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冠群
宋孝宗即位后任用宦官擔任諸軍承受官,繞過進奏院和通進司,建立起諸軍承受—入內(nèi)內(nèi)侍省—御前的軍政文書通進渠道,從而實現(xiàn)皇帝對軍政事務的直接領(lǐng)導。同時自乾道九年武官張說擔任樞密院長官開始,軍務文書不再接受中書門下省的審駁覆奏而獨立行文。這與自乾道九年十月至淳熙八年八月,宰執(zhí)不再兼任樞密院長貳、宰相長期空缺等,都是宋孝宗分割二府,恢復樞密院獨立性,實現(xiàn)皇帝獨掌軍政大權(quán)的措施。由此宋孝宗一度建立起君主獨斷統(tǒng)治。不過隨著孝宗政治理想的日漸消退,特別是其難以完全擺脫成熟的文官體制的制約,最終導致君主獨斷統(tǒng)治在淳熙九年走向終結(jié)。從動態(tài)演變的角度來考察,在孝宗統(tǒng)治的前二十年是君主獨斷統(tǒng)治,而后期的七年間,中樞政治又回歸到君臣共治的格局中。
進入21世紀以來,關(guān)注南宋史的學者日漸增多,研究成果十分顯著。就政治史而言,既有框架性的整體研究,又有專題式的深入探討。具體到各個朝代,宋孝宗朝中樞政治的研究成果頗豐,并形成一些重要觀點。如許多中國學者和日本學者都認為孝宗朝是“以皇權(quán)為中心的集權(quán)政治”或是“側(cè)近政治”。①余英時等學者則認為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格局在孝宗朝并沒有改變。②這些歧異觀點的背后實際上是研究者受到自身學術(shù)環(huán)境以及相關(guān)理論的影響,而在研究中不自覺地突顯歷史的某一面相的結(jié)果。如何綜合、全面、動態(tài)地認識政治史的演變,是研究者面臨的永恒挑戰(zhàn)。在這方面,學界已有的一些比較成熟的研究方法具有一定借鑒意義。近十余年來,從信息渠道、政令文書、信息溝通的角度探討唐宋政治史取得了豐碩的成果。我們?nèi)魪恼钗臅\作的視角細致考察孝宗朝的政治,就會發(fā)現(xiàn)孝宗朝的中樞政治史以淳熙九年(1182)為界可分為前后兩個時期,前期宋孝宗采取多種措施,建立起君主獨斷統(tǒng)治,而在后期又重回君臣共治的格局,君主獨斷統(tǒng)治終告結(jié)束。本文擬在前人研究的基礎(chǔ)上,從軍政文書的通進以及文書運行流程的角度對孝宗朝中樞政治的演變作一探討,并對學界所論及的“集權(quán)體制”或“君臣共治”做出回應。
需要指出的是,這里所說的君主獨斷統(tǒng)治并非指皇帝一人獨斷一切事務,而是指在政務裁決中更加突出君主個人的意志和角色,皇帝進一步走向政務處理的前臺,建立起依賴于某些特定的人事、制度的運作機制,如任用宦官、外戚、武官,繞過宰執(zhí)大臣而直接處理政事等。因此,其與以宰執(zhí)為首的文官體制既有合作,又顯示出君主獨斷的特色。對宋孝宗來說,支撐其獨斷統(tǒng)治的兩大支柱就是負責軍政文書通進的諸軍承受官的設置與樞密院文書不關(guān)錄兩省的制度。
北宋時,朝廷曾在地方諸路設置走馬承受官,負有“視軍政、察邊事”[1](卷六三,景德三年七月癸卯,P1410)的職能。諸軍承受官設立的初衷與走馬承受官有類似之處,也是負責皇帝與在外諸軍的詔奏傳達,但差異之處甚為明顯。走馬承受官是朝廷設立的正式官職,其擔任人選、演變歷程、基本職能均載于國史,斑斑可考③;而諸軍承受官則只是一種臨時差遣,學界對其淵源、職能、人選等研究尚不多。以目前史料來看,諸軍承受官的全稱當是“某某(官司名)承受官”或“某某(官司名)承受奏報文字官”,有時也簡稱為“承受奏報”“承受文字”“承受”等。因此,很容易與走馬承受相混淆。更重要的區(qū)別在于諸軍承受與宋徽宗以來的宦官勢力大盛密切相關(guān),是皇權(quán)擴張的表現(xiàn)之一。這一隱約可見的差遣一度掌控了北宋末至南宋孝宗朝的軍政信息通進渠道,也是宋孝宗致力于建立君主獨斷體制的重要途徑之一。
