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春榮
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中共蘇區(qū)中央局、中共中央及其領導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中央軍委、中革軍委,曾在蘇區(qū)軍民中廣泛深入地開展對紅軍烈士的褒揚與紀念活動,產生了良好作用及深遠影響。本文謹以中央蘇區(qū)為視角,對此略加論述。
1931年1月15日,統(tǒng)一領導全國蘇區(qū)黨組織和黨的工作的中共蘇區(qū)中央局,在寧都小布成立,周恩來、項英、毛澤東、朱德、任弼時等均為委員。因周恩來一時不能前來就職,項英代理書記。后來毛澤東也一度代理書記。與此同時,在蘇區(qū)中央局下成立了中華蘇維埃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簡稱中央軍委),主席項英,副主席朱德、毛澤東。
同年4月17日,項英、朱德、毛澤東聯名簽發(fā)中央軍委通令,決定在中央軍委總參謀部成立紅軍戰(zhàn)史編輯委員會,指定葉劍英、朱云卿、郭化玉(即郭化若)、左權、楊立三、范樹德、林彪、林野、黃公略、陳奇涵、耿凱、鄧萍、曾士峨等13人為編輯委員會委員。以葉劍英為總編輯,朱云卿為戰(zhàn)史部主任,左權為編輯部主任,郭化玉為雜志部主任,軍事地理部主任暫缺。編輯委員會的工作內容,第一項便是搜集數年來中國紅軍在戰(zhàn)爭中英勇斗爭的歷史材料并妥為整理,使之具有中國紅軍戰(zhàn)史的雛型。第二項有搜集中國紅軍戰(zhàn)士在戰(zhàn)爭中的經驗與創(chuàng)見之要求。(1)《項英軍事文選》編輯委員會:《項英軍事文選》,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2003年版,第3頁。這其中必定含有紅軍烈士們的英勇戰(zhàn)斗乃至成長的事跡材料,也就在人民軍隊全軍范圍開啟了褒揚與紀念紅軍烈士的序幕。
值得一提的是,作為紅四軍的締造者與領導者,毛澤東、朱德早就對褒揚與紀念紅軍烈士問題高度重視、付諸實行。1928年11月14日至15日,在江西寧岡新城召開的中共紅四軍第六次代表大會,通過了一項軍事問題決議案,其中就明確要求在根據地內須建筑紅軍紀念堂,“編纂紅軍戰(zhàn)史及死難同志傳略,并收集其遺囑遺物做紀念品”(2)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后勤工作·文獻》(1),解放軍出版社1997年版,第15、16頁。。若依此來看,前述中央軍委成立紅軍戰(zhàn)史編輯委員會一事,或許就是出于毛澤東和朱德的提議。
1933年7月11日,臨時中央政府人民委員會召開第45次會議,討論和議決了關于第二次全蘇大會的準備問題,決定:“為著紀念歷次戰(zhàn)役中犧牲的紅軍戰(zhàn)士,決定建立紅軍烈士紀念塔。經費除中央支給一部外,再向蘇區(qū)群眾及紅色戰(zhàn)士發(fā)起募捐,于全蘇大會前完全建筑成功?!?3)《人民委員會第四十五次會議》(1933年7月11日),《紅色中華》第95期,1933年7月17日。這是臨時中央政府成立后,決定興建的第一座紅軍烈士紀念建筑,其背景是同一會議決定自1933年起,以每年8月1日,即南昌起義日為中國工農紅軍成立紀念日;另外,也作為對第二次全蘇大會的獻禮。
建立紅軍烈士紀念塔的工作,臨時中央政府交給了第二次全蘇大會準備委員會負責。中央政府秘書長謝覺哉、內務部副部長梁柏臺、中央總務廳廳長趙寶成三人為這個委員會的成員。7月15日,二蘇大準備委員會發(fā)出為建立紅軍烈士紀念塔啟事,提出與此相關的兩件事,要求蘇區(qū)的廣大革命群眾、紅色戰(zhàn)士和紅軍政治部機關支持配合:
