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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翼革命文學語境中的托洛茨基

2020-04-18 13:16:32
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 2020年9期
關鍵詞:同路人托洛茨基革命文學

內(nèi)容提要:托洛茨基是熱切關注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革命的俄蘇早期領導人之一。盡管當時中國政界和主流學界受斯大林政權影響,一度對托氏進行遮蔽與貶抑,但對中國左翼革命文學建構和政治革命實踐而言,托氏的精神資源始終“在場”。托氏的“革命藝術”論和“同路人”理論,不僅幫助左翼學界建構了革命文學譜系,而且抑制了其“左”傾激進主義和“關門主義”弊??;其“不斷革命”論,使共產(chǎn)國際和中共早期所犯的機會主義和盲動主義錯誤得以澄清。因此,盡管托氏的革命理論不免有某些偏頗,但在左翼革命文學中的意義與價值卻不可盲視。

托洛茨基是熱切關注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革命的俄蘇早期領導人之一。盡管當時中國政界和主流學界受斯大林為首的蘇聯(lián)官方的影響,一度對托氏進行遮蔽與貶抑,但對中國左翼革命文學建構和政治革命實踐而言,托氏的精神資源始終“在場”??梢哉f,托氏的精神遺產(chǎn)以其強大的生命力鐫刻在左翼革命文學的歷史深處,成為解讀左翼革命文學時無法忽視的“存在”。整體觀之,托氏在左翼革命文學語境中,其影響主要彰顯為“革命藝術”論、“同路人”理論和“不斷革命”論三個方面。本文結合以上三方面,勾勒托氏在左翼革命文學語境中的復雜生存圖景。

托洛茨基在1923年出版的《文學與革命》中較為系統(tǒng)地闡述了對“革命藝術”的理解:

第一,托氏認為,當談論革命藝術時,應從兩方面來理解:“一方面,是通過題材、情節(jié)反映革命的作品;另一方面,是主題與革命沒有聯(lián)系,但充滿革命情緒并具有革命所產(chǎn)生的新意識的色彩的作品?!?托氏更為認同的是后者。也就是說,托氏所言之革命藝術,并不拘囿于政治革命事件之表現(xiàn),而更為側重于新時代之革命情緒和日常生活中新生事物之描繪與捕捉。在托氏那里,描寫新時代的“常”中之“變”,遠比直接去描寫轟轟烈烈的政治革命更接近革命藝術。

第二,在托氏看來,革命藝術和無產(chǎn)階級藝術并不是一回事,與社會主義藝術更不可同日而語。托氏認為,在當時俄蘇的時代語境中,革命藝術的某些跡象已經(jīng)出現(xiàn),并且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革命人,他們正在按照自己的形象塑造新的一代,然而他們也只是在不斷地靠近革命藝術,而真正的“革命的藝術還沒有”。2相對于革命藝術的可能出現(xiàn)論,托氏明確指出,無產(chǎn)階級藝術是不可能出現(xiàn)的。原因在于:一方面,無產(chǎn)階級缺乏深厚的文化積淀。資產(chǎn)階級文化歷史久遠,它在奪取國家政權之前的幾百年就已經(jīng)開始了,但無產(chǎn)階級是在未發(fā)展自身的文化,在資產(chǎn)階級強大的文化壓制下,以革命暴力的手段奪取了政權。這就決定了無產(chǎn)階級只有“政治的文化”,而沒有“藝術的文化”。另一方面,無產(chǎn)階級只是向社會主義過渡的一個短暫存在,它的主要任務是奪取政權,并“為了生存和斗爭的迫切需要而保持、鞏固和使用政權”,它根本沒有精力去從事無產(chǎn)階級文化藝術建設。等到無產(chǎn)階級能夠把握自己的命運,能夠從容發(fā)展自己的文化藝術時,它已經(jīng)“消溶在社會主義的共同生活中,擺脫自己的階級特點”,那時的文化藝術已不具有階級性,而成為全人類的文化藝術。3在托氏看來,去除了階級性的全人類性文化藝術,是社會主義藝術的基本形態(tài)和理想樣式,也是文化藝術的最高境界。而革命藝術只是向社會主義藝術過渡的低級藝術種類,但它為社會主義藝術的出現(xiàn)奠定了基礎。