宋代的內(nèi)廷宦官雖然沒有像在唐代或明代那樣危害朝政,但其對朝政的影響仍然不容忽視。特別是在徽宗朝,宦官的勢力達到了頂峰。[2]這不僅體現(xiàn)在童貫、楊戩、梁師成等大閹官拜節(jié)度使、位列三公,更重要的是很多宦官已經(jīng)掌握了朝廷眾多官司機構(gòu)上奏的主導權(quán),凌駕于百官長貳之上。如蔡絛所說:“群臣有司,大懼得罪,必得宦人領(lǐng)之,則可入奏,緩急有所主。故諸司、務、局爭奏,乞中官提領(lǐng)。是后大小百司,上下之權(quán),悉繇閹寺。外路則有廉訪使者,或置承受官,于是天下一聽,而紀律大紊矣?!保?](卷六,P250)當時,宦官擔任的承受官任務甚至擴展到宰相蔡京府第,負責蔡京和宋徽宗之間的詔奏傳達。[4](P150)連都水監(jiān)、將作監(jiān)這樣的清閑機構(gòu)也設有承受官。[5](卷八,P868)對在外諸軍則設立由走馬承受改易而來的廉訪使以及承受官。童貫、譚?。?](卷一九六,P2568)、盧公裔等均擔任過諸軍承受官。
建炎以來,各地諸軍前均設有承受官。如紹興四年(1134)左右,入內(nèi)黃門李絪擔任劉光世軍前承受奏報文字。[7](卷一○六,紹興六年十月乙未,P1982)韓世忠、張俊、岳飛三大將軍前也設置由宦官擔任的承受官,原因是“向者兩淮湖北宣撫司奏報軍期文字,進奏院不以時進”。后因三人在紹興十一年五月升任樞密使和樞密副使,不再是領(lǐng)軍大將,而是兩府重臣,按照規(guī)定“朝廷大臣投進文字自有通進司”,故三個宣撫司的承受官被罷免。[8](職官二之三二,P3006)這一興廢過程表明諸軍承受官的設置也與靖康以來頻繁復雜的戰(zhàn)爭形勢有關(guān)。此后,高宗又一度恢復設置,但士大夫論奏承受官接受賄賂、“威福自恣”,宋高宗遂于紹興三十年十月下詔罷免,規(guī)定諸軍將的奏狀劄子“并實封于通進司投進”。[8](職官二之三三,P3007)宋孝宗即位后,諸軍承受重新恢復,雖然明確時間已經(jīng)不可考,不過在隆興元年(1163)九月,就存在在外諸軍依托近侍通進“兵將官奏報文字”,而不通過通進司的行為。[8](儀制七之三○,P2442)然而這一制度存在的弊病十分明顯。淳熙九年初④,趙如愚上奏指出:
臣竊觀今日之弊,其最大者無如諸軍置承受。其始祇緣諸軍有奏報文字或有滯留之弊,故各置承受,務要速達。然而因循既久,奸弊實多,外以壅隔諸軍之情,內(nèi)以潛窺陛下之意。傳聞諸軍凡有奏請文字,皆先取決于承受,承受視以為可則進呈,承受以為不可則退去,或進或退,有司皆無由稽察,非若章奏、通進二司,皆有文據(jù)可點檢也。故軍中雖有著實利害,皆無由自達,而陛下圣意微有喜怒,必彼先事知之。于是將帥禍福、輕重之權(quán),陰受制于承受,而貨賂之風,掊克之政行矣。[6](卷一四四,P1890)
可知,諸軍承受大有控制宋孝宗與地方諸軍間信息溝通渠道的趨勢,諸軍的奏請能否送達以及哪些可以送達多取決于承受官。那么承受官如何將軍務文書上達皇帝?其途徑就是依賴于入內(nèi)內(nèi)侍省的獨特通進渠道。因為入內(nèi)內(nèi)侍省可下發(fā)代表著威權(quán)和速度的金字牌遞,而金字牌遞承載的御前文書可以繞過進奏院和通進司。[9]諸軍承受的居中傳遞作用由此可見,事實上很多承受官就出自入內(nèi)內(nèi)侍省。如政和六年(1116),宋徽宗派遣趙霖赴平江府興修水利,給予其權(quán)限就是“奏報并入急遞,于入內(nèi)內(nèi)侍省投進”,宦官童師敏正充當了“承受奏報文字”。[10](卷一九,P288)在戰(zhàn)爭時期,為了提高效率,確保文書傳遞的機密迅速,臣僚甚至會主動要求入內(nèi)內(nèi)侍省宦官的介入。如李綱在紹興二年就任荊湖廣南路宣撫使,他向高宗上奏,由于荊湖南北、廣南東西四路去行在道里最遠,“雖入急遞,例多稽遲,實封奏狀赴都進奏院、通進司投進,經(jīng)隔官司,伺侯時刻,亦有留滯”。請求高宗允許他申奏軍期急速之事時,“聽徑赴內(nèi)侍省投進,差入內(nèi)內(nèi)侍省一員,專一承受所有朝廷札降圣旨指揮,并用金字牌入急腳遞,不得入鋪,星夜傳送前來”。[11](卷六七,P710)這都表明諸軍承受官通過入內(nèi)內(nèi)侍省,可以繞過常規(guī)的進奏院、通進司渠道而直達禁中,其效率是超過后者的。