(一)紀念塔應該是蘇區(qū)廣大群眾和全體紅色戰(zhàn)士對于過去死難烈士的熱烈景仰情緒的結晶,因此紀念塔的建筑費除了中央政府撥出一部分外,還須各地工農群眾和紅色戰(zhàn)士自動的募捐來幫助。這個募捐不是單純看在經費上,而是要使廣大群眾知道建立這個紀念塔的意義。募捐的方法,是以每人一個銅板為單位(須完全自愿的)雖然不應阻止增加捐款的熱忱,但此次募捐是力求普遍,不求捐多。假如300萬群眾中有100萬每人一個銅板為單位那就是很好的成績了。
(二)請紅軍各級政治部調查各次戰(zhàn)役中所犧牲的紅軍戰(zhàn)士姓名,并將它們的簡單履歷敘述出來寄送本委員會。(4)中共江西省委黨史研究室等編:《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政權系統(tǒng)》(7),中央文獻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849—850頁。
這個啟事點明了對紅軍烈士褒揚與紀念的意義和核心內容,值得重視。
此外,1933年7月29日,在第一個中國紅軍紀念日(后為八一建軍節(jié))到來前夕,中國工農紅軍總司令朱德、總政委周恩來聯名向中革軍委(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之簡稱)請示,提議立碑表彰南昌起義部隊南征途中,瑞金、會昌兩戰(zhàn)役犧牲者(5)中共江西省委黨史研究室等編:《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軍事系統(tǒng)》(12),中央文獻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2442頁。,也是對紅軍烈士褒揚與紀念的設想之一。
對紅軍烈士予以褒揚和紀念,除了有情感聯系、精神慰藉外,還有現實需要。這就是毛澤東在《第一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閉幕詞》中指出的:“推翻反動統(tǒng)治,戰(zhàn)爭是唯一的方法,此外沒有第二個方法。”(6)中共江西省委黨史研究室等編:《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政權系統(tǒng)》(6),中央文獻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14頁。無論是開辟蘇區(qū)還是擴大保衛(wèi)蘇區(qū),都要靠打仗消滅敵人,因而死人的事是經常發(fā)生的。如何對待犧牲的紅軍戰(zhàn)士,不僅會影響其親屬,也會影響活著的紅軍戰(zhàn)士,以及即將成為紅軍戰(zhàn)士的工農子弟,影響蘇區(qū)接二連三的擴紅運動,以及紅軍部隊的鞏固。
中央蘇區(qū)對紅軍烈士褒揚與紀念的方式主要有五種。
通過一系列群眾性會議,追憶紅軍烈士的英勇斗爭事跡及革命精神,表達對烈士的緬懷、學習心情和繼承其遺愿、革命到底的決心。臨時中央政府所在地瑞金多次舉行這類群眾大會,如1932年12月11日,瑞金各界在紅軍學校炮兵操場舉行廣州暴動、寧都暴動紀念大會,到會的有紅軍學校、新編師、瑞汀衛(wèi)戍司令部警衛(wèi)連、紅??醋o連、第一方面軍司號連、國家政治保衛(wèi)局保衛(wèi)隊,瑞金赤衛(wèi)隊、職工會、縣蘇政府、民警局,中共瑞金縣委與城區(qū)區(qū)委,少共瑞金縣委與城區(qū)區(qū)委、少先隊、兒童團等,共計兩萬余人。大會開始后,廣州暴動時擔任工農紅軍副總指揮、時任紅軍學校校長的葉劍英報告廣州暴動經過,其中講到暴動領袖張?zhí)住⒅芪挠旱葹樘K維埃壯烈犧牲情形,引發(fā)全場悲憤、激昂之情,誓言打倒國民黨,為蘇維埃政權斗爭到底。(7)《廣暴寧暴紀念大會》,《紅色中華》第45期,1932年12月19日。
