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美英

(河北大學 教育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2)

一、引 言

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表示，大學作為知識中心與終身教育的理想匯合點，它歡迎意欲重新學習，豐富知識以適應社會需求及滿足自身在各領域學習興趣的所有成人。[1]澳大利亞作為較早進入老齡化社會的國家之一，受老齡化問題及終身教育理念影響，不斷找尋促進本地區(qū)老年教育發(fā)展的創(chuàng)新性方法，第三年齡大學(University of the Third Age，以下簡稱U3A)便是老年教育的成功典范。1984年7月，墨爾本市召開公眾會議，U3A Melbourne City成立, 揭開了澳大利亞U3A發(fā)展的序幕。[2]截至2019年，澳大利亞約有300所U3A，在全國的會員超10萬人，[3]在推進終身學習民主化及學習型社會建設進程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為澳大利亞乃至世界的老年教育做出了突出貢獻。

截至2020年，我國專門探討澳大利亞U3A的論文共有20余篇(本數(shù)據(jù)來自中國知網)，國外學者的研究成果更為豐富。國內較為典型的是歐陽忠明的《澳大利亞第三年齡大學發(fā)展研究》，探討了澳大利亞U3A發(fā)展的背景并對其現(xiàn)實發(fā)展進行了系統(tǒng)分析，國外則是Swindell的《澳大利亞第三年齡大學：成功老齡化模型》，對澳大利亞U3A發(fā)展進行了詳細描述并指出其特點及成功的原因，其他學者如Marvin、Hebestreit、Wrosch及Zedlewski等也從不同角度對澳大利亞U3A進行剖析與解讀。為此，筆者通過對文獻資料的大量查閱和收集，系統(tǒng)地梳理澳大利亞U3A的研究現(xiàn)狀，并針對存在的問題進行分析，以期為我國老年大學的研究和實踐提供借鑒。

二、澳大利亞第三年齡大學研究主題分析

國內外學者自20世紀90年代便已關注到澳大利亞U3A，此后以其為主題進行了多元化研究，且取得了較為豐碩的研究成果，通過閱讀與分析，從以下四個維度對相關文獻進行系統(tǒng)梳理，以期揭示澳大利亞U3A研究領域的熱點話題。

(一)發(fā)展模式

U3A的發(fā)展包含兩種較為成功的基本模式，最初的法國模式(UTA)及此后開發(fā)的英國模式(也稱自助U3A模式)，前者涉及在傳統(tǒng)大學系統(tǒng)中進行的教與學，后者則完全由退休的志愿者運營，但目前也存在其它四種新的模式，即中國模式、“文化混合”模式、法語北美模式和南美模式。[4]

近30年來，國內外學者對澳大利亞U3A發(fā)展模式的論述存在一定差異，多數(shù)學者認為是自助U3A模式。如歐陽忠明、葛曉彤將U3A視為一種志愿者創(chuàng)建的獨立機構，并通過對墨爾本U3A、布里斯班U3A及悉尼U3A三所大學的發(fā)展進行比較，得出澳大利亞U3A因與學習者、市場、政府間的親疏度不同，遵循“自下而上”的發(fā)展模式的結論。[5]馬莉也認同澳大利亞U3A借鑒了英國的經驗，為“自助型”老年教育發(fā)展模式。由老年人組成學習型合作組織，以非正式形式為超過50歲已不再全職工作并希望繼續(xù)學習新知識的老年群體提供多元課程，成員間可共享各種教育資源和活動，呈現(xiàn)出自愿參與性、互助性、非功利性及非盈利性的特點。Swindell表示老年教育是老年人的福祉，也是老年人應該享有的權利。澳大利亞U3A獨特的“自助自立”模式，涵蓋了多個成功老齡化的要素，影響深遠，被世界各國學習。[6]Marvin 分析了英國、法國、澳大利亞第三年齡大學的起源和發(fā)展，系統(tǒng)總結了其發(fā)展模式的差異性及資源供給的不平衡性，提出U3A純粹為老年人管理，每個人都是自助發(fā)展模式下的贏家，老年人擁有更多選擇來參與成功的老齡活動，從而最大限度的增加獨立機會。[7]

但隨著澳大利亞U3A的發(fā)展，有學者認為不能僅僅遵循此前的自助U3A模式，要增強與政府和其他機構的合作。如孟志強在闡釋澳大利亞應對人口老齡化的宏觀對策時，指出澳大利亞U3A是一種家庭養(yǎng)老和社會養(yǎng)老共存的發(fā)展模式，且這一模式一直在不斷調整，在兼顧效益與公平的同時體現(xiàn)社會公平，滿足發(fā)展需求。[8]Violeta在考察多國U3A發(fā)展狀況的基礎上表示，除在稱謂、法律地位及與學術界的聯(lián)系等方面有所差異外，各國助推U3A發(fā)展的初衷是“同質”的，隨著各國的不斷發(fā)展，其發(fā)展模式在保持“本質”的基礎上逐漸演化和升級，呈現(xiàn)出多元化、復雜化的特點。[9]顯然，關于澳大利亞U3A發(fā)展模式的探討越來越與時俱進，貼近社會發(fā)展。