針對存在的弊病,趙如愚建議取消諸軍承受,將諸軍奏報文字納入國家的常規(guī)通進渠道之中。他奏請曰:“今后諸軍除常程文字并依舊赴章奏房投進外,凡有機速文字,并許實封,畫時赴通進司投進,通進實時別項進入?;蛴泻辖蹈度?、密院商量文字,亦乞明詔大臣,先次將上取旨施行。”[6](卷一四四,P1891)簡言之,就上行文書,如果是常程文字則依舊赴章奏房投進,機速文字則實封、畫時赴通進司投進。就下行文書,他建議將“商量文字”降赴給二府大臣,而不是諸軍承受,由大臣商議后,進呈取旨再下發(fā)施行。聯(lián)系到此前宋孝宗常以御筆、白劄子等文書繞開宰輔大臣,命內(nèi)侍直接降到地方諸軍。⑤可推知,內(nèi)諸司中的不少宦官可能就擔任著諸軍承受,直接負責傳達皇帝的詔旨。陳俊卿曾向孝宗抱怨道:“間有軍國機密之事,或慮行遣稽緩,則自御前批降指揮,用寶行下,此所以令天下信,而不容偽也。未聞有內(nèi)臣或都承旨司數(shù)百里外,以白劄傳旨處分事者。”[12](卷五《代陳丞相乞住罷白劄施行事劄子》,P815)據(jù)《哲宗正史·職官志》載:“通進司隸給事中,掌受三省、樞密院、六曹寺監(jiān)、百司奏牘,文武近臣表疏及章奏房所領(lǐng)天下章奏、案牘,具事目進呈,而頒布于中外?!保?](職官二之二九,P3004)則元豐改制后的章奏房和通進司都隸屬門下省給事中,受外朝宰輔直接管轄。趙汝愚建議將原來由皇帝直接掌握的諸軍承受—入內(nèi)內(nèi)侍省—御前的軍政文書通進渠道并入由外朝宰執(zhí)所控制的進奏院—通進司渠道?;实叟c外朝士大夫在軍政文書通進渠道上的權(quán)力爭奪由此可見。
除便于皇帝與地方諸軍之間的垂直化信息通進,宋孝宗設置諸軍承受的另一重要目的在于以諸軍承受監(jiān)視、考察地方將帥,越過二府宰執(zhí),實現(xiàn)皇帝對將帥的直接考核任命和調(diào)遣。較之外朝官員,宦官與皇帝的關(guān)系更為密切。諸軍承受很多都是由皇帝信任的宦官擔任,所以宋高宗向臣僚坦言:“今之承受,即祖宗走馬承受,專令掌邊將奏報,后改為廉訪使者。近日士大夫或論其通賄賂,至云恐浸如漢石顯之類?!保?](職官二之三三,P3006)高宗所言雖不準確,但透露出士大夫擔心的承受官利用與皇帝的親密關(guān)系而擅權(quán)亂政則是可能發(fā)生的。如白鍔所說:“任內(nèi)臣作耳目,正是祖宗故事?!保?](卷一五一,紹興十四年六月丙申,P2863)宋孝宗顯然是想利用自己最親近的宦官作為耳目,以考察、監(jiān)視在外諸將。事實上陳俊卿、趙如愚等宰執(zhí)對孝宗的心思心知肚明,只是沒有完全說穿。趙如愚的上言也反映了宋孝宗的這一目的,他進一步道:“然后收還將帥之權(quán),俾為輔相之責。蓋將帥者三軍之司命,國家安危之所系也,其賞罰進退之權(quán),雖歸之人主,而搜選考察之事,當責在大臣。昔漢之高祖、光武,唐之太宗,聰明英武,過于群臣何啻百倍,至于任使諸將,收采人物,亦皆訪于蕭何、鄧禹、房、杜數(shù)公。若大臣平居恬然不以人才為意,臣恐一旦邊陲有警,不幸諸將或乖人意,不審陛下此時誰與謀者?”[6](卷一四四,P1891)
宋孝宗吸取秦檜專權(quán)的教訓,頻繁更換宰執(zhí)、不任大臣而任用近習,這已是人所共知。在地方將帥人選的遴選、考察上也是如此。宋孝宗寧愿相信諸軍承受的探訪信息,也不愿將“搜選考察之事”任責于宰執(zhí)大臣。這種做法難免使宰執(zhí)大臣對將帥人選懵然不知,引起了趙如愚的憂慮。淳熙九年,楊甲批評孝宗“以左右近習為腹心而不專任大臣”[13](卷二七上,P2270),后世評論孝宗“獨運萬幾,頗以近習察大臣”[14](卷一五,P1699),絕非空穴來風。據(jù)朱熹說,孝宗于內(nèi)殿置御屏,“書天下監(jiān)司、帥臣、郡守姓名,作揭貼于其上”[15](卷一二七,P3060)。宰輔洪適在晩對時,也看到御屏上列有監(jiān)司郡守姓名??梢?,宋孝宗更傾向親自揀選、考察官員將領(lǐng),而不是委任宰相。誠如葉適所言:“(孝宗)用人必親簡,雅不任宰相,宰相往往慚沮?!保?6](卷二一,P419)明確揭示宋孝宗皇權(quán)獨斷、躬親庶務的理政特點。