1934年5月30日,中共中央、紅軍總政治部、少共中央聯合在蘇大會場(即中央政府大禮堂)舉行顧作霖同志追悼大會。顧作霖生前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紅軍總政治部代理主任,擔任過少共中央書記。廣昌保衛(wèi)戰(zhàn)時,他兼任廣昌會戰(zhàn)野戰(zhàn)政治部主任。在戰(zhàn)斗最激烈的時候,他親臨前線,協助博古、李德、朱德指揮,突發(fā)舊疾吐血不止,旋送瑞金中央醫(yī)院救治,卻因回天無力而辭世,年僅26歲。追悼會場正面掛著顧作霖遺像,四面墻上擺滿各地工作人員送的挽詞、花圈、挽幛,其上詞語道出了此時大家共有的心情:“失掉了一個最好的同志、最好的工作者、最好的領袖!”追悼大會開始,全體肅立默哀。接著,周恩來報告顧作霖生平事跡,著重敘述他為了黨的路線、綱領、任務而堅決斗爭、不怕犧牲的英勇事跡,認為這是他留給黨的偉大的遺產,值得繼承。中共中央總書記博古在演講時指出,顧作霖的死,不用說是我們黨的一個極大的損失。但我們不用眼淚來追悼我們的戰(zhàn)士和領袖,我們要繼承他的遺志,為著粉碎敵人的第五次“圍剿”,為著蘇維埃奮斗到底。中革軍委代表朱德,少共中央代表凱豐,中央政府代表林伯渠,也次第演說,悼念顧作霖。(8)《踏著顧作霖同志的道路武裝上前線去!》,《紅色中華》第196期,1934年6月1日。
1933年7月12日,周恩來和朱德發(fā)布的關于紀念“八一”建軍節(jié)活動的訓令,規(guī)定在“八一”紀念日要做的具體工作,其中有“八一”紀念日,軍委會在瑞金舉行建立國內戰(zhàn)爭死難烈士公墓奠基禮,以表彰為革命犧牲的同志,各兵團須派代表前往參加典禮的活動。(9)中共江西省委黨史研究室等編:《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軍事系統(tǒng)》(11),中央文獻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2381頁。這也是以開會方式對紅軍烈士的褒揚與紀念。
臨時中央政府機關報《紅色中華》,紅軍總政治部機關報《紅星》,少共中央機關報《青年實話》等,都發(fā)表過紅軍烈士傳略,悼念紅軍烈士的訃告、悼詞及相關信息。《紅色中華》第46期刊發(fā)的《追悼張人亞同志》一文,是該報第一回發(fā)表悼念紅軍烈士的文章。文章寫道:“中央工農檢察委員會委員中央出版局局長兼代中央印刷局局長張人亞同志,于1932年12月23日病故于由瑞金赴汀州路上?!蔽恼陆又喴榻B了張人亞的革命經歷,對他的工作及斗爭精神進行了高度評價。最后指出人亞的死是革命的損失,號召:“同志們!我們不要徒事悲哀,應該更鼓起我們的勇氣積極去粉碎敵人大舉進攻,爭取蘇維埃在全中國的勝利,來完成張同志所遺下的任務?!?10)《追悼張人亞同志》,《紅色中華》第46期,1933年1月7日。文章對張人亞的褒揚與紀念之情溢于言表,令人印象深刻。
《紅色中華》第47期在頭版刊發(fā)了以主席毛澤東,副主席項英、張國燾于1933年1月13日領銜頒布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第15號命令。命令稱,紅五軍團副總指揮兼第十三軍軍長趙博生同志,是寧都兵暴領導者,中國工農紅軍第五軍團創(chuàng)造者。此次紅軍在南撫金溪連獲偉大勝利,消滅并擊潰向中央蘇區(qū)大舉進攻的敵主力部隊,有賴趙博生同志沉著指揮,全體將士堅決搏戰(zhàn),而趙博生同志不幸犧牲。命令指出:臨時中央政府特為紀念趙博生同志領導寧都暴動及為革命英勇犧牲的光榮事跡起見,決定將寧都縣改為博生縣,并于當年列(寧)李(卜克內西)盧(森堡)紀念日(1月21日),在全蘇區(qū)舉行追悼大會并宣布博生縣成立。(11)《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命令第15號——為將寧都縣改為博生縣并舉行追悼大會以紀念趙博生同志事》,《紅色中華》第47期,1933年1月14日。