第三,在黨與革命藝術的關系方面,托氏認為,“藝術領域,不是黨應該去指揮的領域。黨能夠而且應當保護和協(xié)助,只進行間接領導。黨能夠而且應當給予真心靠近革命的藝術團體以有條件的信任,以便促成革命在藝術上的定型。但是,黨無論如何不能也永遠不會站到某一個與其他文學團體進行著斗爭,有時只不過是進行競爭的團體的立場上去?!?在這里,托氏明確了黨對藝術的間接領導關系,清晰了黨不會搞團體主義和宗派主義,旨在為靠近革命藝術的團體爭取一定的創(chuàng)作空間與自由,從而促發(fā)革命藝術的真正發(fā)生。

托氏的“革命藝術”論,在中國學界產(chǎn)生較大反響,這在蔣光慈和魯迅的文學理論話語中體現(xiàn)得最為明顯。蔣光慈在1921—1924年留學莫斯科東方大學時期,就對托氏的《文學與革命》有所接觸。后來,在其《無產(chǎn)階級革命與文化》《關于革命文學》等文章中,能夠清晰可見托氏“革命藝術”論的影響。蔣光慈對“革命文學”語詞的使用基本上脫胎于托氏的“革命藝術”,對“新舊作家”的判別與區(qū)分也與托氏的觀點近似。另外,在《無產(chǎn)階級革命與文化》一文中,蔣光慈寫道:“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目的是消滅社會階級,建設無階級社會,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階級既歸消滅,文化的階級性亦隨之而失去,全人類的文化方有開始發(fā)展之可能。”字里行間,幾乎與托氏的文化藝術論出于一轍。然而值得注意的是,盡管蔣光慈多受托氏之影響,但并非完全認同托氏的思想觀念,如關于無產(chǎn)階級文化是否存在的問題,托氏認為無產(chǎn)階級文化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倡導無產(chǎn)階級文化取消論,而蔣光慈則相反,他堅定地認為“無產(chǎn)階級文化,不但是可能,而且是必然的”。5可以說,蔣光慈在借鑒托氏的“革命藝術”論,又在融合自身理論觀點的基礎上,生發(fā)了他關于革命文學的最初構想,使中國學界對革命文學之樣貌有了初步了解。但蔣光慈對托氏的“革命藝術”論多是斷章取義,對自身所言之“革命文學”也沒有深入研究與探討,所以其理論缺乏邏輯性和系統(tǒng)性。這樣的缺失在魯迅那里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彌補。

魯迅于1925年購入托氏的《文學與革命》日譯本;1926年,親自從日本學者茂森唯士譯介的《文學與革命》中摘取第三章《亞歷山大·勃洛克》,將其譯成中文,作為胡敩所譯勃洛克長詩《十二個》的序言;其后,又熱切幫助與促成韋素園、李霽野從俄文翻譯出《文學與革命》;另外,在《中山先生逝世后一周年》《馬上支日記之二》《〈十二個〉后記》等文章中多次談論托氏。以上,可充分說明魯迅對托氏的重視。之所以如此重視,乃源于托氏的“革命藝術”論引起了魯迅的情感認同。魯迅在《中山先生逝世后一周年》中寫道:

托洛斯基曾經(jīng)說明過什么是革命藝術。是:即使主題不談革命,而有從革命所發(fā)生的新事物藏在里面的意識一貫著者是;否則即使以革命為主題,也不是革命藝術。6