眾所周知,北宋前期的中樞政治體制為中書門下—樞密院的二府體制。元豐改制,宋神宗不同意將樞密院并歸兵部,故樞密院得以保留,遂形成三省—樞密院體制。但是如何處理三省與樞密院的關(guān)系遂成為重大的問題。特別是如何將樞密院的取旨、行文流程納入三省制的文書流程之中成為中樞制度不斷調(diào)整的重點。改制之后的三省—樞密院體制的運作機制,《皇朝編年綱目備要》記載較詳細。歸納而言,對于各種民政、軍政事務的處理,由中書省、樞密院分別取旨,“留所得旨為底”,另紙書寫,交付門下省,門下省留底,各級長官審駁無誤,再進入文字覆奏,得旨畫聞后,才把裁決結(jié)果交付尚書省、樞密院施行。尚書省六曹掌大小政務之施行,若事有成法,則據(jù)各種條例細則制作成奏鈔,由本省長官簽書后,送達門下省,經(jīng)門下省官員審駁,然后進入被旨畫聞。若是沒有成法的,仍需要送中書省、樞密院取旨。
關(guān)于樞密院文書與門下省的關(guān)系,元豐改制后的制度規(guī)定:
樞密院掌軍國機務,大事則稟奏,其付授者用“宣”;小事則擬進,其付授者用“札”。先具所得旨,關(guān)門下省審駁。面得旨為錄白,批奏得畫者為畫旨。
門下省掌受天下之成事,審命令,駁正違失。凡受中書省畫黃、錄黃,樞密院錄白、畫旨,皆留為底,及尚書六曹所上有法式事,皆奏覆審駁之。給事中讀、侍郎省、侍中審,進入被旨畫聞,則授之尚書省、樞密院;即有舛誤應舉駁者,大則論列,小則改正。[17](卷二一,元豐五年四月紀事,P504)樞密院掌軍國大小機務,大事則稟奏取旨,小事則擬進,面得旨為錄白,批奏得畫者為畫旨。錄白、畫旨均需送門下省審駁,由給事中讀、侍郎省、侍中審,進入被旨畫聞,然后再發(fā)送樞密院施行。這樣,原來對軍政事務決策、實施一體化的樞密院職權(quán)就被分割到取旨、審駁、覆奏、施行的三省文書流程中。樞密院對軍政事務的獨立處置權(quán)受到很大沖擊。但宋神宗堅持保留樞密院,事實上仍含有分割軍政、民政管轄權(quán),保持皇帝對軍政事務直接領(lǐng)導的目的。不過在現(xiàn)實的軍事決策中,特別是重大的軍事決策,又不得不允許宰相參與其中。為了協(xié)調(diào)二府之間的關(guān)系,神宗遂決定:“乃詔厘其事大小,大事,三省與密院同議,進呈畫旨,稱三省、樞密院同奉圣旨,三省官皆同簽書,付樞密院行之;小事,樞密院獨取旨,行訖,關(guān)三省。每朝三省、樞密先同對,樞密院退待于殿廬,三省始留,進呈三省事,退,樞密院再上進呈,獨取旨,遂為定例?!保?8](卷五八《樞密院》,P1716)
通過區(qū)分事務大小保證了宰相對軍務的參議權(quán),通過三省、樞密院分班奏事來保證樞密院對軍務處理的獨立性,當然也保證皇帝對軍務的直接管轄?;实蹖妱盏闹苯庸茌犘枰曰实劬哂休^高的政務裁決能力為前提,有賴于宋神宗的勤勉奮勵、乾綱獨斷,二府既融通又分治的制度可以維持。然而在宋神宗去世之后,這一制度便無法維持。《宋史·職官志》載:“大抵自元祐以后,漸更元豐之制:二府不分班奏事,樞密加置簽書。”[19](卷一六一《職官一》,P3770)二府不再分班,則宰相對樞密院事務的介入再次加深,宰相對軍務的參議,甚至決策成為可能。二府之間的溝通融合進一步發(fā)展。南宋政權(quán)建立于戰(zhàn)爭頻仍的硝煙之中,軍事決策一直是國家核心政務。故建炎以來,一直采用三省樞密院同班進呈。具體決策方式是:“自渡江后,三省、密院皆同班進呈文字,其密院邊防兵機等事并機速房掌行,如事體稍大,三省、密院官同議進呈,退,同批旨奉行,密院官押草、檢并札子。”紹興四年又規(guī)定:“今后樞密院邊防兵機等事令三省官通書檢。”[7](卷七七,紹興四年六月丙戌,P1456)草和檢都是指正式公文頒布之前的存本,書檢和草代表著參議軍務的權(quán)力及其職權(quán)“邊界”。[20]可知,建炎以來,二府同班進呈文字,同批旨奉行,表明三省與樞密院共同商議軍機要務,具體的押草、檢和劄子則由樞密院官實施,又表明軍務仍是樞密院固有的職權(quán)范圍。而自紹興四年后,三省官和樞密院官一同書檢,進一步強化了三省長貳在軍務決策上的責任。