同日的《紅色中華》還發(fā)表了1月11日中央政府致紅五軍團吊唁趙博生同志電。唁電指出,趙博生同志“是為蘇維埃政權而犧牲的,為中國民族解放與社會解放而犧牲的,他的犧牲,是永遠光榮于中國蘇維埃革命史上的”,中央政府為之示以“無限的悲悼和敬意”。唁電宣布:改寧都縣為博生縣,并定于列李盧紀念日舉行追悼大會。唁電最后號召第五軍團將士:要繼續(xù)趙博生同志的犧牲精神,堅決的進攻敵人,徹底粉碎帝國主義國民黨對中央蘇區(qū)的第四次“圍剿”,爭取蘇維埃在全中國的勝利,來完成趙博生同志未完成的任務。(12)《中央政府致五軍團吊唁趙博生同志電》,《紅色中華》第47期,1933年1月14日。
臨時中央政府對趙博生烈士的褒揚與紀念活動,其規(guī)格之高、范圍之廣、期望之殷,可謂前所未有。
值得提到的還有,《紅星》報第9期發(fā)表朱德親撰的《紀念張赤男同志》一文。張赤男于1927年2月加入中國共產黨,曾參加過北伐戰(zhàn)爭,擔任過中共長汀縣委、閩西特委委員,以及紅軍中的團長、師政委等職。1932年2月率部攻打贛南新城、池口時英勇犧牲,年僅26歲。朱德在文中介紹了張赤男的生平事跡后指出:“赤男同志的犧牲,是為著消滅國民黨軍閥的白軍,為著擴大革命戰(zhàn)爭、推翻帝國主義在中國的統(tǒng)治,為著發(fā)展蘇維埃運動、爭取整個工農階級的解放,因此他的犧牲是在革命史上占有光榮的意義”;同時,也使得“我們感想到他的犧牲是革命隊伍中的一大損失”。朱德指出:“我們來紀念赤男同志,就應該加緊創(chuàng)造干部,來繼續(xù)赤男同志堅決奮斗的精神去領導革命戰(zhàn)爭,消滅一切白軍,推翻帝國主義國民黨的統(tǒng)治,爭取蘇維埃運動的完全勝利?!?13)朱德:《紀念張赤男同志》,《紅星》第9期,1932年2月19日。
身為中革軍委主席、紅軍總司令,朱德的這篇紀念文章份量何其重,影響何其深,都是不難想見的。
《青年實話》則以畫報形式表達對紅軍烈士的褒揚與紀念。如1933年12月10日出版的第3卷第3號,配合封面畫《廣州暴動的一滴血建立了蘇維?!?,刊發(fā)了尚智畫的《廣州公社萬歲》《張?zhí)淄具z像》《蘇兆征同志遺像》三幅作品,并于遺像一旁配上張?zhí)?、蘇兆征兩烈士的生平事跡簡介與犧牲時間的說明詞。
當年《紅色中華》《青年實話》《紅星》的發(fā)行量,多時分別達到4萬份、3萬份和2萬份,它們對紅軍烈士褒揚與紀念活動的報道,發(fā)表的烈士傳略,影響之大之深可想而知。
這項工作通常由黨、政、軍某一部門或群眾團體提議,而由政府批準決定、頒布實施。如1933年1月11日中央人民委員會第30次常會決議:為紀念趙博生,決定呈請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批準將寧都縣改為博生縣。1月13日,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予以批準實行。同年7月22日召開的中央人民委員會第46次常會,討論并通過劃分行政區(qū)域決議,增設赤水、洛口、龍岡、楊殷、彭湃、長勝、西江、門嶺等8縣。其中楊殷縣是為紀念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中央軍事部長兼江西省委軍事部長,1929年8月被國民黨殺害于上海龍華監(jiān)獄的楊殷烈士而設置,縣域以興國均村和贛縣田村、白鷺為中心。彭湃縣是為紀念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中共中央農委書記,中共軍委委員兼江蘇省委常委、軍委書記,1929年8月因叛徒出賣而遇害的彭湃烈士設置的,縣域以福建寧化下巫坊為中心。8月16日召開的中央人民委員會第48次常會,批準中央內務部提請增設泉上、代英、兆征、太雷、康都5縣議案。其中代英縣是為紀念南昌起義和廣州起義領導人之一,中共第五、六屆中央委員,1931年4月被國民黨殺害的惲代英烈士而設置,縣域在福建上杭、永定間。兆征縣是為紀念廣州起義領導人、廣州公社(蘇維埃政府)主席,中共第五屆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第六屆中央政治局常委,1929年2月25日積勞病逝的蘇兆征,縣域以汀州(長汀)為中心。太雷縣是為紀念廣州暴動總指揮,中共第五屆中央委員、中共中央臨時政治局常務委員,犧牲于廣州公社成立大會后的張?zhí)琢沂吭O置的,縣域為原石城縣的橫江、大由、珠江、洋地和龍崗5區(qū),以及瑞金日東的部分地方。