緊接著,又在《〈十二個〉后記》中贊賞托氏:“在中國人的心目中,大概還以為托羅茲基是一個喑嗚叱咤的革命家和武人”,但其實他還是“一個深解文藝的批評者”。7魯迅在贊賞托氏的同時開始了對革命文學的探尋。他在《革命時代的文學》中對革命與文學的間離性作出評析,認為革命前盡是“叫苦鳴不平”的文學,這種文學對革命無益;革命中,大家忙著革命,已沒有空閑談論文學;革命后,人們生活在“余?!钡臓顟B(tài)之中,這時才能產(chǎn)生謳歌革命之文學。但謳歌革命之文學在中國還沒有,“因為中國革命還沒有成功”。8魯迅進而在《革命文學》中指出,“革命文學”的根本問題可是一個“革命人”,倘是,則無論寫的是什么事件,用的是什么材料,都是“革命文學”,否則只是做一些“富得革命,五言八韻”的空頭文章,無論如何都不能稱之為革命文學。9這些論斷皆是上述托氏“革命藝術”論的題中應有之義,兩相比較,能夠明顯感受到魯迅對托氏“革命藝術”論的借鑒與挪移。

然而,魯迅在深味托氏“革命藝術”論的過程中,并非徑直汲取,而是始終伴隨著對其清醒的反思和批判。如魯迅在《〈奔流〉編校后記》中指出,托氏是博學的,又以雄辯著名,但他關于黨與文藝之間的關系方面的“結末的豫想”卻過于理想化了。在魯迅看來,“倘以文藝為政治斗爭的一翼的時候”,而躲避“黨的嚴密的指導”,在政治性上“主寬”,是不太容易做到的。10魯迅的言論正是對上文托氏提出的“藝術領域,不是黨應該去指揮的領域”的回應,從這回應中,我們能夠體察到魯迅有著不同于托氏的新見解。另外,魯迅后來在回答李愷良的信中寫下這樣的話:

來信的“吃飯睡覺”的比喻,雖然不過是講笑話,但脫羅茲基曾以對于“死之恐怖”為古今人所共同,來說明文學中有不帶階級性的分子,那方法是差不多的。在我自己,是以為若據(jù)性格感情等,都受“支配于經(jīng)濟”(也可以說根據(jù)于經(jīng)濟組織或依存于經(jīng)濟組織)之說,則這些就一定都帶著階級性。11

從上文對“黨的嚴密的指導”、文學政治性的強調(diào),到此處對文學階級性的彰顯,可以清晰發(fā)現(xiàn)魯迅與托氏“革命藝術”論中的某些異質(zhì)性元素。魯迅不認同托氏對文學黨性、政治性和階級性的漠視,也不認同其主張的無產(chǎn)階級文化藝術取消論。這些異質(zhì)性元素的存在,為魯迅在晚年日漸疏遠托氏埋下了伏筆。但如果細加甄別,直到魯迅逝世前,在其創(chuàng)作中,托氏的“身影”一直都在。

托洛茨基曾給予“同路人”作家這樣的理解:他們的文學形象和整體精神面貌都是在革命中形成;他們都接受革命,但是都以個人化的方式,而不是從整體上把握革命;他們的文學創(chuàng)作有很強的“農(nóng)夫化”傾向,因此其文學創(chuàng)作實則是一種“新的蘇維埃民粹主義”。這些特點,“將他們與共產(chǎn)主義嚴格區(qū)分開來,并使他們隨時有與共產(chǎn)主義相對立的危險”。所以“他們不是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藝術家,而是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藝術同路人”,其藝術也不是革命藝術,而是一種新藝術出現(xiàn)之前的“過渡的藝術”。12按照這樣的敘述邏輯,托氏將尼古拉·克留耶夫、葉賽寧和勃洛克等統(tǒng)統(tǒng)歸入“同路人”作家行列,并指出這些作家雖然都靠近革命,但都不能真正了解和把握革命的蘊涵,僅以一種“消極靜觀的、庸俗浪漫的態(tài)度”來看待革命。13例如,在托氏看來,勃洛克雖屬十月革命前的舊文學范疇,但他超越了這一范疇,并以《十二個》進入了十月革命的范圍。但《十二個》并不是一部革命的長詩,而是“接受革命的個人主義藝術的天鵝之歌”。同時,《十二個》以基督來結束長詩,也暴露了勃洛克的神秘主義傾向,因為“基督無論如何不來自革命,而只來自過去的勃洛克”。14