正是因為三省和樞密院長貳的同班進呈、同批旨奉行,三省和樞密院的文書形制和流程上更加統(tǒng)一化。[21]于是便有了將樞密院文書運行全部并入三省文書流程的奏請。乾道元年(1165)十二月,洪邁上奏言:“天下萬務,出命于中書,審于門下,行于尚書,所以敬重政令,期于至當而已,初無文武二柄、東西二府之別也。今三省所行,事無巨細,必先經(jīng)中書畫黃,宰執(zhí)書押,既完,當制舍人書行,然后過門下而給事中書讀,如給舍有所建明,則封黃具奏,以聽上旨。惟樞密院,既得旨即畫黃過門下,而中書不預,則封繳之職微有所偏。況今日宰相、樞臣兩下兼領(lǐng),因而厘正,不為有嫌。欲望詔樞密院自今已往,凡已被旨文書,并關(guān)中書、門下,依三省式畫黃書讀,以示欽重出命之意?!雹藓檫~認為天下所有事務的取旨機構(gòu)只能是中書省,之后必須經(jīng)過門下省審核,才能發(fā)出施行。而樞密院文書則在取旨畫黃后,直接發(fā)付門下省審核,不再經(jīng)過中書省,使得中書舍人的“封繳之職”成為具文。樞密院雖具有一定的取旨權(quán),但因宰相兼任樞密使的緣故,樞密院得旨的文書其實與三省得旨文書無異,沒必要維持“畫黃過門下,而中書不預”的做法。他建議將樞密院得旨文書關(guān)送中書、門下省,依據(jù)三省的文書流程,依次畫黃、書讀,發(fā)揮中書舍人、給事中對樞密院文書的審核把關(guān)作用。孝宗同意了洪邁的請求,但是在實際運作中難免要打折扣。試想,樞密院已經(jīng)取旨的錄黃,還需要關(guān)送中書省再次書行,顯然是流程迂回重復。故史載:“然樞院機速事則不由中書,直關(guān)門下省,謂之密白?!保?3](卷二四下,P2040)這表明樞密院常規(guī)事務文書需遵循三省制的文書流程“出令”,機速事則是直接關(guān)送門下省。顯然,樞密院文書并關(guān)兩省的規(guī)定仍具有一定的約束力。
然而這一規(guī)定在乾道九年發(fā)生了較大變化。趙如愚言:
臣伏見至道元年詔書:“樞密院自今除該機密外,凡行宣命,并付封駁司看詳發(fā)遣?!逼浜罄凼ザ儆嗄?,遵守斯制,未嘗改易。始因乾道九年張說在樞庭日,凡所施行政令及擬進差遣,多用私意,不能遵守條制,深懼有司舉正其失,故敢肆陳臆說,以便其私。初畫降指揮,除宣命不送門下省點勘外,余依大觀樞密院條令施行,其機要文字,更不關(guān)錄。繼又畫降指揮,今后除轉(zhuǎn)官差遣合給降告敕及事干財賦并依舊關(guān)錄外,其余系邊機及軍政可依舊制,更不關(guān)錄。緣此樞密院文字關(guān)送門下省者,百無一二,蓋甚失祖宗所以建官立法本意。臣兩嘗具奏,乞遵依累朝之法,特降指揮,今后樞密院文字除事干機密不關(guān)送中書門下省外,其余并遵依大觀樞密條令施行。經(jīng)今累月,未蒙頒降。[6](卷六九,P960)
趙如愚的奏章上于淳熙七年九月至八年三月,以秘書少監(jiān)兼任給事中任上。⑦他指出,自乾道九年張說掌管樞密院后,兩次改變樞密院文書關(guān)錄中書門下省的規(guī)定,使樞密院文書關(guān)錄兩省的越來越少,他建議恢復大觀年間的樞密院條令施行。大觀條令的具體內(nèi)容已不可考,不過如前所述,元豐改制之初,樞密院取旨后的錄白、畫黃均需經(jīng)過門下省審駁覆奏才可施行。朝廷還對樞密院擬進及發(fā)出的時效做出具體規(guī)定。[8](職官一之三九,P2959)但宣和四年(1122)八月,徽宗下詔三省樞密院官制不符合元豐官制者盡行厘正,王黼上奏指出近年來這一規(guī)定受到破壞:“近歲以來,樞密院諸房浸紊成憲,凡所施行,析以為二。一曰機速,更不關(guān)錄門下省;一曰急速,更不關(guān)錄送門下省,止用關(guān)子。更不關(guān)錄者,門下省悉不預聞。用關(guān)子者,審省覆奏與封駁之法盡廢矣。”[8](職官一之三九,P2959)