此外,中央蘇區(qū)各地也有以本鄉(xiāng)本土紅軍烈士名字命名轄區(qū)內某處地方的,這種褒揚與紀念意義就更切近切身了。
前述紅軍烈士紀念塔位于瑞金葉坪紅軍廣場中央,塔高約13米,磚石結構,呈炮彈形,塔身嵌滿鵝卵石,正面以七塊青石板刻著“紅軍烈士紀念塔”隸體銘文。塔的基座呈五角星型,周邊有毛澤東、朱德、周恩來、博古、項英、張聞天、王稼祥、凱豐、鄧發(fā)等黨政軍領導人的題詞碑刻,以及建塔標志碑。塔下草坪以鵝卵石鋪就一行標語:踏著先烈血跡前進!毛澤東的題詞曰:
在反對帝國主義與土地革命的偉大的斗爭中,許多同志光榮的犧牲了!這些同志犧牲,表現了無產階級不可戰(zhàn)勝的英勇,奠定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基礎,全中國工農勞苦群眾,正在踏著這些同志的血跡前進,推翻帝國主義國民黨的統(tǒng)治,爭取蘇維埃在全中國的勝利。
這是對紅軍烈士的高度頌揚,也表明了全中國工農勞苦群眾繼承先烈未竟事業(yè),將革命進行到底的堅強決心。其他領導人的題詞內容大抵如此。紀念塔于1933年8月1日興工,次年二蘇大期間落成,并于二蘇大結束后第三日舉行揭幕典禮。朱德在典禮上發(fā)表了演說。
和紅軍烈士紀念塔同時動工興建并竣工的紅軍烈士紀念建筑,還有同樣位于葉坪紅軍廣場的公略亭和博生堡,以及紅軍烈士紀念亭。公略亭呈三角形,為紀念在中央蘇區(qū)第三次反“圍剿”中犧牲的紅三軍軍長黃公略而建。博生堡呈四方形,為紀念在中央蘇區(qū)第四次反“圍剿”中犧牲的紅五軍團副總指揮兼第十三軍軍長趙博生而建。不難看出,這些紅軍烈士紀念建筑都具備寓意深刻而鮮明、撼人心魄而親切的特點,充滿了對紅軍烈士的褒揚與紀念之情。
1933年5月,中央教育部決定籌建革命博物館,由代部長徐特立簽署的《中央革命博物館征集陳列品啟事》,提請各機關、各群眾團體及個人,幫助搜集各種物品寄予籌備處。其中“私人的物品,革命的領袖的,烈士的”(14)《中央革命博物館征集陳列品啟事》,《紅色中華》第89期,1933年6月29日。,也在征集范圍。二蘇大開幕前夕,中央革命博物館正式成立并展出,吸引眾多大會代表及干部、群眾參觀。
除上述方式外,中央蘇區(qū)還運用文藝形式如詩歌、散文、故事、戲劇、歌舞,對紅軍烈士進行褒揚與紀念。
中央蘇區(qū)對紅軍烈士的褒揚與紀念活動,在當時的戰(zhàn)爭條件下產生了良好的作用,并給此后不同時期的革命根據地以至新中國產生深刻影響。這些作用與影響或顯或隱,或直接或間接,主要有以下幾點:
其一,對紅軍烈士的褒揚與紀念,承襲了中華民族久已有之的崇尚外御其侮、內鋤豪強、精忠報國、赤膽為民傳統(tǒng),并加以無產階級的改造,使之成為革命的英雄主義與犧牲精神,成為推翻舊社會、建設新天地的強大力量。這股強大力量用之于擴大紅軍運動、支援前線運動、征糧籌款運動等中心工作(配合組織、政策、干部作用),就出現了父送子、妻送郎、兄弟爭當紅軍的擴紅熱潮,前仆后繼、不怕犧牲的悲壯場景,自帶干糧、甘冒矢石轉輸前方物資的源源人流,節(jié)衣縮食借谷給紅軍、積極認購公債籌集戰(zhàn)爭經費的感人畫面。其間涌動的軍民一家親、軍民魚水情,從一個個側面折射出紅軍烈士高尚偉岸的形象、受人尊崇愛護的地位。
