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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依依(短篇小說)

2020-03-26 00:30李門
椰城 2020年3期
關(guān)鍵詞:單身漢小梅

作者簡介:李門,本名李龍門。原籍重慶豐都,80年代末遷居???。中國作協(xié)會員,出版有長篇小說 《情蕩紅塵》 《有情無情》 等著作。

泛白的水田,綴滿閃爍的星星。蠕動的螢火,忽閃著幽綠的亮光。“咯咯”“呱呱”的蛙鳴和蟲子們的唧唧聲,一忽兒低下去,一忽兒升起來。浩渺的大自然,演奏著一曲和諧歡悅、無止無休的樂章,遠了,近了;近了,遠了……

依稀的微光,投射到一個心神不寧的女人腳下。模糊的村道上,她高一腳低一腳地走著,時而一個趔趄,踉蹌幾步。剛才的會,她感到惶然、羞愧。直到現(xiàn)在,心還在“咚咚”地狂跳。這倒不是因為她抓了個倒數(shù)第一的鬮,使她在這雙搶季節(jié)最后才能使用耕牛——這對于一個失去了丈夫、已經(jīng)習(xí)慣自立的小寡婦來說,似乎習(xí)以為常了。在她心中掀起波瀾的,是那個該死的、愛喳鬧的“苦老大”。剛才的抓鬮會上,他竟把抓了個“9”的紙團,猝然塞進她手里。當(dāng)她推辭時,反而就勢抓住她的手,借機握了好一會兒。握得那么緊,那么粗魯,使她感到疼痛。更可惱的是,他的手肘似乎還有意觸了一下她穿得薄薄的、高聳的胸脯。直等到她眼里噴出怒火,使勁把手往回抽,他才畏怯地松開手。一散會,她便匆匆出了會場。她知道,有許多眼睛在盯著她,許多張嘴在低聲議論她。要不是夜色的掩飾,她緋紅的臉龐定會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唉,這個該死的“泡毛鬼”喲!可人家林冬生抓了個第一,悄悄的,什么都沒說,也不像他。說不定,明天他又要悄沒聲息地去為五保戶梁么爸夫婦犁田了。據(jù)說,為了使梁么爸手頭寬裕起來,林冬生正幫助他發(fā)展養(yǎng)殖黃鱔的副業(yè)呢!可是,他從沒主動幫助過自己——這能怪誰?怪自己,要是今晚這一切發(fā)生在林冬生身上……

她一路思忖著,驀地聽到身后響起一陣腳步聲。急忙警覺地站定,轉(zhuǎn)過身去。一個黑影急急地走過來了。她心跳加劇,俯身揀起一塊石頭,緊緊握在手心,沒有吱聲。許久,她才聽到一個囁嚅、沙啞的聲音:“小梅,是我,你不要怕……”啊,又是他!這個“苦老大”喲!

“散會了,你不回家,來這里做什么?!”她的聲音是凌厲的。

“我想,想跟你說幾句話……”

“有什么話,非要這時候說?”

“是這樣——”黑影開始朝她移動著。

“有話就站在那里說,不許再動半步。要不,我就甩石頭!”

“……”黑影立刻停住了。

前些年,這一帶跑湖北、河南的女人特別多,留下許多單身漢。無形中,女人變得金貴起來。休說像韓小梅這樣頗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就是那些七短八胖的,也不用擔(dān)心沒人來“對象”。即使如此,她還記得,在縣印刷廠當(dāng)會計的丈夫在世時,誰也不會在她身上打主意的,更不敢這么膽大妄為。丈夫患胃癌死后,她便逐漸接觸到單身漢們,那種貪婪的、猥褻的眼色,實在叫她難以忍受。何況在她身邊,又發(fā)生了一連串稀奇古怪的事情。有時,她在山坡上砍了柴草,沒來得及捆好背回,第二天,這柴便到了她的屋檐下。有時,頭天的包產(chǎn)地還沒動過,第二天早晨,便被人細細地犁、耙過了……今天,她去趕雙桂場轉(zhuǎn)來,順路去看了那幾丘剛收割了小麥的干板田,不知誰又為她灌滿水,還堆了好些漚熟的青肥,只待犁耙栽秧了。然而,這一切并不能使她愉快、慰藉,她為自己一直蒙在鼓里而又謠言紛起感到痛苦。每件事情的發(fā)生,她一點也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敢聲張,害怕再生出許多是非來。本來,就有人懷疑她跟“苦老大”……

“我要說的,就是——”苦老大遲疑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開口說:“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氣。我,那樣做,是為你好?!?/p>

“既是為我好,那就別提了。”她慢慢平靜下來,“再說,我這個人也是記不來仇的。”

“還有,我經(jīng)常做夢……”

“你這個人才怪呢,做夢是人之常情嘛,說它干什么?”