張說對樞密院文書的處理與之類似,即除了“轉(zhuǎn)官差遣合給降告敕及事干財賦”者,其他“邊機及軍政”事務則不需關(guān)錄中書門下省。這意味著中書門下省不僅不能將軍政文書納入兩省的審駁覆奏流程之中,兩省也完全不預聞樞密院的軍政事務。這是對元豐改制以來二府關(guān)系的重大改變,大有恢復改制之前的二府分掌軍民大政,樞密院取旨、施行一體化的趨勢。而張說之所以敢于擺脫兩省對樞密院文書的審駁覆奏,背后離不開宋孝宗的大力支持。張說是高宗朝同管閤門公事張公裕之子,其妻是高宗吳皇后的妹妹,可謂典型的外戚勛貴。隆興初,張說以知閤門事兼樞密副都承旨。乾道七年三月,宋孝宗下詔張說自知閤門事兼樞密副都承旨除簽書樞密院事,引起朝野震驚。士大夫集體反對。但次年八月,孝宗復申前命,以張說為簽書樞密院事。九年十月,升至知樞密院事。直到淳熙元年七月乙未,張說才罷知樞密院事。其擔任樞密院長官長達兩年。而在此期間,樞密院文書關(guān)錄兩省的逐漸減少。宋孝宗之所以不惜與眾多士大夫?qū)挂惨獙⒊錾砦涔俚膹堈f提拔為樞密院長官,其目的就在于盡力減少兩省對樞密院被旨文書,特別是軍政邊機事務文書的審核覆奏,以繞過中書,強化其對樞密院的直接領(lǐng)導。
宋孝宗分割二府、獨掌軍政的目的,不僅表現(xiàn)在樞密院文書行政流程上的漸次獨立化,也反映在擔任樞密院長貳的人選上。為應對建炎以來嚴峻的軍事形勢,朝廷通常以宰相兼任樞密使或知樞密院事、執(zhí)政與樞密院長貳互兼的方式來任命樞密院長貳,樞密院的獨立性在減弱。[22]孝宗即位后,自紹興三十二年十二月至乾道九年十月,先后有陳康伯、史浩、湯思退等十一人以宰相兼任樞密使。而自乾道九年十月梁克家被罷右丞相兼樞密使,至淳熙八年八月,并無宰相兼任樞密使。特別是自淳熙二年九月葉衡被罷免右丞相,至淳熙五年三月史浩被任命為右丞相,宰相人選空缺竟長達兩年半,期間僅以參知政事龔茂良代行宰相事。同時,執(zhí)政與樞密院長貳互兼的情況也不再出現(xiàn)。[19](卷二一三《宰輔表四》,P5578-5583)宰相的長時間空缺,無疑是對以宰相為首的官僚運作機制的嚴重破壞。而這一時期恰恰是武官和宦官群體勢力高漲的時期。為士大夫所強烈反對的“近習”曾覿曾擔任知閤門事,淳熙四年,與參政龔茂良發(fā)生沖突,導致其罷政。王抃長期以知閤門事兼樞密都承旨。張說更是自知閤門事兼樞密副都承旨一路升遷至樞密院長官,并擔任兩年之久。宦官甘昪任入內(nèi)內(nèi)侍省押班。內(nèi)侍而帶兵官頭銜者,至淳熙八年正月,在趙汝愚的抵制下方徹底終結(jié)。[13](卷二七上,P2258)如此引人注目的現(xiàn)象都顯示出宋孝宗依賴非士大夫群體建立軍政信息通進渠道,繞開中書宰相,實現(xiàn)其分割兩府權(quán)力,重建元豐以前二府分立對峙、互相維制格局的意圖。
宋孝宗的君主獨斷統(tǒng)治至淳熙八年出現(xiàn)了變化。這年八月,孝宗任命王淮為右丞相并兼任樞密使,九月,謝廓然以同知樞密院事兼權(quán)參知政事。宰執(zhí)與樞密院長貳互兼的慣例恢復,表明二府之間的溝通與協(xié)調(diào)機制也隨之恢復。具有轉(zhuǎn)折意義的變化發(fā)生在淳熙九年。這年正月十二日,宋孝宗下詔曰:“罷樞密都承旨王抃為在外宮觀。因罷諸軍承受,復密院文書關(guān)錄兩省舊法,以文臣為都承旨?!保?9](卷三九《孝宗本紀三》,P677)該詔令包含了四個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事件:其一,樞密都承旨王抃罷免為宮觀官。其二,借罷免王抃的機會,孝宗罷免諸軍承受官。其三,恢復樞密院文書關(guān)錄兩省舊法。其四,自此之后,以文官擔任樞密都承旨。其中,第一和第四件事實關(guān)系最為密切,可視為一事。自乾道初年張說開始,至淳熙九年,樞密都承旨一職均由武官擔任,此后改為文官。[19](卷一六二《職官志二》,P3801)樞密都承旨人選的文武變化也反映了宋孝宗與士大夫群體的權(quán)力博弈,宋孝宗最終選擇回歸文官擔任都承旨的祖宗舊制。[23]諸軍承受官被罷免,標志著皇帝與諸軍之間的垂直化信息通進渠道被廢除,改用國家的常規(guī)通進渠道。