托氏對“同路人”作家的解讀,對中國學界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最先接受“同路人”這一概念,并給予闡發(fā)的是蔣光慈。蔣光慈在1926—1928年發(fā)表的長文《十月革命與俄羅斯文學》中,同樣將葉賽寧、勃洛克、謝拉皮翁兄弟等視為革命的“同伴者”。蔣光慈指出,葉賽寧雖然是“蘇維埃政權的愛護者”,但他又始終是一個留戀鄉(xiāng)土的舊俄羅斯的民粹主義詩人,這就使他的思想有許多與“無產(chǎn)階級的共產(chǎn)主義”相沖突,因此,葉賽寧并非完全意義上的革命者,而是革命的“同伴者”。15在論述勃洛克時,蔣光慈認為,勃洛克本是愛幻想的羅曼蒂克和愛神秘的詩人,他“愛遠的,不可見的幻想”,但“同時又知道這種幻想是不堅固的。于是不得不注意于現(xiàn)實的生活,而現(xiàn)實的生活又不能令人滿意,尋出好的出路,于是悲劇就發(fā)生了”。16這樣的觀點與托氏大體相同。但值得注意的是,蔣光慈在汲取了托氏理論話語的同時,還有其自身的理論拓進:一是他對托氏的理論話語給予了進一步的延伸,贊揚了青年詩人基抗諾夫、別則勉斯基和里別丁斯基對于革命的忠誠,稱他們?yōu)椤案锩闹覍嵉膬鹤印?,視其為十月革命時期出現(xiàn)的“十月的花”;二是逆托氏無產(chǎn)階級藝術取消論而行,不僅確認了無產(chǎn)階級藝術的存在,而且對其內(nèi)容給予了闡發(fā),認為“無產(chǎn)階級藝術的內(nèi)容,是勞動階級的全生活,即勞動者的世界觀,人生觀,對于實際生活的態(tài)度,以及希求和理想等等”。17

在蔣光慈之后,對托氏“同路人”理論密切關注的是魯迅。魯迅不僅譯介了托氏在蘇聯(lián)文藝政策評議會上有關“同路人”的講話,而且還撰文進行評議。他在《〈豎琴〉前記》中指出,沃隆斯基和托氏是支持“同路人”作家的代表,所謂“同路人者,謂因革命中所含有的英雄主義而接受革命,一同前行,但并無徹底為革命而斗爭,雖死不惜的信念,僅是一時同道的伴侶罷了”18。另外,魯迅對勃洛克也給予了關注,他在《〈十二個〉后記》中寫道:勃洛克因在“動搖的革命中看見詩”,所以寫作了《十二個》,于是登上了“十月革命的舞臺”,但他雖向革命“突進”了,可惜卻因“突進而受傷了”。向革命“突進”乃是由于他在革命的俄國,“聽到黑夜白雪間的風,老女人的哀怨,教士和富翁和太太的彷徨,會議中的講嫖錢,復仇的歌和槍聲,卡基卡的血”;“受傷”是因為在向革命突進的同時,他還時時“反顧”舊的,留戀神秘主義傾向。這就促使他在詩歌篇末沒有運用革命,而是寄希望于耶穌基督使人們獲得救贖?!肮适赂锩械倪@大作品,也還不是革命的詩”。19不難發(fā)現(xiàn),這樣的推斷和托氏幾乎完全相同。

同時,“同路人”的觀念無疑緩解了魯迅在“革命文學”論爭中的身份尷尬。在“革命文學”論爭中,面對來自太陽社和后期創(chuàng)造社對魯迅的“封建余孽”“二重的反革命的人物”等身份之指責與污蔑,當時還未與魯迅謀面的馮雪峰就用“同路人”理論為其做了開脫。馮雪峰對創(chuàng)造社的“小團體主義”傾向給予了指責,同時將魯迅歸入革命“同路人”的隊伍而加以保護。20雖然后來馮雪峰認識到將魯迅視為革命“同路人”并不合適,并對此加以檢討。但當時卻有效保護了魯迅,一定程度上抵制了革命文學的“左”傾激進化傾向。21