“不,是做怪夢,夢見你——”

“苦老大!”她用威嚇的口吻,一下截斷了他的話,“你敢再說,我用石頭砸你!”說罷,轉(zhuǎn)身走了。

苦老大向前追了兩步,低低地喊道:“記住,今后不要喊我‘苦老大,我有名字!”

小梅不覺微微一笑。

是的,這個雇農(nóng)出身的孤兒,小時候父母就給他取下“秦華祿”的名字。60年,患水腫病的父母雙雙死去,從此依靠救濟過活。如今已是四十開外的人。每次運動一來,都要請他登臺“憶苦思甜”。一次,他說走了火:“同志們哪,我秦華祿是一個苦老大的人……”(他想說的是“苦大仇深”)從此,人們就叫他“苦老大”了。

一陣窸窣的響聲,打斷了小梅的思路。她嚇了一跳!身旁已熟待割的油菜田里,有個東西在倉促地跑動著,弄得油菜直搖晃,發(fā)出唰唰的聲響。她想:噫,又是哪一個冒失鬼喲!正要彎腰撿石頭,一只大花狗呼地竄出來,跑到她身邊,“嗚嗚”地叫著、嗅著,親昵地搖著那毛茸茸的尾巴。她的心還在怦怦地跳,沒好氣地俯下身去給它腦袋一巴掌:“你這家伙,不是好東西!”

這叫花龍的狗夾著尾巴,失寵地跑了。

苦老大躺在床上,老是睡不著。他仰望著頭頂雪白的羅紋帳子,癡迷地想著心事。

幾月前,憑著他粗壯的身子,隨同一伙經(jīng)常往返城鄉(xiāng)搞長途販運的農(nóng)民,跑了好幾趟重慶。挑去雞蛋、黃鱔、牛肉、活雞,買回折疊傘、尼龍襪、港式襯衫什么的,發(fā)了點“小洋財”。過去,他頭發(fā)蓬松,衣衫襤褸,一間破屋子,屋角灶邊堆著草木灰,小尿一罐一罐往上潑,天氣稍暖,就發(fā)出一股刺鼻的氣味。那時,對于女人、成家,從未聽他提起過。而今,手頭有了點票子,又上重慶見了點大世面,那眼神似乎放蕩了些。他向人們滔滔不絕地談起城市的豪華、馬路的寬闊、女人的時髦,甚至那大河里的船也比鄉(xiāng)下的一個院子大呢……這時,他的兩眼就有些發(fā)愣,好像心也在微微顫動。他給自己買了兩套藍滌卡衣服,蓬松的長發(fā)理成了大圓頭。屋里也添置了幾樣擺設(shè),還專門去附近小學(xué)買來一捆報紙,將灰黑的墻壁糊了一通……漸漸地,他自我感覺良好起來。以前他走路總習(xí)慣聳著肩、低著頭,把雙手放在衣服前擺里的下腹上,大熱天也像怕冷一樣。而今,那兩只手到了藍滌卡制服的荷包里,聳著的肩也抹平了,眼神里還夾著一絲兒傲氣。但是,他怕過夜。夜里,一上床便發(fā)傻,怔怔地想著:這雪白蚊帳內(nèi),要是再有個女人多好呢!于是,他想到附近的許多女人,特別是那個小寡婦韓小梅。要是有一天,她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家里……越想越丟不開,越覺得自己想得合理、正當(dāng)。自己雖然比她大了十一二歲,可她原來的丈夫不也比她大了好幾歲嗎?而自己現(xiàn)在的家境并不比她丈夫在世時差!至于說文化比他高,可對于農(nóng)村的人來說,也不稀罕,何況她還是“過婚嫂”……

想到此,他覺得輕飄飄的,似乎有些把握了。當(dāng)然,想多了,也容易成夢。他多次夢見小梅的女兒香香,親昵地叫他“爸爸”,夢見小梅緊偎著他,臉挨著臉。怎么臉頰會發(fā)疼?他驚醒了。原來自己正摟著粗糠枕頭。他一骨碌坐起來,睡意已完全消失了。他趿著涼鞋來到窗口。東山埡,正升起一輪扁圓扁圓的月亮。