而恢復“樞密院文書關(guān)錄兩省舊法”,需要考證這里的“舊法”是何時的規(guī)定。據(jù)前引趙汝愚奏章,似乎是恢復到除“事干機密”不關(guān)送中書門下省外,其余都依據(jù)大觀樞密院條令施行。但據(jù)劉光祖記載,趙汝愚的這次進言并未得到孝宗同意。直到擔任吏部侍郎,“猶面諫之不已,孝宗感悟,遂如舊”。劉光祖說:“祖宗之制,密院文書,細大皆經(jīng)門下省?!保?4](卷一八,P1294)這里的“祖宗之制”應當是元豐改制之初的制度。如前述王黼道:“元豐五年八月修立樞密院令,諸得旨事并錄送門下省,候報施行。宣命即關(guān)送,候送回發(fā)付?!瓝?jù)此則樞密院事悉合經(jīng)門下省審省覆奏,然后施行?!保?](職官一之三九,P2959)若據(jù)此文意,則應是恢復到樞密院所行所有文書都要經(jīng)過兩省的審駁覆奏,不過在實際運行中可能并非完全如此。要之,我們將淳熙九年正月的這條詔令理解為,將樞密院的文書運行重新納入中書門下省的審駁覆奏流程中,樞密院的獨立性繼續(xù)減弱當為可信的。此后孝宗朝宰相空缺的現(xiàn)象再也沒有出現(xiàn),二府之間融通融合的趨勢進一步發(fā)展。這表明孝宗分割二府,繞開中書以獨掌軍政大權(quán)的努力也最終失敗。在此之前,皇帝所信任的近習龍大淵、曾覿已經(jīng)去世,外戚張說已被罷免樞臣。這一詔令標志著宋孝宗最終放棄了自隆興初年以來所建立的君主獨斷統(tǒng)治,中樞政治重回君臣共治的格局中。
那么,宋孝宗為何在淳熙九年放棄這一體制?這首先與獨斷統(tǒng)治體制自身特點有關(guān)。因為獨斷體制過于凸顯皇帝個人的角色和意志,其良好運行非常依賴皇帝個人的理政能力。只有精力充沛、意志堅定、具備乾綱獨斷能力的杰出君主方可做到。而到了淳熙年間,一方面長期受制于太上皇宋高宗維持“和議”的基本國策,另一方面宋孝宗在幾次嘗試北伐失敗后,自身的“恢復”圖強之志漸漸消沉。加之,受當時朝臣上下彌漫的茍且偏安、遷延時日風氣影響,宋孝宗也不似早年那般振作有為。乾道年間那種“置恢復局,覽華夷圖,建國用使,開都督府,立奉使司……蓋無一日不為恢復之事”[25](卷九,P201)的積極備戰(zhàn)、勵精圖治的情景也消失不見。宋孝宗變得“欲安靜,厭人喚起事端,且如此打過”[15](卷一二七,P3061),見于記載的“倦勤”狀況越來越多。在這種情況下,獨斷統(tǒng)治已難以維持。更重要的原因還在于,受宋初以來的“崇文抑武”治國理念長期影響,宋孝宗時皇權(quán)與士大夫群體已牢牢結(jié)合成一個整體,孝宗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完全繞過已極為成熟的文官體制而實現(xiàn)獨斷。這就是宋孝宗在屢次長期缺相后,又屢次復置宰相的原因。而他以強化皇權(quán)、獨掌軍政為目的進行的分割二府的種種努力也終將難敵制度演變的自身邏輯。加之,以史浩、陳俊卿、趙汝愚為首的宰執(zhí)群體常以“祖宗家法”來抵制其“獨斷”行為,宋孝宗最終回到了君臣共治的格局中。
大約自隆興元年開始,宋孝宗任用宦官擔任諸軍承受官,繞過宰執(zhí)管轄的進奏院和通進司,建立起諸軍承受—入內(nèi)內(nèi)侍省—御前的軍政文書通進渠道,從而實現(xiàn)皇帝對軍政事務的直接控制。同時自乾道九年武官張說知樞密院事開始,軍務文書不再接受中書門下省的審駁覆奏而獨立行文。這與自乾道九年十月至淳熙八年八月,宰執(zhí)不再兼任樞密院長貳、宰相長期空缺共同構(gòu)成了宋孝宗朝獨特的中樞政治格局。表象的背后蘊含著宋孝宗分割二府,恢復樞密院獨立性,繞開中書以獨掌軍政大權(quán)的目的。依賴這些人事運作和制度措施,宋孝宗一度建立起君主獨斷統(tǒng)治。不過隨著宋孝宗政治理想日漸消退,特別是其難以完全擺脫成熟的文官體制制約,最終君主獨斷統(tǒng)治在淳熙九年走向終結(jié)。故就此角度而言,學界通常所論及的宋孝宗朝為“以皇權(quán)為中心的集權(quán)體制”,或者維持了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格局的觀點,都是不全面的。