另外,托氏的“同路人”理論在左翼學界與“第三種人”的論爭中也凸顯出重要的意義。魯迅就率先用“同路人”理論對左翼學界排斥非左翼作家的做法給予了批判,他指出:“左翼作家并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神兵,或國外殺進來的仇敵,他不但要那同走幾步的‘同路人’,還要招致那站在路旁看看的看客也一同前進?!?2緊接著張聞天和馮雪峰也運用“同路人”理論對左翼學界的“關門主義”錯誤給予了指責。張聞天承認了“第三種文學”的存在,把“第三種文學”視為資產(chǎn)階級和無產(chǎn)階級文學之外的“革命小資產(chǎn)階級的文學”,并指出:“革命的小資產(chǎn)階級的文學家,不是我們的敵人,而是我們的同盟者?!?3張聞天的言論得到馮雪峰的迅速響應,馮雪峰寫作《關于“第三種文學”傾向與理論》《“第三種人”問題》等文章給予理論支援。

綜上,從蔣光慈到魯迅,再到“革命文學”論爭、“第三種人”論爭,托氏的“同路人”理論可謂功不可沒。它不僅引發(fā)了蔣光慈關于文學家在革命中所處位置的深入思考,幫助魯迅緩解了身份尷尬,而且還有效地糾正了左翼學界“左”傾激進主義和“關門主義”錯誤。

托洛茨基的“不斷革命”論認為,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的領導者應是無產(chǎn)階級,在民主革命取得勝利后,無產(chǎn)階級建立自身的專政,于是很快就會提出奪取資產(chǎn)階級財產(chǎn)權的要求,這樣,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直接就轉(zhuǎn)變?yōu)榱松鐣髁x革命?;诖?,托氏認為,“無產(chǎn)階級奪得政權不是革命的完成,而僅僅是革命的開始”。無產(chǎn)階級專政只是向社會主義過渡的一個必要保障,而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只有在無產(chǎn)階級領導下,在民族和國際范圍內(nèi)不斷開展階級斗爭的基礎上才能最終實現(xiàn)。24

托氏的“不斷革命”論與當時斯大林、布哈林等蘇聯(lián)官方代表主張的“三個階段”論明顯不同。所謂“三個階段”論,即第一階段應該在資產(chǎn)階級的領導下完成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第二階段要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發(fā)展生產(chǎn)力,使其達到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水平;第三階段才是社會主義革命,取得社會主義革命的最終勝利。由此不難發(fā)現(xiàn),“不斷革命”論和“三個階段”論的主要分歧在于:是無產(chǎn)階級還是資產(chǎn)階級領導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的問題;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到社會主義革命是否連續(xù)進行的問題。

這樣的分歧在中國革命語境中得到了充分彰顯。以斯大林、布哈林為首的共產(chǎn)國際,正是依據(jù)“三個階段”論,主張在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階段的中國,共產(chǎn)黨應該無條件服從代表資產(chǎn)階級的國民黨的領導,在國民黨的領導下實行黨內(nèi)合作。正是這一錯誤的領導策略,促使共產(chǎn)國際對國民黨一味姑息與妥協(xié),最終導致了大革命的失敗。其實早在1926年發(fā)生的“中山艦”事件中,蔣介石就已暴露了反共傾向,但斯大林和布哈林對蔣介石選擇了無條件的讓步?!爸猩脚灐笔录螅Y介石又企圖從國民黨的領導機構中排擠共產(chǎn)黨,全面控制國民黨的黨權,面對蔣介石的陰謀,作為共產(chǎn)國際代表的鮑羅廷不僅沒有反對,還支持蔣介石、譚延闿等人通過了排斥共產(chǎn)黨的《整理黨務決議案》。這一系列的決策錯誤,使蔣介石的羽翼逐漸豐滿,最終釀成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中國共產(chǎn)黨為此付出了慘重代價。