苦老大下決心要大膽地去追求,剛才路上的一幕他滿不在乎了。他披上那件嶄新的藍滌卡衣服,穿上從重慶買回來的泡沫涼鞋,提起脹鼓鼓的錦綸褡鏈,興沖沖地跑出門去了。他本想一到院里,就對直去敲韓小梅的那扇窗欞,等她一開,再把褡鏈遞進去。同時,趁機說幾句親熱的話,也許,說不定她……可是,還未走擾,那大花狗就“汪汪汪”地叫起來。他決心已下,即使有人聞聲探出頭來,他也要把東西親自交到小梅手上。沒有女人找女人,這是正分,怕什么!隊里剛結(jié)婚的秋生和牛兒不都是這樣干的嗎?狗吠聲中,他仍對直朝里走。突然,在幾步遠處、被土墻圍著的糞池里,響起“叮咚”的流水聲。接著,土屋里有個黑影一晃而出,飛快地往后山跑去,直跑進一片黑黝黝的斑竹林?!把剑⊥?,偷豬的小偷!”苦老大這么一想,嘴巴一下張開了:“捉賊呀!捉賊呀!賊偷豬啦!”

“汪汪!汪汪!……”花龍沒有去追趕那個小偷,卻拼命地追著咬苦老大。

小梅披著衣服慌慌張張地來到苦老大面前。“跑了跑了,往竹林里頭跑了!”苦老大還在吼著。她斜睨了他一眼,什么都沒說就走進了豬房。豬房里,黑乎乎的,看不清圈子里那頭架子豬還在不在。她偏著頭仔細傾聽,那呼嚕嚕的豬鼾聲,使她緊張的心一下松弛了。這時,她注意到“叮咚”的流水聲。她看到這是一股引到自己糞池來的水。一長列用芭蕉皮連接而成的水槽,彎彎曲曲地延伸到不遠處一丘水田的缺口邊。噢,又是一樁怪事!當(dāng)糞坑內(nèi)堆積著干糞,她正準(zhǔn)備明天灌水給包谷苗追肥時,就有人提前為她把事情做好了!她決定向苦老大問個明白??墒牵腿话l(fā)現(xiàn):在朦朧的月色下,那片竹林的邊沿,有個影影綽綽的人影,正在繞過小山包,往山腰那沖干板田走去,融進了夜色里。小梅覺得一股熱血直往臉上沖,一瞬間,兩頰變得熱乎乎的了——那高高的個子,筆挺的身影,她有些熟悉——還是丈夫在世時,她雖然已是二十多歲的人了,卻那么不懂事,一點也不理解林冬生失偶后那顆痛苦的心。有一次,她竟冒冒失失地戲謔他:“林冬生,你想女人嗎,我給你介紹一個好嗎?”當(dāng)他羞赧地蹙起眉頭望著她時,小梅又撲哧一笑:“我給你介紹的對象好漂亮喲:身穿花背心,坐起比站起還高呢?!彼哪?biāo)⒌厣n白了,淚水充滿了眼眶……打那以后,她為這事一直感到后悔和內(nèi)疚,思忖著如何彌補自己的失言??墒遣痪?,丈夫去世了,彌補的機會少了——作為一個年輕的寡婦,她與單身漢之間不得不筑起一道無形的墻。然而,她更體會到一個單身漢的孤寂與苦惱。

說也奇怪,這林冬生都三十幾歲的人了,一見到她,卻像個閨女似的臉紅,眼里撲閃著異樣的光。這光,對于小梅來說,是多么容易引起心跳?。∷⒁獾?,每當(dāng)自己遇到為難的事情時,他從不吱聲,更沒有主動來幫她。有一次(她丈夫已去世半年),她請人栽秧,林冬生夾在農(nóng)民中間,不聲不響地來了。她親眼看見他久久注視著掛在墻上的相架。后來,她的一張單身相片便無影無蹤了……可她一點也不懷疑是他拿走的。他拿它干什么呢?她知道他是個規(guī)矩的人,讀過初中,腦子靈活,看了許多書。他文質(zhì)彬彬,又勤奮好學(xué),學(xué)會了木工、篾活,還會養(yǎng)蜂、養(yǎng)黃鱔,他的兩間木屋的壁上鑿了許多排小孔,蜜蜂成群地從孔里飛出飛進,嗡嗡地唱著歌,熱鬧極了……自妻子死后,他默默地、毫無怨言地供養(yǎng)著老母。他總是那么忙碌,為別人,也為自己,臉色中含著歡樂、含著憂郁。好像他再也不需要女人了,他拒絕了好幾樁據(jù)說還可以的婚事。

“小梅!”

聲音嚇了她一跳!陷入沉思的小梅,完全忘掉身邊還有一個幽靈。

“噢,你……還沒走?”