(二)師資隊伍建設

學者們對澳大利亞U3A師資隊伍建設做了較多的探討，提出了不同的研究維度，即師資來源、師資結構及師資培養(yǎng)路徑。

從師資來源層面講，國內老年大學的師資主要源于外部招聘，澳大利亞U3A則不同，它充分挖掘內部老年學員的潛能，讓老年人成為教學的創(chuàng)造者，而非服務的接受者。常晶以墨爾本第三年齡大學為例進行案例研究，深入闡釋了其起源、發(fā)展歷程及實施狀況等。研究表明，在校任教的教師為處于第三年齡階段的老年人，他們均是志愿者且無任何福利待遇。他們或有濃厚的興趣且專長于某一學科，或為大學已退休的教師、講師，具備一定的熱情、組織、溝通、熟練掌握計算機及適時調整課程內容的能力。[10]從師資結構層面講，教師多為年長者。楊亞玉在進行老年大學教育供給與老年人學習需求匹配的案例研究時，對師資結構供給與老年人學習需求的匹配度進行分析，提出要弱化年齡、學歷、性別、資格認證及教齡等條件。[11]從師資培養(yǎng)路徑層面講，學者們提出了諸多創(chuàng)新性觀點。歐陽忠明認為，一個良好的教育體系要十分重視師資培養(yǎng)路徑建設，U3A要重視搭建志愿者教師和組織領導者隊伍，以往的“年齡隔離的教育形式和培養(yǎng)路徑”具有一定優(yōu)勢，但會使學習者錯失代際學習間的知識分享機會。Hebestreit對澳大利亞U3A的宏觀發(fā)展進行分析，提出為使學習者在晚年可以更好的學習，要注重合作伙伴關系的建構，即要弱化教師和學員間的身份差異性，實現(xiàn)學者教，教者學。[12]Michael指出U3A的教師本身有足夠能力在其自治的學習小組組織教學活動，要重視教師自由。[13]由此可見，研究者對澳大利亞U3A的師資隊伍建設研究采用辯證的視角予以分析。

(三)教學內容

課程是第三年齡大學的靈魂，在教學內容方面，研究者進行了較為豐富的研究，老年人具有個體差異性，對教學內容存在多樣化需求，通過文獻梳理發(fā)現(xiàn)U3A的教學內容基本可滿足老年學員的學習需求，其內容多元涉及300余門課程，可將其基本分為四種類型，即休閑課程、實用技能課程、理論課程及定制課程。

第一，休閑課程。歐陽忠明認為學習者渴望更加廣泛的學習內容，U3A的教學內容充分體現(xiàn)了博雅教育的特點，對于為滿足學習興趣而學習的會員來說，可學習工藝制作、陶藝、戲劇、插畫、茶藝等課程。第二，實用技能課程。Ironmonger認為教學內容設置的唯一宗旨是老年學員的興趣，多數(shù)學習者將學習需求與現(xiàn)實情境相結合，學習外語、計算機、金融等各項課程。[14]第三，理論課程。Karin du Plessis基于影響老年人學習水平的認知因素，繼而結合老年人的培訓項目予以討論，提出教學內容設置要多元化，不僅涵蓋各種實用課程，也要設置人文知識、現(xiàn)代思想演繹、哲學論等課程，以增加老年人見識，拓展學習視野，提升文學修養(yǎng)和理論水平。[15]第四，定制課程。馬莉基于自助的辦學原則，表示教學內容可自由選擇，在原有課程的基礎上，老年學習小組可自行制定并執(zhí)行學習課程方案，選舉一個成員作為領導進行學習，體現(xiàn)出自給自足、自我指導的特點。遲寶策通過研究得出在第三年齡階段，個人福祉與活動課程間存在正向利益關系，指出其教學內容與教學形式需要通過民主協(xié)商制定，在激發(fā)學員學習興趣的同時，創(chuàng)造集體學習的機會。[16]Wrosch 指出通常是通過演講磋商的形式確定游覽計劃、講習課程、保健方案等內容。[17]此外，還有研究者表示U3A的教學內容在滿足老年學習需求的基礎上也要契合社會發(fā)展，不可與社會脫節(jié)，因此，澳大利亞U3A內容的設計在兼顧教育對象個體差異性的同時也要與時俱進，才能更好的實現(xiàn)其自身發(fā)展。

