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
摘要:謝晉導演的《牧馬人》是根據(jù)當代著名小說家張賢亮的《靈與肉》改編而來。在改編的過程中對主人公許靈均的形象既有沿習,又有所擴充,體現(xiàn)了導演既忠于作品又超越作品的改編原則。許靈均這一知識分子經(jīng)由作家和導演的二重創(chuàng)造,主要在棄兒形象、勞動者形象以及愛國形象三方面進行了改編,在多方面的取舍下完成對許靈均形象的塑造。
關鍵詞:《靈與肉》;人物形象;改編
中圖分類號:J9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8122(2020)04-0132-02
《靈與肉》發(fā)表于1980年,是張賢亮前期的代表作品,小說的主人公許靈均是一個“資產(chǎn)階級”所生,在被家庭和社會雙雙遺棄后又被錯化為“右派”,在農(nóng)場進行勞動改造的人物形象。在解除勞教以后,因為無處可去,便在農(nóng)場做了一名放牧員,可以說這位“資產(chǎn)階級”的棄兒是在接受無產(chǎn)階級人民大眾的關愛下完成了靈與肉的雙重救贖。電影《牧馬人》是謝晉導演于1982年據(jù)《靈與肉》改編而來,“在電影《牧馬人》中,編導用真實有力的鏡像語言,給觀眾表達了一份份真摯的情感”[1]。電影大部分是忠于原著并且是成功的,但也存在著導演的二次創(chuàng)造,這對于人物來說既有充實又有所削弱。
一、 棄兒形象的轉變
《靈與肉》以《悲慘世界》中的“他是一個被富人遺棄的兒子”[2]為開頭語,許靈均一出場就以一個棄子的形象出現(xiàn)。他先被父親遺棄,而后母親去世,舅舅卷走母親的東西。他是在共產(chǎn)黨的教育下成長起來的。但由于學校校長為了完成抓右派的指標,他又不得不過上接受勞動改造的生活,來到了這片廣袤的牧場,物質上的饑寒交迫與精神上的打擊并存。在小說中,他是一個孤獨者,并和耶穌有著同樣的棲居在馬槽的經(jīng)歷。他也曾有過輕生的念頭,但是在牧場勞動人民的幫助下,這個棄兒成為了一名放牧員。在“文化大革命”的狂熱階段,樸實的放牧人竭力幫助他,在老放牧員的幫助下,他有了自己的小家。在影片《牧馬人》中,繼續(xù)沿習了棄兒這一形象,但是影片也有所擴充和轉變。不論在小說還是電影中,許靈均都是在郭蹁子陰差陽錯的幫助下和李秀芝完成了“戲劇”般的婚姻。但是這個棄兒婚后的心理及狀態(tài)在小說和電影中卻不盡相同。在小說中,許靈均第一次面對自己的妻子時是怯懦的,反而秀芝是大膽的。我們可以從一些描寫上發(fā)覺許靈均的心理狀態(tài),當他看到秀芝時首先是“大吃一驚”,在和郭蹁子解釋的過程中卻“攤開雙手”,被迫接受這個事實之后他“悄悄地端詳”,而后產(chǎn)生了“憐憫”,在進行了一系列的掙扎后,他還是“擔心會給自己帶來新的不幸”。然而在電影中,導演在保存棄兒形象的基礎上對許靈均進了“改造”。當秘書提起他的妻子時,他稱秀芝為“毛丫頭”。此外,同樣是第一次見面的鏡頭,許靈均變被動為主動,小說中的一系列忸怩變得自然而然。他主動地給秀芝倒水,尷尬地收拾著屋子,給秀芝盛飯,在交談的過程中,主動找話題。并且增添了小說中沒有的情節(jié),他不想由于自己的政治污點問題連累秀芝,再三猶豫之后才接受這個“法律事實”。雖然是對同一個人物受難的描寫,但是在小說中展現(xiàn)出更多的是許靈均的棄兒形象,在電影中則有一種男性的責任感附加進去。
二、 勞動者形象的弱化
《靈與肉》極力展現(xiàn)的是這一受難主人公在樸實的勞動人民的幫助下不斷完成自我的救贖,并與勞動人民融為一體的“改造者”形象。在改造結束之后,是農(nóng)場收留了他,他在藍天白云之下,在遼闊的草原之上,在馬兒的奔騰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價值,“他能聞到自己的汗味,能聞到自己生命的氣息和大自然的氣息混在一起”[2],在勞動中他不斷享受著生活的美好。特別是和郭蹁子交流之后,郭蹁子以一個勞動者的樸實話語論證了勞動的至關重要。許靈均在對話和切身體會之中逐漸渴望回歸平凡,并且“在長期的體力勞動中,在人和自然不斷地進行物質變換當中,他逐漸獲得了一種固定的生活習慣”[2]。