從動態(tài)演變的角度來考察,我們可以說,在宋孝宗統(tǒng)治的前二十年是君主獨斷統(tǒng)治,而在后期的七年間,無論是從成熟的文官體制制約,還是從宋孝宗個人因素來說,實現(xiàn)獨斷統(tǒng)治的條件都已不復存在,中樞政治又回歸到君臣共治的格局中。本文的討論也提示我們,對于宋孝宗以降的南宋政治史的考察,同樣需要保持一種綜合、動態(tài)、全面的分析視角,進一步逼近歷史的細節(jié),以揭示政治史的復雜性。無論是所謂的君臣共治或者是韓侂胄、史彌遠、賈似道那樣的相臣政治,都因為其歸納得過于清晰簡潔明了而遮蔽了歷史過程的豐富面相。尤需注意的是,盡管南宋時期的中樞政治生態(tài)與北宋相比有較大變化,但成熟的文官體制對于皇權(quán)既支持合作又有所牽制的角色特點卻大體延續(xù)下來。這對于宏觀把握兩宋政治史的轉(zhuǎn)變與延續(xù),深化、拓展南宋政治史研究不無一定的學術(shù)意義。
注釋:
①中國學者是基于宋代專制主義中央集權(quán)不斷強化的學術(shù)脈絡來認識和考察孝宗朝中樞政治的,通常概括為“以皇權(quán)為中心的集權(quán)體制”“君主專制”等。如王德忠:《宋孝宗加強專制集權(quán)淺論》(《東北師大學報》1989年第1期),何忠禮:《南宋政治史》(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234-238頁)。日本學者則是源于內(nèi)藤湖南所提出的宋代以后為“君主獨裁政治”的宏觀認識來進一步分析孝宗朝政治的,多表述為“皇帝為主體的政治運營”“側(cè)近政治”“獨斷的政治運營”等。見安倍直之:《南宋孝宗朝の皇帝側(cè)近官》(《集刊東洋學》第88卷,2002年,正文未見,摘要見藤本猛論文),藤本猛:《武臣の清要——南宋孝宗朝的政治狀況與閤門舍人》(《東洋史研究》 第63卷,第1號,2004年),小林晃:《南宋孝宗朝における太上皇帝の影響力と皇帝側(cè)近政治》(《東洋史研究》第71卷,第1號,2012年)。雖然表述有些差異,但兩國學者的看法是較為接近的。本文以“君主獨斷”概括孝宗朝中樞政治的特點,既是借鑒了前輩學者的觀點,同時也與當時士大夫?qū)覍乙浴蔼殧唷薄皩唷钡仍~匯批評宋孝宗的統(tǒng)治有關(guān)系。這類事例很多,代表性言論出自劉光祖和朱熹。
②余英時《朱熹的歷史世界——宋代士大夫政治文化的研究》(三聯(lián)書店2004年版,第七、十、十一章)。崔英超《南宋權(quán)臣政治的斷裂——論宋孝宗的用相方略》(《暨南學報》2010年第4期)。
③概況見《宋史》卷167《職官志七》(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3962頁)。相關(guān)研究見佐伯富《宋代走馬承受之研究》(《東方雜志》1980年第13期),閻沁恒《宋代走馬承受公事考》(《宋史研究集》第11輯),魏志江《宋代“走馬承受”設置時間考》(《中國史研究》1990年第1期),申忠玲《宋代的走馬承受公事探究》(《青海社會科學》2011年第5期),秦克宏 《走馬承受公事與宋代信息通進研究》(《求是學刊》2012年第3期)。但是學者都沒有區(qū)分開走馬承受與徽宗以后的承受官。張浩宇注意到了兩者的差異,惜未展開討論。見其《從走馬承受到廉訪使者——宋徽宗朝政治動態(tài)探究》(《文史雜志》2019年第3期)。
④上奏時間據(jù)劉光祖撰寫趙汝愚《墓志銘》,《宋史全文》卷26下、卷27上,《宋史》卷392《趙汝愚傳》、卷470《王抃傳》考證推測。
⑤如《宋史》卷383《陳俊卿傳》載:“先是,禁中密旨直下諸軍,宰相多不預聞。內(nèi)官張方事覺,俊卿奏:‘自今百司承御筆處分事,須奏審方行?!瘡闹<榷詢?nèi)諸司不樂,收前命?!?/p>
⑥引文見佚名著,汪圣鐸點校:《宋史全文》卷24下,第2039-2040頁。但時間系年錯誤,上奏時間據(jù)《宋史》卷33和《朝野雜記》甲集卷9《密白》,應當是乾道元年十二月。
⑦據(jù)劉光祖撰寫《墓志銘》,《宋史全文》卷26下、卷27上及《宋史》卷392《趙汝愚傳》考證推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