(四)虛擬校園建設

虛擬校園建設是一個新的研究方向，通信技術具有巨大的潛力，可以激發(fā)孤立的老年人以全新的方式參與生活。U3A虛擬校園，即U3A Online的建立主要有兩大目標，即提供免費教育資源，協(xié)助實體U3A實現(xiàn)其教育目標以及為弱勢老年人群體，尤其是偏遠地區(qū)的老年人提供在線課程，提升其認知能力。而對于虛擬校園建設方面的研究國內學者涉及較少，國外學者對其進行了可行性分析、優(yōu)勢與劣勢等多維度的研究。

研究者通過調查與分析，均認為虛擬校園建設可行。Swindell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進行了系列研究，以調查為思維敏捷的弱勢老年人群體建立虛擬U3A的可能性，研究表明老年人志愿者及學習者不會反對利用新技術學習新知識。Mayhew以18名年齡在58至92歲之間、被限制在家的老年人為調查對象，通過電話會議進行為期八周的教育計劃，對監(jiān)控數(shù)據(jù)進行記錄并觀察，結果顯示他們的生活質量得到了可觀的改善，幸福感明顯提升，且由于與虛擬小組中志趣相投的其他人進行互動，拓寬了新的社交網絡，而互聯(lián)網比電話會議更為便捷且成本效益更高，可以進行虛擬U3A的試用。[18]

對于虛擬校園建設的優(yōu)勢與不足，研究者作出不同的論述。在自助自治宗旨的指導下，不斷完善虛擬校園建設，內容豐富，涉及通知、課程、新聞、會員注冊、論壇、課外活動等，使學習者更易獲得相關信息，但不足之處是只能實現(xiàn)虛擬環(huán)境下的交互，其社交也僅局限于線上。Zedlewski提出U3A Online是互聯(lián)網技術的智能應用程序，可以有效彌合灰色數(shù)字鴻溝，并為志愿者和參與者提供有意義的活動，以改善他們的生活質量。 U3A Online借用互聯(lián)網的巨大且低成本的通信潛力，為其提供了更大的發(fā)展空間，可以更好地利用退休公民的精神資本。[19]Vassella表示U3A Online在成人教育領域取得一定成就，得到了廣泛的認可，符合成功衰老模型中的關鍵項，即維持較高的認知功能、保持較高的身體機能、保持親密的個人關系及保持基本的功能獨立性。[20]此外，有研究者表示，其他機構如澳大利亞成人學習公司、澳大利亞成人和社區(qū)教育機構以及Chirp Internet會對虛擬校園提供大量幫助，利用志愿者作家和編輯者的技能開發(fā)在線課程，課程設置靈活且全年開放，學習者可以根據(jù)需求進行獨立學習，也可以在志愿者課程負責人的指導下進行學習。[21]

三、問題分析

(一)多學科融合尚顯不足

“老年學發(fā)展的歷史就是從研究個體老齡化向研究群體老齡化的歷史，從單學科研究到跨學科研究的歷史，從一門潛科學到顯科學發(fā)展的歷史”，[22]雖然許多研究者意識到對于U3A的研究應拓寬學術視野，借鑒并吸收其他學科的優(yōu)勢研究成果。但在實際研究過程中，卻往往容易陷入無視其他學科發(fā)展、就U3A論述U3A的窠臼。[23]老年學涉及經濟學、社會學、人口學、教育學等多門學科，通過上述研究可發(fā)現(xiàn)，有研究者在分析澳大利亞U3A時涉及的學科較為單一，如馬莉、遲寶策基于教育學視角研究，Hebestreit等研究者從社會學視角研究，大都僅局限于某一學科，而較少與其他學科相結合，研究視域不夠廣闊。當前社會愈發(fā)重視可持續(xù)發(fā)展，研究要立足于社會現(xiàn)實，融合多方學科與研究視角。目前，多學科研究已成為科學研究的主流范式，學科融合是學術研究、學科合作、知識創(chuàng)新得以產生的重要條件。學科融合使得學術研究和方法的應用相互結合，學科間的邊界日益模糊，有利于實現(xiàn)多學科知識交互應用。因此，關于澳大利亞U3A的相關研究還有待進一步整合，不斷擴展研究廣度。