“小梅,”苦老大向她走來。月下的影子已經(jīng)移到小梅的腳邊了。小梅在徐徐倒退,苦老大停住了步子?!斑@次我到重慶府,給你買了套衣服。你喜歡綠色,就買了件綠牡丹的,十八塊一件,聽說是廣州貨……”

空寂的夜里,苦老大的聲音真響!小梅的心在發(fā)毛,頭發(fā)尖都豎起來了。她發(fā)覺,幾處鄰居的木窗已經(jīng)悄悄打開,那黑洞洞的窗孔內(nèi),閃著人影。一股火氣已經(jīng)沖到她的喉嚨口了。

“苦老大!”她反而向他逼近,“你今夜既來找我,還當(dāng)眾送我東西,如若不給我說清楚幾件事情,我就不許你走!”

她一把抓住苦老大的手,拖到院壩中央。苦老大惶然無措,想說點什么,但她連珠炮般的問話已經(jīng)出口:

“我問你,我那田里的青肥是不是你倒的?柴,是不是你背回的?自留地的糞,是不是你澆的? 今晚糞坑里的水,是不是你架引的?”

“嘿嘿,小梅……”苦老大慌亂了。“這些事,不,不是……是,是……”

“少啰嗦! 究竟是不是?”

“不,不是?!?/p>

“有人說,你經(jīng)常深更半夜到我家,除了今晚,你到我家來過多少回?”

“我,我是來過幾回,只是在外面旋,你不知道……”

“我再問你,有人說你跟我睡過覺,究竟睡過沒有?老實講!”

苦老大瑟瑟發(fā)抖,一步步往后退縮。小梅一步上前,將他拖到原處站定:“快說,不說清楚是不行的!”

“小梅,你,你莫去聽、聽那些謠言……我,我秦華祿,從來沒起、起過那歹心……”

小梅見苦老大嚇成這樣,心想:哪個單身漢不想娶個俊女人呢?何況這全是些謠言。于是,心一下軟了,換個語氣說:

“苦老大,你這人呀,真是既可恨又可憐。不怕鄰居們聽見,我現(xiàn)在對你講:我韓小梅愛的不是你,希望你死了這條心。從今以后,不要再纏,也不要再到我這屋前屋后來旋。只要你好好為人,還是會有女人到你家去的?!?/p>

說罷,她便大步走進屋去,“砰”地關(guān)上了門。然后,像一桶木料似的倒在床上,“嗚嗚”地啜泣起來。氣,雖然出了,但她又非常難受——她覺得自己多么可恨,今晚竟這么狠毒地當(dāng)眾數(shù)落了一個愛著自己的、可憐的單身漢!

淚珠還掛在睫毛上,她突然想到另一個人,那個消失的高個子身影。今夜為她立架引水的人無疑是他了。那么,他又到那塊干板田去干什么呢?抓閹時,林冬生抓著了“1”,他曾那么深情地、羞答答地對她一瞥……啊,她恍然醒悟了,往日那些數(shù)不清的、令人不安的疑問,一瞬間都得到了解答。

她霍地翻身起來,扣牢紐扣,還套了件綠格衣衫,穿上涼鞋,俯身瞧了瞧已經(jīng)熟睡的香香,便匆匆出門。

月亮已近中天。星,稀了;月,淡了。剛才還是星光閃爍的世界,此刻一切變得隱隱約約了。唯有青蛙和蟲兒,仍在不知疲憊地唱著自己的歌。

她已經(jīng)聽到低低“噓哧”的喝牛聲。也遠遠地看到自己的包產(chǎn)田中,移動著一人驅(qū)牛耕田的剪影。她猶豫片刻,便沿著田埂大步走去。

過去,因為她多次拒婚,人們便傳說她在等待,等待一個(像丈夫那樣的)縣干部。其實她明白,一個農(nóng)村婦女要找一個縣干部,談何容易!何況,一年多來,她倔強地學(xué)著自立,把家撐持起來,不能讓香香沒有了父親就過貧困的生活。同時,她用各種辦法回避單身漢們貪婪的眼色和種種惡作劇,承受各種流言蜚語。她,才二十七八歲,并非鐵石心腸。她也希望重新獲得一個男子。不過,她怎么也沒想到苦老大。她不喜歡他的粗魯和缺少見識,雖然有時也同情他,可憐他。就是這個悄悄為她做了許多事情、眼下正在偷偷為她犁田的男人,她雖然喜歡,可也沒有認真考慮過。只是在他用異樣的眼神向著自己注視的那一瞬間,她的心才微微地顫動。

