男子講,過完年到現(xiàn)在大家都沒玩過呢。一直是回南天,天氣不好,太潮濕了,濕得坐都坐不下來。

店里如此雜亂,店面所處的環(huán)境也不算干凈。但是幾個喜歡音樂的人能安心地坐在里面,吹拉彈唱,也算自得其樂。

我拿出相機對著店里的雜亂無章拍攝的時候,妹夫和他們倆已在聊二胡的制作、用料,聊二胡曲,也聊店里的生意和生活閑雜事情。

他們對我一會站著,一會蹲著,一會側(cè)身,一會扭著腰,拍貨架、木板、二胡,沒有什么興趣。

這樣很好。

他們聊他們的。我拍我的。

我一邊拍一邊聽他們聊天。

符師傅原來是華僑商店的職工,主要負(fù)責(zé)文具、樂器柜條貨物的銷售。華僑商店倒閉,他也下崗了。符師傅是下崗之后,才租了原華僑商店一間破破爛爛的小倉庫,開了間小文具店,之后才開始制作二胡。開始時是有時間就幫朋友和熟人做一兩把,后來,慢慢有人找上門來,才多做幾把。符師傅講,現(xiàn)在他一年也就做十把八把。他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天氣好,有時間就做,但不會多做,一是時間不夠,二是希望做一把成一把,大家都是朋友介紹過來的,不能隨便。

妹夫講他也想要一把,問要多久,多少工錢。

符師傅講,工錢做好試過再說。隨意吧。但現(xiàn)在天氣不好,至少得一個月后才有兩三把新二胡出來。

和符師傅約好有新二胡出來再電話聯(lián)系,我們便告辭了。

拐過那座破舊的大門,我又看到了帶我們找符師傅的那群打牌男女。帶我們的那男子抽空抬頭時,看見我們走出來,笑笑,算是打招呼,之后,又低下頭去,專心致志看手里的牌了。

走到街上時,西斜的夕陽正好照在大街上。

大街上正滿地破碎的金黃。

責(zé)任編輯? ?韋 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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