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穎
摘 要:孔子對《詩經(jīng)》極其重視,“不學(xué)詩,無以言”?!墩撜Z》作為儒家代表作,廣泛征引《詩經(jīng)》來表達儒家的觀念,除去其中對《詩經(jīng)》的評論,《論語》中儒家直接引用《詩經(jīng)》詩句的例子大致有五處,本文針對這五處進行分析,體會《論語》對于《詩經(jīng)》的解讀、運用與己化,從中感悟孔門儒生在《論語》中,通過對《詩經(jīng)》的引用所表達出的儒家思想。
關(guān)鍵詞:《論語》;《詩經(jīng)》;儒家思想
《論語》中,孔門儒生直接引用《詩經(jīng)》詩句的五處分別為:
《論語·學(xué)而》,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弊迂曉唬骸啊对姟吩疲骸缜腥绱瑁缱寥缒?,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p>
《論語·八佾》,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為也?”子曰:“繪事后素?!痹唬骸岸Y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論語·泰伯》,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啟予足!啟予手!《詩》云:‘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論語·子罕》,子曰:“衣敝缊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論語·顏淵》,子張問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德也。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誠不以富,亦衹以異?!?/p>
這五處表達的思想即互相聯(lián)系,又相互區(qū)別?!秾W(xué)而》、《八佾》展現(xiàn)了儒家舉一反三、教學(xué)相長的啟發(fā)式教學(xué)方法;《八佾》、《泰伯》分別從禮樂和孝道這兩個方面闡述了“仁”的內(nèi)涵;《子罕》、《顏淵》則層層遞進,安貧且樂道,此道樹德,忠義以崇德。
舉一反三,教學(xué)相長
《學(xué)而》中一段為孔子與其弟子子貢探討身處貧或富之所為,子貢領(lǐng)悟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的道理,而孔子進一步升華到“貧而樂,富而好禮”的境界,繼而子貢直接引用《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淇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子貢由玉石的雕琢,延伸到師徒二人對貧富理解的推敲精進,形象地表達了對于孔子循循善誘使自己得以領(lǐng)悟更高一層境界的愉悅。這一段的意義就從對貧富的探討轉(zhuǎn)而進入了舉一隅而反三隅的儒家教化境界。孔子一直以來都很重視啟發(fā)式的教學(xué),“不憤不啟,不悱不發(fā)”,而子貢引詩之意與孔子啟發(fā)式的教學(xué)目標(biāo)相契合。子貢在此時引詩,不僅做到了對《詩經(jīng)》的深刻理解掌握,還展現(xiàn)出儒家“舉一反三”的啟發(fā)式教學(xué)觀念。
《八佾》一段,孔子對子夏引詩亦回以“始可與言《詩》已矣”,與對子貢引詩的回答相同,然而同樣的句子,其內(nèi)涵卻有差異??鬃淤澝雷酉模藢ψ酉哪軌蚝妥迂曇粯幼龅脚e一反三的贊嘆,更是因為子夏在師教的基礎(chǔ)上進一步升華,提出更高一層“內(nèi)仁外禮”的境界,可謂是教學(xué)相長。子夏的高明之處是在理解《詩經(jīng)》的基礎(chǔ)上,把詩的內(nèi)涵運用到仁禮關(guān)系的實踐中,從而提出“仁先乎禮”這樣更深刻的見解,思維聯(lián)想、舉一反三的同時,用自己的見解啟發(fā)了身為老師的孔子。
禮為仁飾,孝為仁本
《八佾》闡述仁禮關(guān)系,《泰伯》傳授孝道,而孝為仁之本也;此二者皆圍繞孔子所倡導(dǎo)的道德理想的最高境界“仁”展開,分別闡釋了“禮為仁飾”、“孝為仁本”儒學(xué)思想。
《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碩人》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句本為形容衛(wèi)莊公夫人莊姜艷麗絕倫的容貌,《八佾》中,子夏根據(jù)孔子“繪事后素”的解答,深化理解,將《詩經(jīng)》中“素以為絢”的理論投射到仁與禮的關(guān)系上,指出禮樂產(chǎn)生在仁義之后,仁義就像繪畫是鋪陳打底的素白,禮樂則為描繪圖畫的絢爛色彩,絢后乎素,仁先乎禮。“仁”是儒家一直主張的核心觀念之一,“仁”是一切道德的前提,“禮”必須建立在“仁”的基礎(chǔ)之上,成為“仁”的修飾,質(zhì)不素白何以繪絢麗色彩,不仁之人如何遵循禮樂?
儒家談“仁”總是繞不開“孝”,“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泰伯》中,曾子在生病時召集弟子,以己身為例,引用《詩經(jīng)·小雅·小旻》中三句,說自己小心謹慎,好像面臨無底的深淵,好像行走在薄冰之上,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保護好自己,從今以后,不再讓自己的身體受到損傷。而儒家要求愛惜自己的身體,其觀念并不是從己身出發(fā)的,而是為了能夠?qū)Ω改副M孝道?!墩撜Z》中儒家的孝道不同于后世封建社會的過度解讀,是“色難”,服勞奉養(yǎng)、敬事父母皆從自己內(nèi)心出發(fā),《論語》表達的孝是君子修德務(wù)本的必備條件之一,孝為仁本,行孝道就是在踐行“仁”,在根本上是使自己受到裨益的,修己德也。
安貧樂道,忠義崇德
《子罕》一段中,孔子引用《詩經(jīng)·邶風(fēng)·雄雉》“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一句,此句原意為思婦指責(zé)批判貪名圖利的貴族,而孔子則以此贊揚子路不嫉妒、不貪求榮華名利,心無所求,即使穿著破舊的絲棉袍子,與穿著狐貉皮袍的人站在一起,也不會感到恥辱。孔子十分看重弟子們對于身處貧困或是富裕態(tài)度,子路心中沒有貪欲,行事坦蕩,沒有愧對自己與他人。富貴者為汝,而吾視富貴如浮云,無所求便無攀比炫耀或者自卑苦悶之心,這是安于貧困,不悲不怨。然而“是道也,何足以臧”,在《學(xué)而》中,孔子提出了“貧而無諂未若貧而樂”的觀點,子路只做到了安貧,而沒有體悟到真正的樂道。孔子何以更喜愛顏回,顏回身貧處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是安貧且樂道也。
何謂樂道?道,即為儒家所信奉的道德,樂道者崇德。何以崇德?《顏淵》一段中,孔子是這樣回答的,“主忠信,徙義崇德也”,君子忠于道,以忠信之法行事,則合德守道,反之,以愛憎之欲亂生死,則惑也。這里孔子引用《詩經(jīng)·小雅·我行其野》的末句“誠不以富,亦祗以異”來表達崇德的重要性。
參考文獻:
[1]朱熹,《詩集傳》.[M].南京:鳳凰出版社,2007.1
[2]楊伯峻.論語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