相對于“三個階段”論,托氏從“不斷革命”論出發(fā),指出中國共產(chǎn)黨必須脫離國民黨,建立自己的蘇維埃,完成自身的無產(chǎn)階級專政。他指出:“說什么中國共產(chǎn)黨退出國民黨意味著合作的破裂,純屬胡說,這是停止奴顏婢膝,而不是停止合作?!?5并一再催促共產(chǎn)黨應該早日脫離國民黨,在“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前夕的1927年3月22日,他還迫切急呼:“關于中國共產(chǎn)黨充分的組織獨立,即它退出國民黨的問題,一天也不應該再拖延。我們已經(jīng)太遲了”26。然而此時的托氏已經(jīng)被斯大林開除黨籍,失去了昔日的權威,因此他的聲音是微弱的,加之斯大林政權的有意遮蔽,當時的中國幾乎無法聽到托氏的任何聲音。

大革命失敗后,托氏曾作出這樣的總結:“現(xiàn)階段的蔣介石政變以對資產(chǎn)階級來說是如此重大的成功而結束,是由我們對整個革命的錯誤評價中產(chǎn)生的先前的一系列錯誤的結果。主要錯誤是:首先,讓共產(chǎn)黨服從國民黨,其次是拒絕組建蘇維埃,三是拒絕武裝工人。這三個致命的錯誤又是對革命的資產(chǎn)階級性質(zhì)的孟什維主義的理解和自愿地把革命領導權通過國民黨交到資產(chǎn)階級上層的手中的產(chǎn)物?!?7與此同時,托氏對共產(chǎn)國際將大革命失敗的責任推卸給共產(chǎn)黨個別人的做法深表不滿,他寫道:“什么決定了中國革命在現(xiàn)階段的不利的結局?就是俄共中央委員會和整個共產(chǎn)國際的根本錯誤的路線,它導致在關鍵階段在中國事實上沒有真正的布爾什維克黨?,F(xiàn)在把罪責完全推給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是淺薄的、卑鄙的”28。然而托氏寫作于1927年大革命剛剛失敗后的這些文字,并沒有被當時中國學界迅速捕捉,中國學界對托氏較為詳盡的了解是在1929年陳獨秀及其劉仁靜、尹寬、鄭超麟等形成“左派反對派”以后。

陳獨秀作為中國共產(chǎn)黨的早期領導人,在以斯大林為首的共產(chǎn)國際的授意下,幾乎承擔了大革命失敗的全部責任,致使他被排斥在中共“八七”會議之外,后來又被開除黨籍。他對此曾感到深深的困惑和不解。直到1929年當陳獨秀從蘇聯(lián)留學歸來的劉仁靜等人的手中讀到托氏關于中國革命的言論時,他才認識到大革命失敗并非僅僅是其個人的原因。之后,陳獨秀對斯大林為代表的共產(chǎn)國際和李立三為代表的共產(chǎn)黨的機會主義錯誤(即對資產(chǎn)階級國民黨政策之錯誤),以及盲動主義錯誤給予了批判。29在批判的同時,陳獨秀對托氏的“不斷革命”論表示了積極的認同。他指出俄國十月革命實為“列寧同志和托洛茨基同志攜著手第一次實踐馬克思和恩格斯‘不斷革命’的道路遺教”,并高呼:“全世界的無產(chǎn)階級,為擁護十月革命,首先必須擁護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托洛茨基一脈相傳的‘不斷革命論’,因為它是十月革命的靈魂;同時必須打碎史大林、布哈林、季諾維埃夫的‘一個國家的社會主義’和‘階段論’,因為這是傷害十月革命的魔鬼?!?0

陳獨秀對托氏的認同,并非都是情感的產(chǎn)物,二者在思想觀念與理論主張方面確有諸多相似性。如早在1924年在寫給維經(jīng)斯基的信中,陳獨秀就對國民黨領導共產(chǎn)黨的企圖表示了抗議;31在“中山艦”事件后,陳獨秀再次洞察到國民黨的陰謀,主張由黨內(nèi)合作改為黨外聯(lián)盟。但陳獨秀的建議均遭到共產(chǎn)國際的反對,最終釀成了大革命的悲劇。所以,當托氏的言論傳來,陳獨秀不僅從托氏那里獲得了情感的慰藉,同時也獲得了思想與理論支持。令陳獨秀為之一振的是,托氏恰恰道出了他的心聲,說出了他想說但未能說出的話。然而可惜的是,他們的聲音在強大的共產(chǎn)國際面前實在太微弱了,這不僅造成了兩人根本無法及時溝通與對話,也注定了大革命失敗的最終結局。

