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介 語

紹興是明代大儒王陽明的成長之地和歸葬之所，也是其生活時間最長、留存遺跡最多的地方，更是其心學思想發(fā)端與成熟之地。作為紹興的最高學府，紹興文理學院不僅非常注重開展王陽明心學的研究，同時也在通過今天劇社和大學生越文化研究會等學生社團積極開展陽明文化的傳播實踐，推動陽明文化在高校大學生和社會大眾中的普及傳播。2019年9月28日，由今天劇社創(chuàng)排的大型原創(chuàng)歷史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 成功首演，并受到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中國藝術報》、“學習強國”、浙江新聞客戶端和紹興市等主要媒體都給予了宣傳報道。在創(chuàng)排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 的過程中，今天劇社的同學們也積極開展了王陽明的研究探討。本期欄目，我們重點推出紹興文理學院今天劇社和大學生越文化研究會幾位同學圍繞原創(chuàng)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 進行探究的論文四篇。 （卓光平，紹興文理學院副教授）

摘 要：由紹興文理學院創(chuàng)排的歷史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 注重歷史真實和藝術真實相統(tǒng)一，通過串聯(lián)起“園中格竹”“龍場悟道”“平寧王亂”等時間跨度較大的事件，并將各種矛盾沖突集中于王陽明悟道成圣的過程之中，從而完整地展示了王陽明成圣的心路歷程。

關鍵詞：話劇 《千古一圣王陽明》 戲劇沖突 立志成圣

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注重歷史真實和藝術真實相統(tǒng)一，通過串聯(lián)起“園中格竹”“龍場悟道”“平寧王亂”等時間跨度較大的事件，并將各種矛盾集中于王陽明悟道成圣的過程之中，展現(xiàn)了王陽明在成圣道路上的內(nèi)心糾結和外在困境。該劇采用蒙太奇的藝術手法，將王陽明在成圣道路上不同時期的各種自我與外在的沖突以對話的形式展現(xiàn)在舞臺上，這些對話互相交叉，將人物之間的矛盾點逐漸展現(xiàn)，使得不相關聯(lián)的片段和人物都通過矛盾緊緊地串聯(lián)于其成圣心路上?？梢哉f，這些矛盾沖突不僅構成了整部話劇最主要的戲劇沖突，且有效地推進了情節(jié)發(fā)展，從而使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具有較強的藝術張力。

一、立志成圣與困境遭遇

在王陽明立志成圣的人生歷程中，第一個矛盾沖突自然是其自身的立志做圣人與周圍人對其譏諷批評，乃至自我的超越。這是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最主要的著眼點之一，是王陽明心境提升變化的根本原因。這一沖突，主要體現(xiàn)在王陽明與王父、諸玉、朱熹之間。在父親眼中，他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人；在妻子眼中，他是個癡心求道的癡人；在朱熹眼中，他則是個誤入歧途的儒生。

王父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讀書人，作為金榜題名的狀元，自然希望兒子能和自己一樣一心以科舉功名為志業(yè)。在得知兒子一心追求立志做圣人之后，非但沒有鼓勵，反而直截了當?shù)赜柍馄錇榭裢?。在父親王華眼中，圣人是如同孔子一般的人物，幾千年才出一個，他自然對兒子“不務正業(yè)”的行為進行了嚴厲批評。同樣，王陽明的私塾老師以及兒時玩伴也對其立志做圣賢不是批評，就是嘲笑。然而，不同的是，王陽明的夫人諸玉不僅是他的賢內(nèi)助，更是其成圣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劇中，諸玉對于王陽明癡心求道總是加以包容，特別是在其處于困惑之時還能加以點撥，以婁諒“圣人必可學而至”的道理來引導王陽明。

在成圣道路上的沖突與糾結中，王陽明對朱熹及其理學的超越則更是一個至關重要的矛盾。在話劇的開始部分，王陽明在諸玉的點撥后，就開始在圣人朱熹的身后亦步亦趨。朱熹說“一草一木皆含至理”，他便去園中格竹，以求格出竹子的道理。適得其反，格竹反而讓王陽明對程朱理學開始產(chǎn)生了懷疑?！半m然在某種意義上我們或許可以說，少年的陽明并未真切領會朱子格物之說，但這一親身的經(jīng)歷卻畢竟使他對朱子之說產(chǎn)生出隔膜之感，并且在某種意義與程度上，標志著陽明對朱熹學說懷疑的開端”a。