小梅仍在田埂上大步走著。已經(jīng)距離很近,可是林冬生還沒有發(fā)覺。四只牛蹄、兩只人腳以及鐵犁行走發(fā)出的嘩啦啦的水聲,淹沒了她的腳步聲。她兩眼盯著他,生怕他突然變成一只鳥飛了。她打算悄然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讓他大吃一驚。今夜無論他的臉怎么紅、怎么羞赧,她都要……“咚!”啊,她感到自己的右腳一下踩進了田里。這聲音使犁田人回頭看見了她,立即丟下犁把,“叮叮咚咚”踩著水面,很快跨上田埂,兩只糊滿稀泥的腳丫子,飛也似的奔跑起來。

“站?。 彼傲艘宦?。

腳丫子還在不停地翻,人影還在向前跑。

她窮追不舍。是的,她不能錯過這個良宵。月亮星星就在她身邊的水田中,簇擁著她去追趕那個像受驚野免般的男人。她心里很生氣。

唉,這些單身漢喲!

“林冬生,你再跑我就要叫人了!”她不得不發(fā)出最后的通牒。

不知是沾滿稀泥的腳太滑,還是被她嚇著了,只見那身影一斜,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她很快跑到他身邊,伸出一只手。林冬生仰面遲疑地瞧著她,不敢把手伸過來。小梅生氣地彎下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使勁往上拉,啐道:“你個挨刀的,摔壞沒有?”

“沒,沒有呢……”他掙扎著爬起來,心戰(zhàn)栗了一下。她的話,使他感到羞澀、吃驚。“你個挨刀的”,她恐怕是一時慌神說漏了嘴吧?

“你這個人喲,”等他站起來,小梅又嗔怪地說,“你說嘛,為什么要躲我?”

“我,我總有些……那個……”

“哪個?”

“怕?!?/p>

“怕?我是妖怪?”

“不,我只是……”

“我問你喲,你為啥不光明正大地給我做活路,老是偷偷摸摸地干?”

“我怕人說我……”

“你這怕那怕,就不替我想一想?這些日子,不三不四的閑話還少嗎?”

“……”

“再說,讓耕牛這么白天黑夜地干,累死了咋辦?”

“不怕,不怕,我給它加喂了黃豆、胡豆,今天還特別喂了十個雞蛋呢!”

“就說牛不怕,你自個兒的身體不該顧惜點?”

“只要心里痛快,人是累不倒的?!?/p>

“走吧,把牛牽回去,明天先犁你的,犁完了再犁我的。你媽那么大年紀(jì)了,今后煮飯、冼衣、喂豬這些活路,都歸我?!?/p>

“不,”他立刻糾正道,“明天犁梁幺爸的,才是你的和我的?!?/p>

“好了,別爭了,你的我的,都是一家的?!?/p>

她邊說邊往前走。走了幾步,發(fā)覺林冬生并未跟著。她又轉(zhuǎn)過身來問:“怎么啦?”

一片輕紗般的流云,飄忽而過,遮住了羞怯的月亮。星,明了;螢,亮了;人影,朦朧了。

她又回到他的身邊。

“我還有一件事,沒有給你說……”林冬生的頭跟他的聲音一樣,低了下去。

“哎呀,你快說吧。夜都這么深了?!彼逯_。

“去年,在你家栽秧,我,偷了你一樣?xùn)|西……”

“??!”她猛地嚇了一跳?!?/p>

“我從你的相架上,拿,拿走了一張照片。”

“你個挨刀的,嚇了我一大跳!”她記起了那張照片,“哎,你拿那張照片干啥喲?”

“放在枕頭下,每天看一回?!?/p>

她撲哧一笑:“嘻嘻,為何不早些給我說?”

“我不敢?!?/p>

“不敢?難道你要跟照片過一輩子?”

他深深地點了點頭。

她的眼睛模糊了。她萬沒料到,在這個山溝,在自己身邊,竟然長期地隱藏了這么一個情人!一瞬間,她原諒了單身漢們,原諒了他們的一切惡作劇,甚至對那個粗魯?shù)目嗬洗笠部蓱z起來。

她想:等自己跟冬生的事辦妥,應(yīng)該想法為可憐的苦老大介紹一個對象。

他們在田埂上一前一后地走著?;堄趾舻馗Z到她身邊,殷勤地搖著毛茸茸的尾巴。她俯下身子,輕輕地拍拍它,取笑說:“剛才在地壩邊,你汪汪汪地追著亂咬,現(xiàn)在怎么不咬他呀?”

林冬生笑著說:“嗯,我們早已熟悉了?!?/p>

她扭過頭去,破云而出的月光,正照到她的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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