(二)缺乏代際研究

國內外學者對澳大利亞U3A建立的必要性、課程內容、師資隊伍建設、途徑等進行了多維度、多層次的探討，研究內容較為豐富，但仍有進一步創(chuàng)新的空間。目前，研究者更加關注U3A自身相關的工作研究，重點在老年教育領域，但實際上，U3A的老年學習者希望與不同職業(yè)領域、不同年齡層次的人進行交流和知識分享，將其從人群中隔離將會錯失代際學習交流所帶來的種種優(yōu)勢，雖有研究者注意到這一層面，但較少作出論述，對U3A的研究不僅是從知識中汲取知識，也不僅是建立完備的體系，而應將教育作為一個系統(tǒng)，強調系統(tǒng)構建的重要性，以促進澳大利亞U3A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及老年學員的全面發(fā)展。

(三)實證研究仍需加強

研究方法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并決定了澳大利亞U3A研究發(fā)展水平的高低。梳理總結近些年來國內外學者對于澳大利亞U3A的研究方法，定性研究較多，或采用直接敘述、或通過對比多國U3A繼而得出結論、或通過訪談直接接觸學員，均較少運用實證研究方法，缺乏一定的深度及多元研究方法的有力支撐。在實證研究方面，現(xiàn)有研究解釋了U3A的發(fā)展模式、課程內容、學員參與的動機和影響因素，但對于學習效果評估等缺乏深層次的闡釋。在規(guī)范研究方面，現(xiàn)有研究的規(guī)范分析僅停留在經驗和實踐層面上，僅有少數(shù)學者闡釋U3A的運行機制和發(fā)展路徑，可運用系統(tǒng)分析方法，通過長期跟蹤學習者行為來描述學習過程及評估學習效果，進行精細化研究。此外, 將多種質性分析方法相結合進行探索、分析和驗證，往往能夠使研究結論更可靠，實現(xiàn)理論和觀點創(chuàng)新。

(四)研究層次不夠深入

仔細分析近三十年來國內外關于澳大利亞U3A 的研究成果，不難發(fā)現(xiàn)，以往研究對U3A法律保障、機構組織、教育模式進行了論述，但是卻鮮有研究者對U3A老年學員的學習成果進行評估與分析，都明顯帶有忽視學習成果研究的傾向，凸顯老年學員的特殊性，構建符合澳大利亞U3A自身特點的教育評估體系至關重要。此外，大多研究者對U3A的研究僅局限于自身，缺乏與他國間的橫向交流。因此，研究層次有待豐富和完善。

四、研究趨勢與展望

費耶什與尼科爾曾指出，終身學習是緩解人口老齡化、經濟全球化及社會變遷所造成的經濟和社會壓力的重要手段，也是應對不可知未來產生各種棘手問題的良方，這離不開老年人的學習和融入。學習不會隨時間而消逝，相反會隨社會的變遷而變化，學習為包括老年人在內的所有人提供了不同的方式看待社會和世界，并以嶄新的視角進行觀察和理解。[24]根據(jù)聯(lián)合國發(fā)布的數(shù)據(jù)，預計2050年，人口平均壽命將延長至70歲，較1950年增加了23歲，將直接表現(xiàn)為第三年齡階段人口的增長。因此，對于第三年齡的關注必不可少。基于以上分析，對于澳大利亞U3A的研究應該在明晰現(xiàn)存問題的基礎上，進一步明確研究方向，擴寬研究視野，提升研究水平和能力，主要從以下四個方面進行擴展和深入。

首先，構建跨學科研究視角。當前對澳大利亞U3A的研究存在一定局限性，未來的研究者需要打破學科界限，進行多學科融合，在研究視角層面不斷創(chuàng)新。其次，豐富研究方法。在未來的學術研究中，提高定性研究方法的運用水平，不應僅局限于經驗和實踐的總結，應增加定量研究，這對于豐富U3A的研究具有重要意義。再次，豐富研究內容。研究者在關注同輩學習的同時，增加對代際學習的研究，同時注重信息化建設研究。注重信息化建設體現(xiàn)出“擴大有效供給，整合資源”的理念，當前，世界處于信息化與數(shù)據(jù)化以及資源共享時代，老年人對互聯(lián)網技術的學習和掌握較弱是對老年人的誤解，國外學者雖已關注到虛擬校園建設但遠遠不夠，對U3A信息化建設的研究至關重要。最后，研究層次需進一步深入。加強對教育評估環(huán)節(jié)的研究對完備教育體系的構建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此外，對于U3A的研究不可僅局限于本身，應該在充分探析U3A發(fā)展的同時，增進各國經驗交流，從而促進第三年齡教育事業(yè)的可持續(xù)發(fā)展，教育學之父朱立安提出，個別教育系統(tǒng)自我革新的能力存在一定的限制，最重要且最需要的是與各個國家共同分享最好的觀點與實踐?？傊?，目前需要繼續(xù)加強對澳大利亞U3A的理論研究和實踐認識，以期為國際老年事業(yè)的發(fā)展作出更大的貢獻。[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