而后來在“龍場悟道”一幕中，對于是否要堅守圣人之道的沖突在王父、諸玉、朱熹與王陽明進行的對話中爆發(fā)出來。王父、諸玉分別對王陽明的悟道之路表達了憂慮與勉勵。相比于在王陽明年少時的“恨鐵不成鋼”，在“龍場悟道”一幕中的王父搬出了孔子“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的說法，來教導王陽明在官場中要如履薄冰，時時處處都要小心。因為深知成為儒家圣賢極為不易，他雖然慢慢理解了兒子的執(zhí)著追求，但仍然難免心懷憂慮。諸玉則完全相反，一如《神曲》中貝爾切特利之于但丁，她深知王陽明心中迷惘苦痛，故而循循善誘同樣以孔子的話勉勵他，并表達了她對王陽明的信心。而在這一幕中，王陽明對朱熹的質疑卻達到了頂峰。在知行關系等問題上與理學的分歧，使得王陽明最終選擇從理學的禁錮之中脫離出來，以“德必有鄰，吾道不孤”的姿態(tài)開創(chuàng)了屬于自己的心學學說，悟得屬于自己的圣人之道，實現(xiàn)了自身的一大突破。

二、政治斗爭與成就事功

在王陽明成圣之路中，上下鉆營中飽私囊的劉瑾、欲大興刀兵只為一己權欲之私的寧王是王陽明一生中的重要對手。他們對王陽明形成了巨大的壓力，既促進了王陽明思想的最后升華，也為王陽明成就事功創(chuàng)造了機會。

劇中，劉瑾憑借正德皇帝的寵幸而張揚跋扈。王陽明上疏直指劉瑾，他自是勃然大怒，不僅對王陽明加以廷杖，將其發(fā)配龍場。同時，在王陽明被發(fā)配龍場的途中，劉瑾暗派殺手刺殺陽明，后又故意登門刺激諸玉，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了他的陰險與丑惡。而相比于劉瑾在朝中為禍，寧王則在外謀逆。劉瑾陰險毒辣，寧王則威勢逼人。在與王陽明見面前，他以諸玉已在寧王府中為要挾。在與王陽明的對峙中，他直接以利刃加身為威逼，試圖逼迫王陽明為己效力。劉瑾、寧王一里一外，分別成為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前后兩部分王陽明主要的政治對手。他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不掩飾。劉瑾在劇中的定位是一個極端的利己主義者，他看清了明王朝的要害所在——皇權的膨脹和人心的頹敗，并成功利用了這兩點，在朝廷中如魚得水：皇帝的寵幸使他成為百官懼怖的“立皇帝”，而暴力所樹立的權威又為他的大肆斂財提供了空間。而比起劉瑾選擇利用規(guī)則，寧王則更為直接地選擇了打破規(guī)則——反叛。寧王對朝局的了解不下于劉瑾，他也正是借此來作為粉飾反叛的借口，并選擇在一開始就拉攏王陽明。

而王陽明也逐步認識到，面對佞臣的囂張無比，只有一顆求圣之心即便自己已然悟道也無濟于事。只有知行合一，切實地將自身志向付諸行動，拼搏斗爭才能從中闖出一條路來。只因“正義之士被壓迫，死氣沉沉，必須要有一個聲音來呼喚他們的良知”b。所以在群臣上書被罰之后，王陽明選擇再度上書彈劾劉瑾，以最直接的方式向萬馬齊喑的朝局表達了堅決的抗爭，他也因此被貶龍場。而在“龍場悟道”之后，他更是提倡知行合一。在“龍場悟道”之后，王陽明更是將龍場所悟的心學之道與廟堂平叛相結合。盡管“龍場悟道”使他領悟了心學，從而達到“始知圣人之道，吾性自足”c的境地。這僅僅是他自己一個人的覺悟，遠沒有達到圣人那樣能夠教化萬民的地步。因此，在話劇后半段，王陽明重新被啟用，他為救百姓于水火，一舉蕩平寧王的叛亂，不僅建功立業(yè)，還成為知行合一的一代大儒和功勛卓著的一代名臣。