正是得益于這種塑造,他適應了這片土地,成為了一名真正的放牧員。在小說的高潮階段,許靈均經(jīng)過仔細的斟酌,最終沒有和父親出國,而是回歸了自己“生命的根”,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不能忘卻在苦難時幫助過他的淳樸的農(nóng)民和那片收留他的土地,他堅定地認為“在人生的體驗中獲得的最寶貴的東西,正是勞動者的情感”[2]。在影片中我們可以清晰地觀察到勞動者形象的弱化。我們不可否認許靈均完成了自我救贖,并作出艱難的靈與肉的抉擇都與這片土地息息相關。在影片中許靈均雖然也是以勞動者形象出現(xiàn),但是更多的是一個知識分子的深刻憂思與自我反省。這種自我反省是在導演添加的諸多類似于“董大爺、董大娘”的形象對這個受難者的關愛中完成的。在電影中,我們可以看到董大爺為許靈均釘擋風的草簾子,許大娘將煮好的面條親自端來,這些都是小說中不曾出現(xiàn)的情景。在電影中還有一處擴大化的情節(jié),在“文化大革命”狂熱階段,牧民們不忍看到勤勞的許靈均接受批斗,便商討去山上放牧的計劃。在小說中這一情節(jié)只用了寥寥數(shù)語概括了之,但是在電影中卻展開了激烈的辯論?!赌榴R人》展現(xiàn)苦難但不止于此,更重要的是在展現(xiàn)苦難中樸實的大眾對這一勤勞的知識分子的關愛,導演將善良淳樸的牧民作為拯救許靈均的稻草,正是在愛的感召下許靈均完成了靈魂的救贖,最終沒有和父親去美國的原因之一正是心系這些曾幫助過他的樸實的人民。
三、 愛國形象的擴充
《靈與肉》中,許靈均之所以沒有和父親出國,是因為在那黃土高原上有他在苦難中經(jīng)營出來的小家庭,有那些在患難之中幫助過他的人們。在小說中作家更多的是想表達在苦難中勞動人民的靈魂美以及對許靈均精神的指引。張賢亮在評價這部電影的時候曾說“有一千種理由解釋兒子為什么會拒絕父親的建議,當然,其中最堂皇的理由是愛國主義。也正因為這個高格調的主題你的這部電影才風靡一時”[3]。在影片中增添的幾個畫面便可以說明這些。許靈均在會客廳內等待父親時手持《人民日報》,在父親感慨知識界關心國家大事時,許靈均直抒胸臆:“這是因為在中國,國和家的關系太密切。國的命運就是家的命運”[4]。此外,在談到馬克思主義時,他真誠地像父親解釋中國人為此付出的血汗。在許靈均得到平反后,他走進教室講授的第一課便是“我們偉大的祖國”,并在黑板上“飛快”地畫出中國地圖,可見他對這片國土的摯愛。此外,還有一處是電影中添加的鏡頭,在許靈均拒絕父親后,父子在離別的前一晚進行了一次對話。當在交流中父親為自己回國晚感到愧疚時,許靈均自如的答道:“爸爸假使你五年前回來,我可能跟你走!現(xiàn)在,我寧愿再過艱苦的生活,和祖國一道爬這個坡!”[4]雖然經(jīng)受著二十多年的苦難,但正是在困難中許靈均才得以成長。在電影中多次呈現(xiàn)許靈均躺在遼闊的草原之上,仰視這無邊的曠野,吟誦著描寫祖國大好河山的敕勒川之歌。電影利用血緣親情來建構這種愛國情懷,祖國之于這個知識分子就是母親,他哺育著這個兒子,亦或痛苦亦或快樂,而這個受難的兒子也必然“子不嫌母丑”。無論是小說還是電影展現(xiàn)的都是這一知識分子被拋棄后痛苦的掙扎,但是小說側重描寫這一棄兒受到底層勞動者的慰藉后靈魂得到拯救的過程,電影則將其擴大至國家層面,許靈均的形象明顯是在受難與救贖后,熔鑄對祖國的熱愛之情中得到了升華。
參考文獻:
[1]岳小戰(zhàn).論從小說《靈與肉》到電影《牧馬人》的改編藝術[J].電影文學,2009(22):30-31.
[2]張賢亮.靈與肉[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81.
[3]張賢亮.習慣死亡[M].北京:經(jīng)濟日報出版社,1998:192.
[4]李準.牧馬人[J].電影新作,1981(5):31-5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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