整體觀之,如果沒有托洛茨基的“革命藝術”論、“同路人”理論,中國左翼革命文學將會失去某些理論來源與依托,“左”傾激進主義和“關門主義”的弊病也將難以有效抑制;如果沒有托氏的“不斷革命”論,共產(chǎn)國際和中共早期所犯的機會主義和盲動主義錯誤將難以在短時間澄清?;厥讱v史,檢視當下,盡管托氏的革命理論中不免有某些偏頗,但在左翼革命文學中的意義與價值卻不可盲視。

注釋:

1 2 [俄]托洛茨基:《革命的藝術和社會主義的藝術》,劉文飛、王景生、季耶譯,《文學與革命》,外國文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213、214頁。

3 [俄]托洛茨基:《無產(chǎn)階級文化和無產(chǎn)階級藝術》,劉文飛、王景生、季耶譯,《文學與革命》,外國文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172頁。

4 [俄]托洛茨基:《黨的藝術政策》,劉文飛、王景生、季耶譯,《文學與革命》,外國文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204頁。

5 蔣光慈:《無產(chǎn)階級革命與文化》,《蔣光慈全集》第六卷,合肥工業(yè)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55~56頁。

6 魯迅:《中山先生逝世后一周年》,《國民新報》,1926年3月12日。

7 19 魯迅:《〈十二個〉后記》,《魯迅全集》第七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311、311~312頁。

8 魯迅:《革命時代的文學》,《魯迅全集》第三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440頁。

9 魯迅:《革命文學》,《魯迅全集》第三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568頁。

10 魯迅:《〈奔流〉編校后記》,《魯迅全集》第七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73頁。

11 魯迅:《文學的階級性》,《魯迅全集》第四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28頁。

12 13 14 [俄]托洛茨基:《革命的文學同路人》,劉文飛、王景生、季耶譯,《文學與革命》,外國文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41~42、82、104~106頁。

15 16 17 蔣光慈:《十月革命與俄羅斯文學》,《蔣光慈全集》第六卷,合肥工業(yè)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27、9~10、37頁。

18 魯迅:《〈豎琴〉前記》,《魯迅全集》第四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445頁。

20 畫室(馮雪峰):《革命與知識階級》,《無軌列車》第2期,1928年9月25日。

21 參見侯敏《馮雪峰文論中的俄蘇話語資源》,《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19年第9期。

22 魯迅:《論“第三種人”》,《魯迅全集》第四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451頁。

23 哥特(張聞天):《文藝戰(zhàn)線上的關門主義》,《斗爭》第30期,1932年11月3日。

24 [俄]托洛茨基,《什么是不斷革命》,《托洛茨基文選》,鄭異凡譯,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236頁。

25 [俄]托洛茨基:《中國革命的階級關系》,施用勤譯,《托洛茨基論中國革命(1925—1927)》,陜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6頁。

26 [俄]托洛茨基:《關于中國革命》,施用勤譯,《托洛茨基論中國革命(1925—1927)》,陜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2頁。

27 [俄]托洛茨基:《蔣介石政變后的中國形勢和前景》,施用勤譯,《托洛茨基論中國革命(1925—1927)》,陜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40頁。

28 [俄]托洛茨基:《中國革命的失敗及其原因》,施用勤譯,《托洛茨基論中國革命(1925—1927)》,陜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55頁。

29 參見陳獨秀《告全黨同志書》,《陳獨秀文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46~263頁。

30 獨秀(陳獨秀):《十月革命與“不斷革命論”》,《無產(chǎn)者》第5期,1930年11月10日。

31 參見陳獨秀《給維經(jīng)斯基的信》,《陳獨秀文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18~1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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