三、官場進退與內(nèi)心掙扎

盡管平寧王亂使王陽明成為功勛卓著的一代名臣，但也正是平叛使王陽明陷入無比艱難的處境之中。平定寧王使王陽明得罪了皇帝及朝中權臣。皇帝惱恨他掃了他平叛之興，佞臣（以張忠為代表）嫉妒他獨攬全功，而一些有正直的朝臣也妥協(xié)于政治高壓而不愿多為王陽明說話。此時的王陽明雖然功勛卓著，但卻是滿朝皆敵。這時，王陽明陷入了百死千難之境。

這一殘酷現(xiàn)實與當時在位的正德皇帝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实凵頌槿司?，理應朝乾夕惕，勤政崇德。然而劇中的正德皇帝實可謂是一個徹底的昏君：寵八虎，戀美色，好大喜功，荒唐至極。他遠離正直的朝臣，卻喜歡那些俯首帖耳，唯命是從的宦官。劇中，正德皇帝一出場就與太監(jiān)張忠談論出宮“采花”之事。當有朝臣上奏時，便表現(xiàn)出極度的不耐煩。最后，對平叛有功的王陽明，卻又充滿惱怒與懷疑，無不體現(xiàn)出他昏庸荒誕的一面。正因為有這樣的皇帝，朝中便難見正直敢言之臣。作為王陽明曾經(jīng)的至交，湛大人也曾疾惡如仇，上書彈劾過劉瑾等八虎弄權，但最終卻晚節(jié)不保，成為一名謹小慎微的“妥協(xié)者”。他從原來和王陽明意氣相投，到迫于現(xiàn)實而相疏遠，直至最后與王陽明徹底相悖。而身為皇帝貼身宦官的張忠，在劇中的角色可以看成是劉瑾的延續(xù)。比起之前跟隨在劉瑾身后唯唯諾諾的形象，張忠在話劇的后半部分表現(xiàn)出的陰險狡詐與劉瑾并無二致。這從側面暴露出了另一問題：盡管被人看成天下之禍的劉瑾已然伏誅，但朝局昏暗的現(xiàn)實并未得到改變。那么就不得不使人思考：朝局昏暗背后的根本緣由是什么？而只需簡單思索就不難得到答案，眾宦官得以肆無忌憚的最大依仗就是皇帝。就算劉瑾已死，張忠填補了這一空缺。哪怕張忠也獲罪被株，在皇帝的需要下，依舊會有宦官甚至朝臣站在“迎合者”這一身份上，并借此獲取寵幸，大肆漁利。

換言之，王陽明所要抗爭的不僅僅是一個劉瑾或是張忠，他所面對的是以昏庸的正德皇帝為核心，以張忠為代表的佞臣集團為屠刀，以湛大人為代表的妥協(xié)者集團為幫兇的一整個利益共同體。直到話劇的最后一幕，他才得以在對皇帝、張忠、湛若水的依次控訴中看穿廟堂云譎波詭的終不可挽回的本質，并從中悟得“致良知”三字。這正如在全劇開始的引子中，寧王就質問過：“你竟欲以一己之力改變這世道人心？”王陽明雖未言語回答，但卻以自身的實際行動做出了擲地有聲的回復。他不糾結于辭章，不囿于廟堂，以一己之學，化萬民之人心，達“致良知”之境，終成“千古一圣”。

（指導老師：卓光平）

a 董平：《王陽明的生活世界》，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9頁。

b度陰山：《知行合一王陽明》，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4年版，第35頁。

c 錢德洪：《王陽明年譜》，見《王陽明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1007頁。

基金項目： 本文系2019年紹興文理學院校級學生科研項目“新世紀‘陽明戲中的王陽明形象研究”和紹興文理學院大學生越文化研究會科研項目成果

作 者： 陳挺，紹興文理學院今天劇社和大學生越文化研究會成員；卓光平，文學博士，紹興文理學院人文學院副教授。

編 輯：趙紅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