其二,對紅軍烈士的褒揚與紀念,有力地維系著紅軍戰(zhàn)士的榮譽和軍心,激發(fā)紅軍戰(zhàn)士的階級意識與斗志,有助于部隊的鞏固和發(fā)展。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紅軍的軍力與裝備,技術與保障,在很大程度上都不如所愿,比敵人差,指戰(zhàn)員的戰(zhàn)場犧牲與疾病減員是常有的事,有時還相當厲害。提高紅軍戰(zhàn)士的榮譽感及社會地位,成為鞏固、壯大部隊的先決條件之一。誠如毛澤東所言:“提高紅軍戰(zhàn)士的社會地位到最光榮的標準,給予紅軍戰(zhàn)士一切可能與必要的精神上與物質上的待遇……是保證紅軍踴躍的上前線去及鞏固其在前線上的戰(zhàn)斗決心的必要與重要的步驟?!?15)中共江西省委黨史研究室等編:《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政權系統(tǒng)》(8),中央文獻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315頁。這之中就包括對紅軍烈士的褒揚與紀念舉措。常言道,安葬死者是做給生者看的,也是這個理。一方面讓在生者親自感受社會對死者(革命烈士)的崇敬懷念,感受社會的浩然之氣;一方面從紀念活動中了解并學習死者(革命烈士)優(yōu)秀的生平事跡,進而效法之發(fā)揚之。從前述顧作霖同志追悼大會結束后的情形,每個散會回去的人都在想著:“學習顧作霖同志!粉碎五次‘圍剿’來紀念顧作霖同志!”(16)《踏著顧作霖同志的道路武裝上前線去!》,《紅色中華》第196期,1934年6月1日??梢韵胍?。張思德就是1933年參加紅軍,經歷過長征,負過傷的,忠實為人民服務的共產黨員。1944年9月5日,張思德在陜北安塞縣山中燒炭,因炭窯崩塌而犧牲。
其三,形成了開追悼會、紀念會、研討會,整理革命烈士遺文遺物用以出版展出,編纂發(fā)表革命烈士傳略傳記,以及運用文藝表現等各種方式褒揚紀念革命烈士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長征路上條件再怎么艱難危險,對犧牲病亡的紅軍戰(zhàn)士也要默哀致敬,掩埋好他的尸體,拾起他留下的槍支繼續(xù)前進。在延安,毛澤東親自出席中央警備團戰(zhàn)士張思德的追悼會,并發(fā)表演講指出:“今后我們的隊伍里,不管死了誰,不管是炊事員,是戰(zhàn)士,只要他是做過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們都要給他送葬,開追悼會。這要成為一個制度。這個方法也要介紹到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開個追悼會。用這樣的方式,寄托我們的哀思,使整個人民團結起來?!?17)毛澤東:《為人民服務》(1944年9月8日),《毛澤東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05頁。
其四,當年留下的褒揚與紀念紅軍烈士的文物、文獻資料,發(fā)揮著傳承紅色基因、培養(yǎng)一代代革命接班人的重要作用。瑞金全境保存的數百處革命遺跡舊址、數萬件館藏文物,奠定了瑞金作為全國首批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國家級歷史文化名城的雄厚基礎。葉坪革命舊址群的紅軍烈士紀念建筑,成了官民一體參拜緬懷革命先烈、寄托革命情懷、吸取精神營養(yǎng)的重要對象?!都t色中華》刊登的《追悼張人亞同志》一文,幾十年后引導張人亞的親屬千里迢迢來到瑞金,尋訪到張人亞的下落及革命事跡(18)張人亞革命事跡調研組編:《張人亞傳》,學林出版社2011年版,第110—114頁。,進而與黨史界朋友一道,形成了全面介紹宣傳張人亞的一系列文章,使這位被埋沒半個多世紀的忠誠的共產主義戰(zhàn)士,進入了公眾視野,以至后來受到習近平總書記和全黨同志的關注、學習。
概而言之,中央蘇區(qū)對紅軍烈士的褒揚與紀念,既是中國共產黨對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又是中國共產黨人在新時代,弘揚革命理想,堅定革命信念,繼承先輩遺志,團結教育人民的重要途徑與方法,值得我們深入學習、研究,并發(fā)揚光大。